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沈又晴覺得自己腦袋裏有一挂鞭炮“噼裏啪啦”炸個沒停, 傻站着與裴遇對視, 待猛一回神，便見有濃重笑意自裴遇那雙如墨的眸子裏輕輕慢慢蕩開。

對方只懶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饒有興味地迎上她的目光，沈又晴心頭莫名也跟着那雙笑眼蕩了一蕩, 繼而狠狠往下沉——靠！被耍了！

沈又晴幾乎要炸毛：“你你你！”

結果那厮依舊淡定的很，保持着剛才的笑容平靜應對：“我怎麽？”

沈又晴憋着一股氣，想發又發出不來, 只能安慰自己——

別氣別氣, 救過命的……

沈又晴無聲沖裴遇翻白眼，裴遇看着她說：“以後別這樣了，難看。”

沈又晴搖頭晃腦：“我樂意。”

恰巧有值班護士來例行查崗，沈又晴作勢便不再搭理裴遇，哪想與她相比, 那漂亮小護士明顯對裴遇更感興趣，進門後眼睛一直沒離來裴遇的身上, 裴遇也沒站起, 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護士小妹妹聊天。沈又晴冷着臉看裴遇一眼, 量好體溫後把體溫計還給對方。

護士登記了她的體溫, 對裴遇說：“燒已經退了。”

沈又晴：“……”

她怎麽感覺有一絲絲尴尬？

裴遇微笑着點頭：“麻煩你了。”

小美女笑得花枝亂顫：“不麻煩, 應該的。”說完面帶桃花地推車走出去。

沈又晴面無表情道：“我這麽大個人杵在這裏, 打擾到你們真是不好意思。”

“昨晚是她幫你換衣服, ”裴遇說，“還滿意嗎？”

Advertisement

“春來到, 姑娘俏。”沈又晴贊賞道，“不錯啊。”

沈又晴喝了口水後把視線從裴遇身上移開，等了半晌，久不見裴遇有所回應。沈又晴狐疑，餘光瞥過去，只見裴遇很安靜的坐在那裏，他單手随意撐在額間，以一個極為放松的姿态緊阖雙眼。

沈又晴愣了一愣。

難不成睡着了？

她輕手輕腳走過去。心想居然這麽快就睡了？真的假的？

裴遇垂着腦袋，英俊的臉稍稍掩于一片陰影下，卻顯得五官更為清晰立體。沈又晴鬼頭鬼腦地湊近看，這才确認裴遇真的睡過去了。

原本對裴遇的所有不滿頃刻間被沖淡了許多，沈又晴想起裴遇昨晚上為自己整夜沒能休息，當即又愧疚又心疼。

那種感覺只在一瞬間湧上心頭，沈又晴嘆了口氣，又鬼使神差的湊近想去瞧瞧裴遇的睫毛。對方的睫毛很長，像極了網上所說的睫毛精。

神游間，對方的眉心幾不可見地稍稍蹙緊。

沈又晴忽地一頓，下一秒，便猝不及防對上裴遇微斂着的雙眸。男人的眼睛眯着，看似有幾分迷茫，是剛睡醒時還不算清醒的表現。

沈又晴：“！！！”

四目相對，沈又晴彈似的跳回床邊。

“不好意思，有點困，”對沈又晴怪異的視線視若無睹，裴遇輕聲問，“剛剛講到哪了？”

沈又晴下意識清嗓子，一本正經回他：“講你的良緣邂逅。”

裴遇微微挑眉，沈又晴也不知道這算是個什麽反應。沈又晴說：“制服誘惑哦，不喜歡麽？”

裴遇挺直腰換了個姿勢，懶洋洋地啓唇：“我連你的濕衣誘惑都無動于衷，制服算什麽？”

沈又晴：“……”

裴遇想了下，又補充：“哦，把誘惑兩字删了。”

沈又晴坐在病沿邊上懷裏抱着枕頭，她把下巴擱在枕頭上，冷漠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哦，沒能誘惑到你。”

裴遇勾起淺笑：“別灰心。”

“不灰心，”沈又晴打了個哈欠，“裴男神眼光高，能理解。”

沈又晴心想，不然怎麽能被薛傑睿叫“瞎眼裴”。

休息了少頃，夜裏沈又晴把自己收拾幹淨準備回家，明早再過來醫院辦出院手續也行。換上的衣服是裴遇随便在附近商場買的寬袖T恤衫和休閑褲，褲子略微有些大，裴遇不知從哪找來一條布帶子綁在她的腰上。

沈又晴漲紅臉低頭看着裴遇勾腰給自己綁腰帶的動作，嘟囔：“裴先生，你對我的身材是有什麽誤會嗎？”

“你的左手別亂動，小心傷口。”裴遇淡定道，“這是最小碼了。”

沈又晴反駁：“我沒有亂動！”

裴遇打了個蝴蝶結，直起身：“我怎麽知道你是真的哪裏都沒肉，以後多吃點。”

“我不是！”沈又晴憤然，“那你知道你這個結綁得有點醜嗎？”

“我覺得還行，”裴遇不以為然，“湊合着看吧。”

沈又晴：“……”

“沒經驗，”裴遇說：“實在忍不了，你自己動手解了，褲子大點算什麽，掉了就掉了。”

沈又晴：“……”

沈又晴妥協：“那就這樣吧”

都是社會人，她惹不起還不行麽……

沈又晴兩手空空走得自在，臨走環視一周，還是把床頭的那束香槟玫瑰給抱上了。裴遇先行下樓，見沈又晴手裏捧着的花似有些詫異，沈又晴說：“反正放那裏也是浪費。”

裴遇嘴角動了動，打開車門：“上車。”

夜色靜谧。

沈又晴坐在副駕駛側頭望了幾眼，目光從方向盤移至裴遇那雙骨節明晰的手，最後落在裴遇輪廓清隽的側臉上。沈又晴準備說話，裴遇搶先一步開口：“怎麽了？”

窗外景色不斷倒退，沿街燈火通明，沈又晴心想着這人不說話的時候真是賞心悅目。沈又晴又打量了裴遇少頃，才笑嘻嘻出聲：“大恩不言謝，現在還得勞煩你送我回去，很是過意不去。”

裴遇回她：“是你沒給我讓你謝的機會。”

沈又晴認真問：“除了衣食住行方面，你就沒有什麽別的願望？”

“随便我說？”

“……如果我做得到的話。”

裴遇這才稍微睨眼瞥了她一下，收回目光挑眉：“這麽大方？”

沈又晴瞪眼補充：“賣藝不賣身！”

裴遇笑：“沒興趣。”

沈又晴：“……”

裴遇思考須臾：“學聲貓叫來聽聽？”

沈又晴一臉冏，這人都什麽惡趣味……

“我——不——會！”沈又晴沒好氣扭頭，望向窗外夜景，暗裏又把裴遇裏裏外外吐槽個遍。

裴遇微微一笑，沒說話。

待裴遇駛進小區大門內，沈又晴才回過神來，原本想着路程遙遠指不定得多無聊，不想居然一晃眼就到了。

裴遇接了個電話，短暫聊了幾句，見着裴遇神色微變的模樣沈又晴也沒好意思打擾對方，待這通電話挂斷，裴遇才解開安全帶，道：“走吧，送你上去。”

沈又晴開車門的手一頓，裴遇說：“還記不記得我上回從濘大送你回來那次？”

沈又晴不解：“什麽？”

裴遇卻已推門下了車。

沈又晴怔然，急忙跟上去：“你提這個做什麽？”

裴遇在大廳的電梯前停住腳，待電梯門開，裴遇示意沈又晴先進去。

沈又晴微微仰頭看着随後走進電梯與自己并肩而站的裴遇，敏銳察覺到什麽：“跟我這次的事情有關系對不對？”

裴遇按下沈又晴住所樓層的按鈕，不置可否：“那天你進電梯是不是有遇見什麽人？”

沈又晴聞言陷入回憶，旋即面色一僵。

裴遇也疑惑：“你那天發現了什麽？很緊張？”

“我沒有發現什麽不妥的地方。”沈又晴驚訝道，“那天的人是柴宇？”

“嗯。”

“不過我一開始沒有注意到電梯是去地下室的，後來那人走出去，我才重新上樓回了家。”

裴遇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手上提了什麽？”

“沒有。”沈又晴很肯定答道，又問：“包裏有什麽？”

“你看見了？”裴遇揚眉。

“沒有，”沈又晴說，“不過後來他很在意……他問我有沒有看見他的包？”

裴遇皺眉，沈又晴也将眉心擰成了川字：“什麽意思？”

電梯停住，裴遇率先擡腳走出去，冷言：“前一日的監控顯示有個女的進了他家門，就再也沒出來過。”

裴遇嗓音漸弱，沈又晴緊随其後聽得仔細，忽見裴遇杵足停下，沈又晴把視線從裴遇處收回，一轉頭也愣了。

不遠處有人目視這邊緩緩從牆邊站起，單薄的襯衫上還有未來得及撫平的褶皺，身形像是沒站穩，局促晃了一晃。

沈又晴在裴遇身邊站定：“季時？”

季時臉色蒼白着沒應聲，他的眼光在沈又晴與裴遇之間徘徊須臾，最終定格在沈又晴右手捧着的大束玫瑰上。

沈又晴從來沒想過會在這裏看見季時。

這陣子發生的事情太多，她腦子還亂得很，當下因眼前人帶來的不快又悉數湧回，沉甸甸的悶在心口處。

“你在這裏做什麽？” 沈又晴竭力保持淡定，一邊說着一邊思索是不是該勸裴遇馬上離開。畢竟是私事，她也不想讓旁人看了笑話。

季時聞言卻只是默默的将視線轉移到了沈又晴的臉上。或震驚或悲恸，所有的複雜情緒緊緊交織糾纏，最終彙為暗眸之中的無聲湧動，一動不動與她對視。

不過一瞬，沈又晴避開季時的眼光，垂眸上前：“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側肩而過之際，季時氣湧上頭，登時掠過那大束玫瑰抓住沈又晴空閑的左手：“晴晴！你去哪了？！”

季時這一舉動來得突然，正好抓在她的傷口上，沈又晴大駭，吃痛大叫：“你放手！”

“沈又晴！”裴遇見狀也冷着臉厲聲道。

沈又晴一把将花束砸在季時臉上，季時被砸得有些懵，臉上和胸口衣領處盡是清水水漬，卻仍是不肯松手。花瓣落了滿地。

沈又晴疼出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大吼：“滾啊！你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