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早餐
斯特瑞南聞聲望去的時候,趿着拖鞋的莉薇正沿着旋轉的木質樓梯往下走來。那模樣不像是被解禁的囚徒,到像是巡視戰場的女王。
樓梯斜對着客廳,側面是連着吧臺的開放式廚房。站在廚房裏的斯特瑞南一直注視着她,直到她也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份不知道追随了她多久目光讓她心頭一跳。她穩了穩心态,她慢慢朝他走去。
一步一步的,恍若開出了搖曳的蓮花。
斯特瑞南那時正在準備早餐,他穿着件淺色的襯衫,頭發濕潤,似乎剛洗過澡。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白。
莉薇一直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白,而現在有了身後的牆壁作對比,就是和牆一樣白。
尤其在無暇的日光裏,像是件透光的白襯衣。
也像包裹在奶糖外的透明紙。
還像褪色了似的,如此蒼白。
莉薇頭腦裏第一次冒出了蒼白這種形容詞,但她并沒有當回事。她已經習慣了他有時比她還白的大腿,羨慕嫉妒恨過幾遍後就很難再提起興致了。
他忽然變得有些晃眼的白八成是因為角度原因。
莉薇的視線掃過料理臺。她知道自己的吃食都是斯特瑞南準備的,但親眼所見覺得還挺新鮮的。
她款步走到了将料理臺半圍的吧臺前,懶洋洋的坐在位子上,撐着下巴等候早餐。熟稔的仿佛不是第一次下樓。
只要心态不爆炸,她自然知道該怎樣博得對方的好感。
“露一手?”
這樣的氛圍有多久沒有出現了呢?
斯特瑞南說不出。他只想努力保有它。
手中的雞蛋從她下樓起握到了現在,他略微惘然的頓了頓,指節僵硬的像是被凍壞了一樣。
莉薇沒注意他手部的不自然,她的重點放在他的臉上。
白的和牆一樣的斯特瑞南聞言望了望她,因為俯瞥而略顯低垂的眼睫讓他難得有些纖細和柔軟,仿佛一朵在風中顫巍巍的嬌花。
他仍是那身莉薇當初一眼就看上的少年感,但體會過這嬌花的拳頭的莉薇已經沒了半點想法。
天使本沒有性別,體格與長相大多也是纖細而雌雄莫辯。斯特瑞南的側臉就十分姣好,但他身上卻有種冰霜般的銳質沖淡了那種柔和。
不像那類遲遲不肯決定性別并以反複橫跳為樂的天族,斯特瑞南有明顯的性別偏好,且并沒有化身女性的意思。
斯特瑞南沒有作答。但這種沉默是應允的沉默。他抿了抿嘴,從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了原先不準備用到的刀具。濕潤的指尖仿佛沾着玉芒。
他合該就是這樣。寡言少語的時候,仿佛一束安靜的白昙長于高山之巅,身上無雪,卻有着種冰霜般的寒冷,連唇瓣也寡淡的仿佛失去了血色。
斯特瑞南将雞蛋輕輕抛起,小心而精準的讓那落在了刀鋒上。蛋清先流出來,在鍋裏劈啪作響,最後蛋黃被完整的剝離出來留用一旁。
在不依靠法力輔佐的情況下這确實符合了那句‘露一手’,尤其對比他第一次端上臺的慘烈“食物”,讓莉薇的視線少有的粘粘在了他的手上。
于是在第二顆蛋的落點略微偏差後,他聽見了一聲輕笑。
“呦,失誤了。”
她幸災樂禍的調笑道。
“怎麽,美人在側,手抖了?”
他見她笑的花枝亂顫,似乎很久沒這麽高興過。
他其實不介意出醜。
如果她能一直這樣對着他笑。
莉薇被斯特瑞南看的瘆得慌。
她自動懸崖勒馬了。
“快點,我餓了。”
她催促着将話題轉移開了。
“抱歉,我今天有些晚了。”
斯特瑞南如此回答道。他似乎真認為是自己晚了而非她起得早。
莉薇對此沒有糾正的打算。
指針噠噠的轉動着,勾人的香味開始濃郁起來。
今日的早餐是煎蛋三明治。白色松軟的皮,配上兩片酸甜的西紅柿和一整面焦黃的煎蛋。
——真香。
遙想一個月前,莉薇還是只威武不能屈的小魅魔。
被禁魔後的身體如同人類一樣需要食物來支撐,但她堅決不受嗟來之食。
“真不餓?”
那時捧着碗不明物體的斯特瑞南總是這麽問着。他讀不懂她的小心思,只知道她該餓了。
他知道她在說謊,卻不懂她這麽做的意義。
“拿開!”
絲毫不具誘惑的清湯寡水讓莉薇眼皮子都沒擡一下。
斯特瑞南密不透風的包攬了她衣食住行的全部。她住在他設置的監牢裏,穿着他所喜好的囚服,踏不出房門的半步。
就連每日的食物也是他親手烹饪的,哪怕他此前從未進過廚房半步。
缺少七情六欲的斯特瑞南同樣不具備絲毫與烹饪有關的才能與天賦。對食物沒有要求的他所做的最多的便是寡而淡的湯糊,端來的第一碗甚至還有股糊味。
等那漸漸有了形狀,莉薇才漸漸确定那應該是碗粥。
——仍不想吃。
就這樣,莉薇輕輕松松忍了一兩天,略微艱難的忍了三四五天,等到第六天時,她整個人像是蝦米一樣縮在了床上。
那時候睡眠已經不再能夠有效抵禦饑餓。
會不會餓死不知道,反正她最後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睡去還是被餓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莉薇發現斯特瑞南将熱騰騰的飯粥放在了床沿,拿着把小扇子扇呀扇。粥的香氣順着熱風一個勁的往她鼻腔裏鑽。
明明被禁魔後五感都鈍化了,她的口水開始不受控制的泛濫。
莉薇感到了不可思議。
啊,他絕對是往飯菜裏放毒了吧?居然是香的!
咕嚕嚕——
對着日複一日的寡淡白粥,莉薇的肚子竟然不争氣的叫了,可她是連為腸鳴臉紅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斯特瑞南絕對聽見了。所以他故意舀起了一勺。
“吃不吃?”
斯特瑞南嘴上看似寬和的問着,行為上卻沒給她什麽選擇。他舀着粥的小勺幾乎怼到了她的嘴上。
莉薇扭頭偏向另一邊。藏在暗處的五指攥緊了身下的床單。
好餓。
好餓好餓。
體內仿佛有個空洞。
想要用血肉填補。最好是仇人的。
可惡啊,惡魔本該随心所欲,她卻因他按耐自己的食欲。可是此刻一旦順從了欲望,她莫名就有了種輸掉的感覺。
按理說她已經輸了,再輸一點又有何妨。但在莉薇的心裏,這不一樣。
被外力摁着低頭和自己屈從的低頭并不一樣。
勺子裏的那口粥被斯特瑞南強塞到了她的口中。在咽喉本能的吞咽前她狠狠的将那吐了出去。
長時間的滴水未進和迸發出劇烈矛盾的身心讓她發出了幹嘔的聲音。
這種未曾體會過的源于弱小的痛苦讓莉薇的雙眸短暫有所清明。
“惡心。”
軟糯的白粥濕潤了她的口腔,讓她用短暫的氣力在當時說出了她所能想到的一切尖刻話語。
但平心而論,那碗粥其實并沒那麽糟糕。
它只是糟糕在了出自于斯特瑞南之手。所以被她無情的打翻了。
莉薇并非不知道什麽才是最有利的選擇。她只是太年輕了,年輕的連忍耐都難以學會。
長久的驕傲讓一時的低頭仿佛比死亡還要難以忍受。這種任性或許會将她推向毀滅,正如這場鬧劇開端。
好在斯特瑞南先讓步了。
在長達七天的白粥後,斯特瑞南端來了一碗絕對不可能出自他手的佳肴。讓那時的她罕見的看見了一絲希望。
——她仍是可以左右他的決定的。
“笑什麽呢?”
斯特瑞南的問話将莉薇的思緒拉回了當前。他将裝有三明治的盤子放在了她的面前。
“想到了開心的事。”莉薇說道。
“關于什麽?”他問。
“關于你。”她瞎說着大實話。
像是泉水撥動了豎琴弦,叫人分不清是琴弦的震顫還是滴水的漣漪。
斯特瑞南沒再說話。莉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發現對方虛握着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
這一次,是他先別開了視線。
莉薇于是落了個清淨。
她津津有味的吃着手中的三明治,感慨自己變化真大。
但若沒有變化,她就只能原地踏步,然後更為深的陷入泥淖。
莉薇吃東西的時候斯特瑞南就看着她。他習慣從細節上總結規律,根據她的多吃一口,多咬一會兒勺子,以及目光的流連程度來進行判斷與調整。
她關上了門,他就得自己鑿開扇窗。
“是沙拉醬偏酸嗎?”
僅憑眉頭微皺,經驗便令他脫口問道。
被戳中了的莉薇頓了頓,那副猝不及防的模樣好似有氣球在胸口|爆開。她抿着嘴一副要炸毛不炸毛的模樣。黑眸寒幽幽的像是噬人的冬夜。
“我下次換個牌子。”斯特瑞南安撫道。
他的安撫始終是這樣,偏離的像在火上澆油,好在莉薇已學會偃旗息鼓。她低頭繼續進食,讓綻開在味蕾的焦香與清甜沖淡心中的煩悶。
無論是被曲解歪扭還是被窺探讀解,都讓莉薇感到了煩躁。
在不太美妙的心情中莉薇用完了早餐,然後離開了那個有斯特瑞南存在的廚房。
她不疾不徐的走動到了客廳,像只貓咪一樣熟悉着周遭的環境。
突然間,她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
——叩。
莉薇頓住了腳步。
她不可思議的望着那扇緊閉的大門,大約幾秒種後,有聲音清晰的響了起來。
——叩叩
有人在敲門。
她回頭看了眼,發現斯特瑞南在沖洗鍋鏟。被嘈雜的水流聲包裹的他沒有聽見這低低的敲門聲。
莉薇的心跳有些加速。她朝着門伸出了手。
一門之隔外,與她相對而站的是個什麽呢?
敢來敲“魔鬼”家門的,怕不同樣是個“魔鬼”吧?
作者有話要說:
莉薇:我希望外面站着個真·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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