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原來如此

楚錦悠躲在山洞裏,兩眼空洞,似乎已經不會流淚了。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不知道官兵什麽時候走的,她只知道,她的父母死了,她的親人死了,那些陪伴她的人都死了。

她記着爹娘臨死前告訴她:“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所以,她一定要活着,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她活動了一下自己發麻的手臂,從縫隙往外看,已經是夜晚了,官兵應該都撤走了。

她輕輕的移開了擋住洞口的花盆,把頭伸了出來,外面一個人也沒有,只有滿地的屍體,母親的屍體不見了,她想去看看父親的屍體還在不在,但是她害怕遇到官兵,沒有武功的她絕對不能和官兵對上。

楚錦悠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想着不能這麽出去,太過引人矚目。趁着月光,她走到一個丫鬟的房間裏,從裏面翻出了一臉丫鬟常穿的衣服迅速換好,把自己散亂的頭發重新梳理了一下。

她輕手輕腳的走到後門,打開門看了一下确定沒有人,她一路瘋狂的跑,似乎感覺不到累。

許久,楚錦悠盯着兵部侍郎的大門看了許久,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不知道自己這麽貿然進去會不會給舅舅和表哥帶來麻煩,思量了一會兒,楚錦悠朝後門繞去。

也許是夜已經深了,後門并沒有人,楚錦悠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舅舅的府邸自己已經來了很多次,所以并不陌生,楚錦悠一路小跑走進了顧唯的院子,看見書房亮着的燈光,突然就很難受。

她走上前敲了敲門,一陣腳步聲走了響起,門從裏面打開,顧唯一臉驚訝的看着楚錦悠。

“悠兒,你,你怎麽……”

話還未說完楚錦悠再也忍不住,撲進顧唯懷裏低低的哭了起來。

看着懷中的楚錦悠,一絲莫名的情緒從顧唯的臉上劃過,但是很快他收起了那一抹情緒,輕輕拍着楚錦悠的背。

“好了,不哭了,我都知道了,沒事,還有我,沒事的,乖。”

許久,楚錦悠擡起頭看着他:

“表哥,我爹是冤枉的,他真的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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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唯摸摸她的頭說:“我知道。沒事了,都過去了,你先進來,明日我們再說,好嗎?”

楚錦悠感覺到今日的顧唯與往日有些不一樣,但是她也沒多想,只覺得可能是自己今日受得刺激太大出現了錯覺,她順從的跟着顧唯進了書房。

“小六,把西廂房收拾出來,表小姐晚上就歇在那兒。”

“是,少爺。”

小六在門外應着。其實楚錦悠走進院子他就看見了,本來想禀報,但是看着楚錦悠的樣子也就沒有出聲。平心而論,這個表小姐對他們少爺甚至對他們這些下人都是極好的,他下午時分聽說了丞相府的事,他自己都覺得丞相肯定是被冤枉的,楚丞相一直就是天齊有名的清官,怎麽可能……想到這裏也只能在心裏嘆口氣。

楚錦悠躺在床上一絲睡意也沒有,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突然就從一場美夢裏掉到了一場噩夢裏,來到這個時代這些年,那些朝夕相處的親人,突然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變故。

一夜無眠,天已經大亮,院子外面突然一陣吵鬧,好像來了很多人,楚錦悠一驚,連忙下床趴在窗邊一看,頓時臉色大變,來了很多官兵,已經将院子圍了起來,門突然被一腳踢開。

“丞相府餘孽,帶走。”

同樣是昨日的京兆尹,他一聲令下,官兵立馬上前抓住了她。

“你們這些強盜,土匪,你們冤枉我父親,我父親是冤枉的,你們這些殺人犯。”

楚錦悠幾乎失去理智,拼命的掙紮。

帶頭的官兵一巴掌就打了上來,他用的力氣極大,楚錦悠一口血吐了出來。

“你個賤人,敢辱罵朝廷命官,帶走。”

楚錦悠惡狠狠的瞪着那個打她的官兵,看的那個官兵毛骨悚然,連忙推推搡搡将楚錦悠帶了出去。

走到門口,兩個人走了過來,二人看到她明顯一愣,然後朝她走了過來。

是他,是上次救她的那個白衣公子,他怎麽在這裏,他怎麽和舅舅在一起。

他一走近身邊的人連忙跪下:“見過黎世子。”

她擡起頭呆呆的看着他,也未行禮。

黎逸風驀然一驚,竟然是她。

他淡淡的開口:“都起來吧。”

“謝世子。”

“京兆尹,你們這興師動衆的是?”

“回世子,我們今日一早有人去府衙報案,說丞相府餘孽藏在顧侍郎府邸,所以我們來捉拿判黨餘孽。”

京兆尹連忙回答道。

“奧,就是這個小姑娘?”

“正是,她是楚丞相的女兒,昨日逃脫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走吧。”

京兆尹連忙應下:“是。帶走。”

楚錦悠擡起頭又看了黎逸風一眼,低頭從他身邊走過。

“慢着。”

黎逸風突然開口,京兆尹又連忙頓住步子。

“世子還有什麽吩咐?”

“既然是判黨餘孽,那還是我直接帶到皇宮裏去面見皇上吧。”

“這……”

“怎麽,不行?”

“行行行,那就有勞世子了。”

“大人不必客氣。”

“走,撤。”

京兆尹連忙帶着一衆官兵走了出去。

楚錦悠再次擡頭看着黎逸風,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麽。而黎逸風卻不再看她,轉頭跟顧之信說了兩句話,就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回過頭看了看還站在原地的楚錦悠。

“還不走。”

楚錦悠連忙跟了上去,而她的舅舅,卻從頭到尾未和她說一句話,甚至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連表哥顧唯也沒有出現。

楚錦悠擡起頭目光輕輕淺淺的落在對面閉着眼睛的男子身上,俊雅的面容,一襲白衣,更加襯托的他的俊雅無雙。從上了馬車他就閉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樣,這五年,楚錦悠雖然從不參加任何宮宴,也不參加京中閨秀的聚會,但是寧王府黎世子他是知道的,父母早年為保先皇而死,與皇上一同長大,情同手足,性情溫雅,樣貌更是冠絕天下,這京城中的閨中女子無一不心儀于他。只是,他為什麽要帶自己進宮。

一路無話,到了宮門口,黎逸風率先下了車,楚錦悠緊跟在他身後,途中所遇宮女侍衛無一不下跪行禮。

來到禦書房門口,黎逸風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楚錦悠,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

“進去不要說話,聽我說,你就不會死。”

楚錦悠一愣,擡頭去看他,他已經走了進去,而門口的侍衛顯然已經習以為常,只是低頭行禮,楚錦悠連忙跟了上去。

“微臣見過皇上。”

黎逸風并未跪下,只是輕輕拱手,楚錦悠雖然驚嘆,但她知道自己是該行禮。

“臣女見過皇上,皇上金安。”

皇上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擡起頭并未看黎逸風,而是一臉玩味的看着楚錦悠。

“平身。我說逸風啊,你這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姐,直接帶來讓我賜婚嗎?我聽她自稱臣女,說說吧,是哪家小姐。”

“丞相府家的小姐。”

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皇上明顯一愣。

“罪臣之女?你看上她了?”

聲音依舊帶着調侃的意味。

“是,看上她了,我缺一個貼身丫鬟。”

貼身,丫鬟。楚錦悠一驚,忘記了一直看着自己的那一縷目光,擡頭驚訝的盯着黎逸風,而黎逸風卻未看她。

楚錦悠一擡頭正好對上了一直打量自己的皇上的視線,又連忙低下頭。

皇上也未點破,再次開口道:

“她的父親可犯得是通敵叛國的大罪,有可能她就是奸細,留在你身邊怕是不妥,這等罪臣餘孽應該趕盡殺絕。”

楚錦悠再不能忍,父親不是叛徒,父親沒有通敵叛國,不能讓別人污蔑自己的父親,這樣想着,嘴裏的話脫口而出:

“你胡說,我父親沒有通敵叛國,他是被陷害的,我父親是被冤枉的。”

皇上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懶懶的聲音再次響起:

“奧,楚小姐膽子不小,這是在質疑朕的判斷能力?”

楚錦悠擡起頭看着皇上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

“皇上,我父親為官這麽久,他的為人您不清楚嗎?今日只為別人的一句他通敵叛國,只為搜出來的那一份莫須有的罪證,就定了他的罪,就要将我們家人全部趕盡殺絕?皇上就這般視人命為草芥?皇上,您何其殘忍。”

皇上的依舊盯着楚錦悠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你說朕冤枉了你父親?”

“是。”

“那你可知是誰向我參奏你父親通敵叛國?”

皇上眯了眯眼睛,好像并未将楚錦悠的話放在心上:

“臣女不知。”

“那你看看這個吧。”

一本明黃色的奏折忍了過來,楚錦悠拿在手中打開,奏折中這就是指認父親通敵叛國,心早已不在天齊,要皇上盡早除之,但是等楚錦悠看到最後的署名頓時臉色大變,兵部侍郎:顧之信。

是舅舅,是舅舅給皇上上了奏折,是舅舅害死了父親,難怪,難怪今日京兆尹的捉拿自己舅舅未問一句,難怪京兆尹的會知道自己在哪裏,難怪表哥一直未出現,想必他也是知道的吧,呵呵,原來如此。

“現在楚小姐知道朕為什麽會如此相信了吧,你們自己家的人上奏的,能有假嗎?”

楚錦悠再也忍受不了,原來,原來是舅舅,喉頭一口腥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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