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別勾我。

第二天一早, 祝含煙便獨自前往外婆陵墓。

彭聽蓮注意到她動靜,也沒跟着她來,只由她去。

外婆的陵墓在山上, 半山腰有集市, 祝含煙在集市上買了一些外婆愛吃的血橙。

明明和外婆就同一個地方,彭聽蓮卻讓外婆墓前長滿了雜草。

雜草帶刺,祝含煙沒帶別的工具, 也沒心思現在去找別的工具,只能徒手去扯。

等雜草清除完,她的掌心已經滿是傷痕。

她把血橙放進盤子裏,遞到外婆面前。

人抱膝蹲坐在墓前, 對外婆傾訴:

“外婆,我愛上了一個,一個以前覺得根本不可能會愛上的人。”

她嗓音低低的,“你能不能告訴我, 他什麽時候會和我提分手呀?”

能不能不要再讓心愛的兔子突然死亡的事件, 再發生一次。

這次至少,讓她有點兒心理準備。

第二天才是外婆忌日, 彭聽蓮往年沒多積極, 今年鄧雄聽說了想去看,她便起早準備蠟燭紙錢。

祝含煙昨天已經見了外婆,外婆也不會想看她和一個根本不喜歡甚至是厭惡的“結婚對象”湊一塊兒,就找了個借口說學校臨時有事,要回學校。

鑒于她第一天回來時的良好表現, 彭聽蓮和祝升榮雖然有心想讓她和鄧雄多多相處, 但也沒勉強她, 就讓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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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含煙上了車才給祁禍發的消息。

過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祁禍給她發信息說車停車站出口拐角處等她。

祝含煙已經記住了祁禍的車牌,出來看到他的車就朝副駕駛去。

目光穿過玻璃,祝含煙盯着駕駛座上的人,放在車把手上的手卻沒動靜。

祁禍在方向盤上架了臺筆記本,修長指間正快速地敲打着鍵盤。

從祝含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鼻梁高挺,薄唇不刻意抿起時,是微微上翹的,似笑非笑的好看。

看到祁禍的那一刻,祝含煙才發現,自己心裏的委屈,正在肆意生長。

她打開車門上車。

察覺到車門動靜的同時,祁禍把筆記本收起來,丢向後座。

他專門把車停在拐角處,就是等着收拾某個人。

“不是讓我慢慢等?”祁禍連安全帶都提前拆開了,“怎麽這麽快回來等我收拾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俯身,輕車熟路地把祝含煙撈進懷裏。

“祁禍。”祝含煙嗓音有點兒低,眨着雙漂亮的眼,瞳孔裏只有他。

祁禍靜了片刻。

還是上手,灼熱指尖順着她衣擺鑽進腰間,“裝可憐沒用。”

她那句“那你慢慢等”,當時氣得他想直接上車把她逮回來。

祝含煙沒裝可憐,她是真可憐。

心裏那股委屈的情緒,在他面前,忽然就綻開了花兒,從外表顯現出來。

但祝含煙沒法給他說什麽事。

她只能把兩只手擡起來,掌心朝上,湊到他眼前:“看。”

祁禍跟着看去,下一秒,他唇角勾着的那抹壞笑一僵,笑容迅速收斂起來,他抿唇時,上翹的唇角變成了一條直線。

“怎麽弄的?”他嗓音有點兒沉。

經過虞蔓那事,碰到她身上有傷,他就擔心哪個不要命的又欺負她了。

他的手從她腰間滑出來,兩只手一邊一只逮住她的。

“外婆墓前有雜草,扯雜草的時候弄到的。”

明明是手受傷,祝含煙一直盯着他的臉看。

祁禍眉頭皺得更近,他心情不好時說話也不太客氣:“你傻嗎?不知道找個工具?”

祝含煙沒說話,昨天在外婆墓前之所以徒手,是因為,本來以為已經麻木的心,還會因為祝升榮和彭聽蓮做出的事而痛,所以要讓身體受點兒外傷,才能把體內的轉移一些出去。

祁禍就說了這麽一句,見她沒多大反應,他嘆口氣,算了,這姑娘至少有進步,知道把傷口先給他看。

“這次放過你。”他把祝含煙抱回副駕駛:“去邵伯伯那兒看看。”

“去你那兒吧。”祝含煙低頭,指尖摩擦着細小的傷口,雜草上的刺都很小,有血痕,但是不明顯:“消毒就可以了。”

上次在醫院,她聽到護士叫邵伯伯院長,這麽遠過去,就讓院長給她處理小傷口,沒必要。

祁禍察覺到祝含煙情緒不太好,想到她才見了外婆,或許不願意見外人,再加上她手上傷口的确沒有之前腿上傷口那麽深,可以在家處理。

于是打轉方向盤,朝自己家方向去。

知道不去邵伯伯那裏,祝含煙心情好了點。

其實她本來也沒把手上的傷當回事,她掏出手機,看着前天她上車時祁禍給她發的拍立得照片。

“誰拍的?”她問祁禍。

祁禍趁着轉彎的功夫,朝她手機上瞥了眼:“不認識,一個路人給的。”

祝含煙還真沒想到這兩張照片是這麽來的。

不過發生在祁禍身上,又好像一切皆有可能。

畢竟他出門都是會被偷拍的。

她問:“原照片呢?”

祁禍下巴朝中控臺點了下,祝含煙看到那兒有個黑色錢包。

錢包放照片的地方,兩張照片被他疊着放了進去。

她把兩張都取出來。

這兩天在安泊鎮,她都沒睡好,晚上該睡的時候完全沒有睡意。

就開着臺燈在燈下看他發來的照片。

實物更有質感,也更能看到他們之間的情緒湧動。

祝含煙細細地看了一會兒,取出一張,“給我留一張。”

祁禍說行。

車站離祁禍住那兒不遠,沒多久就開進了停車場。

祝含煙手心有傷,動作只能用指尖,慢吞吞的。

他也不着急,解開安全帶就那麽偏頭看着她。

看她把自己的錢包拿出來,慢悠悠地打開,慢悠悠地把相紙塞進空白的相冊框裏。

祁禍注意到她錢包相冊框上面有張白色的卡。

卡上還有點兒字。

他眉梢一挑,擡手把那張卡抽了出來。

是身份證。

祝含煙對自己的照片都沒多大感覺,想留住這張不知是誰拍的拍立得相紙,也只是因為捕捉到了他和她。

所以他看她身份證,她也沒多大反應,就等他看。

祁禍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照片,她那張臉,就算在傳聞中知名可怕的身份證□□大廳相機下,也依舊漂亮得離譜。

她沒什麽表情地面對着相機,眸光是清冷的,不食人間煙火的。

視線下移,看到出生日期。

二月四日,冰天雪地的天氣裏降生,怪不得性子那麽清冷。

祁禍定定地看了會兒生日,唇角弧度逐漸明顯。

把身份證還給她時,他說:“不小了。”

他一直想着她大一,以為離二十還有個一年半載的。

鑒于在他面前有好幾次被迫想歪的經歷,結合他剛才看身份證的動作,祝含煙這次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年紀。

到今年二月,她就滿二十了。

但她不知道他幾餐三番在意年齡是什麽意思,回他:“那也比你年輕。”

“嘶”,祁禍還挺開心她滿二十,沒個防備被她攻擊年齡,擡手就去掐她臉:“嫌我老是吧?”

祝含煙笑得見牙不見眼。

到家,祁禍直接去找醫藥箱。

原來他家裏沒這東西,就是看祝含煙沒把自己身上的傷當回事,怕再有下次,專門備的。

誰知道這麽快就用上了。

祝含煙手上疤都不疼了,祁禍把醫藥箱放茶幾上,祝含煙站沙發旁邊,“我想洗澡。”

她風塵仆仆的,大巴車上氣味不好聞。

祁禍知道她在想什麽,沒同意,他站起來把人往懷裏拉,低頭在她發頂嗅了下,一股淡淡的茶花香,“香的,不用洗。”

她手上細密傷口那麽多,哪能碰水。

祝含煙不同意,甚至不往沙發上坐,“我就想洗。”

祁禍發現祝含煙在他這兒是越來越任性,他挺喜歡的,但她老往不該任性的地方任性。

不過往該任性的地方,又怎麽叫任性呢?

她是小祖宗,他自己寵的。

祁禍只得站起身,“等會兒,我給你找倆手套,你戴着洗。”

“我戴着手套還怎麽洗?”

祝含煙今天像故意跟他作對似的。

祁禍本來在餐邊櫃那兒抽屜裏找東西,聞言回頭涼涼地瞥她一眼:

“不然我給你洗?”

說完繼續回頭,翻出兩只一次性手套來。

他朝着祝含煙走了兩步,才發現祝含煙沒動靜,沒反駁。

祝含煙挺無語的。

祁禍這人,明明聰明得不行。

卻總在最該聰明的時候腦子轉不過來。

之前她去他寝室樓下,答應和他在一起故意問他,他做特技飛行時有沒有看到她穿的什麽顏色的衣服時是這樣。

現在又是這樣。

祝含煙眨巴着那雙澄澈的眼看着他。

祁禍喉結緩慢地上下滾動了下,把手套遞她面前:“別勾我。”

她受不住。

他也沒備東西。

祝含煙垂下眼,接了手套也沒看他,直接往主卧衛生間去。

她之前住他這兒都是光明正大睡的主卧。

祁禍盯着茶幾上的醫藥盒看了會兒,把東西提進了主卧。

她雖然現在受傷知道給他說了,但一回來就不顧手要洗澡那執拗勁兒,就算戴了手套,洗完手上什麽樣還不知道。

醫藥盒扔在了床頭櫃上,祁禍換了身家居服坐床上等。

主卧衛生間的門是磨砂玻璃的。

祁禍自己待裏面沒覺得有什麽,現在家裏多了個人,這會兒他坐床上才注意到。

他食指勾了勾領口,明明換了衣服,怎麽還覺得領口有點兒勒。

源源不斷的水聲從衛生間裏傳出來。

祁禍腦子裏沒想其他的,想到了祝含煙剛看他那眼神。

他掏出手機,開始找外賣。

指尖滑到計生用品那一欄,他研究了會兒尺碼,最後挑了個最大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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