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特殊的泉水
在這片到處都被燒得亂七八糟的地方, 居然還有植物能夠好好長着, 完全沒有收到任何影響。
雖然只是一株雜草——或者說正因為只是一株雜草,才令人驚奇。
因為按照生長習性, 這種雜草本來應該在冬日枯死的。別說是被火燒了,就是沒燒過, 也不該是這副模樣。
周敏一開始以為是坑底溫度更高,又被猕猴桃的藤蔓遮住的緣故,但撥開坑底其他地方查看,卻并沒有植被能夠幸存下來。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她蹲下來,小心的将泉水口周圍清理幹淨,看着那一線汩汩流出的清水,和周圍一小片顯得有些濕潤的土地, 或許,真正的寶貝不是這個不知如何出現的天坑,而是這股看似不起眼的山泉。
靈芝也好,猕猴桃也好, 這株小草也好, 都是得它滋潤,這才能夠出現。
雖然沒有證據,但周敏心下卻莫名生出幾分篤定。
這樣看來, 老天爺對她實在不算差。雖然這清泉并不像小說裏的主角們的金手指那樣, 既能夠随身攜帶,又具備種種奇妙的特質,伐毛洗髓更是不在話下, 但是周敏從不覺得自己能做主角,所以已經很滿意了。
當然,這山泉具體如何,還須得等她做完了測試,才能夠知道。
這一回出來得十分匆忙,又只是打算過來看看,所以周敏什麽都沒帶,這會兒能做的也不多。她想了想,在旁邊找了一根木棍,在泉水流出來的下方挖了個淺淺的坑。
這一片地方常年被泉水滋潤着,泥土倒是很軟,很容易就挖起來了。周敏将濕泥糊在旁邊,沒一會兒就倒騰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坑。
這個過程中,自然免不了要用手去接觸水。周敏原以為冬天的泉水必定冰冷刺骨,然而真正碰到了,卻發現這水半點都不涼,似乎還帶着一點溫熱之意。當然,這是周敏的錯覺,大概是因為冬天室外氣溫太低,所以反而顯得水溫高。
不管怎麽說,這越發說明了泉水的不凡。
等弄好了之後,周敏又接了一點水洗手,然後從旁邊扒拉了一點東西過來遮了遮,确定從遠處應該看不出來,這才離開了天坑。
齊慧的性子安靜,周敏在下面折騰了半天,她也沒問是在做什麽,也沒任何不耐煩。聽周敏說之前的羊桃就是在這裏摘的,她去看看根死了沒有,便立刻信了,問周敏,“敏敏姐,我們現在去割豆豉草嗎?”
“不急。”周敏朝她神秘一笑,“姐姐帶你去找好吃的。”
齊慧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冬天山上還能找到什麽好吃的。
卻見周敏四處看了看,走到一從枯樹下,随手抓了一根木棍,便在地上翻找了起來,沒一會兒就挑出了幾個毛栗球。
山上野生的栗子,當地人叫毛栗,個頭不如板栗那麽大,味道卻要好得多,又香又甜,滋味十足,是孩子們的最愛。成熟時村裏的孩子都會到山裏去找,不過因為不能太過深入山裏,加上外面的刺球不好處理,數量往往不多,只能豐富一下餐桌,添點兒零嘴。
周敏穿過來的時候已經毛栗過了季節,全都落在了地上,山林茂密,找起來費功夫不說,大部分還被松鼠鳥雀蟲子之類的吃過,不太值得。
不過這會兒山被燒過,雜草荊棘枯枝敗葉都燒沒了,那些掉落的毛栗反而更容易發現。
周敏也不管好壞,一律挑出來,放在一邊,然後讓齊慧去挑選。
“先把外面的選出來,刺球裹着的先放一邊,注意別紮到手。”她叮囑道。
農村的孩子早當家,冬叔和冬嬸雖然不怎麽讓齊慧跟着勞作,但她這個年紀都能自己上山去找吃的了,做起事來也十分麻利。她也不嫌髒,飛快的将壞掉的栗子挑出來扔掉不說,還找了兩塊石頭,将刺球裏的毛栗砸出來。
兩人分工合作,沒一會兒就弄到了不少栗子。
——這裏也算得上深山,小孩子輕易不會來,樹木又生得高大,毛栗成熟了也不好摘,只能任由它掉落,數量着實不少,個頭也大。哪怕其中大半都是壞的,剩下的也有一大捧。
周敏随身帶着自己的布口袋,裝了滿滿的一袋,便停了手,抓了一把遞給齊慧,又道,“剩下的回去再分。走吧,去割豆豉草。”
齊慧興奮的點頭,臉上都是笑意。周敏覺得她現在估計滿腦子栗子,不會再記得天坑的事,則跟着放下了心。
既然知道那山泉是好東西,周敏自然要更小心,倒不是信不過齊慧,只是小孩子容易被套話,不得不防。果然這種事還是帶石頭來最好,還能給自己幫個忙。
這麽想的時候,周敏全然沒有發現,實際上石頭也不過才十歲,只比齊慧大一歲罷了。
果然人一旦顯得可靠,就能讓人忘了他的年紀。
兩人離開這片廢墟,沒一會兒就發現了一片豆豉草,開始收割。
這種蕨類植物長開之後葉片非常寬大,很快小背簍就被裝滿了。周敏伸手扒拉了一下,覺得已經足夠,便帶着齊慧回家了。
到家時黃豆已經選好了,放在大木桶裏用水泡着。安氏和冬嬸正在擇菜,準備晡食。
見到周敏和齊慧拿出來的毛栗,冬嬸不由十分驚喜。等知道她們竟然是去掏了火燒山的廢墟,便将周敏誇了好幾遍,然後才道,“這時候還有毛栗真是難得,今晚殺一只雞來炖。嫂子你們家也別做晚飯了,在這裏一起吃。”
安氏推辭了幾句,卻不過冬嬸的盛情,只好答應了。
于是四個人又開始剝栗子。
這些栗子在火裏燒過之後,沒有燒熟,但表皮受熱,反倒更好剝了。即便這樣,也是個不小的工程。沒等她們弄好,去大伯公家開會的冬叔就回來了。
一進門看到那麽多人都在,熱熱鬧鬧的,冬叔不由有些驚訝,笑道,“早知道就把老三和石頭叫過來了。”
“現在去叫也是一樣。”冬嬸道,“敏敏和慧慧弄到了不少栗子,今晚炖雞,你去把他們叫過來,然後去抓一只雞殺了弄好。看時辰也不早了,得抓緊時間。”
冬叔對她這個決定沒有任何異議,進門還沒坐下,就又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齊老三和石頭就跟在他身後過來了。原本齊老三還要幫忙殺雞,被冬叔按在了搖椅上。——上回給周敏弄了那個搖椅之後,冬叔看着好,自己也打了一把。
然後冬叔就帶着石頭去抓雞了。
冬嬸養的雞跟石頭那幾只可不一樣,養了一整年,個頭有成年人膝蓋那麽高,足有五六斤,性情也十分兇悍。沒一會兒屋裏的衆人就聽見外頭鬧騰的聲音。冬嬸站起身走到窗邊一看,不由笑了起來。
“你們也快來看。”她一邊笑一邊回身招手,其他人也在好奇之下湊過去,便見院子裏四五只雞被冬叔和石頭追得到處亂撲騰,然後其中一只羽毛最漂亮的大公雞似乎是被激怒,竟然不逃了,反過來追着兩人啄。院子裏一時間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冬叔似乎也被激怒了,專盯着這只大公雞下手,甚至在石頭在柴垛下抓到另一只雞後,還擺手道,“你那個放了,今晚就吃這只,我還就不信抓不到了!”
畢竟雞不比人有智慧,最後冬叔是用一個背簍反過來扣在地上,把那只大公雞給罩住的。
不過大公雞也不服輸,在背簍裏四處撲騰,想将之掀翻。冬叔伸手進去抓的時候,還被狠狠啄了一口。
屋子裏已經燒好了水,雞宰殺之後,就是泡在熱水裏燙,這樣毛可以十分容易的拔下來。冬叔還将那一把漂亮的尾羽都拔了下來,擱在一旁,預備之後得空給齊慧和周敏做雞毛毽子玩。
趁着收拾雞的功夫,冬嬸麻利的逃了米放在火上焖。因為火力足,所以兩刻鐘左右的功夫也就足夠了。正好那邊雞洗好切塊,毛栗也都剝好了,冬嬸便挽起袖子,還是做毛栗燒雞。
他們家自己養着豬,每年過年都會殺一頭,過年的時候吃掉一部分,剩下的熏成臘肉,可以放很久。板油則熬出來盛在壇子裏平時用,完全自給自足。
所以冬嬸也很舍得放油,将先将板栗炒到變色撈起來,然後爆香蔥姜花椒,在放入雞塊翻炒。等到雞肉變色,再加入料酒,老抽,鹽,最後放入板栗,加水燒開,然後蓋上爐蓋,小火加蓋焖煮。等到栗子軟爛,幾塊入味之後,再大火收汁。
這種帶肉的大菜,村子裏很少會做,冬叔家的條件稍好些,但也不能常常吃到。冬嬸操刀的次數少,這毛栗燒雞自然也不能說做得有多好,但對于在座的所有人來說,有肉,調料放夠,滋味十足,那就是很好吃了。
大冬天的,冬嬸也沒将菜出鍋,而是再次蓋上爐蓋,就用小火慢慢烹着,一邊吃一邊燒。吃到最後,雞塊被油炸得焦香四溢。口感更好。等雞肉吃完之後,再将洗淨的青菜放進去煸炒,也遠比平常煮湯味道更好。
就着這道菜,一大鍋飯很快就被吃幹淨了。
周敏摸着溜圓的肚皮,舒服的嘆了一口氣。這才是過日子該有的樣子啊!為了這樣的日子,還需要繼續努力。
……
吃完飯之後,齊老三和冬叔才說起幾位族老對齊阿水的處置。
留在村子裏自然是不能了。
但趕出去,也須得有個章程。畢竟齊阿水還有個寡母在,總不能就這麽拆散人家母子,讓老人無所奉養。至于讓齊阿水将母親也帶走,衆人卻也擔心出去之後兩人無處容身,吃苦的還是老人。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耽擱了大半天的功夫,卻始終商量不出個具體的章程,後來看熱鬧的人都散了,剩下幾個人在大伯公家商量,連朝食都是在那裏吃的。
“那後來又是怎麽定的?”冬嬸問。
冬叔皺眉道,“也不知道老嫂子是怎麽想的,這回竟然沒來鬧,還主動說願意跟着阿水走。你說這叫什麽事?”
衆人聞言,都不免生出幾分詫異。畢竟上回說要将齊阿水趕走,就是他母親出來哭鬧,又有榮老太公撐腰,最後改成罰他進山去燒窯。這回她卻主動答應離開,自然令人驚訝。
周敏一直懷疑齊阿水是被齊老四撺掇的,這會兒不免陰謀論起來,總覺得這背後可能還有什麽問題。不過她知道的實在是太少,就是想推斷也推不出來。
最後還是冬嬸道,“管她怎麽想的,依我說,這做兒子是這副模樣,那當娘的難道就一點錯處都沒有?這要是我兒子,腿非給他打折了不可!齊阿水這麽個害群之馬,遠遠的打發了才好。既然是嫂子自己願意跟着,那事情反倒輕省了,誰也說不出不是來。”
齊老三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若她不開這個口,誰也不能趕她走,一個村子裏住着,齊阿水必定還是常來常往,誰知道又會出什麽事?”
以他的性格來說,這話說得算是非常尖刻了,可見齊老三對齊阿水的不喜。入室盜竊也就罷了,在齊老三看來,齊阿水做的這件事,那是火上澆油,趁人之危,明知道他們家日子難過,還盯上了那一點翻身的銀子,怎能令人不恨?
倒是冬叔道,“我看不見得,眼下就快過年了,這寒冬臘月的,他們能去哪兒?少不得讓人留下過個安穩的年。到時候他們還走不走,卻又兩說了。”
齊阿水真要是厚得下臉皮拖着不走,難道真能拿棍子把人打出去?再說,事情已經揭破,他留在村子裏,那就是個随時都會炸的□□包。誰知道他會不會破罐子破摔,索性多偷幾家?
聽他這麽說,衆人互相對視,都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不由微微嘆氣。
事實證明,他們想多了。因為第二天一大早,齊阿水竟然就收拾好了東西,帶着他娘離開了。據說還花錢雇了齊老四的牛車,說是要去縣城。
齊阿水主動離開已經夠讓人驚奇的了,送他走的人還是齊老四,周敏立刻意識到其中大有問題。
恐怕這兩人之間的關系,不光是齊老四撺掇了對方一番而已。
但事到如今,探尋這些也沒什麽意思了,所以周敏也只将事情在心裏記着,以後多多防備着齊老四。
吃過了朝食,齊老三要去大伯公家,安氏要去跟冬嬸一起蒸豆豉,周敏便趁機拉着石頭上了山。
雖然理論上來說,村裏每天都有人上山,并不引人注目,但有道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周敏可不想讓人察覺出自己的異常,進而追查到靈泉上去。畢竟擡頭不見低頭見,做得再隐秘,也不能保證絕對不會被人發現。
在這種情況下,她勢必不可能經常上山去研究靈泉,尤其現在還是冬天。
所以周敏這回帶的東西非常齊全。
她帶上了那把小鐵鍬,又在背簍裏放了五六個竹筒,打算到時候弄一些靈泉回來,在家裏研究。
周敏心裏有個想法,這泉水既然能滋潤土地和作物,那能不能對人體有效呢?她打算将之加在齊老三的藥裏試一試。
另外,她還帶了一些蔬菜種子,準備在泉水附近種下來,過段時間再去看能不能長出來。不過現在是冬天,周敏覺得可能性不大,種子也只帶了幾粒,權作實驗。
石頭沉默的看着她準備這些東西,并沒有詢問是用來做什麽。既然帶他一起上山,那麽過一會兒自然也就知道了。
準備好東西,周敏便招呼石頭出發。
兩人來到天坑裏,周敏将東西放下,挪開昨天用來做掩飾的那些東西,然後驚訝的發現,昨天她弄出來的那個坑裏,居然半點積水都沒有。
難怪這麽多年這裏都沒有沖出水坑,也沒人發現這靈泉的特殊。畢竟它滲透的速度太快,就連鳥雀都不會到這裏來喝水,自然也就不為人所注意。或許,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既然如此,周敏也不費神了,她将昨天弄出來的坑重新填平,然後招呼石頭拿了竹筒過來接水。
石頭蹲在她身邊,将竹筒的口子對準泉水,然後才轉過頭來問,“阿姐,這水有什麽特別?”家裏就有井,用多少水都有,特意來這裏接水,自然是有原因的。再想想周敏帶了五六個竹筒,顯然是多多益善的架勢,石頭能猜出來,也不奇怪。
周敏點頭道,“之前這裏結出來的羊桃味道就比別處好很多,而且靈芝也是在這裏發現的。我本來覺得是這裏地方好,現在又覺得可能是這水好。所以弄一點回去試試。”
一邊說,一邊将自己帶來的種子胡亂的埋進周圍的泥土之中。
雖然數量不多,但周敏還是以泉水流出來的地方為圓心,呈扇形埋下種子,這樣也可以測試一下距離帶來的影響。
等弄好了這些,她過來洗手時,見石頭已經接了不少水,便道,“石頭,你嘗嘗這水跟井裏的有什麽不同?”
石頭依言喝了一口,然後眼睛一亮,立刻将竹筒遞給周敏,“很甜,比家裏的好喝。”
“山泉水本來就比井水好喝。”周敏接過來喝了一口,立刻睜大了眼睛。
這泉水不但摸起來不涼,喝下去也是一樣。但奇怪的是,明明感覺溫度并不低,但喝下去的時候,還是有一股涼意上通天靈蓋,下至腳底心,仿佛在全身都游走了一遍,讓人神魂都為之一清。
而且泉水果然十分甘甜,并不是後世各種飲料裏香精調出的甜味,而是一種非常含蓄悠長的甜,水喝下去之後,嘴裏還久久殘留着那種味道,讓人想再喝一口。
“好東西!”周敏忍不住又喝了幾口,直到感覺肚子裏快灌滿水了,才滿足的放下竹筒,“可惜只帶了五個竹筒。”不然多弄一點回去,就用這個水來煮飯燒菜,應該也會很好吃。
“五個已經很多了。”石頭冷靜的提醒她,“這個水那麽小,一筒要接很久。”
周敏往坑壁上看去,也跟着冷靜了下來。那一股水實在是太小了,将将連成一線,要裝滿一個竹筒估計需要很久,五個竹筒裝完,他們也就該回家去了。
這個發現,讓周敏之前火熱的心稍微降了降溫。
水實在是太少,就算真的效用神奇,能用的地方也不會太多,所以也就不可能出現小說裏那種靠着靈泉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情況。
其實看這個天坑就知道了,被滋養了不知道多少年,也就是結出的果子大一點甜一點,長出的靈芝也只有一簇。如果靈泉效果跟小說裏一樣,這裏早就變成仙家福地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正因為它沒那麽特別,才能安安穩穩的留在這裏,等待周敏來發現。否則早不知道變成什麽樣了。
再說,就是這樣不起眼,才更适合周敏悶聲發財低調做人的想法,否則太出格了,早晚會出事。
這麽一想,周敏的心情又平靜了下來。
舉着竹筒接水這個動作雖然簡單,但時間長了,胳膊卻會有些受不了。所以石頭接了一筒之後,周敏就接過了這個差事。見石頭站在旁邊不知幹什麽,她便道,“你去看看那棵羊桃藤還是不是活的?要是還活着,我們接點水去澆一下,也許明年還有羊桃吃。”
石頭去看過,确定藤還是活的,被燒的只有枝葉,明年還有可能發起來,周敏便讓他拿着竹筒過去澆了半筒水。
雖說又要費勁再接,但是相較于能吃能換錢的猕猴桃,就不算什麽了。
石頭放好竹筒,便開始在天坑裏到處查看。周敏見狀,也沒說什麽。雖然她上次已經看過,但畢竟齊慧在上頭等着,看得不仔細。而且她已經決定,今天回去之後,過年前不會再來了。所以這會兒仔細檢查一下也好。
但過了沒多久,周敏就聽見他大叫,“阿姐,你過來看!”
“怎麽了?”周敏看了看手裏的竹筒,揚聲問。
石頭道,“這裏好像有個腳印。”
!!周敏的心都跟着這句話跳了一下,然後立刻放下竹筒,站起來朝石頭走過去。
石頭正蹲在一片廢墟之間,周敏走到他身邊一看,果然他面前被清理出來的地上,有個隐隐約約的腳印。她面色凝重的蹲下來,伸手比劃了一下,然後肯定的說,“是成年人的腳印。”
真的有人來過這裏!
雖然周敏也知道,萬山村存在了那麽多年,這天坑就在這裏,非常明顯,有人感興趣過來查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真的發現還有別人也來過這裏,她還是忍不住心驚膽戰。
那人是誰?為什麽會來這裏?這天坑的特殊之處他發現了多少?有沒有注意到那道山泉?
“再仔細的看看。”周敏想了想,對石頭道。
于是兩人分頭行事,很快将整個天坑重新檢查了一遍。
沒有發現別的腳印,但這一次因為看得仔細,周敏便注意到,之前發現靈芝的地方,也有些異常。
采摘靈芝的時候,因為有幾棵邊緣發黃,明顯還在成長中,所以周敏沒有都采下,而是留在這裏繼續長。但上次過來的時候,被留下的小靈芝就已經不見了。當時周敏只以為是被火燒了,匆匆一看也沒太在意。這會兒仔細檢查,才發現不是被燒了,而是被人采走的。
在她之後,有人到這裏來,采走了靈芝。
周敏不由苦笑了一下,看來聰明人不止自己一個,低調的人更不止自己一個。這段時間以來,村子裏根本沒聽說誰家采到過靈芝,更沒聽說有人誰發了財,顯然對方掩飾得很好。
石頭已經回去接水了,周敏蹲在那裏想了想,發現就算有人發現了這裏,自己好像也不能做什麽,只得苦笑着站起了身。命裏有時終須有,現在也只能賭對方沒有發現了。
然而就在轉身的瞬間,視線掃過周圍被燒得亂七八糟的環境,一個念頭卻忽然毫無征召的出現在了周敏的腦海裏。
自己采到靈芝-別人采到靈芝-火燒山,這三者之間有沒有什麽關系?
或者直接一點說,那個采到靈芝的人,會不會就是放火燒山的齊阿水?
當然,并不是說齊阿水采到了靈芝之後放火燒山毀屍滅跡,對方應該還沒有那麽傻。但入冬之後的這段時間,只有那麽幾個人在山上,而經常獨自行動的齊阿水,嫌疑最大。
想想齊阿水被抓住之後一反常态的表現,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因為靈芝可以賣錢,所以齊阿水不在意火燒山,也不在意會被從村子裏趕出去,就連他的母親也沒有哭鬧。而且,當時沒注意,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說齊老四駕車将齊阿水送去了縣城?
這個時候的城裏人和鄉下人之間的區別還是非常大的。齊阿水憑什麽認為自己能夠在城裏立足,甚至可以養活老母親?
周敏原以為齊阿水離開之後,就跟自己沒什麽關系了。但現在看來,或許還是要去查一下齊阿水進城之後的經歷。
不過,對她來說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須得再斟酌。
退回眼下的這件事。
假設的确是齊阿水采到了靈芝,那麽,到底是他運氣好無意中發現的,還是他知道了自己是在這裏采到的靈芝?如果是後者,他是怎麽發現的?
這個猜測很無稽,卻讓人心頭發寒。周敏并不認為這種事不會發生,畢竟她之前的行事實在算不得萬無一失,而世上的聰明人,也絕不會少。就像齊老三能從各種蛛絲馬跡推測出那銀子是她埋的,自然也有別人能夠猜到。
至少,當時跟她一起去摘猕猴桃的安氏和石頭就未必能保密。
尤其是安氏,那是個別人哄幾句就什麽東西都能掏出去的性子,那段時間打聽的人不少,誰知道她對誰說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這一次的火燒山,說不得還是一種對她的提醒。至少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突發事件,整個冬天周敏都不會到這裏來,等明年開春過來時,就算發現靈芝已經不見,也根本不可能抓住這些蛛絲馬跡。
當然,這件事也給她提了個醒,不要以為行事已經足夠隐秘,誰知道暗地裏有沒有一雙眼睛盯着?
靈芝也就算了,山泉是絕對不能暴露出去的。
周敏深吸一口氣,走到石頭身邊,低聲道,“石頭,這泉水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爹娘也不能說。”
石頭沒有問為什麽,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周敏就蹲在一邊發起呆來。
雖說整件事情沒有半點證據,但沒來由的,周敏心裏就有了一個懷疑的人選。
齊老四。
反正她穿越過來之後,沒得罪什麽人,對他們家表現出不善的一共只有這兩個人,齊阿水是執行者,但之前周敏就覺得他是被人撺掇的,既然如此,齊老四說不準就是知情人。
尤其最後齊老四送齊阿水離開,這一點更令人生疑。
說是齊阿水出錢雇車,但或許這是兩人早就商量好的,這般進了城,正好一起賣了靈芝分錢。
雖然周敏還不知道齊老四怎麽會知道這些,但她心裏卻已經認定,事情八成就是自己猜測的這樣。總之防備着齊老四,總不會錯。
好在今日齊老四進城去了,不在村子裏,應該也不會注意到她跟石頭上了山,當然還得防着他有同夥……
這麽想着,周敏不由輕輕嘆了一口氣。其實這一切也有可能只是她自己的臆想,只不過有人意外的發現了那幾顆靈芝,根本沒有任何陰謀,但這種事上,總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
因為要接滿五個竹筒,實在是個不小的工程,後來周敏索性又讓石頭在這裏接水,她自己則到附近去繼續找沒燒過的毛栗。
這樣就算在這裏待的時間長,回去也有話說。
過了正午,五個竹筒才終于接滿了水,周敏将毛栗收起來,又去割了許多豆豉草,将五個竹筒藏在草中,然後才背着背簍回家。
這種掩人耳目的小招數,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果然,兩人才進了村,就見一群婦人正站在一起說閑話,見了他們,免不了多問幾句。今日安氏和冬嬸在蒸豆豉,周敏自然也不怕穿幫,又将自己口袋裏的毛栗展示了一番,然後才得以脫身。
暴露毛栗的事,周敏也有自己的考量。
大人們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有空閑去弄,最大的可能是讓孩子們去找,添點兒零嘴。
周敏讓石頭盯着這事,果然第二天村裏就有不少半大孩子帶着提籃等物,去了那一片火燒山。小孩子做事情毛手毛腳,恨不得将整片山都反過來,被他們一折騰,周敏之前留下的痕跡自然也就很難查驗了。
不過這只是周敏随意之舉,這會兒她沒有這種做法會不會有效,回家之後,立刻将竹筒取出來,開始制藥。
給齊老四做的藥,之前才剛弄好第一批試制的,結果周敏自己病了,就一直拖到現在,這會兒有了更好的水,周敏自然要将之添進去。這能滋養身體的水,對他總不是壞事。
為了制藥,周敏之前還請冬叔用木頭給自己弄了一套用具,這回擺出來,倒也挺像那麽回事的。忙碌半日,總算将藥丸弄好。周敏将之收起來,又清洗幹淨整套工具,石頭也已經回來了。
制藥用去了兩筒半的水,剩下的一個竹筒周敏打算用來喝,做飯的時候也可以加一點,餘者她都打算用來做實驗。
目前齊家能試驗的東西不多,周敏想來想去,覺得泉水滋養作物的效果才是最需要的,所以讓石頭到村外弄了好些泥土回來。
她找了四只空置不用的木盆,裝滿泥土之後,兩只放在火爐邊,兩只就擺在院子裏。然後将要種植的種子分出一半放在泉水中泡過,再種下去,最後又澆上泉水。另一半則直接種下,作為對照組。
想要這些植物在冬天長出什麽東西來,自然不太現實,但只是查看一下發芽的狀态卻是沒問題的。
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既然泉水數量很少,不能大範圍的使用,至少用來灌溉田地就不行,那就只能在作物上想辦法了。在種植之前,将種子放在水裏泡一下,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反正大部分種子種植之後,也同樣要從地裏汲取水分和養分,然後才能發芽生長。
接下來的幾天,周敏一反從前只待在屋裏忙碌的做法,反倒經常往外跑了。
對于她的這種做法,家裏人都沒說什麽。這段時間周敏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裏。好容易入冬了,讓她歇一下,出去玩耍一番,也是很正常的。石頭一開始還想跟着周敏,但很快發現她總是往那些小姑娘堆裏鑽,只好放棄了。
周敏猜得沒錯,原身在村裏其實還是有幾個要好的同齡小姐妹的,雖然已經一段時間沒有在一起玩耍,但卻半點都不生分。反正都是一個村子裏的,哪怕不熟悉,湊在一起也能玩。何況周敏還帶來了冬叔幫忙給做的雞毛毽子?
所以周敏很快便又融入了這個小圈子之中,然後才開始不着痕跡的打探村子裏的事。
齊老四的事讓周敏意識到,自己之前閉門不出的狀态缺陷實在是太大了。既然生活在這裏,就要對這個村子裏住的人有所了解,免得一不小心又得罪了誰。而最好的消息來源,一是那些閑着無事聚在一起說閑話的婦人,二就是這些小姑娘們了。
跟一群婦人擠在一起顯然不太合适,所以周敏将主意打到了這些小姐妹身上。
她們年紀雖然小,但知道的事情着實不少。而且正處在對什麽都好奇的年紀,也愛打聽,再加上大人們在家裏說話也經常不回避她們,自然什麽都能打探到。
聚在一起的時候,自然免不得要拿出來做話題,倒是讓周敏聽了不少笑話。
不過她最關心的,當然還是與齊老四有關的內容。
她家這位四叔自然早已成婚,但他的妻子卻沒什麽存在感,倒是家裏三個孩子在村子裏很出名。
長子跟她一樣是十三歲,生得人高馬大,卻繼承了他爹精明不吃虧的性子,很會辦事,這些同齡的小姑娘提起他來,語氣裏都多了幾分興奮。第二個孩子是個女兒,今年十一歲,個性潑辣,經常能聽見她跟母親頂嘴。第三個是小兒子,今年才七歲,卻也是滾刀肉一般,人憎狗嫌,經常禍害村子裏的東西。
但讓周敏在意的,是小姑娘們無意識中透露出來的某個消息。
齊老四好像在村子裏有個相好的女人。至于具體是誰,這些小姑娘們卻是不知道。她們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來的消息有多勁爆,只是一口帶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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