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申請出宮

“皇上, 這十三阿哥的年歲也不小了，這婚事早些定下來, 也好叫他早些議政。從前的這樁樁種種，都說明他是個可塑之才, 要好好培養着，可不能埋沒了！”說這話的正是皇上的恩師, 吏部尚書熊賜履。

熊賜履如今年紀大了, 早些年跟皇上培養起來的好感情這會兒發揮作用了。他在皇上面前敢言，只要他認為是對的, 什麽都敢說，這會兒更是不避嫌地推舉十三阿哥。

至于他如此推崇的原因, 細說起來還是因為他與十三阿哥的政治理念一致。作為實幹派, 熊賜履對于親漢，傾儒的人都極有好感，在他看來, 十三阿哥不僅僅有運道, 也有才能, 更有見識, 加上自身識人的能力, 好好培養，假以時日, 定能有大成！

更重要的是，在過去發生的這些事件當中，他也看到了十三阿哥對皇上的影響力, 以及十三阿哥對朝堂一些事件的發展方向的各種敏銳的把控。熊賜履對十三阿哥可謂是刮目相看，自然願意為他說話。

左都禦史陳廷敬也點了點頭，他也曾是皇上老師，但性子更穩重內斂，有了熊賜履開頭，見皇上沒甚特殊反應，這才敢出頭。在宦海浮沉多年，早就練就了一雙毒眼，他倒是簡明扼要，直抒胸臆：“臣附議！”

旁邊站着的另外兩位也都是皇上的心腹，左都副史馬爾漢見狀，若有所思。當然，他也附議的，甚至，一向謹慎的他，還出聲自薦道：“啓禀皇上，臣不才，臣第七女，性善，貌美，年歲與十三阿哥相當，私以為，與十三阿哥極配！”倒不是他愛慕虛榮，而是真的覺得女兒的性子與那十三阿哥應該能合得來。

他這番厚臉皮的自薦，倒是引來了其他人的矚目，顧不上譴責他，其他人也紛紛推薦了起來。一會兒是某某的女兒，一會兒是某某的侄女，人選絡繹不絕地說出來，聽得皇上一個頭兩個大。

“十三的婚事，朕自有了斷。至于這些好人家的女子，便待選秀時再好好看看，朕定然給她們選好如意佳婿！”皇上無奈，只能如此推脫了。“不說這個，來看看這堪輿圖，這是京城的部分，日前有人向朕提議，要規劃這一塊兒地方，不知衆位愛卿有何見解……”他開始轉移話題，避開壓力。

聽着大臣們各抒己見的皇上，突然想到老九胤禟，到如今還定下福晉人選的胤禟，在胤祥的映襯下，越發顯得無人問津。

有些頭疼兒子們的婚事，想到在外頭等着的胤祥，皇上微微亂了心思，也沒有再聊下去的欲望，草草說了幾句，打發他們走了之後。等他舒了口氣，才有功夫搭理自家的蠢兒子，這會兒，估計還在外頭等着呢。

皇上拿喬的喝了茶，又起身扭了扭身子，晃了晃，折騰了好一會兒，才讓人去請十三進來。

那邊陸陸續續走出乾清宮的大臣們，就在門口偶遇了剛剛的男主公，馬爾漢看着越發清俊的十三阿哥，想到他往日裏的表現，心裏暗暗嘆息。這麽好一個人選，就這樣擦肩而過，實在是可惜啊，要是能拐成自己的女婿……

等他從十三身邊經過的時候，自來熟得很，明明沒什麽交情，卻還伸手拍了拍胤祥的肩膀，配上他那副表情，不要說有多驚悚了。

其他大臣有樣學樣，都紛紛做出同樣的動作，等大臣們都走了之後，胤祥對着乾清宮的大門發呆，安靜的氛圍讓他很是不安，似乎什麽重大事件在醞釀發生着。裏頭還不知道有什麽事兒等着他，看剛剛走過哪些人的樣子就不像是好事兒。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溜走的時候，那邊梁九功出來請了，胤祥懷着忐忑的心情，走了進去。他臉上帶着英勇就義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讓他闖龍潭虎穴呢。

“兒臣參見皇阿瑪，皇阿瑪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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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胡亂揮揮手，将人喚到身邊坐下，嘴裏沒好氣地抱怨着：“萬安？你要是能安安分分，少搞點兒幺蛾子，朕才是真的安！”

嘴上雖然不饒人，可手裏卻很自主地給兒子遞了糕點，将桌上的桂花糕放到胤祥面前去。

茶碗裏頭備着的自然也是胤祥最愛的花茶，淡淡的桂花香盈滿鼻間，胤祥忍不住舒服地嘆了口氣，幸福啊！他勉強算是從皇上這種行為中找到一些善意，終于還是沒計較皇阿瑪的冤枉，撇了撇嘴，忍住心中的不忿，扯開笑臉，說道：“這不是兒臣的心願嘛，當然要日日念一念才能讓天上的神明聽見，才會實現啊！”

不遺餘力地拍馬屁，胤祥甚至違心地說出一大段恭維的話來：“皇阿瑪，您就別跟兒臣計較了嘛，說到底，要不是因為您的疼愛，兒臣哪敢這麽放肆對吧。”

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暗暗吐槽皇上自作孽不可活。

即使知道兒子這是有目的的讨好，皇上卻還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他和緩了臉色，盡管嘴上不饒人，“油嘴滑舌，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這個壞習慣。”

年紀越大，耳根子越軟，皇上對這一套還是挺受用的，當然，面上還要裝正經，“說吧，來找朕所為何事？”他倒是想知道，這兒子又要鬧什麽幺蛾子。

胤祥遲疑了一小會兒，想了想，還是實招了，“皇阿瑪，兒臣想定親了！”他剛剛在外頭站着的時候就盤算好了，如果跟林黛玉定親了，那就可以以培養感情為名義，将她接到宮裏頭來住些時日。

到時候，各種培養感情什麽的，簡直不要太完美！顯然，他完全忘了，頭上還頂着大山的他，完全是在幻想。

“還不行，現在你九哥的福晉人選尚未定，老十雖訂了，可明年朕打算帶太後去趟漠南，要等到時候再正式給阿巴亥下旨籌備。從老八，到老九，老十和你，都得一塊兒辦，就都等到時候再定。至于十二，還得等朕問過蘇沫兒再說。”皇上看着一臉沮喪的兒子，就知道肯定又是有情況，“說吧，怎麽這麽突然就想起這事兒來了？”這都過了一個多月才想起來這事兒，肯定是有新情況。

胤祥完全當是訴苦一般，跟皇上講述一下自己的擔憂，然後又給他科普了一遍定親的好處，最後下了總結：“兒臣就是覺得早點定下來才安心。所謂成家立業，沒成家，兒臣都覺着自己沒什麽心思去立業了。”蔫蔫地說完自己的想法，胤祥不得已，扮起了可憐來。

這招他好久好久都沒有用了，好歹歲數大了，也知道要臉了。這會兒，為了達到目的，胤祥簡直就是無所不用其極。

可惜，還是沒有用。

皇上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兒子啊，別太着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種故作意味深長的話，讓胤祥的白眼差點兒翻上天！

既然知道沒戲，胤祥就不再糾纏了，轉向另一個話題，“皇阿瑪，要不您給兒臣放幾天假呗，兒臣想到林家去看看。”既然定親不行，那給他去見見林黛玉總可以吧。

胤祥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等他到了林家，一定要好好跟林皓珏串好氣，讓這個小眼線發發力才行。想到這兒，胤祥的思維發散，考慮着能不能将林黛玉以別的名義弄進宮來。

看着兒子這個樣子，皇上忍不住還是心軟，點了點頭，“就去人家家裏坐坐，也頂多就一天時間。明日便放你一天假吧，正巧趕上休沐，也能跟林愛卿好好聊聊。” 他一開口就砍了一半，“到時候順帶幫朕問問林愛卿，關于江南官場的一些事兒。”皇上倒是會借機給兒子放任務，雖然很像是随意找了個借口。

“那兒臣就先謝過皇阿瑪了！”胤祥還是很識相的，等價交換的道理他也是很懂，“皇阿瑪，兒臣年前從白晉那裏換來的幾樣種子都豐收了，可以讓皇莊那邊試試種，若是合适，便可推廣開來。”對于自己的本職工作，胤祥有着極大的興趣，“而且還拿到了兩本書，是極有用的書，等會兒兒臣讓羅讓給您送過來。”

白晉是法國人，自從獻了瘧疾的藥，治好了康熙之後，便開始跟胤祥熟悉起來。通過他，胤祥也了解到很多如今國際上的東西，通過他，胤祥也得到了很多東西。珍貴的種子是一部分，先進的技術又是另一部分。

即使這些消息總會晚一些，不過，好消息晚一點也是開心的。

這一次胤祥得到的書其中一本就是意大利G·弗拉卡斯托羅發表《論傳染》，這本書詳細地介紹了病牙學說，書中主張通過檢疫、隔離和消毒來避免傳染。這樣的東西胤祥希望能給自家皇阿瑪看看，讓他與時俱進，勉強算是取其精華吧。

皇上看着如此上進的兒子，臉上的笑容大了許多。可沒一會兒又想到剛剛幾位大臣的說法，以及近些日子來越發焦躁的太子，心裏頭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突然皇上就沒有心情跟十三再互相打趣了，他随意地揮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便讓十三下去了。

這喜怒不定的樣子讓胤祥倒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了，難道皇上的更年期提前到了？！想到上輩子更年期的母親，胤祥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識相地行禮散退。

他要趕緊回去壓壓驚，免得晚上做噩夢。

好不容易回了芷蘭軒，胤祥根本顧不上別的，就開始各種翻箱倒櫃。他又開啓了自己送送送的模式，将最近新得的各種玩意兒都拿出來看了又看，挑了又挑。

還沒等他收拾好，那邊胤誐就來了。

“十三，你幹嘛呢？”胤誐有些興奮地跑了進來，卻看到弟弟這個蠢樣子，突然有些反應不過來。等他看到了地上的好東西，雙眼放光，直直地走過去就想拿起來。

這個做工精細的機械鐘表擺件簡直不要太合他的心意！

胤祥啪叽一下拍在他亂摸的手上，狠狠地，都不帶憐惜的。“幹嘛呢，這是皇阿瑪給我的獎勵，別碰我的東西！”胤誐的黑歷史歷歷在目，胤祥不敢大意。

當初為了這個擺件，他可是費了大力氣，到現在胤祥還記得那幾天懸梁刺股的辛苦。這麽難得的東西，怎麽能容忍胤誐染指。

“小氣！”胤誐揉着自己發紅的手，氣得差點兒罵髒話。被弟弟這一拍，他倒是想起了自己來這兒的目的，裝模作樣地問道：“十三啊，聽說皇阿瑪準你明日出宮去？打個商量，帶上我呗。”

有求于人就要有有求于人的态度，胤誐裝模作樣地給胤祥擦擦汗，又給他遞了杯水，獻獻殷勤。“哥哥保證不搗亂，請你下館子，出去花的錢我全包了。”他豪氣地許諾道，只盼着能打動胤祥，讓他帶上自己。

胤誐已經十四歲了，按說這個年紀不大不小，也該是自由的時候了。可他如今尚未出宮建府，又沒有正式參與朝中事務，每日還要去阿哥所應卯，根本沒什麽自由可言。當然，所有人都是這樣過來的，胤誐不敢搞特殊，也不敢抱怨。

于是，每每能逮到機會，他總想蹭着一塊兒出宮去，哪怕就是去逛逛，都覺得自己能沾染上不少的煙火氣，快活許多許多。

還不等胤祥答應，胤誐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還有老九，他也想去，不過沒好意思來找你。他都跟我說了，到時候出去了，就帶我們去見識見識京城的花街，聽說京城裏頭去的人海了去，連多伊铎的哥哥都說那兒是個好地方呢！”其實胤誐也不知道花街具體在哪兒，只是他也不止一次聽說過這個地方，好奇心重着呢。

多伊铎是他的哈哈珠子，他的哥哥是京城有名的浪蕩子，最喜歡就是玩，耳濡目染，多伊铎也懂的不少。因為這個，胤誐時常跟他聊，兩人很有共同話題。

胤誐與胤禟，自從北巡回來之後，漸漸就恢複了以往的熟絡。本身兩人就都不是有城府的，攤開來好好講清楚，便也就算過去了。恢複了以往的交情，自然就會交涉到胤誐如今交好的人，可礙着面子，胤禟不喜歡來找胤祥，每每都是通過胤誐。如今，胤誐忙的時候，也會帶上胤禟，倒也辦成了不少事兒，在皇上面前混了個好印象。

“花街？！”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胤祥啪叽一下拍在胤誐的腦袋上，将他的帽子都打歪了，“小小年紀就逛花街，你怕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了。我看就不該讓你出去，天天想這想那的，就該你關在宮裏！”胤祥都氣炸了，這個老十，一點兒都不講究，小小年紀有了房裏人不止，還貪心的要去逛花街？！

看他那高興的樣子，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好色，不知道他豪奢，不知道他浪蕩一樣。

最重要的是，居然慫恿自己？！他才十一歲好不好，換成上輩子，根本就還是讀小學的年紀。胤祥差點兒沒翻白眼，果然，哥哥什麽的都是不靠譜的。

想到自己曾經還起了念頭要跟他好好溝通一下正常男孩子這個時候的想法，現在看來，當時的自己簡直是弱智，居然會有這樣荒謬的想法。這胤誐能靠得住，母豬都上樹了！

“行了行了，你要我帶你出去也行，你去禀報皇阿瑪吧，他同意了我就帶你去，也不用你給錢的，我自己有。”胤祥極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給了什麽錯誤的信息給胤誐，他怎麽會覺得小小的一頓飯就能收買自己呢？真是太天真。

況且，他是去看林黛玉，哥哥們又是湊什麽熱鬧嘛。

胤誐一下子就耷拉下來，他要是敢去跟皇上說的話，那裏還需要來找胤祥啊。

沒好氣的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羅讓，胤誐走到椅子上坐下，看着胤祥忙前忙後的，打趣道：“你這是給你家林妹妹準備的是吧？還真挺舍得的哈，這麽好的東西，你哥哥們都沒份，盡便宜別人去了，見色忘義，古人誠不欺我。”

最近突擊了一下古詩詞的胤誐，說話特別愛帶上，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文化了。

“又沒送你的東西，瞎心疼。”胤祥才不搭理他，徑直指揮着懷安念安收拾東西，将人使喚的團團轉，“就要這個南玉擺件，加個托兒。要兩盆覆盆子，藍色盆的，接着收拾兩匹新出的貢緞來……”

叽叽喳喳說個沒完的胤祥，完全不給胤誐說話的機會。“就你這樣，活該以後被管得死死的！”胤誐沒好氣地詛咒自家蠢弟弟，憤憤不平地咬着糕點，化悲憤為食欲。

“那也比你強，可以預見，将來被管得最狠的，肯定是你！”胤祥無敵開怼，不留情面地揭開了胤誐的傷口，還狠狠往上面噴了口鹽水……

最後，胤祥還是不得已，帶上了兩個跟屁蟲。出宮的路上，他一直臭着臉，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憋屈似的。好不容易穿過半個京城來到林家，在門口就撞上了賈府的馬車。

看着那鮮豔的大紅包，胤祥眯起了眼，目光中帶着深意，盯着賈寶玉。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還是碼完了，簡直不要太佩服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