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紙鶴
是丹液不能算作“羹湯”,還是明遠不曾喝?
若是前者,系統那日不該那樣生氣,若是後者,他弟子衆多,清毒丹液這種玩意,随手賞出去也是可能的。
明一低頭望着她的劍。劍如秋水一痕,映出她眼似秋水一汪。
她閉了閉眼。以紙鶴傳訊告知雲淨今天的課延遲至晚間,便往丹房又做了些丹液,再去小廚房做了些糕點,禦劍往清玄峰而去。
是何原因,問他便知。
清玄峰上,明遠正坐在後堂窗畔。
今天上午的天氣不錯,微風徐徐,暖意融融。他難得懶散地歪在矮榻上,饒有興致地望着窗外樹上兩只鳥打架。
想到昨日已經将一應事務分給弟子鍛煉,自己今日無事一身輕,可偷得浮生半日閑,他就忍不住偷笑。
閑來無事,他忽而一動念,桌案上便出現一個碧水青玉匣。
碧水青玉可使身邊之物萬年不朽,通常被用來存放極珍貴又難保存的東西。明遠即使是大宗掌門,手上一共也只有這麽一個匣子。
他打開匣子。匣子表面如一汪碧水般随着他的動作顫動,但在寒氣森森的匣內,靜靜地放着的,卻不過一些尋常之物。
一支簡潔的白玉發簪,幾張寫了字的紙,一只小小的白玉瓶……
以及數百枚紙鶴。
紙鶴本是閱後即焚的東西,卻被他小心翼翼地用靈力維持着,又放進碧水青玉匣內悉心保存下來。
他點出一枚,半躺着閉上眼睛。
紙鶴張開雙翼,清越如鳴玉的聲音在他面前響起。“禀掌門,關于降龍堂人口失蹤一事,犯事魔修已被抓獲,失蹤十六人已被魔修祭旗,神魂俱散。還請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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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三百五十年前她領了宗門任務出去辦事發的紙鶴。那時候她雖冷淡,卻還乖巧,做事一板一眼的,公私分明。不僅不喊師兄,紙鶴也都是用的普通貨色。
她的聲音極靜,縱使在描述魔修祭旗的殘忍場景,也像是在念一道清心法訣。只是他閉眼聽着,卻靜不下心。看不見了,便能自欺欺人,假裝她正在他面前,就坐在近在咫尺的矮榻對面,望着他,同他說話,說——
“師兄。”
她愈長大愈清冷。縱使此時在他面前,聲音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遞而來,叫他永遠碰不到。
不對!是真的有人在殿外求見!
他霍然睜開眼,猛一揮手将碧水青玉匣收進須彌戒。定定神,向殿外傳音:“我在後室,進來罷。”
他正襟危坐,望着那人轉過屏風,不疾不徐地朝他走來。
不過片刻,他方才設想的,便都成了真。
明一與他同坐在窗邊矮榻,外面是明亮的天光和風景,對面近在咫尺的,是明亮更甚于天光的人。
她的瞳色似乎更淡了些,唇色也淺,只一頭烏發如瀑布般自然垂下,黑白相襯,她的顏色顯得愈加驚心動魄。她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整個人便比這春光更明麗動人。
他感覺已有很久不曾見過她了,卻不敢将目光貪婪地落到她面上,只望着桌上黑白棋盤,幾乎是屏息着在說話:“師妹的修為似乎又精進不少。今日難得有空來,可要手談一局?”
明一正欲說明來意。聽聞邀約,一低頭,最先望見的卻不是棋盤,而是桌上一只小小的紙鶴。
那紙鶴不過凡品,莫說她,便是與她往來的,也沒有人再用。
但她卻覺出一分毫無道理的眼熟來。
眼熟便眼熟,她向來不愛多事,正想接着他的話說,對面明遠卻是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那枚紙鶴。
他當下只覺腦子轟的一聲一片空白,整個人幾乎要氣血上湧。一面試圖解釋“這枚紙鶴……”,一面伸手去抓它。
指尖觸碰到紙鶴,來不及将它扔進須彌戒,這小小的生靈便一振翅,伶俐地開始再次重複儲存的聲音。
“禀掌門……”
滿室皆靜。死寂。只聽這紙鶴悠悠然從頭說到尾,才像是察覺到氣氛不對似的,啞了下去。
紙鶴發出的聲音輕靈勝過器樂,但此時誰也無心去聽。正主此時就坐在對面,目光在他和紙鶴間徘徊。
明遠心知今日若不能給出一個解釋,她再不會踏進這清玄峰的門了。到底是一宗掌門,心思電轉,眨眼已是鎮定下來。
他微微嘆了口氣:“本不欲讓師妹知曉,此事尚且缺乏證據,只希望是我多心……”他修長的指節敲擊着棋盤,試圖敲出一個邏輯完整的謊言來,“師妹可還記得這紙鶴中的提及之事?”
明一颔首:“自是記得。”
“這幾百年來,九州皆時有此魔修虜人之事。”明遠撿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此類事本是尋常,但自我還是師父座下大弟子之時起,便察覺不對。每年總有那麽一批百人上下的修士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抓到的魔修只說已被祭旗——但世上哪來那麽多惡煞旗?”
“我便将搜集的消息都留存下來,師妹的這枚紙鶴,也是其中之一了。”他攤開手,苦笑道,“不過此事只我一人生疑而已,尚未同旁人說過。今日不想卻将師妹牽扯進來,是我的不是。”
明一微微動容。
同明遠一起長大,親眼看着他從一群天才中脫穎而出,接任将宗門延續的重任,她自是知道他的本事的。
論辦事能力,明一甚至都能做得比他漂亮;但坐鎮後方,統籌全局,判斷重點,整合信息,他的才華卻無人能及。
整個修真界都裝在他的腦海裏。他每日便看着四面八方而來的報告,在心裏運籌帷幄,再将一個個命令發出去。
若說她是清玄宗明面上的定海神針,明遠便是清玄宗這個龐然大物的脊梁。
這樣的人做出的判斷,她自然是信的。
明一想了想:“我回去便将那段記憶抽出來,托紙鶴送給你。我不擅觀察蛛絲馬跡,也許漏了什麽。”
“此事不急,師妹什麽時候得閑給我便可。”明遠歉疚一笑,叫人如沐春風,“到底還是麻煩師妹了。”
被這事一耽擱,兩人都沒了下棋的心思。
明一看看天色,想起來正事:“不知我之前托紙鶴送來的那瓶清毒丹液,用着如何?”
正躺在他的碧水青玉匣裏。明遠不動聲色,臉上是他慣常的笑容,對她和對其他人并無不同:“師妹煉出來的極品丹液,千金難求,怎能不好?”
這話的意思,便是用了。
那就是丹液不能算作“羹湯”了。
她在識海裏跟系統說:“你倒是頗會演戲。”
系統不說話。
那只好啓用她最不願意的方案了。
明一神念一動,桌上便出現一盤熱氣騰騰的桂花糕。
她神色似有些羞慚:“今日無事,便往山下走了走。看見有賣桂花糕,心思一動便買了些。不成想買多了,記起師兄幼時也是喜歡的,特來分給師兄。”
桂花淺淡的香氣裏,她清透的面上淡淡的薄紅,說不清是害羞,還是霧氣熏染。
明遠就着這難得一見的姝色,手下不自覺便撿起一塊軟糕——
“叮!任務完成。”
一盤桂花糕兩人分食,不過片刻功夫便已吃完。
盤子一空,明一立刻起身告辭,只說問道峰上還有徒弟等着上課。
兩人一個往殿外走,一個看着另一個離開,誰也看不見誰的表情,心裏想的,卻是如出一轍。
“師兄/師妹,為何要騙我呢?”
明一與明遠一同長大,知道他說謊時手上必要有所動作。
明遠同明一吃過不知多少次山下桂花糕,怎可能認不出它的味道?
兩人只是都默契地,不曾拆穿對方罷了。
時間有些晚了,空氣裏漸漸有了涼意。
明遠歪在矮榻上,對面的女子仿佛還在,叫他一時舍不得起身。空盤子擺在棋盤旁,有些滑稽,他一揮手,碧水青玉匣跳出來,将空盤和那只惹禍的紙鶴裝進腹中。
他對着匣子指指點點:“都是你,引我犯罪啊!今日差點晚節不保,幸虧本掌門急中生智,說謊毫無破綻。”
說是這麽說,他卻毫無悔意,反而頗為自得,又暗自偷笑一會。
正樂着,殿外又有傳音進來。他差點以為是明一去而複返,吓自己一跳。
明遠的弟子進來時,便覺得師尊看自己的目光似有怒意,但事态緊急,他也來不及細思,迅速道:“風衛門傳來靈光紙鶴,弟子不敢擅專,特來禀報。”
“風衛門下轄近三月來已有數百人失蹤,從現場遺留痕跡看來,似是魔修所為。”
“風衛門調查三月,實在查不出,失蹤事件卻一直不少,只好求助本門。我等已拟發布宗門任務,只這次事态嚴峻,又似是與之前多次失蹤事件有所聯系,師兄弟們一時無法定下任務等級。還請師尊定奪。”
明遠的臉色沉了下去,他慣常見人便有的三分笑意也收了起來。同明一說的什麽“失蹤事件背後的秘密”本是胡扯,卻不想事趕事,數百人的失蹤讓他一下警醒,回憶起數百年來的樁樁件件,他在腦海裏逐漸繪出一個清晰的輪廓。
“暫不發布宗門任務。此事我會請長老們出手,普通弟子近日出門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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