48
京城發生了一樁命案, 死的又是朝中五品的官員, 即使楚冀已經下旨封鎖消息, 張大人被刺殺一事依舊在京城裏傳了開。聽說兇手還沒抓到,而且是個會武功的高手, 京城裏的百姓們人心惶惶,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他們自己。
消息傳到齊王府,楚凝倒是一點都不害怕。這才過了一日,外面又下起了傾盆大雨,瞧這雨勢,不下個兩三日是不會停的。眼看這天氣越來越熱了,下一場雨就熱一些,楚凝在廊下坐了會兒, 不見雨有停的趨勢,只能回房去。幸虧昨日出去買了很多零嘴,楚凝一邊吃, 一邊思考着要不要去找珩哥哥玩梓。
沒多久, 謝玉珩卻自己找來了。
“珩哥哥。”楚凝見到他, 高興地丢了手上的棗泥糕, 拿帕子抹了抹嘴,朝他跑去。
謝玉珩才進屋,就被迎面而來的小丫頭撞了個滿懷。
秋容、秋顏見狀自覺地退了出去。
楚凝吃飽了不想動, 懶洋洋靠在謝玉珩的身上:“珩哥哥,昨晚京城出事了,你知道嗎?”
“知道。”謝玉珩應了一聲, 見她不肯走,于是彎腰抱起她,走到她剛才坐的地方,把她抱坐在腿上,“我今日過來就是要跟你說這件事。”
“嗯?”楚凝眨了眨眼睛。
謝玉珩看着她道:“昨夜那個刺客,我和阿仁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他的身手很好,看着像是專門訓練過的殺手。這個人目前應該還在京城,官府雖然全力緝拿,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貌,只要他不暴露,根本無從下手。”
“知道他為什麽要殺張大人嗎?”楚凝疑惑道。
謝玉珩搖頭,連皇上都查不出來,他又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知道。謝玉珩抱着楚凝道:“凝兒,我打算讓阿仁留下來,有他在你身邊,我也好放心些。”
楚凝抓着他的手道:“珩哥哥,你是擔心那個人還會對我們下手嗎?”
謝玉珩低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輕輕點頭。他不确定,但是今早阿仁回來,說昨夜有一夥人趁着城門的守衛不備,偷偷潛進了京城,而昨夜出事的只有欽天監監正大人,如果那些人只想殺張大人,只要一個人就夠了,又何必來了那麽多人?謝玉珩擔心他們的目的不止如此。
他原本是打算直接進宮,将知道的事情告訴皇上,但又不知道那些人什麽時候又會出手,于是先來了齊王府。
“凝兒,我要進宮一趟,将此事告訴皇上。這些天你哪裏都別去,就待在府裏,有什麽事,你告訴阿仁,他會找人去幫你辦。”謝玉珩交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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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看到珩哥哥凝重的神色,楚凝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她焦急地問,“你讓阿仁留下來保護我,那你呢?你會不會有危險?”
謝玉珩朝她笑笑:“放心,你珩哥哥沒那麽弱,一個兩個人我還應付得過來。”
楚凝還是有點不放心。
謝玉珩交代完楚凝,便離開了齊王府。宮裏因為昨夜之事,戒備森嚴,飛鷹将軍江景焱親自帶着人在宮中巡視,生怕刺客悄悄混入了宮內。
雨越下越大,謝玉珩到崇政殿時,身上的衣服幾乎已經濕透了。
“臣參見皇上。”謝玉珩下跪行禮,一旁齊王、靜王和幾位朝中的重臣都在。
楚冀擡頭:“你怎麽來了?”
“皇上,臣有事要與您說。”謝玉珩起身,将昨夜的所見所聞,以及阿仁打探回來的消息都告訴了楚冀,“皇上,阿仁昨夜跟蹤了那名刺客,親眼見到還有三個人與他接應,臣想刺殺張大人的那夥人,應該是早有預謀。如果張大人先前與他們無冤無仇,很有可能他們的目标不止是張大人一個。”
“你的意思是,他們還會對別人下手?”曹榮站出來問道。
謝玉珩颔首。
“你是從哪裏知道這些的?”曹榮繼續追問。
他們剛才讨論了半天也沒結果,原因就是因為死的欽天監監正平日裏小心謹慎,從不得罪旁人,對于他的死因,他們沒有任何頭緒。而他的小妾,審了一夜沒審出什麽,看她樣子也不像是在說謊,今日上午已經放回去了。但照謝玉珩的意思,欽天監監正居然并非那些兇手真正的目标,而是白死的?除非他知道什麽內.幕,否則怎會如此确定?
眼神幽深,謝玉珩垂眸道:“若臣沒猜錯,這些人是江湖上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無論黑道白道,都對他們望而生畏。據說他們不論好壞,只收錢辦事,只要誰給的錢多,就替誰殺人,從這個組織成立至今,但凡接的生意,從未失手過。然而在半年以前,這些人突然間從江湖上消失,至此了無音訊。”
“既然了無音訊,你又怎知是他們所為?”又有一個人出聲問,謝玉珩說得那麽詳細,直覺告訴他他講的這些可能是真的,但若是真的,那麽這件事情遠比他們現在所知的還要棘手。
謝玉珩低聲道:“臣曾見過那些人。”
“哪裏見過?”
謝玉珩不語,這件事情他從未向旁人提起,連阿仁都不知道,這也是為什麽他原本是要去滄州卻提前來了京城的原因,只是沒想到這些人居然也入了京。
謝玉珩雖然什麽也沒說,但他的話,楚冀是信得過的。思考了片刻,楚冀派人把江景焱找來,讓他暗中調了兩萬禁軍,等入夜後再入京,以免打草驚蛇。
到了晚上,雨依舊下個不停。
吃過晚飯,秋容和秋顏給楚凝了打一大桶熱水,伺候她洗澡。楚凝在浴桶裏泡了一會兒,氤氲的水汽将她的臉頰蒸得紅撲撲的:“秋容,父王回來了嗎?”
“聽說還沒有。”秋容答道,“郡主,你今日怎麽一直在問王爺的事?”
“哦,沒什麽。”楚凝搖頭,珩哥哥早上跟她說了那番話後,這一天她都一直坐立不安的,生怕真的會出什麽事。父王今日一大早就進宮了,珩哥哥是上午去的,可都一天了,他們兩個都沒回來,楚凝不由有些擔心。
“阿仁呢?”楚凝又問。
謝玉珩走後,阿仁只出來見過楚凝一面,讓楚凝有事喊他,就又一閃身不見了。外面這麽大的雨,也不知道阿仁躲在哪裏。
說到阿仁,秋顏苦着臉道:“郡主吃飯的時候,我瞧他在長廊下站着,就給他送了些飯菜,吃完後他又不見了,給他收拾的房裏也不見人。郡主,您說他會不會就躲在房裏的某個角落呀?”
說着秋顏還四處看了看。
“瞎說。”楚凝笑着拿水潑她,珩哥哥既然放心讓阿仁留下來,那她也是信得過阿仁的。
主仆三人正聊着,外頭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秋容出去了一會兒,沒多久又回來了:“郡主,阿仁說有事要出去一趟,半個時辰之內就回來。”
楚凝不以為意:“讓他去吧。”
小半個時辰後,院外突然一陣騷亂,楚凝聽到了動靜,推門出去。一個下人急急忙忙過來傳話:“郡主,不好了,王爺出事了!”
父王?楚凝睜大眼睛,着急地問:“父王怎麽了?”
那人道:“回郡主,王爺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刺客,好在有世子在他身邊,王爺受了傷,剛回府,已經去請太醫了。”
“那父王現在如何?”想起謝玉珩早上說的事,楚凝唇角泛白,“珩哥哥呢,他有受傷嗎?”
“王爺肩上中了一劍,世子說不會有性命之憂,只是多流了點血。世子替王爺擋劍的時候手背劃傷了,不過傷得也不重,請郡主放心。”
這還叫不重?楚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這一天都心神不寧的,就知道要出事。
楚凝沒有猶豫,匆忙趕去了父王那裏。太醫已經來了,只見院子裏下人丫鬟們來來往往的,有幾個人手裏還端着盆,縱使天黑,她也能看到盆裏的血水。
“父王!”楚凝跑進去,只見她的父王正閉着眼睛躺在床上,娘親坐在床邊,握着父王的手,整張臉吓得慘白。
“娘,父王他……”楚凝慢慢地往楚骞那裏靠近,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她突然好害怕,害怕父王就這樣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秦桑擡起頭,臉色很差,剛才楚骞回來的時候,差點把她給吓死了。不過幸好只是受了傷,沒什麽事:“太醫說你父王沒事,只是失血過多,暫時睡着了,等醒過來就好了。”
沒事就好,楚凝總算放了心,環顧四周,看到了外頭正在上藥的謝玉珩,又急忙跑到他的身邊:“珩哥哥……”
謝玉珩渾身都被雨淋濕了,衣服上還有一大灘血跡,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楚骞的。阿仁低着頭在他身後站着,面露自責。
原來剛才謝玉珩和楚骞一起出宮,在路上也遇到了昨夜刺殺張大人的刺客,不過好在那些人一直都是一個人行動的。那人殺了車夫,就在他要進馬車殺楚骞時,卻發現在他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他失了下手的先機,三個人扭打在一塊,雖然楚骞和謝玉珩都受了傷,那個人也沒占到便宜,右臉被謝玉珩刺了一劍,面紗掉落,慌亂中謝玉珩将他的樣貌記了個七七八八。那個人沒有幫手,眼見自己敗露,在阿仁趕來前便已經離開了。
“珩哥哥……”太醫上完藥,準備紗布的時候,楚凝捧着謝玉珩受傷的手,他傷了右手,掌心一道口子深可見骨,楚凝看着看着眼淚就掉下來了。
“怎麽哭了?”謝玉珩一邊讓太醫包紮傷口,一邊用沒受傷的左手攬住楚凝。
“疼嗎?”楚凝哽咽地問他。
“不疼。”謝玉珩搖頭,這點傷,與他之前受過的傷來比,根本不值一提。
怎麽可能不疼呢?楚凝看着那傷口就覺得害怕,要是那個人再用力點,珩哥哥這只右手只怕都會被砍下來,他居然還說不疼。
太醫在一旁笑了笑:“世子,包紮好了。所幸只傷了皮肉,沒有傷到筋脈,這幾日盡量不要碰水,不要拿東西,老臣明日再來給世子和王爺換藥。”
“有勞太醫了。”謝玉珩致謝。
楚凝看着謝玉珩被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的手,小心翼翼道:“珩哥哥,要不這幾天你別回去了,就在這裏住下吧。”
白玉般的臉龐近在眼前,讓他無法抗拒,鬼使神差地,謝玉珩說了聲“好”。
外面的雨還在下,回到漪瀾苑,楚凝又讓秋容和秋顏去準備了熱水和衣裳。
見楚凝把謝玉珩帶回了自己房裏,秋容把她拉到一邊,欲言又止:“郡主,您這是打算讓世子今晚住在您房裏嗎?”
楚凝也有點為難,她的院子裏除了她這間房,其他的都是下人住的,總不可能收拾出來給珩哥哥住。再說了,珩哥哥為了救父王受了傷,讓他一個人住,她不放心。
當然,私心裏,經過了今夜之事,楚凝也想陪在謝玉珩的身邊。
“先去打水,別的過會兒再說。”楚凝把秋容推出去,轉頭時看到謝玉珩正目光灼灼地凝視着她,楚凝假裝沒看到,“珩哥哥,你身上的衣服都濕了,一會兒你先泡個澡,不然容易生病的。”
謝玉珩嗯了一聲,語氣平靜:“去幫我把阿仁叫進來。”
楚凝懂他的意思,如釋重負,飛快地答應,跑出去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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