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蕭杭對李摩空低聲叮囑幾句。

第一，在外面不可大驚小怪随意說話，尤其不可議論下界。

第二，不許叫他上神。

第三，不要對他說的話做任何反駁。

最後，還是不要随意說話。

李摩空一口應承下來。他問：“不過我該如何稱呼上神？”

蕭杭翻着衣櫥，說：“叫我大神。扁舟大神。”

他不要臉了一回。

李摩空立刻道：“是，大神！”

蕭杭找出了一套新衣服。他在商場裏一看到這套衣服，立刻有個念頭冒出來——李摩空穿這個，一定比海報上的模特更好看。

“把這套衣服換上。”蕭杭淡淡說。

一見李摩空開始脫衣服，蕭杭轉過身去打開一條門縫側身出了房間。

幾個同學都看着他，似乎在等他一個解釋，為何他的房間裏會有這麽一個人。

蕭杭勉強笑了笑，壓低了聲音說：“這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弟，人挺好，也帥，可惜這裏……有點問題。我讓他換套衣服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衆人恍然大悟。祝成功說：“難怪他老是穿成這樣。”大家立刻說把表弟帶上一起吃飯，把這樣的人一個人留在家裏，太不安全了，一定得帶着。

蕭杭尴尬一笑，又等了幾分鐘，敲敲房間門，問：“小李，你好了沒有。我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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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沒有回答，但門緩緩打開了，李摩空走了出來。

他長發束起，穿了一身oversize的莫蘭迪白羊絨毛衣，黑色長褲，白色板鞋，恰到好處的露着腳踝。

若剛剛他還是從仙俠電影裏走出來的人物，那現在他是好像剛剛走完米蘭的T臺。

五個大學男生同時沉默。

大家在宿舍裏糙慣了，突然看到這麽一個精致過頭的同齡陌生人，有點不知道如何面對相處。

李摩空看這幾個人，心裏也沒底。此處上界，這些人又和上神親密，上神的朋友必然也是神仙。只是衆人看他的目光似乎都有些詫異。

李摩空已經大致明白了，自己原來的裝束在上界似乎是格格不入，因為這幾位大仙都穿的和上神差不多。

蕭杭清清嗓子，說：“要不我們走吧？”

大家這才打破尴尬，都說不打游戲了，直接去商場吧，反正那家店生意特別好，去晚了還得等座。

一行人打了兩輛車。蕭杭和李摩空兩個人一輛車。

蕭杭一言不發。他沉默，李摩空也不敢說話。他只是與上神并肩而坐，這已經是莫大的榮譽。

李摩空只是抓緊一切機會看着車窗外面，上界的一切都與下界不同，每一樣東西都讓他感到新鮮。他有數不清的問題想問，但是上神這時候看起來面容嚴肅，似乎在閉目吐納，他不敢打擾。

而且在出門之前他答應了上神，不會随意說話。

李摩空隐約意識到了，上神讓他換衣服，不許随意說話，謊稱自己是遠房表弟，都是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難道下界修者根本不該來這裏，被發現了會有危險？

到了商場，兩個人從出租車上下來。

李摩空第一次坐車，他時常禦劍飛行，所以這速度對他不算什麽，但神奇的是這車像轎子一樣，車夫僅一人便能使車如飛，果然是上界，連車夫都有如此深厚的法力！

今天是周六晚上，又正在搞雙11促銷活動，商場裏人潮湧動。李摩空緊緊跟在蕭杭身後，幾乎寸步不離。他沒想到天上街市是這樣熱鬧。

李摩空眼花缭亂，商場中綴滿了各種燈光裝飾，櫥窗裏展示着當季嶄新漂亮的衣服鞋子，最閃耀的是各種珠寶和手表奢侈品門店專櫃，華麗豪奢。

李摩空看着鑽石海報，目光直了，他終于忍不住小聲問蕭杭：“大神，我要用什麽才能換到那塊靈石？”他指了指那海報

他一眼就覺得那鑽石一定靈力非凡！能煉出極品法器！

蕭杭差點笑噴出來。那麽多家賣鑽石的，李摩空能挑中最貴的一家，果然審美是天生的。海報上的那一款鑽戒，至少要五十萬起。

他想想自己剛剛收到的稿費，有點肉痛。

蕭杭故作鎮定，看了李摩空一眼，道：“這有什麽好的，挂在外面唬人的。回頭我給你弄個更好的！”

這是他爹小時候糊弄他的說法:“這個玩具有什麽好玩的，走，爸給你弄個更厲害的！”

但他四五歲時候像狡詐的小動物，看破他爸是拿話哄他，他會在商場裏固執堅持：“不行！我不要更好的！我只要這個！”足以把大人逼瘋。

但李摩空聽了他的話，立刻浮出喜色，說：“那卑下先謝過大神了。”。

他這麽好哄，蕭杭心中反而有一絲內疚。內疚不多不少，恰好那麽小小一絲絲，但足夠勾着他的心。

蕭杭不由看了眼珠寶門店和專櫃的方向，那裏大多是情侶夫妻，或者長輩晚輩家人一起來買首飾，極少有兩個年輕小夥子一起來看首飾的。

李摩空只是微笑看着周圍的一切，并不時看一眼他的大神。

蕭杭與他目光相觸。

媽蛋！這是什麽“我很想要但是我要努力乖乖的”眼神！蕭杭在心底吶喊。

“好吧……”蕭杭說，“你在此處等我，不要走動，我去去就來。”

李摩空立刻點頭。

蕭杭匆匆去了李摩空指名的那家珠寶店。

李摩空站在原處，他仍仔細觀察着路人。

促銷人流量大，李摩空目光敏銳，他很快注意到了，來來往往的男女，大部分人手裏都有一塊小板子，樣式和上神拿在手裏的差不多。

李摩空揣測：難不成這就是上界最常用的本命法器？下界最常見的本命法器是劍，比如他自己的本命法器是長漓劍。只是到了上界，他沒了修為召不出來。

卻不知道上界的這小小一塊法器，能發揮出什麽驚人力量？

李摩空正思索着，忽然又看到有人拿出了粉紅色的靈符！和之前上神給他的一模一樣。

但上神叫他站在此處，不許走動。他只能原地等待。他站在那裏，眼睜睜看着那位老兄走遠了。

過了一會兒，李摩空開始覺得時間過得無比漫長，上神還沒有回來。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定力這麽差過。倒不是他站累了或者無聊，只是路過的每個人幾乎都會看他一眼。

“咦？”

“呵呵。”

“快看！”

“嗯……”

“看看看，那個人！”

“好長的頭發。”

各種竊竊私語，光是好長的頭發一句，李摩空就聽到了不下十遍。

甚至還有兩個年輕少女舉起法器正對他一閃。李摩空一驚，這個動作上次上神對他做過，之後他立刻不省人事回到了下界。一想到這個，李摩空立刻用手遮面，不許她們對着自己。

他終于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循着上神去時的方向找去。

李摩空剛走了兩步，忽然被一把拖住。

蕭杭拉住他的胳膊，生氣道：“我不是叫你不要亂走麽！”

李摩空見上神是真動氣了，連忙道：“我只是……”

蕭杭說：“你只是什麽你只是！你根本不知道這裏對你有多危險！”

李摩空不吭聲了。

蕭杭攥着一只包裝精美的小袋子，一言不發，李摩空跟在他身後。

蕭杭想，李摩空一定以為這裏的危險是什麽靈力，法術，甚至危及他的性命什麽的。但其實不是，這裏的危險是在于李摩空現在的狀況好比偷渡入境，沒有護照，沒有身份，他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如果他對別人胡言亂語自己是什麽聞天道掌門，一千七百年的修者，他只會被當成精神病人，不知道會被送到哪裏。

兩人默默去到了商場頂樓的火鍋店。

李摩空不敢再多說一句。坐扶梯上樓的時候，他也只能在心中默默驚嘆：“天梯！”

到了火鍋店，其他幾個同伴占了個不錯的寬敞的位置，已經快點好菜了。大家問他們怎麽現在才到。

祝成功看到了蕭杭手中的珠寶袋子，他激動得差點結巴：“你……你不會是去給我買生日禮物了吧？”

蕭杭冷漠臉：“我給你發過紅包了。這是給我媽買的，她也快過生日了。”

李摩空不吭聲，只是安安靜靜坐在蕭杭身邊。

祝成功說：“那好吧。我還想着你要真給我買這麽貴重的禮物，我怎麽回報你呢！”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蕭杭其實不怎麽愛吃火鍋，主要是聚一聚來聊聊天。但今天李摩空在，他有許多話也不能放開了聊，比平時沉默了很多。

李摩空其實并不想吃什麽東西，他辟谷多年，平時只用飲飲仙泉。吃得多反而不利于他修煉。何況他素來愛潔淨，這麽多人用同一口鍋，鍋中什麽東西都往裏扔，他有點勉強。

他以前一直以為飛升之後的仙神直接吸收天地日月精華了，沒想到上界仙神居然會熱衷口腹之欲，又是一樁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不過看到上神動了筷子，他也舉起了筷子。只是他很謹慎的避開了浮滿紅油的那一半，看起來太可疑了，選了乳色白湯的一邊。

剛一入口，李摩空立刻驚住了。

一口下去全是濃郁鮮美的湯汁，他從未想到火鍋這麽……攝魂。

但上神吃的不多，李摩空也學他不多吃。

蕭杭寝室的老大看李摩空一直安安靜靜聽他們說話，便主動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李摩空正要開口說話，蕭杭搶着替他說了：“他姓李，叫李童話。”他随口胡謅一句。

老大又問：“你現在還上學嗎？”

蕭杭說：“他不上學了，準備找點事做。”

老大噴蕭杭：“我問你表弟，你老搶答什麽？我看他挺好的，沒毛病。”

老大又對李摩空說：“你表哥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真的霸道，喜歡自作主張。有時候還挺欺負人的，你別怕他。”

蕭杭笑了一聲。

宿舍老大是他們寝室年齡最大的，成績好人也勤快，在班上在寝室說話都挺有分量。

蕭杭還是服氣他的，他笑着說：“好，你問你問。你看他自己說什麽。”

李摩空心想，不愧是上界，上神的朋友一定也是個厲害的大神。

老大想了想，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李摩空沒明白：“女朋友？”

蕭杭小聲給他翻譯：“就是老婆，相好的。”

李摩空搖頭：“沒有。”

衆人發出驚呼。祝成功說：“完了完了，這麽帥的都沒有女朋友！”

蕭杭仍是笑。

祝成功追問：“不會吧，你難道沒有喜歡的人嗎？”

李摩空鎮定說：“我有崇拜的人。”

蕭杭假裝沒有聽到。

作者有話要說：

【你就在此處，不要走動】出自朱自清《背影》（依然是爸爸梗）

蕭大豬蹄：不娶也要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