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特醜犬

她有預感, 陸南口中的“臺灣人”,是莫東。

司茵聽時穆說過, 深眠夫婦的孩子夭折, 但此事對外隐瞞。他們夫妻倆的事,時穆沒主動跟她仔細講, 她也敢細問。

所以她也不知道, 深眠夫婦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木眠雖是時穆的妹妹,但她也是娛樂圈金字塔尖的人, 且她們也未見過面,于司茵來說, 對方是陌生人, 絲毫沒有親切感。

況且, 娛樂圈那些事兒,真假難辨。

陸南既然這麽說,一定有其理由, 謹慎些總是沒錯。

司茵從包間出來,姜邵依然抱着狗坐在門口, 地痞無賴式糾纏手段。他哼着小曲兒,揪着老虎替它按摩一雙耳朵。

聽見門開的聲音,姜邵豁然擡眼:“小司茵, 南南跟你說什麽了?”

司茵一臉抱歉回答:“我們談工作,沒談你。”

姜邵臉色瞬變,怒目圓睜:“我靠你就沒替我美言幾句?小司茵,你還是不是哥們兒啊?”

“不是啊, 我們熟嗎?”司茵眨巴着那雙靈動的雙眼,反問。

“…………”姜邵如鲠在喉,差點嘔出血。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小姑娘嗆人手段快達到老禽獸的段數了,好好一姑娘,給老禽獸毀了、毀了……

不是司茵不想幫,是她壓根不知從何下手。

陸南行事有主見,性格果敢非常。她知輕重,也拿得起放得下,活得灑脫。她本不能理解陸南為什麽和他分手,現在看見姜邵的孩子氣,終于明白。

從一開始,他們好像就不在一個頻道,仿佛兩個世界的人。陸南有時表面上像個孩子,心卻如明鏡,在娛樂圈摸爬打滾的人,哪兒能和姜邵一樣心思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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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司茵似乎有點明白陸南為什麽與姜邵分手了。一對兒戀人不在一個世界,思想不在一處,沒能進入磨合期便分開,他們不是不喜歡對方,而是……

而是什麽呢?司茵自己也想不明白,只是心裏隐隐有那麽一個感覺。

回去路上,老狐貍開車,經過彩虹大橋,司茵叫他開車去河堤,他們帶着三條犬沿着河邊綠化道散步,遛狗。

在河堤遛狗,即使沒人也必須牽繩。時穆單手拉着三條牽引繩,三條狗乖巧地跟在後面,體型大小從左到右,依次遞增。

幾近淩晨,河堤上光影綽綽,空氣微潮。

平靜無波的河面倒映出彩虹大橋,五彩絢爛。這才不過八月,一陣陣微風,卻吹得人冷意肆然。

司茵穿着簡單的吊帶裙,覺得一雙赤臂有些涼意,雞皮疙瘩漸起,趕緊抱住雙臂揉搓。

她的脖子也跟着一縮,正想感慨今夜溫度低,時穆卻長臂一伸,将她攬進懷裏。

一瞬間,男人仿佛替她擋住了所有冷風,炙熱的臂彎讓她心下踏實。靠在他懷裏,哪怕世界末日,赴湯蹈火,畏懼感也會變得微弱。

這樣安穩的懷抱,即便赴死,也是無所畏懼的吧。

她将腦袋歪了歪,靠在他胸口,像塊牛皮糖一樣黏着他走路,歪歪斜斜,不成體統,卻樂在其中。她說:“老狐貍,陸南和姜邵的世界,仿佛總不能交融,到了磨合期,兩人就變成平行線,這是為什麽?”

路燈将三犬兩人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長,三條犬的耳朵仿佛變成精靈耳,雖是黑影,卻透着小萌乖。

時穆停下步子,駐在原地,側過身,面對她,眼神如這夜色一樣溫柔,“司茵,我們性格迥然不同,但歸根究底,是一個世界的人。而姜邵總是孩子氣,不能融入陸南的世界,也很正常。”

“嗯?”她不是很明白。

他們的性格、身高、甚至年齡閱歷都有差距,從未有旁人覺得他們般配,她也從未覺得兩人是一個世界的人。她以為,兩人只是因為彼此喜歡,相互吸引,才勉強融入一個世界。

她如實告訴時穆,她的想法。

因為兩人的駐足,三條犬也坐在原地。老虎無聊,擡起狗爪去拍AK腦袋,被AK不耐煩地反咬一口;特工十分不待見老虎拿狗爪去碰AK,跟它鬧起來。

于是兩條犬,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地……幹了起來。

時穆與女孩的想法恰好相反,他道:“司茵,我們都像狐貍,存着狡詐。”

她一愣,擡眼去看他,正想辯解,男人已經俯身下來,在她唇角落下輕輕一吻,“小狐貍,謝謝你與我同生共死,”他又将司茵攬入懷中,下巴搭在女孩頭頂輕輕蹭,語氣慵懶:“老狐貍這條命,以後只歸你。”

司茵仰頭望着他,翹長濃密的睫毛一撲一扇,瞪着一雙水靈的眼睛,愣好半晌,“真噠?”

“嗯。”

“那我欺負你,會還手嗎?”

“不還,随你欺負,”時穆牽住她一雙小手,發覺冰涼,握在掌心替她揉搓,“命都是你的,任你欺負。不過——”

有轉折,她就知道,老狐貍才不會随便給她欺負。

男人語氣一頓,接着話頭又說:“不過,我不是姜邵,你想和我分手,我不會同意。即便日後結了婚,你也別想與我離。這點心理準備,你得有,我會做你生命中那塊永遠舍棄不掉的牛皮糖。”

司茵心跳一陣加速,如果這樣的話是從其它男人嘴裏說出,她會覺得偏執、變态,絲毫不給她人生自由的思考。

但說這話的人是老狐貍,會讓她覺得安心,心裏巨踏實。

這些話,甚至比那些“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的海誓山盟,要讓她覺得靠譜。

司茵嘴唇一彎,一只腳踩在他腳背上,另一只腳也踏上去。

“我也不是陸南,不如她潇灑,也放不開手。我們生死都共經歷,我才不舍得,”她踩在男人一雙腳背上,拽住男人一雙耳朵,借力将腳尖往高了踮。她的嘴唇終于挨到男人下巴,“老狐貍,那說好了,我欺負你,不許還手。”

“嗯。”他擔心女孩踮腳吃力,用手攬住她的腰,又受不住這近在咫尺的誘惑,稍微一低頭,将她吻住。

偏這個吻又猛烈,讓司茵無力招架,她“唔”了一陣,只好乖乖迎合。

十分鐘後,他才戀戀不舍松開。

司茵揉着嘴輕哼一聲:“你居然敢報複……”

時穆一揉她的後腦勺:“不讓還手,還嘴總行?”

好一個“還嘴”,被他強行塞了一嘴糖,司茵有點暈,甚至天旋地轉。

生命裏那一束感情之花,仿佛在這一瞬徹底綻放。

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有踏實感,年少時期暗戀的那個大哥哥居然成為她的男朋友,也終于成為她的男朋友。

——

休息了幾日,司茵被劇組一通電話叫到了z市豪文酒店。

五星酒店門廳奢華。車停在門口,羅辺先下車,替老板去開車門。

為了不給酒店其它客人帶來困擾,司茵抱着AK下車,即使進入酒店,也是高高抱在懷裏,不讓它着地。

大廳內有劇組工作人員接待,司茵和羅辺被帶上五樓一間套房。

客廳內,已經有一人一犬在那裏等候。聽見開門聲響,打眼去看,沒一會,與從玄關裏走出的司茵羅辺打了個照面。

他微笑:“司茵小姐,好久不見。”

羅辺的眼神毫不掩飾地往下一沉。司茵也冷眉冷眼對着男人,嘴唇抿出一條微弧,話裏也藏着鋒刃,“是嗎?可我怎麽記得,與莫東先生才見過?”

莫東谄笑道:“上次澳門一別,咱們可是有足月未見了。”

司茵從老狐貍身上學來點兒從容不迫,淡定自若道:“哦?我還以為,與莫東先生在蘊南見過。”

莫東的笑聲裏透着爽朗:“司茵小姐怎麽看誰都像我?莫非是我長得有什麽特別之處,讓你思念?這樣可不好,時先生若是知道司茵小姐這樣想着其它男人,會吃醋的。”

司茵牽着狗坐在男人對面的獨立沙發上,眉眼一彎,調笑的口吻:“那是,莫東先生是長得挺特別,所以才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人的情緒可以僞裝,但犬的情緒難以收斂。

AK坐在司茵面前,用犬類最兇橫的眼神去瞪莫東,龇牙輕磨,只等主人一聲令下,随時準備進攻。

莫東被她勾起了興致:“哦?我倒好奇,我這渾身上下,哪處特別?”

工作人員替司茵和羅辺倒了杯茶。司茵口幹舌燥,抓起茶杯吹了一口表面浮沫:“哎呀,莫東先生您真搞笑,凡事問那麽清楚幹嘛啦。當然是特別醜啦——”姑娘故意咂舌,沖對方露出一對甜酒窩,毫無殺傷力,仿佛罵人都是一種令人舒心的恭維話。

羅辺就快被老板的兩面三刀折服,卻又因為她一句“特別醜”破功。

門口傳來一陣輕咳,客廳內,三人兩犬,幾乎同時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玄關處,出現眉眼清俊的男人。

鄒廷深近一米九,肩臂線條結實利索,将襯衣穿得挺括。

他長腿幾邁走過來,将一沓文件甩在茶幾上,薄唇輕啓:“這是劇本,一個小時內給我消化它,演一段給我看。”

他坐在那裏,眉眼嚴肅收斂,冷意傲然。

司茵取過劇本,打算仔細閱讀,翻開,這層頭皮卻跟着一麻。

整張白紙上,只有這一句話。所謂的劇本,也只有一句話。至于要如何演繹,如何表現,全靠兩人自由發揮。

——“黑雨(犬)看見鄒風倒在血泊中,情緒幾近發狂。(表演時間:30分鐘)”

司茵下意識去和莫東對視,對方眼神裏帶着一絲狡黠,仿佛成竹在胸。莫東早在幾天前,就已經私下花高價買過編劇的劇本,而這一段,在劇本有具體的表述。

他按照劇本描述,将一段演繹提前訓練。他是有備而來,自然一腔信心。

莫東提議先演,想先入為主。為了不讓兩位選手相互影響,莫東被工作人員帶入小房間。

客廳電視打開,小房間內的一舉一動,都在這電視裏呈現。人犬互動的細節,也在這熒屏之中被悉數放大。

開始前,鄒廷深的經紀人也進來,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同他們一起看這段演繹。

莫東的演繹,與劇本裏相差無二。犬的演繹也算到位,叫聲和一系列動作非常到位和熟稔。看完他的表演,司茵心裏直打鼓,這段演繹的完整度真的就跟看電視似的,她似乎沒有比下去的必要了。

就連鄒廷深的經紀人也說:“老鄒,這姑娘沒必要演了吧?莫先生的演繹已經很完美了。”

司茵不想放棄,正想替自己争取兩句,鄒廷深卻側過頭對她說:“該你了。”

她微愣,反應過來,忙牽起AK往裏走。

門從裏面被打開,莫東和他的犬從裏面出來,男人嘴角壓着的笑容看得她極不舒服。她立在門口,久久沒有進去。

這一段主要是犬的情緒表現,犬要演出那種看見主人倒在血泊中的悲痛和絕望,動作好演,情緒最難。

司茵垂眼去看AK,開始思考如何能讓它有悲痛情緒。

鄒廷深盯着她那只沉默的後腦勺問:“有問題?”

她扭過頭,問鄒廷深:“可以給我一袋血漿嗎?”

鄒廷深點頭,示意助理去取道具。

助理将道具取來,小姑娘握着一袋血漿進了房間。她與莫東不同,進房間後,将血漿塞進肚子裏,然後躺在地上。

開始演繹之前,她對AK吹了一聲口哨。

原本搖着尾巴,想歡快參與任務的AK突然一愣,尾巴僵住,尖尖耳朵也僵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老虎在醫院裏跟一群動物吹牛逼:“卧槽我跟你們講,我老婆要當明星了!要去演戲了!!”

大臉貓舔舔爪子,冷眼看它:“呵呵,k姐是你老婆?你可做夢吧。”

綠毛鹦鹉:“傻逼、傻逼、自作多情!”

醫院衆寵物七嘴八舌讨論:“老虎又在吹牛逼了,k姐能是這二愣子的老婆?”

嘈雜的讨論聲中,有一道清冽的聲音響起:“這二愣子是我老婆。”【微笑

大家被這道冷沉的聲音吓住,一瞬靜默,目光紛紛集中一處。

看清是特工,吓得一群動物四散而逃,只剩老虎一個人站在樓梯上招狗爪:“哎,我說你們跑什麽!回來聽我講————我老婆真的要當明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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