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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并不覺得與曹老可以用“很高興認識你”這樣的開場白, 昨天晚上一臉為難地告訴她去不了,老骨頭折騰不起,一大早沒了蹤影的人,突然搖身一變成了她的同事,還一副和她不熟的樣子。
她不知道老頭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腦子裏一團糊, 等反應過來時, 人已經稀裏糊塗地被他将這個事帶了過去, 衆人各回了各的座位, 開始忙工作,除了林雨。
林雨是新人,性子和她有些像, 也不是那種愛鬧的人,剛才衆人熱鬧時她只是局促地站在一邊看着, 不大融入得進來, 衆人散去後, 才腼腆地過來和夏言打招呼。
活了兩世, 林雨也曾在她生活裏至關重要過,但夏言幾乎從沒好好打量過她。
上一世的人生裏,夏言聽到的關于林雨最多的評價便是像她, 容顏像,氣質像,行為舉止像,連性子也像, 只是林雨比她要合群一些。
她們站在一起時,很多人說像姐妹,剛開始夏言确實驚訝于世上有這麽像自己的人,也欣喜于這種相像,她将之理解為緣分。
後來在漸多的閑言碎語裏,林雨俨然已是沈靳找來的替身,等着她哪天再也醒不過來時,她便順理成章地成為另一個夏言,然後在童童還不懂人事時,順理成章地成為她的母親。
如果事情真的如衆人閑話的般發展,夏言是要感激林雨,又為林雨委屈和不值的。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誰應該活在誰的陰影裏,然後丢棄了自己,成為那個人。
然而她所聽來的事實并非按照她替她委屈的方向發展,林雨是看不起她的,看不起她的軟弱無能,看不起她對沈靳的拖累,也看不起所有她與她林雨相似的特質,她恨不得她早點斷氣,早點對她取而代之。
她們兩個人,說不清到底誰像誰,誰先認識的沈靳,是沈靳在她身上找林雨的影子,還是從林雨身上找她的影子,亦或是,僅僅只是巧合。
夏言不知道,前一世的她懦弱到,明明介意這個問題,卻從不敢主動和沈靳談起這個問題,甚至理直氣壯地問他,把一個和她相似的林雨放在身邊到底幾個什麽意思,他和林雨到底有沒有不正當男女關系。
前幾天乍看到林雨時湧起的不适在幾天的沉澱後已經被徹底壓了下來,此刻面對林雨的主動打招呼,夏言已能平靜回應,不熱忱,但也不至于冷淡到有敵意。
借着打招呼的短暫時間裏,夏言打量了林雨一圈,除了兩人都留了同樣的黑長直和偏相似的臉型,以及偏內斂的性子,并沒有覺得兩人有多像。
夏言估計是重走這一趟,她心境變了些,精氣神也跟着變了些,也可能是一開始的林雨确實沒那麽像她。
夏言沒去深究這個問題,但是并不是很喜歡再留着與林雨一模一樣的發型。
晚上下班後,夏言去了美發店,将跟了她二十多年的黑長直剪了,換了個2016年流行的學生Bob頭,齊眉空氣劉海配齊脖短直發,染了個栗色,意外的顯年輕和學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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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夏言第一次換發型。
她身體雖不好,但發質卻格外的好,好到以前的她舍不得讓它們去碰任何化學藥品。另一個原因,以前的她确實過于腼腆羞澀了,羞于去改變,并以改變後的容貌出現在熟人面前。
嘗試過後,夏言很喜歡自己的新發型,清新幹爽。
少了長發的累贅,整個人都輕盈許多,心情也變得輕盈。
夏言在這種愉悅的心情下回了家,家門口遇到了出門扔垃圾的沈靳。
夏言心情好,還主動與他打了聲招呼:“沈總。”
卻見沈靳只是定定看她,像在确認什麽。
夏言只覺莫名,沒去理會,掏出鑰匙開門。
沈靳彎身擱下手中垃圾袋,看向她:“怎麽把頭發剪了?”
“太長了,洗護麻煩。”
輕軟的嗓音裏,夏言擰開了鎖,與他道了聲晚安,關上了門。
樓道重歸安靜。
樓道的燈滅了,又亮起。
剛出電梯的紀沉被燈影裏的高大人影吓了一跳,看清是沈靳時松了口氣。
“沈總,大晚上的守着堆垃圾做什麽呢?”
沈靳低頭瞥了眼腳邊的垃圾,擡頭看向紀沉時面色清淡如往常:“沒什麽。”
他只是……走神時間長了些而已。
淡淡的遺憾在心頭彌漫,幾天前仿似失去了重要東西的感覺更重。
失去了什麽,他不知道。
————
夏言的新發型在辦公室掀起不少風浪,有人喜歡有人遺憾,但喜歡也好,遺憾也好,都随着時間推移漸漸變成了習慣。
工作還在繼續,曹老的坐鎮讓整個廠區工作正常運轉起來。
他負責原材料的抛光打磨和加工,不止他一人過來了,還帶了一批他當年的學生和老夥計,個個都是行業裏的扛把子,很多都是迫于生活壓力退出了這行如今又重回了這行。
早在曹老加入公司的第二天,借着國際家居設計展和江熠所帶來的關注度,在公司品牌部刻意的運作下,曹老作為“遇鑒”品牌的最後一道王牌被偶然披露,隐退多年的藤編工藝老藝術家親自參與“遇鑒”産品的消息不胫而走,掀起了另一輪的訂單高峰潮。
為避免過度消費以及廠區員工過于疲累,沈靳限制了訂單數額,限量出售,無形中推高了“遇鑒”的品牌逼格,一時間風頭大盛,蓋過了被譽為龍頭的紫盛。
剛拿到市場部監測數據的宋乾氣得一把将報告甩在了市場部經理臉上。
程謙剛進來,看着那份被揉成團的報告砸在市場部經理臉上,而後慢慢滾落在地。
他彎身拿起,掃了眼,扔回給宋乾。
宋乾在底下人面前狂,在程謙面前還是帶着幾分懼意,一聲“程總”後,唯唯諾諾地站了起身。
程謙背倚着辦公桌站定,回頭看他:“王叔是你找人揍的?”
宋乾偷眼看程謙,摸不準他這話的意思。
程謙冷眼看着他:“是或不是。”
宋乾好半晌才支吾着應了聲:“……是……”
程謙順手拿起剛砸他臉上的報告,“啪”一聲再次狠狠砸他臉上:“滾。”
趕來看熱鬧的程讓愉快地吹了聲口哨:“呦,這唱的哪出戲呢?”
宋乾不敢吱聲。
程謙沒理他。
“我回來前最好給我個理由。”程謙起身,“否則你他媽給我卷鋪蓋走人。”
沒再理他,出了門。
程謙去了醫院,去看王叔。
自從懷疑是宋乾指使的後程謙胸口就煨了口火,燒得厲害。
王叔是他想挖角的人,夏言是他想籠絡的人,兩人關系匪淺,宋乾這一鬧直接得罪了倆。這事要是被踢爆,擺明了把兩人更往沈靳身邊推。
程謙到醫院時不意外地遇到了同去醫院看王叔的夏言。
清新的齊脖短發讓程謙眉梢微微一挑:“這個發型很适合你。”
“謝謝。”
夏言微笑道謝,那天晚上一起吃過飯後,她與程謙的距離感少了些,但依然算不得特別熟。
他和沈靳是一類人,只是心思更為深沉些。
她今天過來只是單純地來看看王叔,程謙也是。
王叔身體容易疲累,陪着聊了沒多久便撐不住了。
夏言和程謙不好打擾,一塊離開的。
“去哪兒?我送你一程。”走到醫院門口停車處,程謙拉開了車門,說道。
夏言不太好意思坐他車:“不用麻煩了,我打車就行了。”
掏出手機想打車,才想起這一年還沒有打車軟件。
想去門口攔車,程謙已經走了過來,拉開副駕。
“這個點的車不好打,我反正沒什麽事,順個路而已。”
推着她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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