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進了賊
要說村裏這種土牆房,木板門,夜裏就單用插銷闩住,實在也防不了什麽賊人。
不過村子裏人口簡單,等閑出了一點小事,必定傳得沸沸揚揚,所以也沒人會把主意打到村子裏。正所謂防君子不防小人,也就很少有人會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何況完全靠榫卯連接的木門,開關時門樞轉動,與兩側凹槽摩擦,必定會發出“吱呀”的響聲。白天也就罷了,夜裏這樣的動靜,已經足夠将主人吵醒。而這種宗族式的山村人心團結,一旦發現有盜賊入室,只要振臂一呼,必定應者雲集,讓盜賊逃不出去。
因為這些緣故,村子裏很少發生盜竊之類的事。偶爾出現,反倒多在白天,因主人自己疏忽,門戶不謹才出事。
所以這天晚上,半夢半醒間聽到自己的屋門響動,周敏一開始只以為是家裏睡起夜,然而迷迷糊糊翻個身,即将再次睡着的瞬間,一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她陡然驚醒了過來。
石頭的房間與燒爐子的起居室相對,也開了門。夜裏如果有人起來,也該走那扇門,即便走這邊,也不可能需要開她的門!
雖然沒有第一時間想到進賊這種事,但周敏還是謹慎的選擇了按兵不動。她在暗夜中睜開眼睛,那門扉被推開的聲音越發清晰,大概是為了盡量不驚動人,所以對方推門的速度很慢。
這就更不像是家裏人了。
一旦确定這一點,剩下的答案也就不是那麽難猜了。財帛動人心,被白花花的銀子晃了眼睛,所以上門來刺探,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周敏躺在床上,開始思量自己改如何應對。
房間裏雜物很多,但床上只有衣物,要從中尋覓出一件趁手的武器,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周敏思量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前兩天安氏釘完被子之後,沒有将剪刀收起來,就随手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
她做出受驚翻身的樣子,順手在櫃子上摸了一把,果然找到了剪刀,立刻一把抄在手裏,縮了回來。
開門的聲音瞬間消失,過了好一會兒,聽見她的呼吸聲仍舊平穩,對方才繼續推門。
周敏緊緊攥着剪刀,努力讓自己的呼吸綿長而平穩,沒一會兒,房門被徹底推開,走進來的腳步聲雖然輕,但在黑暗中卻十分清晰,從門口一路到了床頭。
這個距離太近了,周敏的心跳陡然劇烈起來,她費盡力氣才穩住了呼吸,沒有露出破綻。好在對方并沒有節外生枝的意思,很快,她就聽到了輕輕翻動東西的聲音。
周敏睜大了眼睛,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彎着腰在櫃子裏翻找。
後來周敏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間是怎麽飛快做出決定且将之實施的,意識到這是最好的機會,她甚至沒來得及仔細的想出個穩妥之策,身體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
她從床上飛撲過去,正好壓在了來人身上。雖然如今這具身體才十二三歲的樣子,又瘦又小,沒多少重量,但這麽“從天而降”,對那人也是個不小的負擔。何況他本來就彎着腰,周敏這一撞,正好讓他的腰撞在櫃子壁上,發出“嘭”的一聲悶響的同時,也讓此人痛得出了聲。
周敏就着這個姿勢,将他死死壓住,讓他保持着彎腰埋頭的姿勢,剪刀胡亂揮了數次,才找準地方,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來人啊,抓賊啊!家裏進賊了!”制住對方之後,周敏便立刻大聲呼喊起來。
聽到喊聲,那人立刻掙紮起來。如果只有周敏一個,他還真不怎麽怕,但要是驚動了外頭的人,這回就根本不可能走脫了。
周敏已經摸清楚了,這應該是個成年男人。所以一旦他掙紮起來,瘦小的周敏幾乎壓制不住他。如果不是先讓對方傷了一下,這個姿勢又實在是不方便使力掙紮,恐怕早就被人反制。即便如此,周敏也差點兒被他甩了下去。
她吓得也顧不上會傷到人,一只手勒住對方脖子,另一只手将剪刀又往前遞了遞,“別動!再動我的剪刀就紮下去了!”
我們常用“抹脖子”來形容自殺,可見這是人體的脆弱之處。即便這入室之人不懂什麽頸動脈,也知道自己要害被人抓在手裏,頓時僵住,不敢再動。尤其是察覺到剪刀尖已經刺破皮膚,開始往外流血,他更是又驚又怕。
入室為盜,就算真的被刺死了,那也是有理沒處講。
察覺對方老實了,周敏又開始扯着嗓子喊。萬山村的房屋建得稠密,每家每戶之間不過數米的距離,這會兒左鄰右舍已經被驚動起來,片刻後她更是聽見石頭在外頭叫自己,“阿姐?”
周敏在讓石頭進來和囑咐他老實待着之間略略猶豫,便下定了決心,“石頭,有賊進家來了!你進來替我按着他!”
石頭雖然才十歲,但身高已經跟周敏齊平,力氣也比她大。兩個人對付一個成年人,總會容易些。再者,她畢竟是未婚的女孩子,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待會兒被鄰居闖進來,看到自己壓在一個男人身上,到底不好看。萬一再被人反咬自己是與人私會,那就更說不清了。
石頭很快走了進來,周敏想了想,又改了主意,“門背後挂着繩子,取下來先捆了他的手腳!”
等那人的膝蓋以下都被捆住,兩條胳膊也被拉出來綁好,石頭又把人壓住,周敏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舉着剪刀的手居然已經僵住了,而且還一直在發抖。
松手的時候,她甚至感覺到了剪刀從肉裏撤出來的滞澀感。
“他脖子受傷了,你把人提出來,免得血污了衣裳。”周敏後退兩步,靠在床頭上,又吩咐道。
但不等石頭把人拎出來,外間已經點燃了松木條照明,同時一群人齊齊湧了進來。
周敏這才忽然感覺冷,然後意識到自己現在只穿了中衣。雖說這衣服也不暴露,但就像現代社會很少會有人穿着睡衣出門閑逛一樣,畢竟不太合适。
她伸手往後一撈,将被子撈過來蓋在了自己身上,這才有了一點安全感。
索性被綁起來的人太奪人眼球,所以也沒什麽人注意她的動作。已經有兩個人上前代替了石頭的位置,将那人拉了出來。然後周敏便聽見有人驚呼,“齊阿水!”
她連忙擡頭看去,果然,那被抓住的倒黴小賊,不是齊阿水又是誰?
這會兒的齊阿水十分狼狽。手腳都被捆着,連站都有些站不穩,只能任由左右兩邊的人扶着。衣裳和頭發也有些淩亂,但最觸目驚心的,還是他衣襟上的一大片血跡!
到這時候,才有人游目四顧,很快看到了周敏抓在手裏的剪刀。然後小小房間裏立刻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周敏視線一掃,在人群中找到了齊老三和安氏,這才揚聲道,“今晚齊阿水入室行竊,已經被制服了,多謝各位鄉鄰過來幫忙!石頭,你現在就去把族老們請過來,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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