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搜救犬

司茵在外頭等他時,望着進出的人,感慨他職場精英人士的清爽打扮,與油膩的學校後街實在格格不入。

她覺着,像時穆這樣男神級別的人物,上公廁真是委屈他了。

所以她腦子裏崩出的第一個念頭:是他打算買一套……适合學校後街風格的衣服。

不怪她有這種想法,她實在想不明白,時穆為什麽讓她陪着買衣服。

畢竟有求于人,她也沒多問,自覺地跟着男人去了商場。

到了萬鴻廣場,時穆帶她徑直上六樓,進了一家裝修別致的服裝店。

踏進門,一只溫呼呼的小毛球撞上她的腳踝,輕癢感由腳傳遍全身,她下意識往後一退。

司茵一低頭,發現原來是一只在地上翻滾的小泰迪。

司茵放眼望整個店面,不由發出驚嘆。

乖乖。約有數十只毛團一樣的泰迪,在衣架之間歡快地追逐。

老板娘三十出頭,一身旗袍,肩上搭着一條紅色繡花披肩。

她懷裏抱着一只小泰迪,朝他們走過來,打量一眼司茵,又看時穆,眉眼一彎笑道:“時先生,來看我們家小布仔?”

“帶小姑娘買衣服。”時穆沖對方回以恰到好處的微笑。

清潤的氣息裏,卻給人以距離感。與司茵相處時表現的親近感完全不同。

司茵被挂在高處的一條連衣裙吸引,沒聽他們說話。

老板娘打量她,小姑娘穿衣打扮偏中性,但也蓋不住骨子裏透出的那股子水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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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白的小臉擡着,烏黑的眼仿佛被注了一汪清水。

老板娘讓導購取下那條裙子,遞到她跟前。

司茵眨着眼睛一愣,手一推,拒絕道:“不不不,我不是來買衣服的。”

商場裏的衣服,都不便宜,動辄上千。

司豪是留下一筆錢,但這筆錢她得留着上學。如果以後打算考研,或出國,那筆錢遠遠不夠。

所以,她能省則省。

一條毛絨絨的小泰迪在時穆腳下撒嬌。

他彎下腰,将泰迪抱在懷裏,一面揉着小泰迪,一面對司茵說:“去試試。”

司茵反應過來,原來時穆不是給自己買衣服,是帶她來買衣服。

她扯着男人肩袖,踮起腳,盡量湊近他的耳朵,小聲道:“這裏的衣服不便宜,我壓根……我還是個學生。不是陪你買衣服嗎?怎麽變成……”

小姑娘墊着腳湊近男人耳朵說話。

就像毛團子小奶犬,努力踮腳去夠長腿狐貍的耳朵。

“去試試,”時穆再次聲明自己的立場和身份,“司茵,我欠司豪很多,答應他做你的監護人,我便盡力做好。今天我為你買衣服,等以後你賺了錢,難道會不舍得給我買件衣服?或者說,你對自己就這麽沒信心?工作之後,還怕送不起一件衣服給我?”

“……”

站在她的立場,她骨子裏排斥時穆做她的監護人,是不想麻煩任何人。

但在時穆的立場,他只想完成司豪的遺願。

兩人都各有立場。

正如他所說,如果她今天覺得讓他買衣服這事兒,難為情;那麽待她以後賺了錢,再給他買衣服還這個人情便好。

她點頭接受,擡眼望着老板娘,聲音怯怯,問:“老板,這件衣服,多少錢?”

老板娘與時穆交換眼神,眉眼一彎笑道:“哦,這件啊,打折,399。”

店裏的衣服走定制,沒有标價格。這條連衣裙被老板娘硬生生從四位數,減到三位數。

這家服裝品牌是老板娘原創,不算什麽國際名牌。

但料子好,貼身,有款。時穆考慮到司茵還是學生,穿大牌在校內實在招搖,便帶她來了這家低調的原創服裝店。

挺便宜。

司茵烏黑的眼睛一眨:“那好,我試試。”

連衣裙樣式簡單,一朵繡花盤在腰間,徐然如生。

很适合身材嬌小的女孩,将她腰肢收得纖細,小香肩半露,終于帶出幾抹別致的小成熟。

小女孩終于有點小女人的氣息。

從服裝店出來,時穆感慨哄着小姑娘買衣服不太容易。

——

小姑娘聽話,當然要給顆甜棗吃。時穆帶她回醫院看AK。

已經晚上十一點,寵物醫院挂號的人少了許多。

醫院後院。

保安隊長老油正牽着一條老黑背在四周巡邏。

看見時穆,主動過來與時穆打招呼:“時院長,這麽晚了還來醫院,加班嗎?”

時穆點頭,神色淡淡:“嗯,來看AK。”

老油看見時穆身後跟了條小尾巴,好奇打探,笑道:“這是咱醫院新來的護士?”

“她還是個學生。老油,這是司茵,”時穆又對司茵介紹說,“小司茵,這是老油。”

“小司茵,你好你好。”老油沖司茵颔首,又指着自己的黑背說:“這是我夥伴,小油。”

司茵低頭,打量這條叫小油的黑背。

它狗臉冷漠,身上的肉厚且實,看着像上了年齡的犬。

她注意到,小油只有三條腿。

等進了電梯,時穆才跟她解釋:“老油是退休的老警察,小油是條警犬。在執行一次任務時,為了保護老油受傷,腿被歹徒生生砍斷。”

“生生……砍斷?”司茵心顫了一下。

那樣的畫面,她不敢腦補,也無法想象,當時的小油有多痛苦。

司茵問:“那為什麽不裝義肢?”

時穆解釋說:“小油的腿從大腿根部截斷,即使裝上義肢,也僅僅只是美觀。它是一條工作犬,義肢會一定程度的影響它的工作。”

司茵想起AK,心生一絲憐憫。

美森醫院的寵物病房設備齊全,裝修現代化,明朗通透。

Ak是獨立病房,床位是一只類似于太空艙的籠子。它靜靜地趴在籠子裏,無精打采。

看見籠子外的人,只輕輕掀了掀眼皮兒,提不起一絲興致。

司茵敲敲栅欄門,叫它名字:“AK”

它沒應,甚至沒給她一個眼神。

AK與白天那會不太同,并不熱情。

司茵發現,狗糧和水,它一口沒動。她扭過頭問時穆:“它這是怎麽了?”

時穆并沒急着回答,神色嚴肅地打開栅欄門。

他眉頭緊鎖,替AK簡單檢查了一下,扭過頭囑咐司茵:“你抱它出來,放在那邊觀察臺上,我給它量個體溫。”

“好。”司茵小心翼翼将AK抱出來。

時穆取好體溫計轉身,看見小姑娘抱馬犬的情景,忍俊不禁。

他忽略了小姑娘與成年馬犬的體格。

AK約45斤左右,體長已經超過司茵半截身。這條大家夥,愣是将司茵襯托成了一個小不點兒。

烈犬與蘿莉,畫面可愛。

十分鐘後,時穆取出體溫計。

AK體溫正常,傷口又上了鎮痛藥膏,情緒理應不該這樣低落。

司茵一臉焦急問他:“它到底怎麽了?”

時穆彎下腰,視線與犬的視線平齊,目光關切,聲線低而溫柔:“Ak,AK”

男人低喚犬的名字,聲線幾乎酥化人的骨頭,可這條犬卻毫無所動。

AK将下巴搭在一雙前爪上,仿佛很累,索性閉上了眼。

司茵緊張地抓住時穆手腕,手心覆了一層冷汗:“AK到底怎麽了?”

白天還好好地,晚上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時穆不敢妄下定論。

她打電話給肖護士,詢問AK下午是否接觸了什麽。

肖護士在電話那端想了半晌,回答說:“哦,下午我們帶AK回治療室,有一個穿消防服的消防員,抱着條小犬來治療。AK看見後拼了命的去追,消防員進了電梯,它便拿頭去撞電梯,很激動。之後我們把它送回病房,它就一直悶悶不樂。”

司茵的手指抓了抓AK毛絨絨的爪背,眸裏水光掠動,低聲說:“它一定是把消防員當成了哥哥。”

時穆點頭,分析說: “司豪去世,AK有心理創傷。它可能自欺欺狗,覺得司豪沒有去世,是抛棄了它。它的情況不太樂觀,如果接下來依然不吃不喝,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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