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2)
更新時間:2014-07-16 13:00:03 字數:2522
微微一驚,她擡起頭來,看到了一臉陰晴不定的他。
見他把經書細細地捏平,她忍不住開口:“那是白蓮?”
他頓住,把經書收好,往外走去,她見了,連忙尾随上前。
僵硬的側臉,微微下沉的眉心,還有抿緊的唇,他仿佛在跟誰生着悶氣。
本欲說些什麽,卻因為經過觀音大士的故居,她忍不住放慢了步伐。
透過莊嚴的門拱看過去,只見小仙童們正細細地圍着蓮花池打掃,好不認真,但煙火已清,人情已散,獨留舊景。
感覺身邊的他駐足,她擡起頭來,望進了深邃的眼眸裏。
“我沒有金禪子的記憶……你說觀音大士與金禪子比鄰而居,他們感情好嗎?”
不知道他何故如此去問,但她如實相告:“不好。”
他挑眉,沒有追問,但她卻繼續說下去:“金禪子是觀音大士的克星,每每遇見,觀音大士皆會頭痛不已。”
他步伐再起,她連忙追上。
“為何?”
“因為……”
驀然住嘴,仿佛這話題觸及了什麽似的,見她一臉的不願提及,他不禁更想知道,“因為什麽?”
“逝者已矣,既然旃檀公德佛已經忘記前塵,觀音大士也不再,何必再提?”
那面容确實平凡,但笑容倒是刺眼得很。
那薄薄的細唇之上彎出的,是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仿佛心事重重,疑霧團團。
“你,是觀音大士身邊的人?”
七七愣了愣,直直看他。
那目光極是清明,仿佛看到了他心底極力隐藏之事。
“為何旃檀公德佛始終不問觀音大士何在?為何遲遲不來與你相見?”
他意外地看着她,看着那張問得漫不經心,卻醞釀着什麽的小臉,才想開口,卻見菩提子含笑而來,主動招呼,他不禁愣住。
她似乎也是一愣,連忙低下頭去,仿佛兩人從未交談,态度生疏得叫他生疑。
菩提子寒暄一陣,遠走。
可她的小小脖子,始終不曾擡起。
憶起菩提子離開前那深深的一瞥,又看着緊緊跟随在身邊腦袋壓得老低的她,他突然輕輕開口:“觀音大士身邊之人,你是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搖頭。
“你可知道,觀音大士上哪了?”
她一震,看着他,發現他正仰望,不知道在看什麽。
“這個問題,你知道我曾經問過多少次了嗎?”微微失笑,不知為何對陌生的她說起了一直壓抑下來的心事,“其實,也并非一定要見到她不可,只是,實在想問,為何她口中所推算的九九八十一劫,只經歷了八十劫我就完成了西天取經的大業?”
低頭,發現她臉色慘白,他意外地愣了愣,卻不再說什麽,轉身回去。
身後,她本來一直默默跟着。
只是,待回到宅院裏,卻發現她不見了蹤影。
驀然想起她那慘白不自然的臉色,心裏莫名記挂着,于是,他轉身走出去,卻意外地發現她伫立在觀音大士宅院之前。
低頭,失神。
那茫然的小臉,到底在為什麽擔心綢缪?
可又與他何幹?
納悶地轉身回去,在無人的屋裏輕輕撫摸着經書之類的凹凸之感,嗅着那混着紙香之氣的甜香,他伏在案上,悠悠地,合起了雙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腳步聲微響着。
知道是那名自稱七七的小仙女,他并不急着張開眼睛,然……
手背突然被冰涼的指尖觸碰了一下,他的眉心微不可見地皺了皺,忍着,不料她卻一再地放肆,竟然順着他的指尖,一直摸到了他指頭輕輕掂着的經書。
經書被抽,他按捺着搶回來的沖動,只想知道她想做什麽。
“人非草非情非物亦非,留來何用?”
什麽?
心裏一驚,他張開眼,卻來不及阻止她的手把他一直珍藏經書之中的白蓮書簽一捏……
本就幹脆的白蓮,霎時龜裂、破碎在那雙小手裏頭。
他瞪大了眼,分不清是何情感地瞪着眼前自稱七七的小仙女。
而那小仙女,冷着小臉,把盛載了白蓮書簽碎片的手心捧起,往他一吹。
視線裏,紛揚了帶着幽香的碎末。
聖僧多保重,如有危難,可讓悟空來尋我。
仿佛,心底裏最珍貴的東西,那抹殘留的惋惜表情,也随着這些紛揚的碎末,被帶走了。
那一夜,看着她随菩提子離開,他輕吻着她留下來的白蓮,在冷清的月下一直默默相送,亦期待着重遇的時刻,可是,後來不管他們遇到再兇險的事情,她一律回以閉門不見,到後來,他自暴自棄,打算把在女兒國的事情重演,可等了又等,幾乎被妖精生吞活剝,她就是不肯出現……
十四年,對于凡塵俗世,可不是短時間。
但是不論多麽的艱難,他還是咬牙熬了過來,只為了重返天庭,問她一句“為何”。
可是,即便他來到了天宮,來到了她所在的國度,她仍是不現身。
悟空說已經知道她的下落,可是他不願意從悟空的嘴裏得知她的事情,亦不願意從任何人的嘴裏得知。
他等待,等待她親自前來,解釋一切。
可是……
為此特地保留的白蓮,為了質問她的背棄承諾所特地留下來的證據,卻在他的眼前彌散了,化作了無法拼湊的碎末!
“啪!”
手心一陣火辣辣,他拽緊了拳頭,看着那自稱七七的仙女那被打得發紅微腫的臉頰,壓抑住再補一耳光的沖動。
“聖僧,你可知道為何西天取經之事明明該歷劫九九八十一個,你卻道自己只應劫八十次?”
聲音帶着冷。
那自稱七七的小仙女用手背輕輕地擦了擦被打紅的臉頰,也不看他,直接說下去:“其實,觀音大士所算并無錯失,聖僧确實已應劫九九八十一次。只是,你沒有發現罷了。望聖僧莫要執着沉淪,佛海無邊,回頭是岸。”
說罷,轉身就走,獨留他瞪着那明明瘦弱,卻挺得直直的腰杆失神着。
為何,突然感覺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