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商陸沒有要走的意思，宋曦冉摸不準他到底來幹嘛，也不敢下逐客令，兩人各占據沙發一隅，并不交流。

她抱着電腦寫策劃，寫着寫着忍不住走神去刷微博。二十分鐘不到，她的微博私信已破五百，有圈內人來問候，也有浮屠客的粉絲追問他的退社原因，越看越煩。

“吃不吃宵夜？”

正當她差不多要忘了屋子裏還有一個人的時候，沙發上的男人忽然開口。

“我餓了。”他補充。

這副面癱臉難得的有了神情，那雙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看着她，那幾乎算得上是眼巴巴的神情讓宋曦冉把“餓了滾回你家”的話憋了回去，不自覺開口問：“吃什麽？”

她退出微博頁面，刷起了外賣，嘴裏念念有詞：“這個點......燒烤？算了讨厭孜然......過橋米線，沒胃口......麻辣小龍蝦，配送慢......炸雞......”

“可以，”他打斷，“就這個。”然後他湊上來看了一眼，在自己手機上輸入店名，勾勾選選之後，他的手機傳來扣費短信的聲音。

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宋曦冉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非常淑女地控訴：“雖然你付了錢，但是為什麽不尊重一下女士的意見呢？”

“你不吃？”他反問。

“我......”下意識的否認卡在喉頭，他的眼神仿佛在說他已經看透一切：第一次見面她就拎着“叫了個雞”炸雞外賣。

她選擇沉默，低頭繼續寫策劃書。

外賣送來的時候商陸衡去開的門，外賣小哥在他門口轉過身，“咦，您在這邊啊，哈，宋小姐點的吧，夜晚愉快，嘿嘿！”

一聲嘿嘿。

門口的商陸衡和客廳裏的宋曦冉不約而同滿臉黑線。

他拎着兩大盒進來，擱茶幾上，其中一盒是幾罐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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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點那麽多酒要幹嘛？”

商陸衡：“滿減......”

“噢。”

實際上她有點想喝。

不止有點......

開到第三罐的時候，除了肚子有點撐，宋曦冉沒別的感覺，對面的商陸衡也沒有重影，他仰頭喝酒時滾動的喉結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哎，商陸衡，你為什麽不簽經濟公司啊，雖然你臉臭脾氣也臭，但你真挺有市場的，相信我，以我的經驗......”

“以你當了四年半吊子經紀人的經驗？”

“什麽叫半吊子！一百號！我管着一百號歌手好吧！四年，太不容易了我告訴你，剛開始的時候，社團招新人，我名不見經傳的，都沒什麽人來考核，好不容易有了，都是些歪瓜裂棗的，沒給過，就到論壇挂我，說我眼高于頂，好高骛遠，不自量力.......不自量力.......這個詞跟随我很久了，過兩天也許又要刷起來了。”

“後來呢？”

“後來，運氣好？招到了離天，接着就是浮屠......後來，月玲珑啊，吉娃娃啊，還有跟你合作過的大耳朵，都是奔着浮屠來的，到現在為止，大概還是沒有幾個人認西沉，浮屠才是信仰......”

男人聽到這，撫了撫額。看來她對自己的江湖地位并不太清楚。

圈內都傳，盛世之音的掌櫃西沉，城府極深，識人善用，足智多謀，雄才大略，将一群才德兼備的人納入麾下，管理得服服帖帖，是個了不得的女人。

幾個形容詞串在一起，浮現在眼前的應該是個犀利禦姐。

而商陸衡看到的，就是一個愛鬥嘴、耍賴皮、腦子時而好使時而不好使的女人。

而這個女人忽然拿一只雞腿指着他：“說到這個合作我就納悶，你幹嘛不和女歌手合作？”

商陸衡：“麻煩。”

“那我呢？”她的雞腿指向自己，“你居然拒絕我，想當年我也是大風起兮雲飛揚......”

說着像是憤懑得不行，豪邁地拿起酒罐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你別以為我沒看你那個訪談！”

她忽然站起來，模仿——

雙手捧臉：［商陸大大不和女歌手合作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嗎？］

耷拉臉：［沒有。］

雙手捧臉：［那有沒有想合作的女歌手？］

耷拉臉：［沒有。］

雙手捧臉：［那風起呢？］

耷拉臉：［不認識，沒興趣。］

然後她結束單人反串，扔了手上的炸雞腿：“居然不認識！居然沒興趣！辣雞，我才對你沒興趣！”

商陸衡記得這段訪談，斷喬歌會他去做嘉賓被問到的，他記得他的原話是：“沒興趣，也不認識，人都匿了還老把人挖出來講，你們這是刨墳。”

那主持人知道他是給臺階，連忙接話說：“要是真能把風起女神刨出來那也是功德一件了。”

對面目光憤憤的女生跌跌撞撞坐回沙發，卧倒在幾個玩偶身上。

不動了。

西沉..........

風起？

商陸衡放下酒罐，走到沙發邊，酒氣伴着女孩身上特有的馨香侵入鼻端。沙發上的人胸脯起伏，呼吸均勻。

沙發邊的筆記本電腦剛才被她碰到，屏幕重新亮起，照着她酣醺的臉。商陸看過去，屏幕上是文案編輯的頁面，大號居中的幾個字是：盛世之音民樂團籌建策劃書。

策劃已經寫了大半，項目意義、執行時間、工作分配已經完成，看起來調理清晰，不像是剛遭招牌退社打擊的人寫出來的。

除去最末尾那幾個多出來的字，策劃書看着精确完美：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看起來應該是無意識打上去的。

商陸衡把沙發尾的毯子拉過來，剛要蓋上，沙發上的人大概是嫌身下的玩偶硌得慌，哼哼唧唧地要翻身，到了沙發邊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他微微嘆息，彎腰一只胳膊接住。

正要把她撈回沙發上，脖子攀上熱熱軟軟的手臂，男人身子一僵。

他掃了一圈不算寬敞的沙發，懶腰抱起她往卧室走，喝醉的人下意識往他懷裏蹭，柔軟觸碰胸口，男人腳步停頓，耳跡迅速泛起的紅暈掩藏在昏黃的廊燈下。

淩晨光景，宋曦冉在洪荒之意的催促下醒來，迷迷糊糊找拖鞋，沒找到，迷迷糊糊往洗手間走，上了個廁所又迷迷糊糊出來，視線觸及茶幾上橫七豎八的易拉罐，瞬間清醒。

雜碎的片段閃過。她抓着腦袋把自己扔在沙發上，碰到小雪人，又唱起歌來——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啊啊啊！！”

不過是小酌幾杯，怎麽就喝醉了？明明她看商陸衡的臉沒有重影的。

腳碰到毛茸茸的東西，她低頭一看——她的拖鞋。

所以她到底是怎麽回到卧室的這個問題已經迎刃而解了。

她毫無睡意，發了一會兒呆，索性去洗了把臉，把電腦抱過來，強迫自己進入工作狀态。天色泛白，城市開始喧鬧起來，策劃書終于完成，她把文件備份，發到策劃群裏，伸了個懶腰起來洗澡，收拾妥帖，頂着巨大的黑眼圈去上班。

一整天她都狀态不佳，樂團同學們表現卻是不錯，于是早早就放了，她困得不敢開車，打車回家，路上暈乎乎的，微博彈出一條消息。

［商陸成為您的新好友。］

？？？！！

與此同時一條好友私信提醒彈出。

［商陸：誠意不錯，可以加入，今晚你就可以官宣。］

她趕緊點開詳情頁面，他回複了她兩個月前發給他的私信。她看着她那條邀請消息，不由地鄙視自己的谄媚，心裏嘀咕：這語氣，是嫌迷妹本質不夠明顯嗎？

到家了，她收起手機，付錢下車，走在冷風裏，不肯承認自己內心澎湃——

商陸！

商大大！

我的近水樓臺！

搞定了！！

回到家收到鳳白的催促，宋曦冉趕緊上YY控制場面，由于昨晚浮屠客退社，官博和西沉又保持沉默，粉絲遍尋本命不得，都來YY蹲守。幾乎每個歌手上麥，都會被浮屠客的粉絲追問他的退社原因。

宋曦冉在歌手演唱的空隙上麥。

“這裏西沉，浮屠退社是定局，我以及盛世都十分遺憾，目前不清楚原因，感謝浮屠在盛世留下的作品，誠心祝願浮屠以後越來越好，今天是盛世之音聖誕專場，每個歌手都準備了很久，希望大家尊重歌手。另外，歌會結束後官博有重要消息宣布。”

說完她下了麥，公屏上先是有人猜測了一番，盛世是不是招到了新的招牌，陸續刷了幾個圈內大牛的名字，但沒有人提到商陸。

沒有人會覺得，商陸這樣的咖位，會委身于一個二次元社團。

之後公屏就太平了許多，歌會進入正常狀态，人氣不減。

零點，歌會結束，鳳白把宋曦冉提前編輯好的文案發到了官博。

商陸衡沒等到艾特，點開盛世之音官博刷最新消息，兩分鐘前發布了一條，關于盛世之音民樂團的招新消息，與他無關，再刷，還是沒有。

男人踩着拖鞋敲開了對面的門。

宋曦冉猶豫好半天才開門，只開了一條縫，自己站在縫裏，說了句不怎麽霸氣的“有何貴幹”，眼神瞥向別處。

沒有底氣。心虛。昨晚她到底有沒有把他怎麽樣？

男人捏着手機揮了揮：“你敢不回複我微博？”

“大風起兮雲飛揚？”

宋曦冉猛地仰起頭，對上男人戲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