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人雖躺在床上,但陳松的心卻不能安分下來,他派了一些他身邊機靈的出去,果然給他打探來了新消息。

據說沈芮好了一大半,開始叫喚着要找恩人,還說答應過恩人要報答她,他不能失信于人。聽到這兒,陳松恨不得給他個白眼,小胖子什麽時候這麽仁義了,還不是看那丫頭長得好看。

還別說,誰能想到一個小乞兒,哪怕髒衣爛褲滿臉污垢的都能讓人看得一楞,這要是收拾幹淨了往那一站,還不得像阿娘屋裏擺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娃娃似的。

陳松搖搖頭,什麽娃娃,就是個滿肚子算計的臭乞丐。

沈家要報恩,那不就如了她的意。就因為她,他不僅挨了一頓毒打,還成了別人口中的天生壞種,而她呢,成了救人的大英雄。憑什麽,想得美!

陳松拍了拍被父親打痛的地方,恢複得不錯,忍一忍是可以出門活動的。

于是就在沈家出發去破廟找恩人的時候,陳松快人一步,故計重施,不過這一次綁的是小乞丐。

小乞丐很會自保,知道自己騙了他,還壞了他的事,一直在他面前示弱,但陳松看得出來,她實則一直在找機會逃跑。陳松不可能再犯以前的錯誤,再小看她。所以小乞丐一直沒有逃跑的機會。

就這樣把人關了幾天後,他來到她面前,一邊慢悠悠地解她的繩子一邊說:“你知道這幾天外面發生了什麽嗎?”

小乞丐搖頭,并眼含希望與警惕看着他。

陳松繼續道:“沈芮醒了,沈家去上次那個破廟找恩人,但沒找到,又在街上貼了告示,但均無人上門領功。”

他慢悠悠地,說到這兒繩子還沒拆完,看着小乞丐眼神頻閃,不知又在動什麽腦筋。

“一會兒你出去應該在街上還能看到,不過,看到也沒什麽用了,沈家搬走了。這次我爹過來就是與沈大人調任有關,沈家,原籍本就不在明乙縣,他們不會回來這裏了。”

小乞丐變了臉色,她該是明白過來,自己綁她并沒有想要她的性命,甚至都不會打她罵她,他只是不讓她如願,不讓沈家報成恩。

陳松覺得痛快了,最後幾下就把她解開了。可他沒想到的是,這小乞丐是個狠角色,竟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小刀,一句話不說就朝他砍來。

可他是練過的,怎麽可能被一個綁了幾日,本就沒什麽力氣的小女孩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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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疾手快,陳松反客為主,搶過了她的刀,可他低估了對方急眼的程度,是快要恨死他了吧,手上沒了武器,開始胡打亂打,她那兩個頭旋兒,就是在此時被他看到的。

她又是手又是牙的,瘋了一般。陳松為了制住她給了她一刀,傷在了她左臂內側,她吃痛終于停了下來,再然後她就跑了。

據小厮說,是真的去看了告示,還不死心地到沈家去了一趟,自然如他所說,已人去樓空。小厮問還用盯着嗎,他說不用,只讓小厮把治刀傷的藥帶給她。若不是被她逼急了,他也不會給她一刀。

這事過去幾天後,陳松把玩着從小乞丐那裏得來的刀,忽然良心發現了一下,她這麽想成為英雄,這麽在意別人的報恩,應該是不想再過乞兒的日子。

那日,他不過在破廟吓唬了一會兒沈芮,自己就凍得受不了,她一個小女孩身上的衣服看着還沒有他的厚,可見行乞的日子有多艱辛。

這樣一想,她的行為也無可厚非。這個念頭一起,陳松幾日以來心頭都圍繞着此事,他甚至動了把她收做丫環的念頭。

至少在陳家,做丫環可以穿暖可以吃飽,還有只要是他院裏的人就都算他的人,憑白無故地誰都不可以欺負他的人。

一下子,連續幾天摸不着看不見的困擾消失了。陳松心情輕松地帶上人去找小乞丐了。

但是找了幾天都扆崋找不到,她像是消失了一樣。陳松想,肯定是在提防他,沈家走了但他還沒走,他怕自己再找她麻煩,所以特意躲着他呢。

找了也沒幾天,父兄就要離開明乙縣了,陳松自然也跟着離開了,收小乞丐為丫環帶她回家的想法自然沒有實現。

這一晃,好多年過去了,父兄沒了,陳家沒了,而沈家還在,沈芮也從個小胖子變成個俏郎君,而小乞丐不僅不用去做丫環,竟還住進了王府,即将成為沈家的長媳。

陳松看着女大十八變,唯一沒變的就是看到她會讓人一楞的沈寶用的長相,他說:“原來你叫小寶啊。”這自然是他偷聽來的。

沈寶用警惕地看着他:“你又要做什麽?”

陳松搖了搖頭:“不做什麽,你們不過小屁孩兒,找你們的麻煩又有何用。”

“況且,”陳松神秘一笑,”你們的懲罰馬上就要到了。”

他說了這麽一句不明不白似詛咒的話就走了,留沈寶用在心裏罵他有病。

陳松走出園子,他剛才說的都是真話,對于沈芮與沈寶用這一對小情侶來說,最大的懲罰就是他們成不了親。

剛才陳松看到了世子的行為,可能當事人都沒弄明白他們在幹什麽,但陳松看得明白,那世子對這小乞丐動了心思,且心思大到已按捺不住的程度。

看剛才世子的行動與眼神,小乞丐想嫁去沈家恐難實現。

至于他說拿他們當小屁孩兒這也是真的,小孩子當年的恩怨是非在家族命運面前不值一提。

陳松若要怪也該怪沈聖懿,可沈聖懿之所以在陳家有難時落井下石,還不是因為自己當初綁過沈芮,這樣算下來,他最該怪的該是他自己。

陳松看着率廟裏的滿園春色,想到陳家覆滅之時也是這個季節,皇上需要陳家的血來趟路,沈聖懿也好,自己這個陳家的不孝子孫也罷,都不是根源與禍首。

好在,他回來了,一切都還有機會,他陳家還沒垮,欠了他陳家的,該還給陳家的,他必定要拿回來。

見過陳松的陛下精神有些頹,回宮這一路上都是倚卧在皇攆中,但當轎攆一停,他立馬精神抖擻地下了車。

皇上剛回到勤安殿,太後就過了來。

“母後怎麽這個時間過來了?”皇上問。

裴太後:“聽說陛下最近,幾日來都是忙到很晚才入睡,你要當心身體,政務時時有,怎可期待一日就處理完畢。”

“也不全是因為政務,這不是特殊時期,太子的事在過明路前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朕對他多有虧欠,只想在這件事上做到盡善盡美。”

太後不愛聽此話:“做父母的哪有虧欠兒女一說,要照你這麽說,難不成我也虧欠了老九不成?”

皇上馬上表态:“兒子絕無此意,母後不要多想。”

太後緩了語氣:“要我說,立太子的事也不用這麽急,你才多大,最近宮裏是不是該進些新人,”

“母後,兒子年歲不小了,說來慚愧,兒子的體格遠不如母後強健。如今後宮并不缺人,兒子忙正事都要忙不過來,哪有閑心弄這些。”

太後聽了搖頭:“哪個是正事,在我看來後宮之事反倒是正事,以前是那蘇家擋着攔着殘害着,現在沒了那逆臣賊子們,你怎麽倒一點心氣都沒了。”

皇上見太後堅持,他只得說得更明白一些:“心氣倒是有,但兒子是力不從心,自己怎麽回事自己知道。”

太後聞言一楞,過了一會兒才道:“還是要注意身體,要不讓禦醫院的過來好好瞧瞧。”

皇上嘴上應着,總算是哄得太後離去。

待裴太後一走,聖上招總管過來問話:“去查,哪個跑太後那裏去多嘴了,直接攆了出去。”

大總管:“是,奴婢馬上去查。”

“還有,禦醫院的人也要吩咐到,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他們心裏當有數。”

大總管聽了這話心裏難受,但還是遵命道:“是,奴婢曉得。”

待所有人都退下後,皇上的背一下子駝了下來。這些年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為了打倒蘇氏,他早就掏空了裏子,全憑着一口氣,一個信念支撐着走到了今天。

之所以一直瞞着太後,一是因為他确實不想母後擔心,二銥嬅是因為他不想讓任何變故影響到母後的判斷與決定,他要他的太子順順利利風平浪靜地接手這個皇位。

皇上對他母後的為人太清楚了,她算不上好長輩,就算對自己也談不上是個好母親,只不過是他方方面面都符合了她的标準,才與她站在了同一陣線上。

先帝一共九個兒子,他行三,老九自然是最小。大皇子二皇子還有五皇子連一周歲都沒養到,老四老七的母妃身份雖不是一母所生,但他們的母妃身份都太低,太子是不可能在他們中産生。

老八是太後親妹妹的兒子,一直養在太後身邊,如太後的親妹妹一樣,一直懾于太後的淫威,能在太後身邊平安地讨生活已屬不易,哪敢妄想王位。

只有老六是可以争一争的,但若讓皇上來說,先帝的這些兒子,只有他與老九有帝王之才,老六所謂的希望皆是因為他有一個好母妃,他的母親最得先帝寵。

但這也沒用,他被手段了得的太後算計到,提前被踢出了局。

最後皇位只可能在他與老九之間産生,按說兩個都是她的兒子,但她并沒有罷手,反而在推他登頂的過程中,與先帝鬥得最是激烈,弄到最後,父子兄弟離心離德,應了皇家無親情的古話。

往事已矣,如今想起來徒增凄涼。

凄涼到皇上一陣目眩,偏大總管不在身邊,他竟是栽倒在桌上。待醒過來有了知覺後,感慨最近這種情況越來越頗繁,恐自己真是時日無多,于是更加勤勉起來,完全不顧忌本就搖搖欲墜的龍體。

祈福盛會圓滿結束,就在沈家加快步伐準備親事之際,沈聖懿接到了世子的邀約。

剛一接到帖子的時候,沈聖懿有點懵,但馬上大喜過望,比起攀上王爺,能得世子爺的青眼與親近才是最令人期待的。

之前祈福盛會上皇上對世子的态度,以及世子回應的态度,那種坦然與默契,就像親父子倆一樣,任誰看了不得暗道一句,這莫不是太子一事已私下談妥,定下來了。

是以,沈聖懿懷着激動的心情,做好萬全的準備,就等着到日子去赴世子之約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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