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誘捕

“這也太巧了吧？”柳鑫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小聲感嘆道。

說這話時恰好碰上教練老高趕來會所：“什麽太巧了？”

反正這事早晚都要告訴包間裏幾個，柳鑫和褚赫交換了一個眼神就帶着老高進了包間，将事情從頭到尾交代了一遍。

包間裏安靜了好久，還是莫威率先感嘆：“我靠……我們要和女明星合作了？”

褚赫見沉默被打破，氣氛也不算太差，稍松了口氣坐回卡座裏。

入座時他還不忘嘲莫威一句：“下輩子記得給腦子裝一個i7處理器。”

被褚赫這麽一說，氣氛果然緩和了起來。

柳鑫見縫插針推波助瀾道：“別這麽說，起碼我們威少的打野技術無人能比是不是？”

“那肯定，”莫威對誇獎從來都是第一時間認下的，但後知後覺他才意識到柳鑫這話有歧義，“什麽叫起碼？三金你也嘲笑我是吧。作為本次比賽的FMVP，有一句話我必須……”

“行了，你快閉嘴吧，”老高快被莫威念得耳朵起繭，就座時把莫威往邊上擠了大半個身位，“你這态度，小心世界賽都擠不進去。”

柳鑫：“呸呸呸！”

榮小米：“呸呸呸呸呸！”

氣氛終于緩和，于是在喧鬧聲之中，沉默了許久的肖曼也開了口：“禮璨真的要買我們戰隊？”

褚赫點點頭，看向肖曼：“不過我不會用禮璨或者瞿滿心做空頭支票來綁你，簽約費上我還是會一分不差都簽給你。”

肖曼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反而沉默了很久。

要說肖曼這個人其實長得挺不錯的，但估計是早年留下的壞習慣，讓他在習慣性低頭含胸下顯得有些內斂甚至陰沉。

一副黑框眼鏡，一頭快蓋過眼睛的長劉海，即便他是個一米八的高個，也在人群中沒什麽存在感。

用柳鑫的話說，就是個有點可惜的帥哥。

過了小幾分鐘，有點可惜的帥哥又開口了：“辛苦你了。”

說辛苦倒也不算辛苦，畢竟忙前忙後張羅這件事的只有柳鑫。

在這其中褚赫無非是當了個活招牌兼吉祥物罷了。

不過對柳鑫與禮璨傳媒相約在戰隊基地商量細則這個決策，褚赫還是帶着些異議忍不住笑了：“你讓他們來我們基地，真覺得合作黃得不夠快？”

戰隊成立得匆忙，忙到什麽程度呢？

大概是忙到所有人都只能擠在褚赫爸媽留下的小別墅的程度。

在褚赫剛上初中時，褚赫爸媽就秉持着放養态度給褚赫留了一套小別墅和一點小錢，雙雙出國周游世界去了。

除了褚赫在韓國那最艱難的兩年他們有接濟過褚赫幾次之外，其他時間都是全權尊重褚赫自己的想法。

簡而言之：讓一切理想野蠻生長。

這次褚赫回來組建戰隊，要花錢買一整棟別墅當做基地資金肯定是不夠的，于是他便讓人把自家別墅稍微收拾裝???修了一下，當做了臨時據點。

這地方用來裝下幾個滿腦子只有電子競技的有志青年倒沒什麽問題，但用來談公事，難免有得點寒碜。

無奈柳鑫說對方堅持要到CDA基地談合作，于是褚赫只能花了三千塊“天價”，請家政來了一次亡羊補牢。

可盡管一切都在見面前打點周全了，褚赫還是沒能按時出現在“談判桌”前。

約定好的當天，一輛邁凱倫停在了寫作CDA基地讀作褚赫舊居的別墅停車區。

瞿滿心熄了火，跟電話另一頭的洪靜道：“我到了，先不說了。”

洪靜聲音傳來：“你真的能行嗎？光見個面說幾句就能手腳冰涼，這談起生意來不會結巴吧？”

瞿滿心若有其事地強調：“我可是公私分明的好吧？”

洪靜笑她：“別的人不懂就算了，我還不懂你？看到他line被注銷失魂落魄，加回微信又開心得睡不着的某人說的公私分明我是一個字都不信。”

“別的不說，就說你為了從光影解約，答應他們拿一部電視劇來當置換這事，這是一個大滿貫影後該做的事嗎？”

瞿滿心如果要接手CDA以禮璨股東的身份幫助CDA運營，那她就必須要有一個不受公司限制的自由身。

但她也不想和洪靜在這件事上争論，就含糊應了一句：“那還得是光影給得太多了。好了不說了，我下車了靜姐。”

“行吧，有事電話我。”洪靜應了一聲，挂斷了電話。

瞿滿心下車走進基地，基地一樓卻是冷清得過分。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八點整沒錯。

本應該是基地最熱鬧的時間，可一樓客廳也好茶水間也好飯桌前也好，都是半個人影都沒有。

在廚房做菜的阿姨見有人來，左右張望了一下就走過來：“姑娘，你找誰啊？”

瞿滿心摘下口罩和帽子，沖阿姨點點頭：“您好，我找柳經理，是來談生意的。”

阿姨記得柳鑫有提過這麽回事兒，恍然“哦～”了一聲，就走到樓梯口喊了一聲：“柳經理，談生意的老板來了。”

樓上的柳鑫發現自己看比賽忘了時間，連忙三步并兩步往下跑來，見到來人是瞿滿心，更是險些從樓梯上滾下來行一個拜年大禮。

那天之後他了解過瞿滿心和禮璨的關系，有猜測這事能成可能有瞿滿心喜歡CDA的原因在，但他怎麽都沒想過來談合約的人會是瞿滿心本人。

“抱……抱歉啊，臨時來了場訓練賽，褚赫估計沒這麽快能走開。”柳鑫心裏也是苦，擔心因為這個給瞿滿心帶來一個不好的印象，“不過文件我都準備好了，戰隊運營他不怎麽經手，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先談？”

瞿滿心看着倒沒有不高興：“沒事，不着急。”

柳鑫把瞿滿心帶到客廳沙發坐下，又讓阿姨泡了杯茶，才對瞿滿心問道：“就你……您個人來嗎？”

“嗯，剛和前公司談了點事情。而且辦電競俱樂部本來就是我的個人想法，收購意向的事也暫時用不上法務，就自己來了，”瞿滿心沖送茶來的阿姨點點頭道謝，又對柳鑫說，“不用這麽見外，怎麽習慣怎麽來就行了。”

柳鑫個子小膽子小，但好在一個圓滑，他會了意就在另一邊單人沙發坐下：“行，那我按圈裏稱呼叫你瞿老師吧。”

“都行，”瞿滿心笑笑，“你剛才說來了場訓練賽？MSI不是剛結束沒幾天嗎，怎麽就開始打訓練賽了？原來CDA訓練安排這麽緊湊？”

這話聽着總有一種CDA苛待選手的意思，柳鑫連忙解釋：“不是不是，就是TC那裏臨時約了我們一局訓練賽，說是想試新陣容。對面有和code還算交好的前輩在，他也不好推脫……”

聽到TC的時候，瞿滿心臉上笑意僵了一下。

TC，LCK的豪門俱樂部，也是雪藏褚赫兩年的地方。

按說管理層恩怨和選手之間無關，瞿滿心也沒道理為此在意。

前提是選手确實與褚赫不存在恩怨糾葛。

見瞿滿心笑意漸淡，柳鑫以為瞿滿心對褚赫臨時爽約不高興，便試圖解釋。

可瞿滿心卻比他早一步開了口：“雖然說這樣可能有點冒昧，但難得的訓練賽，我可以看看嗎？不影響隊員狀态的那種。”

要是合作達成，主張辦電競俱樂部的瞿滿心就是CDA的老板。

老板想看訓練賽，哪有不行的道理。

“行，當然行，”柳鑫起身，“那我帶你去訓練室。”

訓練室在二樓最靠裏的位置。

開門進去入眼的是一個後期加裝上的幾面落地玻璃移門。透過移門前的百葉窗簾，可以窺見內室裏正在打訓練賽的選手還有教練。

坐在左手邊靠窗位置的是上單詹海峰，中單肖曼還有打野莫威，而右邊面向牆坐的是輔助榮小米還有AD褚赫。

這還是瞿滿心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褚赫打比賽。

見五人組臉色都不是很好，瞿滿心問柳鑫：“MSI不是剛贏了TC嗎？怎麽看着好像情況不是很樂觀的樣子？”

柳鑫自然不能讓未來老板認為自家戰隊操作水平差，便說：“主要是今天TC選的陣容都比較……劍走偏鋒，都是不常見的組合。加上你應該也聽說過code和TC之間的恩怨，隊裏和code關系好的幾位都對TC有點意見。”

說得好聽是劍走偏鋒，說得難聽就是惡心到家。

在柳鑫下樓前，莫威就因為被惡心了一局有些崩心态，這會更是直接炸裂。

又是一局結束，莫威靠在椅背上長呼幾口大氣默背幾遍心經，還是忍不住指着屏幕上自己1殺1死5助攻的戰績就罵：“三局了，我送上去的人頭他們都不要，把把都是變着法四保一粘着C神打。神他媽練新陣容，我真是信了這群小棒子的鬼話。”

“誰也不比誰好，我連着三把孤兒了。”詹海峰也嘆了口氣，“但你也別叫，慘能有褚赫慘？”

英雄聯盟，5V5的MOBA競技網游。兩隊玩家各自選擇對應位置的英雄角色進行對抗，先一步将對方水晶摧毀的一隊獲勝。

本來應該是公平公正的對抗游戲，但也不乏有人專門為了惡心而惡心。

就比如今天。

TC連着三局選了四保一戰術，還都是賽場上不常用的奇葩戰術。

第一局TC中單璐璐下路牛頭大嘴，在打野巨魔的幾次抓下後CDA下路節奏被成功帶崩，在十分鐘丢失一塔，褚赫的EZ更是落後了近一千的經濟。

雖然CDA最終在36分鐘時極限拉扯，以二換四的團戰順勢拿下大龍一波推上高地贏了比賽，但褚赫1殺8死7助攻的戰績卻是比榮小米的輔助還難看。

第二局TC直接反手拿了褚赫上一局玩的EZ，在硬輔布隆和酒桶莫甘娜的拉扯控制下直接打穿三路，将比賽結束在了36分鐘。

第三局結束，褚赫看着自己4殺11死9助攻的厄斐琉斯，揉着手腕在隊內語音說了一句：“後面兩局他們應該還是會四保一，我們按莫威節奏來，不保下了。”

以打野為核心的打法對于CDA來說并不陌生，但到了這時候莫威倒是有些不爽：“一看就是為了惡心你，就讓他們騎在我們脖子上拉屎？”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啧”了一聲又說：“反正訓練賽，他們也沒用心打，大不了就四保一打到底，看看誰保的C是爸爸。”

其實第三局CDA也選擇了四保一戰術，但也因為兩邊都選四保一，才不得不拖到大後期才憑借團戰分出勝負。

打三局分勝負的BO3倒還好，但要是憑四保一打滿BO5，那恐怕還得兩個小時。

眼看着已經過了約定時間，雖然褚赫相信柳鑫會把商務合約都處理好，但他也知道自己應該趕在人家走之前去走個過場。

而且他不想才結束MSI，就讓其他幾人為一場意圖不明的訓練賽打得身心俱疲：“有這時間你去哪裏消遣不香？沒必要跟他們死磕。”

但隊裏被打出火氣的又何止莫威。

詹海峰也不知道今天褚赫約了禮璨談合作，他奔着寬慰褚赫的想法開口：“也不差這點時間。”

見隊裏向來穩重的詹海峰開口，榮小米也跟着說：“哥，我覺得我剛才布隆有兩次開團操作不是很到位，下一局我還想再試試。”

“C神，我說你不會對你這老東家還有舊情吧？”莫威見有人附和，更來了勁。明明話在隊內語音就能說清楚，但他還是轉過了椅子，“要真是這樣，我……我……我草……”

詹海峰：“好好說話，草什麽？”

莫威：“我草……瞿滿心。”

進一層玻璃和百葉窗擋不了多少東西，瞿滿心能從外面看見裏面，裏面也一樣。

莫威話音剛落，內室六人就齊齊往這裏看來。

柳???鑫見藏不住了，就直接将百葉窗簾拉起，任訓練室內的幾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因瞿滿心的到來小聲逼逼，也當做是讓他們緩和一下心情。

瞿滿心沖裏面禮貌地點點頭，随即越過傳來的喧鬧聲，将目光落在褚赫身上。

“不打嗎？”瞿滿心遠遠與褚赫目光交彙，這樣問他。

三個字在穿過玻璃，穿過喧鬧，穿過隔音耳機之後早就沒了聲音。

褚赫卻好像讀懂了。

瞿滿心仍是淺笑着，她神色很淡，目光卻比想象堅定。

她就這樣在褚赫的注視下又問了一遍：“不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