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道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 。”臺上說書的一拍醒木,提着嗓子吊着臺下看客的胃口,陰陽怪氣的诶了一聲。
手上扇子唰的一聲的被打開,“話說這昨個兒林家小姐嫁進了顧家大院,顧二少爺當家,這林家小姐嫁過去,自然是顧家內院都得聽她的一番話,誰都知道,顧家還有個傻掉的大少爺,和大少奶奶。”
醒木又是一拍,“诶,這後來的事兒啊,咱還得走着瞧。”說書人話音一落,今兒這場算是齊活了,看客意猶未盡的甩着袖子打道回府。
剛出了酒樓,也不知道是誰扯着嗓子喊了聲,“顧大少爺。”才聽完說書的人,都挑着眉毛探出腦袋,正好瞧見顧沉推着樂盈缺上街。
兩人出門身邊連個**都沒有,旁人低聲笑話着,“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顧大少爺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苦了樂盈缺,斷了腿還跟個傻子,大房在顧家說不上一點話。”
原是顧沉傻的時候,都聽不得這些話,現下清醒了,聽着更不是滋味。垂眸看着輪椅上的人,筆直的坐着,像是聽不到別人的閑言碎語一般,身上帶着幾分倔勁兒,樂盈缺嫁給自己到底是圖什麽。
往西市走了一陣,樂盈缺才開口,“到了。”顧沉聞聲擡頭,永和當鋪。“進去吧。”
看着當鋪的名字,顧沉怔怔的不敢往前,像是多動一分,有些模棱兩可的想法就要浮出水面。
見顧沉沒動靜,樂盈缺哄道,“進去吧,等下帶你去買燈草糕。”回頭敲了顧沉一眼,示意他推自己進鋪。
當鋪孫老板親自從櫃臺裏出來,“顧大少爺,顧少奶奶。”
樂盈缺掂量了一番手中的包袱,當鋪裏進進出出好些人,“孫老板,借一步說話。”
被孫老板請進了後院,包袱一打開,是一包珠寶首飾,樂盈缺說道,“都是些女子的飾物,我用不到,所以請孫老板幫個忙。”
樂家和顧家結親挺欺負人的,樂盈缺出嫁的嫁妝,全是二娘操持,給的是入不敷出的鋪子、田地和女子的首飾,像是樂家活生生扔出去個**煩。
小二點算着首飾,孫老板眼尖,“啧,這方硯臺...”
樂盈缺深知,二娘給的這些上不了臺面的首飾,值不了大錢,“孫老板識貨。”
孫老板捧着硯臺不願撒手,口中連連稱奇,“是個好東西,顧少奶奶是怎麽得的這方硯臺...”硯臺在長滿老繭的手上,被翻來覆去的看,像是捧了個寶貝。
樂盈缺不答,眼中的落寞一閃而過。十歲那年,父親的硯臺被摔壞,也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下人,一口認定是樂盈缺摔碎的。
樂盈缺百口莫辯,原以為飛來橫禍,少不了父親的一頓責罰,沒想到樂钊第二日卻送了樂盈缺這方硯臺,沒提摔壞硯臺的事情,頭一遭誇贊了樂盈缺,“盈缺字跡隽秀,父親送你這方硯臺,日後也要好好習字。”
如今也用不到了。
眼看着硯臺也被孫老板叫人收起來,顧沉像是被解了穴道一樣,從椅子上撲騰了起來。樂盈缺心道顧沉是孩子氣犯了,坐不住,安慰道,“我們馬上就走。”
“不準當。”傻子固執的扯着樂盈缺的衣袖,孫老板尴尬的來回看了幾眼,哎了好幾聲都不好接話。
不知顧沉突然犯什麽渾,樂盈缺只能耐着性子哄他,“乖,咱們馬上就走。”小二被顧沉盯的不敢輕舉妄動,手上抱着的包袱又被放回了樂盈缺面前。
樂盈缺犯難,牽着傻子的手,跟孫老板賠不是,“孫老板,還請您多擔待。”
孫老板也有些犯怵,“那...這些東西,顧少奶奶是當還是不當?”
傻子還不安分,樂盈缺先開口,“顧少爺聽話。”轉頭又對孫老板道,“當的。”
林若秋嫁到顧家第二日,顧家內院大小事務,逐一交到了林若秋手上,待到三日回門後,林若秋主動找來了東房。
“這內院事務,本該長嫂料理,嫂嫂行動不便,若秋就代勞了。”這話綿裏藏針,林若秋不像是單單來給下馬威的。
冷不丁的瞧了眼輪椅上的樂盈缺,也不知道顧少爺又野到哪去了,房裏就剩個樂盈缺,“嫂嫂也知道,顧家船行不景氣,妹妹只能出此下策,各房都縮減用度。”
這林若秋是他二哥的本家表妹,臉上笑盈盈的,話語間卻尖酸刻薄,光是對自己的這番态度,樂盈缺多少能猜出點,他二哥在其中必定有所挑唆。
晚間阿離雙眼通紅的回來,樂盈缺問道,“怎麽了這是?”
阿離自小在顧家當丫頭,還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樂盈缺一問,咬着腮幫子,說道,“少奶奶,這庫房也太欺負人了,開春這麽久了得給您和大少爺做新衣裳了,眼看着木炭也用的差不多了,阿離今兒去庫房領緞子和木炭,說是緞子得再等等,木炭也克扣了不少。”
顧家船行生意不景氣不假,可顧家不止船行這一樁生意,安城東西街的商鋪,城外租出去的土地,別莊的園子,林若秋不過是借題發揮。
“那就再等等吧,左右都不冷了,木炭索性也別用了。”
可林若秋克扣不光是平日的用度,就連月錢都減半,庫房領不到的東西,得自個兒花銀兩買,自己房裏的下人,該打賞的一份都不能少。
典當嫁妝不過是揚湯止沸,樂盈缺心中已經琢磨上了自己那幾家鋪子和收不回租的地。
顧家少奶奶到當鋪典當嫁妝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出門連下人都沒帶,樂盈缺打算結了銀子便帶顧沉離開,那料顧沉這脾性陰晴不定。
兩人僵持着,顧沉拉着臉色,樂盈缺沉吟片刻才開口,“我帶你去徐記鋪子好不好?”又是哄孩子的語氣,顧大少爺有氣都沒出撒,梗着脖子一言不發。
拿了銀子兩人才離開,買了傻子最愛的糕點,也不見他有半點高興,幾次同顧沉說話,顧沉都給自己臉色看。
傻子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這幾日,樂盈缺叫人将鋪子和地租的賬簿拿來給他過目,從未學過記賬,樂盈缺來回看了好幾次,都沒看出其中的問題來。
傻子在一旁不動聲色的吃着點心,餘光瞥到賬簿上,撇開進貨種類怪異不說,光是數量都對不上,缺斤少兩的占極大數,偏偏樂盈缺不懂做賬,傻乎乎的拿着賬簿犯難。
是夜,待樂盈缺睡下,顧沉才披着外衫起身。樂盈缺近幾日看的賬目,實在令顧沉在意,本本都漏洞百出,是穩賠不賺的生意。
“桐油鋪子,記賬上竟然有藥材。”顧沉飛快的翻閱着手上的賬簿,“米鋪連同西嶺後山的地租,連租金都沒收回來。”
顧沉喃喃道,榻上窸窸窣窣的聲音,樂盈缺像是要醒過來了。顧沉放下手中的賬簿,蹑手蹑腳的往床邊走,按捺下心中的翻湧,幸好,還睡着。
“咻”的一聲,從窗外飛進一顆石子,顧沉朝着窗外看去,陸麟穿着夜行衣來了。
顧沉親自上一次莊子不容易,陸麟趁夜深人靜來了顧府,兩人站在院中,陸麟偻着背,說道,“大少爺,上次您讓我查的事...”
“你去一趟永和當鋪,把前幾日樂盈缺當的硯臺贖回來。”顧沉還是太心急了,說完讪讪的擡了擡手,“說吧。”
“是。”陸麟拱手俯身,“船行生意不景氣,怕是撐不了不多。”
船行是顧青松打拼了半輩子的家業,可不能在顧苑手上出了大岔子。
顧沉從懷裏摸出半塊兒玉石,“拿這個去燕都找張大人,還請将之前的生意留給顧家。”
陸麟恭敬的接過玉石,道,“樂二少爺沒動靜,只是前些日子,少奶奶見過他。”
“什麽?”顧沉一怔,來不及多問一句,從屋內傳來咚的一聲,顧沉低聲吩咐道,“先去找張大人。”
推開房門,榻上的人半截身子懸在外邊,凳子東倒西歪的滾在一旁,顧沉疾步走了過去。竟沒覺得顧沉半夜行蹤詭異,樂盈缺臉色浮現出一絲難看。
傻子喚他,“糕糕?”
樂盈缺緊拽着被子,磕磕絆絆半晌才開口,“我想...起夜...”
這些日子都是顧沉抱着樂盈缺小解,樂盈缺還是開不口。傻子徑直解開了樂盈缺的褲亵,抱着人去了屏風後面。
依在傻子懷裏,樂盈缺羞的別過了臉,被盯的渾身不自在,艱難開口道,“你...別看了...”
顧沉原本沒多想,被樂盈缺一提醒,手上不自覺的剮蹭着軟嫩的東西,見樂盈缺實在憋的難受,才看向別處。不消多時,聽到淅淅瀝瀝的聲音。
一陣折騰了,才将人抱回榻上。樂盈缺颔首縮在被子裏,顧沉剛一靠近就感覺到他在發抖,手上還殘留着小東西的觸感,樂盈缺抖的厲害,黑暗中傳來傻子的聲音。
“糕糕,你怎麽了?”
等了一會也不見樂盈缺回答,顧沉剛想起身去掌燈,被樂盈缺一把拉住,“別...不用了,舊疾罷了。”
身旁的人抖的厲害,顧沉一伸手将他拉進了懷裏。樂盈缺胸膛起伏,聲音都發着抖,“膝蓋疼...安城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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