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學點手藝
冬叔的手藝,周敏自然是再滿意不過。周敏提出的意見都被他采納不說,考慮到齊家如今都是婦孺,這幾十斤重的椅子恐怕很難搬運,他還給這搖椅裝了輪子。雖然需要有人在後面推,但卻着實省力多了。
椅子雖然做好了,但伸手去摸還能感覺到木刺,還需抛光打磨上漆。跟冬叔商定請他繼續費心之後,周敏就回家了。
安氏之前并不知道這件事,聽石頭說起那椅子,自然也不免問幾句。
周敏這才把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
果然安氏一聽,立刻開口反對,“現下可是冬日,把你爹挪出來,一個不小心受了寒氣可怎麽好?”
相較于從前撒潑打滾大罵不孝,這種态度無疑已經可以稱得上緩和多了。
因為之前按照周敏的說法開窗透氣之後,齊老三的氣色的确稍好了一些,加上這段時間習慣了聽她的話,安氏作為家長的權威已經下降了許多。但入了冬,外面天寒地凍,一不小心就會着涼,齊老三的身體絕對經不起,安氏自然不可能答應。
周敏道,“就因為是冬日,我才敢提這話。這裏現在燒着爐子,不比爹娘的屋子更暖和?再說平常也就罷了,咱們都出了門,爹在哪裏都是一樣。冬天出門的時候少,沒有我們坐在這裏談天說笑,爹卻一個人悶在屋裏的道理。”
安氏一時無話,周敏這番話可謂是說到了她的心裏。
齊老三本是個溫和的性子,自從病後便一直悶在房間裏,卻已經沖着她發了好幾次脾氣,就因為覺得自己現下是個廢人,一事無成。若能多與人說話,想來會好些。
這樣想着,她便道,“此事我們做不得主,你爹要是願意出來,我難道還能攔着?”
這就是示弱的意思,周敏笑着道,“那等椅子做好了送來,就去跟爹說。”又道,“椅子坐着太硬了,還要勞煩娘做個墊子鋪着才好。”
安氏瞪了她一眼,“慣會支使人!”說着又挑起了一樁心病,對周敏道,“你年紀也不小了,這些東西該學起來。既然冬日無事,那就跟着我理一下針線吧。你爹要是知道你的孝心,也會高興。”
這番話竟說得有理有據,與安氏平日行事大不相同,讓周敏就算想拒絕也找不出理由來。
不過她轉念想想,這畢竟是在古代,街上只有賣布的少有賣衣服的,家家戶戶都是扯了布自己做衣裳。她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混成能專門養個人人做針線的土豪,要是不學會這項技能,難不成往後總是找人幫忙?
就算四季衣裳安氏能幫着做,內衣什麽的總不方便麻煩她過兩年來了月事,少不得還要準備些布巾,那就更不能假他人之手了。
再說,做女紅也是一項既能夠打發時間,也可以給人成就感的事,只要不把它當成任務,當成娛樂活動,還能讓腦子休息一下呢!這麽一想,周敏便幹脆的應下了。
接下來的幾天,安氏做椅子墊,周敏就在一旁打下手。石頭閑不住,就總是出門,有一天竟然背回來了半背簍的薯蓣!
這個薯蓣,就是周敏熟悉的山藥。這東西本來是野生的,不過萬山村本來就靠着山,山腳那些剛剛開墾出來的土地,種別的東西出産不好,種山藥倒是相得益彰。反正種下之後也不需要打理,到了秋冬挖出來,多少都是個補貼的意思。
不過現下的農耕還很原始,基本上全靠人力。這種埋在地裏的塊根植物,就算收獲的人再仔細,也難免會有些漏網之魚。所以初冬天氣還不算太冷的時候,就總有嘴饞的小孩去将田地重新翻一遍。
當然,石頭會做這個,并不是因為嘴饞,而是擔憂家裏的境況,所以總想着多做點兒什麽來補貼一下。
所以看到他帶回來的山藥,再看看他凍得發青的小臉,周敏不免心下酸澀。有時候小孩子太懂事了,也很讓人發愁啊!
這種行為要表揚,但不能鼓勵。
她将石頭拉到爐子邊坐下,想了想才道,“不錯,今晚能吃上山藥飯了。不過天氣太冷,往後還是別出去了,你要是覺得閑着沒事,不如去隔壁冬叔家幫忙,順便偷偷師。不求你能學會做,以後家裏有什麽東西壞了能自己修也好。如何?你要是答應,我替你去跟冬叔說。”
這個年代,手藝可不是那麽好學的。去給師父當學徒,不但要交拜師的錢,而且還要至少伺候師父幾年,端茶倒水,任打任罵,與仆人無異,就算被師父打死了,家裏人也不能出頭。至于能學到多少本事,還要看師父願不願意教。很多人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父,所以根本不會傾囊相授。
冬叔是熟人,倒不至于打罵石頭,而且周敏也沒打算讓他正式拜師,但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不過如果石頭願意,費點兒功夫倒也沒什麽。——上一回去看椅子,周敏就注意到了,石頭看向那些工具的眼神,簡直發着光。這孩子心裏想什麽從來不說,只能主動開口問了。
石頭聞言,果然眼睛一亮,立刻朝周敏點頭。
于是趁着去看椅子的時候,周敏就将這事提了一下,着重強調只是讓他長長見識,并不用刻意教他。冬叔本來也不是正兒八經的木匠,這門手藝并沒有藏着掖着的意思。他又只有一個女兒,不可能傳承這門技藝,既然石頭想學,他自是爽快的答應了。
周敏便包了一百文的紅包,又設法弄了些吃食,裝了四個盒子送去,算是束脩表禮。
結果被冬嬸罵了一頓,紅包退回,吃食倒是收了,卻又給她裝了四盒別的東西拿回來,讓周敏十分慚愧。她左思右想,忽然看到冬嬸的女兒齊慧坐在一旁擇菜,便主動替安氏攬了個活兒,“小慧現在在家裏做什麽?我正跟着我娘學針線,你要是有空,不如來跟我一起學,也好做個伴兒?”
齊慧還沒開口,冬嬸已是又驚又喜,“那敢情好!我這針線上的手藝,也就是自己家裏縫縫補補将就用,根本見不得人,也教不了她什麽。你娘要是忙得過來,我倒想讓她去。”
“這有什麽忙不過來的?反正冬日裏閑着無事,做做針線便當是打發時間了。”周敏道,“那就這麽定了。”
于是安氏的學生就又多了一個。
冬嬸那麽爽利的人,女兒齊慧卻是個文靜的性子,周敏估計是被她娘管得太狠。不過她能坐得住,手指也靈活,倒是更适合學習針線這種手藝,進步比周敏這個成年人還快些。
做了兩天針線,冬叔的椅子就做好了。周敏親自把椅子推到了齊老三的屋子裏給他看——原本家裏每道門都是有門檻的,為了能推着椅子走,已經讓周敏和石頭拆了。
齊老三聽了周敏的提議,半點猶豫都沒有,立刻答應了,“我這身體不争氣,就算想起來走走,也是有心無力。有了這椅子,倒是方便。”說着便撐起身要下床,安氏要去扶,被拒絕了。
他雖然身體弱,在床上躺的時間長了手腳也沒什麽力氣,但自己上下床還是沒有問題的。
等他坐到椅子上之後,周敏和石頭試了一下,都能推得動他,十分方便。
把人推出房間的瞬間,周敏忍不住舒了一口氣。齊老三顯然也很興奮,周敏覺得,這不單是因為以後不用每天躺在床上,估計也是因為很久沒有呼吸過外面的新鮮空氣了,所以精神都為之一振。
推着人在火爐旁坐定,齊老三不由嘆道,“還是敏敏想得周到。爹的身體不中用,苦了你們了!”
“爹快別這麽說。哪裏就有多重的病了?喝了藥好好養着,高高興興的,很快就能好了。”周敏道,“您可是家裏的頂梁柱,怎麽能說這種喪氣話?”
齊老三搖了搖頭,沒有反駁。心裏卻想着,如今周敏才像是這個家裏的頂梁柱,雖然搖搖晃晃,還是把這個家撐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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