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夜裏,餘慧仰趟在自己床榻之上,兩手枕在腦後,翹在空中的二郎腿,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惬意抖動着。

“如今戶籍戶貼的事基本就算成了,只待明日問姑父要來就是;再一個得趁着抄家前,把姑姑跟小表妹的身體調理好,姑父人也不錯,順道的也帶他一個;嗯,明個我就找機會出門弄點藥回來做遮掩……就用先前姑姑給的那些銀子開銷。”

說到銀子……

這個事情還是很棘手的。

原身是個孤女,本身因着邊關大亂,親人全部戰死獨剩她一個,她可以說是身無分文的光着身子就進了茂國公府的門投奔姑姑。

茂國公府為了面子名聲,對外宣稱好生養着她這個孤女,名義上每月給她三兩銀子的月錢,其實從進府到現在,原身也沒拿到過幾次,那些月錢,也不曉得便宜了誰去。

再加上後來,這坑貨還死乞白賴的舔狗柿子,導致原身在茂國公府的日子更不好過,便是常常跟姑姑伸手,日子過的也是捉襟見肘。

自己過來後,暗自清點了下原身的財産,把所住的房間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找遍了,攏共也就收刮出來了二十幾兩的銀子,這裏大多還都是原身從親姑姑那讨來的零花,就這,原身還不安穩,拿着錢兒跟咬手一樣,不是今個買花戴,就是明個買脂粉,盡情的打扮自己,叫人一言難盡。

如今抄家迫在眉睫,自己不是沒打過這茂國公府庫房的主意。

上上輩子沒少看小說的她,才不管那些小說裏,什麽家産登記造冊不好偷拿、偷藏的說法,反正人家抄的也是茂國公府的家,便是事後被查出賬目不對,找麻煩也找的是茂國公府的那些掌權主子,幹她一個投親孤女何事?

她甚至都做好了,找到茂國公府的私庫,一定要好好發一通財的打算,只可惜啊,還是那個話,原身是孤女,在茂國公府是個尴尬的存在,很多的地方都去不得。

打從自己來後,哪怕暗自通過異能與植物開道,最終也不過是大概摸清了一些置物庫房所在,至于存存放銀子的公中銀庫,還有各房主子的秘密私庫……

呵呵,她還是不用多想了,就是自己想要去搞,暫時也摸不到門道。

不得已,餘慧才把目标放在了府裏那些得臉的奴才身上,就比如那位老太太手底下的得力嬷嬷,杜芬芳杜嬷嬷,不然你以為,先前她那一盆金盞菊是白送的?

還不是因為摸清楚了,那花老太太不喜歡,而她的得力嬷嬷又貪小便宜又喜歡麽?

說起杜嬷嬷……

餘慧下意識的把自己的異能,往自己下晌帶回來的那盆金盞菊襲去。

茂國公府後院,隔着主子們所在院落群一個夾道的後街中,一處三進院落的主院,餘慧惦記的着的人此刻就在這裏。

主卧中燈火通明,身為外院管事的中年男人,看着面前盤膝坐在炕上,手裏又在點銀票的妻子皺了皺眉。

“我說你能不能收斂點?不要動不動隔上幾日就抱着銀票數來數去的?杜芬芳,這有意思嗎?”

這糟心婆娘難道不知道,她手裏的這點東西,大多數都見不得光嗎?

杜嬷嬷聽到丈夫不悅的語氣,她沒好氣的擡頭翻了個白眼,見這老貨拉呱着一張臉,就跟別人欠了他幾千兩一樣,杜嬷嬷氣就不打一處來。

身為後院真正掌權人手下最得力的嬷嬷,丈夫這個外院二管事,那還是自己給他弄到手的呢!

眼下他竟然還敢跟自己瞎逼逼?

杜嬷嬷嗤了一聲,“哼!你那是什麽表情,這是嫌棄我市儈了嗎?我告訴你杜三,要不是我杜芬芳,你杜三能有今日的風光?能住這麽大的好宅子?身上能穿綢衣?還日日吃酒肉?還能被人人敬一聲杜管事?

我呸!你杜三能有今日的風光,都是因為沾了我杜芬芳的光!要不是我,你杜三此刻怕不是還窩在那個破莊子上當個沒出息的莊頭,哪有今日的風光?

哦,眼下倒好,你好日子過足了,倒是先嫌棄起老娘我愛財啦?杜三你可而別忘了,你是怎麽被主家賜予杜的,你也別忘了,我這邊市儈愛財到底是為了誰!

老娘辛辛苦苦的,還不都是為了你們老杜家麽!!!”

提起這個杜嬷嬷就來氣,脾氣大的,把丈夫訓的跟狗一樣。

見妻子又提起這些個,杜管事心裏惱,倒是想怼來着,可想到眼下的日子,還有自己管事的職位,還真就是因着面前的河東獅才得的,他的腰杆子就直不起來。

反駁嫌棄的到了嘴邊的話,轉瞬就被他咽了下去,杜管事軟了聲調。

“唉,芬芳,為夫不是這個意思,你先別惱,我也是為了你好呀!雖說眼下這是在自家,可老婆子你別忘了,咱這府邸還是國公府的産業,它不是咱們的私産!而且家裏還有那些個下人在呢,隔牆有耳的道理你不懂?你總是這麽愛點銀票,我這不是怕萬一……”

見丈夫服了軟,低了頭,杜嬷嬷忍不住啐了一口,臉上終于有了笑模樣。

“成了成了,知道你這是為我好,是擔心我,我省得啦老頭子,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娃,這個道理我能不懂?我也不怕予你說,當家的,我打小跟着主子做事,別的學不會,主子的精明我可沒少學,什麽該拿,什麽不該拿,我心裏清楚的很!就比如說這金盞菊吧……”

杜嬷嬷的視線落在了炕對面,雙面繡屏風前擺着的金盞菊上,她笑的得意。

“這玩意開的喜慶吧?漂亮吧?這花啊,就跟咱們錢匣子裏的這些銀票一樣,咱們拿着它不咬手!”

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已經被金盞菊收錄傳遞,被某人給圍觀了,她還說的洋洋自得呢。

不像杜三,聽妻子說的信心滿滿的,不知為何,杜三的心裏就是不安。

“老婆子,話是這麽說,可都說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主家待我們也不薄,有些銀子,我們還是莫要再伸手的好。”

“呸!你個孬貨!什麽叫夜路走多了?你把我杜芬芳當什麽啦啊?不怕跟你實話說了吧,這些銀子可都是老夫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我拿的,都說水清則無魚,這道理你個老杠杠了都還不懂?你個糟心的老貨!你只記得,誓死跟着主子幹,別的咱們啥都不用怕!”

杜三……

聽老婆子這話裏的意思,再想到這臭婆娘伺候的那位公府後院真正掌權者手段的厲害……杜三默了默,卻仍帶猶豫,“真,真是這樣的嗎?”

杜嬷嬷沒好氣的白了丈夫一眼,“真的真的!你個窩囊廢,都跟着我這麽多年了,怎地還是這麽膽小?”

嘴上嫌棄的要死,杜嬷嬷心裏卻得意。

當初跟着小姐嫁進這茂國公府的丫頭可有四個,唯獨自己聰明,才不跟其他三個一樣。

那三個,不是選擇了男主人的床榻,如今骨頭都化成了渣;就是選擇了老公爺身邊有本事,有能耐,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落魄;

唯獨自己,千百個機會中,她獨獨挑中了眼前這麽個好拿捏的貨色,當初多少人明裏暗裏的笑話自己眼瞎。

可如今呢?時過境遷,四大丫鬟中獨自己最出息,過的最好,日子最富足,這都跟自己的聰明能幹離不開。

眼前的男人雖然說是沒出息了點,不過甚在好掌控。

看他那戰戰兢兢的窩囊樣,杜嬷嬷是既看不起又慶幸,最後實在是沒眼看,才決定安安這個窩囊廢的心。

“行了,當家的,我們這才哪到哪呀!我偷偷告訴你,你可別到外面去亂說……”,杜嬷嬷壓低聲音,探頭到丈夫耳側低語道。

“其實我這樣可全都是跟着老夫人學的,咱家這一匣子才多少銀子,老夫人夜夜睡的那張千工床踏下的暗格裏,藏着的東西可比我們這多多了,說出來都不怕吓死你!那些可都是這些年來,老夫人暗地裏從公中摸出來的偷藏的私房,根本就不在賬目上,還全都是好東西!而且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可是連如今掌着老夫人私庫賬本的香蕪都不知道的,就我意外發現了真相,所以咱家這些啊,可都是老夫人默許了的。”

神秘兮兮的說完,杜嬷嬷再不看驚訝的張圓嘴巴的丈夫一眼,任由這慫貨一邊消化去,杜嬷嬷洋洋得意的一笑,往自己手上吐了口唾沫,嗔怪的打發丈夫。

“好了,好了,當家的,時辰也不早了,你且下去讓丫頭們伺候着洗漱洗漱,我這邊還忙着,等我點完這些,回頭就來伺候你。”,說完,杜嬷嬷又自顧自的低頭繼續點着她的銀票去了,“八千九,九千,九千一,九千二……”

玉衡院的後廂房中,聯動金盞菊的餘慧萬萬沒料到,居然叫自己走了狗屎運的聽到了這樣的辛秘,餘慧的二郎腿抖的越發的歡實,臉上也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呵,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夫人千工床下的暗格是嗎?哈哈哈……”

不過要去老家夥的榮興堂搞人家的秘密私房的話,這也不是個簡單的活計,光是想要避開那一院子的丫鬟仆婦,在老妖婆眼皮子底下不動聲色的把東西弄到手,那還得動一翻腦筋的,畢竟搞錢歸搞錢,她可沒打算把自己折進去。

嗯,此事須得得從長計議。

不過在此之前,搞搞杜嬷嬷的私房嘛……

餘慧搓着下巴,笑的不懷好意。

是夜,正是人困馬乏的深夜時分。

一道漆黑的嬌小身影,潛行在暗處,熟門熟路的摸到了主子院落與下人院落的分隔夾道,越過夾道,身影飛速掠閃到了下人們居住的院落群。

餘慧潛藏着身形,朝着杜嬷嬷所在的院子挺進,一路上她都走的很順遂,為此,餘慧不禁感謝原主。

說來還多虧了原身不被待見,可以說,整個茂國公府,除了她姑姑所在的東院,她最熟悉的怕就是原身經常出入的,這片下人所住的這塊地界了。

熟門熟路的摸到杜嬷嬷家所在,放出從公府花園找到的迷疊香,餘慧異能催發,放出由她的異能改造出來的強烈迷魂香味。

她催生的東西對自己是沒有任何影響的,只聽屋內咚咚兩聲響動,屋內傳出的鼾聲,因着異香越發的有韻律起來。

餘慧知道,這是守夜的人被迷暈了,床上的正主也夢的酣然。

餘慧收回異能,催熟手上的迷疊香,最後收好迷疊香結出來的種子,洋洋得意的揮手撣了撣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餘慧堂而皇之的推門而入。

進去後,她在迎風搖擺的金盞菊上點了下,餘慧勾唇了然一笑,直奔杜嬷嬷藏銀票匣子的地方而去。

眼熟的匣子外居然還上了鎖?

沒關系,沒關系!

餘慧塞了幾顆細小的草籽進入匣子的縫隙,聯動異能,轉瞬間,縫隙裏頭生根發芽的諸多草籽,就按照自己的心意,頑強的把匣子背後的縫隙頂開,露出了裏頭滿滿一打子的銀票。

餘慧一點也不客氣,大致點了一下,居然有一萬二千兩之多,根本不知道客氣是何物的她,小手一撸,全收入囊中,收回催熟至已經結籽的草籽,抹去痕跡,合上匣子歸于原位,餘慧怎麽來的怎麽原路返回。

杜嬷嬷屋子裏不是沒有別的錢財跟值錢物件,只不過她眼下還不好摸走罷了。

不是不心動,不想要,而是她還不确定到底是哪一日被圍府抄家,她只能猜個大概,約莫就是這幾日的事。

這會子自己若是提前把事情做絕了,把明面上的財物都洗劫了,萬一叫這位愛財的老虔婆鬧開,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不好了。

身為蝴蝶翅膀,她不想煽動的太多,免得連累姑姑一家。

至于為何敢拿走銀票?

呵呵,那不是杜嬷嬷的男人自己說的,這貨動不動隔上幾日就要數一數麽,反正今晚她才數過,想來再着急,也得等上幾日吧?

幾日後,興許就抄家了呢?

便是沒有抄家,到時候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自己如今也顧不得許多,只能是盡量的減少失誤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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