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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扇子往四面看, 可什麽都沒看見,她努力想感知出這四周的人氣,但也一無所獲, “沒有凡人的氣息。”
風溟說道:“你靈力不夠。”
就連他都覺得凡人的氣息不明顯,更何況是她。他皺眉說道:“有人故意将這座城隐藏起來, 連帶這裏的人,也都被隐藏起來了。譬如你這樣不知真相的仙人路過,也不會知道這裏是個活地, 根本不在意地就飛過了。”
“可是為什麽怕別人知道?”扇子問完,又發現自己問了一個笨蛋問題, “我不問,不問,我留着去跟我們頭兒打聽,我們頭兒最喜歡聽這些事了, 他定會去跟別人打聽的。”
風溟這才收了無比嫌棄的眼神,說道:“地圖。”
扇子會意, 将地圖拿出,直接看雀城。此時的地圖已然有了雀城的所在, 她訝然:“身在其中便能看到這座城了?”
答案毋庸置疑。
風溟以指作畫, 不對,直接畫了個圈再加幾個點, 就變成一個巨醜的腦袋, 那是他。他還要畫扇子的, 扇子立刻攔住他, 肅色:“我自己來。”
風溟看她:“你嫌我畫的醜。”
扇子想說是啊,可醜了,醜得她都覺得刺眼,可對上大魔王的眼睛,她……慫了:“不……醜啊……”
風溟愉悅道:“那我來畫。”
然而那哭包還在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動手,一臉視死如歸,又怕又堅定。
他冷哼一聲,收了手。扇子趕緊唰唰畫好,可算是松了一口氣。風溟一看,臉繃得厲害:“怪物。”
不就是他畫的翻版,只是腦袋上多了兩根辮子,她哪裏來的自信攔他!
“挺好看的啊。”扇子說道,“比你畫的好看多了。”
風溟瞧着那兩個擠在一起的圈圈,一手拎了她将她放開了些,地圖上的兩個圈圈果然就離遠了點。
扇子看看地圖上的巷子,跟他們現在所處的巷子一樣,看來這地圖是準确的。然而地圖上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甚至連三長老的也沒有。
“三長老不在這?”
風溟也發現地圖上除了他們,沒有任何生靈的蹤跡:“在,只是他們都被未知的神力隐藏起來了。但明顯并不是他們自己想要隐藏,因為凡人沒有這個能力。”
剛才那兩個蹿走的黑點,的确是凡人。這荒城,詭異又神秘。像被神靈刻意藏起來,然而他想不到有什麽事需要神界這樣掩飾荒城所在。
扇子發現這結界外面已有風沙,連視線都跟着模糊了。這雀城幹旱太久,什麽東西都快要化塵般,待久了,便見了塵埃。
她問道:“現在我們要去哪裏?”
“等。”風溟說道,“凡人要吃東西,夜裏要取暖。”
扇子了然,等到了晚上,一直躲在城裏的人,就算不生火煮東西吃,也會生火取暖:“那我們呢?”
風溟看看天色,夕陽已經沉落山頭,夜幕降臨,也是片刻之間的事了。想到不用等那麽久,心情忽然好了起來,想到上回吃的烤野雞,他莫名有了興致,偏身問道:“要不要吃烤雞?”
扇子展顏:“好呀。”
風溟也展顏:“行,那你去抓吧。”
“……”她就知道大魔王不是個可愛的小哥哥!
雀城裏沒有獸類,但對會飛又認路的小仙女來說,很快就在千裏外抓了一只野雞帶回來。扇子在雀城高塔下架起了火堆,風溟在高塔頂上往下巡視,這裏視野廣闊,滿城景致收入眼底。
但他站了許久,別說火光,就是一點螢火都看不見。
夜幕落下,已足足過了一個時辰。
扇子翻烤着烤雞,野雞又大又肥,皮一皺,裏頭的油脂便開始嗞啦嗞啦作響,散發着濃郁的油香味。直至烤雞烤好,她便朝上面喊道:“大魔王——”
聲音從塔腳下傳來,雀城空曠,卻好像喊遍了整座空城。風溟繃着臉低頭,離了地面十丈之遠,那坐在火光旁的哭包已成一個小人兒。他俯身落地,坐在火堆一旁,一瞧那烤雞,說道:“不許再這麽大聲喊,還有,你比我烤的差多了。”
“不抓雞不宰雞,還不烤雞的人不許嫌棄。”扇子從小包裏摸出一個小瓶,拔塞後往上頭撒東西。
風溟看着那晶瑩顆粒,問道:“鹽?”
“是啊,上回在巨人島烤的雞好吃是好吃,但沒有鹽,味道差了很多。”
風溟難以置信道:“所以你就随身帶鹽?”
“沒有,我去千裏之外的樹林裏抓的雞,那兒有幾家獵戶,我就用銅板跟他們買了些鹽。”
沒想到她思慮得這麽周全,雖然法力差,但法力強大的人多,心思缜密的人卻不多。風溟說道:“你身上真多瓶瓶罐罐,難怪晃一晃,全是叮叮當當的聲音。”
扇子抗議道:“也就只有你動不動就拎我晃我。”
撒上鹽,烤雞也終于烤好了,肚子還不算餓,畢竟仙人本來也吃得少,更何況她傍晚才吃了一碗魚丸子,不過她仍有自信能啃掉一半。
她将烤雞從架子上拿下來,放在芭蕉葉上打算撕開,手剛沾雞皮,就燙了手指,只好在它上頭撣風,讓它快些涼下來。閑來無事,她便問道:“大魔王,我聽說魔界一派和諧,為什麽三長老要背叛你?”
風溟倚着巨石,面朝火堆,臉被火光熏得十分溫和,讓扇子有種錯覺,大魔王的脾氣像個溫潤少爺,一點都不壞。忽然見他唇角一勾,冷笑:“我如果知道了,也沒有他背叛的機會。”
戾氣滿滿——扇子抖了抖,大魔王就是大魔王,太陽花都拯救不了他的脾氣。她說道:“那三長老平日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麽?”
風溟看着她,說道:“他有個私交甚好的小仙女,在他失蹤後,那個小仙女也不見了。”
“這是私奔了?”
風溟起先也是這麽猜的,但後來一想,便覺得不是,他說道:“從護衛口中聽來,那小仙女對他很尊重,更像是對長輩的态度。”
“難道又是私生女的戲碼……”扇子這幾年可沒少聽這些,她搖搖頭,“就算他是突然消失,那也不能說成是背叛這麽嚴重吧,大魔王,他是做了別的對不起魔界的事麽?”
見她的腦子總算回到正軌,不至于要氣死他,風溟的臉色才好了些:“他偷了一件魔界法器,擅自拿走,打傷守衛,私自逃離魔界,沒有一句交代。”
扇子恍然點頭,這的确是背叛了魔界了,她問道:“平日裏三長老是個怎麽樣的人?”
“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我聽聞魔界十位長老都是很厲害的人,他們盡心盡力輔佐你,可三長老這麽做實在很反常呀,一個平時那麽忠心的人,為什麽突然就偷走法器跑了?”扇子說着,似乎明白了一件事,她看着那還靜靜看着火堆的大魔王,小聲問道,“大魔王,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奇怪,所以沒有聲張這件事?還親自來抓他。”
如果聲張了此事,那無論三長老是為何這麽做,他在魔界的聲望定會受損。
所以風溟想私下找到三長老,問個清楚。他的心裏,也是希望其中有誤會吧。
大魔王真是個……大好人!
風溟沒有答話,再一看,那哭包兩眼光芒熠熠,目光灼灼,灼得他禁不住背往後仰,冷臉道:“別這麽看我。”
那哭包忽然一笑,笑臉隔着火光,溢出一股溫軟氣息。她點點頭,什麽話也不說,自顧自地笑去了。風溟莫名看她,奇奇怪怪的哭包。
“好了,烤雞不燙手了。”扇子以指做刀,想将烤雞劈成一小段一小段,方便食用,她才剛劈開兩半,就見大魔王偏身往外面看。
高塔四周被圍牆圈住,兩人在圍牆裏面,似有人影,往這邊探頭,鬼鬼祟祟。
扇子沒有看見人,但是地上有影子,那影子并不高長,腦袋又小又圓,看樣子還是個孩子。她頓了頓,試着喚聲:“誰在那?”
她的聲音本就輕柔,對孩童來說,十分親和。一會那邊就探出個小腦袋,看樣子不過七八歲。男童小心地看向塔下的兩人,目光落在扇子手裏的烤雞上。
扇子又道:“想吃麽,過來一起吃呀。”
男童終于走了出來,朝他們走去,離火堆甚遠的距離就停下了,拘束又窘迫。他怯怯開口說道:“姐姐,你們真厲害,能抓到吃的。”
那男童身形幹瘦,氣色也不好,想必是平日裏也沒吃過什麽好東西。扇子看着他,問道:“你住在雀城裏?”
男童搓着衣角的手往後頭指了指:“離這不遠的地方。”
“就你一個人麽?”
“不,還有我祖母,我娘,兩個弟弟妹妹。”
扇子訝然,連風溟都意外了,他問道:“你們如何活下來的?”
問題直白,但很有必要一問。這裏方圓兩百裏內都沒有水,他們是怎麽活下來的?
“我爹每隔五天就會回來一次,送水,送吃的,休息半天,會再出門。今天是第六天,他應該要回來了的,可還沒有回家,家裏斷水斷糧,很餓。”
扇子驚訝道:“雀城已經斷水三年,這三年你們都是這麽過的?”
男童搖搖頭:“我家本是大戶,有存糧,有水窖。水窖的水喝完了,就喝井水,井水一個月比一個月少,後來也幹了。城裏陸陸續續有人搬走,走的時候将水賣給我們,這樣也撐了兩年。到了今年,就一滴水都找不到了,城裏的人也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們一戶人。當初爹爹一心盼着雀城能來水,大家都回來,但沒有等到,如今爹爹想帶我們走,也帶不走了。”
“為什麽?”
男童撓撓頭,說道:“祖母的腿腳一直不好,娘親跟爹爹去外頭找吃的,摔傷了腿,也不能走了。我們又太小,爹爹說他一個人帶不動我們走那麽遠。要是有馬就好了……可是馬早就渴死了……”
扇子也步行過人間,但沒有試過走兩百裏的路,她估算了下,兩百裏路來回快的話,也的确得四五天,更何況還得帶水帶糧。
如果這雀城五百裏內有人家,男童父親都能夠去找人買一輛馬車,回來接他們。然而剛去買了鹽的扇子知道,雀城千裏內,除了那個廟宇,沒有人家。
男童父親如果去那裏找人,等在雀城的一家子人或許會一起渴死、餓死。
所以他不得不在兩百裏外的樹林裏找水找吃的。
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無奈得讓人覺得心疼。
扇子想将烤雞給他,已經将一半烤雞用芭蕉葉裹好,她又看看另一半,便看向風溟,欲言又止。風溟說道:“一定很難吃,我不要。”
扇子一笑,将烤雞全都裹好,遞給男童:“你先拿回去吃。”
男童一頓,沒有接:“那你們吃什麽?”
“你不用擔心,等一會,我給你背一壺水回來。”
男童還在發愣,不知道她要從哪裏背水。扇子将烤雞塞到他懷裏,說道:“你去吧。”
“姐姐,這雀城附近,沒有水,井裏也沒有水。”
“嗯嗯。”扇子說道,“你告訴我你住哪,等會我去找你,很快。”
等男童指了地方,扇子就對風溟說道:“我去給他們找水,大魔王你在這裏等我吧,不要亂走。”
風溟看看已經完全陰沉的天,說道:“今晚有烏雲,雷公電母也在雲層之上,這裏本該下雨的,可那烏雲,卻完全繞過了雀城。”
扇子也往那看去……什麽都看不見……大魔王果然是大魔王:“那我去找水了。”
風溟本想說天都黑了什麽都看不見她怎麽找,轉念一想……算了,她就算是蒙上眼睛怕是都能找到路,他擔心這個做什麽。
她一走,他就坐在火堆旁撩撥火堆,那男童一走,離得遠了些,氣息果然就漸漸堙沒,幾乎要察覺不到。這屏障,不是一般的神仙所為。
不多久,他就察覺到了那哭包的氣息。地上映來一個巨大的影子,像是巨石滾落。他心頭一揪,擡頭望去,就見那哭包背上背着個巨大的水缸,緩緩落在地上。
“咚——”滿是水的巨大的水缸落地,瞬間溢出了一些。扇子抹了抹額上的汗,舒了一口氣說道,“真重。”
風溟看着那碩大無比的水缸,挑眉:“你把別人的水缸偷了?”
“才不是,是我買的,我在他們廚房裏放了錢袋。”那可是她這個月剛跟頭兒兌換的銀子,全放那了,也不知道夠不夠,她可沒有買過水缸,“走吧,我們去送水。”
風溟不可思議道:“他只是告訴你往左拐往右拐走過兩條巷子左手邊第七家就是他的家,你就能找到他的住處?”
扇子莫名道:“這不是告訴的很清楚了嗎?為什麽會找不到。”
風溟:“……”想罵人。
“走了,大魔王。”扇子背着厚重的水缸按照男童指的地方走,她要趕緊将水送過去,聽男童描述,他爹不在,家裏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這幾天也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更讓她擔心的是,男童的父親已經晚歸一天,不知會不會發生什麽事。
家裏有母親妻子兒女在,如果不是出了什麽非停不可的事,他不可能晚歸的吧。
扇子邊走邊擔心,左拐右拐,走過巷子,兩刻後,終于到了男童說的門口。她看看這破敗的木門,還沒敲,風溟就道:“你走錯了。”
“沒有,就是這兒。”
“錯了。”
“為什麽說我走錯了?”
風溟抓了她的辮子讓她仰頭看那破舊的門,又讓她看看旁邊的泥磚矮牆,說道:“那男童說,他家本是大戶人家,你覺得這是大戶?”
扇子這才明白為什麽他說她走錯了,她一想,的确有道理。
城裏的人都走了,滿城屋子都可以随便住,沒必要挑這麽一個漏風漏雨的地方住。她不解,但還是抱着試試的心思敲門,一會沒人應答,她才破開門進去。
小小的農家院落全是灰塵,地上厚有三尺的白灰沒有一個腳印,證明這裏根本沒有人住——除非他們一家子都是翻牆出門的。
但明顯不可能。
風溟滿意道:“看,你果然走錯了。”
“不可能的……”扇子又回想了一遍剛才她走過的路,堅定道,“我沒有走錯,一定是他說錯了!”
風溟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但他們的确不在這裏。”
毋庸置疑的結論,扇子還是覺得,一定是男童說錯了地方。
她現在十分擔心,這水要是送晚了怎麽辦。
“我去上面看看,看看哪裏有燈火。”
風溟由着她去,只是她似乎心焦,往上飛去時,動作有些大,拂得地面的塵埃飛舞。他皺了皺眉頭,又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饒是她動作那樣大,但是水缸的水卻沒有溢出來。他飛身而上,那水缸裏的水,竟只剩下了一半。
不過兩刻,水就消失了過半。
他沒有問話,而是盯看那水。水缸裏的水位肉眼可見的越來越低,越來越少。然而水缸外面,沒有任何異樣。他擰眉看着,為水缸築起結界,水位立刻不動了,然而結界開始緊繃,似有人在強行吸食這水,但因有結界,水沒有少。
怪異。
“大魔王。”
扇子忽然轉身,風溟立刻說道:“我可沒有偷你的水喝。”
扇子面色嚴肅,沒有在意水的事,說道:“你看看這城。”
風溟放眼看去,眉頭再次擰起。
這荒城中,每隔一段距離,便有火光,似天穹稀疏繁星,倒映這幹涸之地,在夜幕之下,閃爍異樣光芒。
少說,也有十七八戶的人。
這荒城,絕對不可能只有男童一家。
扇子明白過來這個事實,喃喃道:“為什麽他要撒謊……”
“說謊是為了掩飾真相。”風溟沒有再打擊她,倒是很有耐心地說道,“從他的話裏聽來,他要掩飾的真相有兩點,一是雀城還有其他人家;二是他父親去找糧食和水的事。”
“第一個我理解,但第二個為什麽說是掩飾?”
“狩獵對我們來說容易,但對凡人來說并非易事,哪怕容易,也需要時間。然而以凡人的腳力,來回四百裏路,五天已經很吃力,更何況要帶一家人的口糧和水。”風溟見她并不是很明白,唯有舉例道,“我們在巨人島變作凡人的時候,也得休息,也得吃喝,那他的父親怎麽能夠不眠不休接連五日來回,休息半日又出門?”
他一說,扇子便懂了,畢竟巨人島的那兩天,實在是太辛苦,雖然運氣也有些背,掉進了深坑裏。不過吃喝和休息确實是凡人無法擺脫的事,能撐兩日,也撐不過三日。
男童的父親連續一年都如此,早就要累垮了吧。
“可為什麽要掩飾這個?還編造得有理有據,似乎能讓人信服。”
“費心思去說謊,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風溟繼續分析說道,“既然不能以這種方式來活下去,那他們是怎麽活下來的?”
扇子了然:“男童編造謊話背後的真相,就是答案。”
風溟點點頭,他這才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怪圈——他是來找人的,找到人就好,怎麽就跟她一起關心起這荒城的餘民來了。
被帶進圈子還渾然不知。
他有好奇的心思,但是如果太費勁,又與他無關,他也不願費神去解密。
“所以白日我看見的兩個黑點,并不是那男童,男童出現的時候,是一個人,但那明顯是兩個。也就是說,城裏還有別人在走動。這一點,我剛才就應該察覺了。”
說話間,他又看見那火光下,有影子晃動,果真是有人的。
這次他沒有遲疑,瞬間便出現在那黑影附近。
火堆外面,是幾個中年男子,他們聚在一起,偶爾說話,聲音不大,說的事也很随意,像是平常的拉扯家常,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風溟又以同樣的速度飛到另一處火光,這一次看見的,有男人婦孺,像是一家子。
一連四五處篝火,都是如此景象,每個人說的話,也都是一些家常事。
他們是活人,雖然看起來都有些精神不濟,但并非虛景。風溟還注意到他們的身上,都有一層壁壘,如那男童一樣,正是這似結界的東西,将那無處不在要吸食血水的邪氣阻隔在了外面。
不會被吸食血水,但不足以讓凡人在這裏活下去。他入了他們的屋子,查看水糧,發現水缸裏沒有水,蒙了一層厚厚的灰,也沒有糧食。
他們是怎麽活下來的?
他們為什麽又在同一個時辰在外面燒起火堆?
三長老來這裏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麽?為什麽要偷走法器?
風溟不解,沉思半晌,他又發現了一件更嚴重的事——那哭包不見了。
他眨巴眨巴眼,那哭包竟然沒跟上來!
……那他怎麽回去???
扇子此時也在找那突然就飛走的大魔王,她起先是背着大水缸在天上往地面瞧看,但沒看見人。她想着他大概會回去集合,就回到了剛才烤雞的地方,等了片刻她又想他可能不會回來,這裏畢竟什麽都沒有了。
她無法,唯有飛到城牆那,期盼大魔王跟自己心靈相通,知道她在這等他,畢竟這裏是他們進城站的第一個地方。
然而等到半夜的她想起一個問題來,他們兩個明明是八字不合,哪裏來的心意相通,大魔王會來這裏找她才怪。
她就這麽坐在大水缸的邊沿上,俯瞰雀城。
看着看着,沒看到大魔王,倒是又讓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她立刻站起身,大喊:“站住!”
那小小影子吓了一跳,看清了城牆的是誰,拔腿就跑。剛跑腦袋就撞在不知什麽東西上,痛得他捂住腦袋,一擡頭,驚吓不已:“你為什麽……”
明明還在牆上的人,怎麽瞬間就到了他的跟前?
他顫顫指着那漂亮的姐姐,說道:“鬼、鬼。”
扇子蹲身看他,正是那個騙人的男童,她撥下他的手指,說道:“我可不是鬼,我是神風殿的小仙女,叫扇子。”
男童細看她,說道:“你跟仙女姐姐長得不一樣。”
扇子聞言眯眼,蹲身看他:“你見過小仙女呀。”
男童自覺失言,立刻閉嘴。
扇子問道:“你為什麽要騙我,你明明不住那。”
“我……”
“你也沒有一個每隔五天就去找一次食物的爹吧,因為……”
“有!”男童突然激動起來,“我爹去找食物了,他會回來的,會的!”
扇子微頓,男童滿面通紅,字字堅定:“我爹會回來的,祖母和娘都說他丢下我們了……可是我相信爹沒有丢下我們,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他的聲音因為抑制不住的激動而顫抖,兩眼泛紅,說到最後自己都無法堅持朗聲說話。
扇子看着他,笑了笑:“嗯,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男童微愣,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差點因為這句話滾落。他飛快抹掉眼淚,假裝自己根本就沒哭過,低聲問道:“姐姐,你為什麽會來雀城呢,這麽多年,沒人能路過這裏的,就算進來了,也以為是一片空地,直接過去了。”
“我說了,因為我是小仙女呀。”扇子溫聲問道,“烤雞好吃麽,姐姐給你帶了水回來,去了你說的家,可是沒有找到你。結果現在把你的小哥哥給弄丢了,他怕是要氣死了,我還得去找他。”
男童說道:“你真的是仙女麽?”
“是呀。”
“那你認識靈玉仙子麽,她每天都會給我們帶吃的,帶水,可是她現在已經兩天沒有出現了。”男童急忙說道,“除了爹爹沒回來的事,其他的事都是真的,祖母她真的腿腳不好,娘親她真的不能走動,我弟弟五歲,妹妹三歲了。”
扇子又輕輕摸他的腦袋:“我信你。天上有很多仙子,我不認識靈玉仙子,但我可以幫你打聽。”
男童欣喜地點點頭:“謝謝扇子姐姐,靈玉姐姐她從兩年前開始,就一直給我們送水送吃的,開始她三天送一次水,後來發現無論送多少水,不過半個時辰水就會無故消失,所以後來她就每天都送。”
“那你們為什麽不走呢?”
男童垂首說道:“各有原因吧,像我們家……雖然祖母和娘親都說爹爹丢下我們了,不會再回來,可是我知道,其實祖母和娘親都在等爹爹回來。她們想一家團聚,再離開。怕一走,爹爹回來找不到我們,就再也見不了了。”
諸如別家,還想守着這世代居住的雀城,等母親河再有水流;也有人,在等他們外出的親人回來;還有人,寧可死在這片土地上,落葉歸根。
十餘萬人的城,也只剩下十餘戶人家,堅守在這裏。他們偶爾會去很遠的地方帶食物回來,哪怕活得艱苦,也不願放棄。
那靈玉仙子是雀城的明月,她帶來的食物在很大程度上堅定了他們堅守故土的心。只是他們不敢依賴她的憐憫,去外面找食物的人仍有不少,死死守着這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一滴水的雀城。
男童又道:“我們點了兩晚的火堆,靈玉姐姐還是沒有出現。”
“難怪你們都在外面點火,原來是給她信號。她看見火光,就會送食物麽?”
“嗯,每晚酉時,因為雀城很容易讓人迷路,為了節省時間,她便讓我們這麽做。反正這雀城和附近最不缺的,就是枯死的樹了,到處都是柴火。”
扇子說道:“我來的時候路過一間廟宇,聽那裏的小哥哥說,這兒原本有一條河流,是雀城的母親河,也滋養着雀城附近的生靈。可在三年前的一個夜裏,突然電閃雷鳴,自那以後,河流幹涸了。”
男童點頭說道:“是,我聽娘說過。她說那幾日本來天晴,突然有一晚雷聲震天,半夜下起瓢盆大雨,好幾家人的屋頂都被雨點砸破了。等第二天一早,地面卻連一點雨水都看不見,連地都是幹的。再後來,天就不再下雨了,井水也漸漸幹涸,不過半年,就大旱,我家的很多田一粒米都沒收着。”
“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扇子問道,“靈玉仙子有提過麽?”
“沒有,我們也問過靈玉姐姐,她說她也不知道。她說回天庭幫我們打聽,可是好像一直沒有打聽出來。她又去問別的仙人,但都沒有結果。”
“那你們身上的壁壘,是靈玉仙子為你們築起的麽?”
男童好奇問道:“什麽壁壘?”他看看自己身上,說道,“哪裏有牆壁?”
“我胡說的。”既然靈玉仙子沒說,那想必這壁壘不是她所為。可是如果不是她,那又是誰。扇子舉一反三,又明白了一件事——靈玉仙子也是個小仙女吧,所以她既看不出壁壘是何人所築,也打聽不到神界的高級機密。
同為小小小仙女的她,無比理解這種讓人無法言喻的難受和無力感。
所以只能為城裏的人送糧食和水,默默和他們一起守護這座荒城。
扇子沉思片刻,說道:“太晚了,不安全,你先回去吧。”
男童一笑:“沒有什麽不安全的,沒有野獸會來雀城的……”
這話聽着安全,然而卻透着一股悲涼。扇子抱了抱他,說道:“你爹會回來的,雀城終有一日會有水的!”
男童禁不住吸了吸鼻子,朝她笑了笑,就回家去了。
扇子沒有問他住在哪裏,她知道,男童的家裏,也會在酉時生起火堆,等靈玉仙子。她看看天穹,那雷公電母疾馳而過,果然沒有停留。
她飛身往千裏外的樹林飛去,正是深秋,果子成熟之際,滿山果香。這裏翠林錦繡,是與雀城截然相反的景致,這裏的空氣,都是濕潤香甜的,不似雀城的幹燥荒涼。
正欲熟睡的山神見天邊有小仙女飛來,還沒跟她打招呼,就見她以法力席卷全山,瞬間将他滿山成熟的果子都摘走了,不,連青果子都不放過。他一愣,回過神來,氣得鼻子都歪了,跑到山頂對她大叫:“我要控訴你!!!還我果子!!!”
扇子跑得很快,聽見了吼聲沒敢回頭,她身上沒錢,不然就去跟鎮子上的凡人買了。不過這麽晚了,也沒攤販了吧。
果子有水分又能果腹,還能放幾天,就算幹了也是幹果,還能吃。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空為他們找東西吃,所以果子是最好的食物了吧。
她很快就回到了雀城,每看見一處火光便将一堆果子放下,直至送完十七處,她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走了十七個地方,她都沒看見大魔王。
總覺得……要被他罵死了。
扇子耷拉着腦袋坐在高塔上,往城裏找了一遍,也沒看見他。大魔王呀大魔王,你也太沒存在感了吧。
眼見天邊朝陽就要升起,扇子更加焦急。她想了想,終于想到一個大概會被他揍一頓但絕對能找到他的辦法。她清了清嗓子,起身朝天大喊:“大——魔——王——”
全然不知自己已經将幾條巷子走了百遍的風溟忽然聽見那傳遍荒城的喊聲,眉眼一跳。往那看去,就見那哭包站在遠處高塔上,嘶聲力竭。
簡直像是在……喊一只迷路的貓。
☆、22.荒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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