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像什麽 (1)

征州府不似江南那般水網稠密, 一條濟水貫穿全境, 只在清平鎮分出這一條支流。而這條如今被命名為齊河的支流,與尋常東西走向的河流不同, 卻是從北往南,浩蕩而下, 轉入了土人的地界。

所以除了要靠漕運進出運送物資的商家之外,征州府的普通百姓幾乎都不會用到船只,即便是萬山村這種沿河的村子也不例外。畢竟村子就那麽大,河也不是特別寬,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所以周敏他們這條小船的出現,立刻在東河村那些在河邊浣洗衣物的婦人們中間引起了小小的騷亂。

每個人都暫且放下了手裏的活計,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這艘船, 以及船上的兩個人。

見是一個姑娘和一個少年,不少人都放下了心。這麽兩個小人,不說在這裏喊一嗓子村裏人都能聽到,就是她們這幾個洗衣的村婦, 也能對付得了。

這麽被人盯着, 雖然周敏和石頭沒做壞事,也不免有些不自在。

石頭問周敏,“阿姐, 咱們是直接過去, 還是停下來問問。”

“問問吧。”周敏道,“雖然機會渺茫,但既然都來了, 多問一句也不要緊。”

石頭點點頭,将船撐了過去。

原本往下行進的船只朝着她們的方向轉過來,那幾個洗衣婦卻開始你推我我推你的笑鬧起來,猜測她們的來意。畢竟這時的村莊,除非有什麽紅白喜事,或是逢年過節,否則基本上沒多少走動,陌生人更是極少見到。

察覺到對方沒什麽惡意,周敏也不介意這種善意的說笑,待得到了近前,便揚聲問,“幾位嬸子,我們是從上頭萬山村來的。想問問你們村裏有沒有會織麻布的人?”

幾位婦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身材豐滿的道,“這個還真沒有。”

另一個面容和藹的卻問,“萬山村,你們是誰家的?”

“齊老三家的。”周敏想了想,道。

兩個村子之間彼此也有往來與通婚,逢年過節的走動并不少。雖然齊老三家在這裏沒有親戚,但顯然大家對他的名字都不陌生,恍然的“哦”了一聲之後,衆人的态度便更熱情了。

便又有人道,“你們找織娘做什麽?我們這裏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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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上了年紀的也接口道,“就是啊,麻蔸都挖光了,如今哪還有人搓麻線織麻布?我看看……快二十年了吧?就算以前有,這麽多年也忘得差不多了!”

其他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一開始還說的是織娘和苎麻的事,後來就轉到了兩人身上。問名字的,問年紀的,問找織娘是做什麽的……很快就把話題歪到了天邊。

甚至有人開始問她和石頭兩個是否婚配了!

周敏見答案果然不出預料,她們又越說越離譜,便道,“多謝幾位嬸娘,既然這裏沒有,那我們就先走了。”

“忙什麽?”那個面容和藹的笑道,“既然來了,就到家裏去坐一會兒,吃了飯再走啊!”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跟着開口邀請,“難得來一趟,怎麽也該留下坐坐吃頓飯。”甚至有人要伸手來拉周敏。

這條河本來也沒有幾米寬,為了方便問話石頭便将船劃得很靠岸,這些婦人們站在河岸上,居高臨下,一伸手竟當真抓住了周敏的胳膊。周敏吓了一跳,連忙道,“多謝幾位嬸嬸好意,但我們還有事,飯就不吃了。”

然後連忙将自己的胳膊掙出來,後退幾步。石頭那邊動作快,已經将船撐開,然後飛快的往前劃去。

直到走遠了些,回頭只能遠遠看見那幾個婦人的身影,分辨不出誰是誰來,兩人才松了一口氣。然後對視一眼,又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可真是……周敏想了想,坐下來笑着問石頭,“村子裏的人都這麽熱情的嗎?”

石頭道,“只怕是他們家中有待嫁的兒女,想要與咱們議親呢。”

周敏愣了一下,還真有這種可能,雖說就這麽萍水相逢就提起親事很倉促,但是這個時代的姻親大部分都是這麽結的,聽說某地某家好,就能直接作成婚事。還有什麽榜下捉婿,什麽聽說宮中采選的消息就胡亂上街拉人回來拜堂……反正很誇張,所以被騙的也不少,至少周敏在三言二拍裏就看過不止一篇。

她不由轉頭去看石頭,見他臉上帶着幾分笑意,也在看着自己,才明白過來石頭是在說笑。

“我胡說的。”石頭道,“咱們倆這個年紀,在一般人眼中,早該婚配了。即便沒有,也應已經訂下。”甚至看兩人一男一女的搭配,還會有人猜測兩人就是一對小夫妻。若不是周敏梳着少女的發式,怕是已經肯定了。

不過……石頭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遠去的村子,心想還是不要讓周敏知道她們真正的想法才好。

但周敏顯然不是這麽想的,她起身走到石頭身邊,“那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看她們熱情得有些詭異了。想來不是因為好客吧?”

“阿姐真想知道?”石頭問。

周敏沒有多想,道,“你既知道,直說就是。遮遮掩掩的做什麽?”

石頭眼神一閃,笑了笑,騰出一只手比劃了一下兩人,“你瞧着咱們這樣像什麽?”

“像什麽?”周敏沒聽明白這個問題。

石頭無奈的道,“你想想,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看上去都還是未成親的模樣,撐着這麽一條修修補補的破船,看上去形跡可疑,你能想到什麽?”

總不成是做賊,也沒有賊是他們這樣的。周敏微微一愣,看見石頭臉上有些促狹的笑意,腦子裏陡然靈光一閃,會意了過來。

兩個未婚的少年少女就這麽單身出門,怎麽看……怎麽像是在私奔啊……

所以她們不是熱情的想請他們去自家吃飯,估計是想把人扣下來,然後再到萬山村去打聽一下是怎麽回事。畢竟周敏之前很耿直的說出了齊老三的名字。

想明白了這一點,周敏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變換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道,“這都是什麽事啊?”

周敏自己沒有這種意識,是因為在她心裏,石頭還是以前那個弟弟。幾年前開始,石頭就經常跟着她東奔西跑,從來也沒有人懷疑過啊!

但是她也不想想,從前兩人年紀都還小,尤其是石頭,才十歲出頭,兩人站在一起自然是姐弟。何況當時齊家的境況不怎麽好,兩人也都是又黑又瘦的模樣,也實在讓人難以生出這方面的旖旎聯想。

但現在卻不同了。

石頭本就是十六歲,正在蹿個頭的年紀,已經比周敏高出了大半個頭。而且他這一年出外曬黑了不少,經的事多之後氣質也成熟了許多,看上去就老成一些。倒是周敏,這幾年的生活都不錯,身體自然也養得好,體格苗條、肌膚細膩,去年夏天曬黑的皮膚,經了一個冬天之後又白回來了,憑空顯得小了幾歲。

兩相一疊加,就顯得石頭看上去反而比她大些。

所以會讓人産生其他的聯想,實在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她不由氣怒道,“這些人都這麽閑的嗎?”

石頭見周敏一臉尴尬,便知道她已經猜到了,再聽見這樣說,便含笑道,“她們倒也不是有意。只是少見外人,所以免不了多想幾分罷了。”

态度倒是平和得很。

話題莫名來到了這個地方,而且還是因為自己作死非要問,周敏心裏已經快抓狂了。見石頭這樣的态度,便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她最後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

以兩人現在的關系,這種有點暧昧的話題,實在是不宜讨論。

只是……要真是他們猜的這樣,那回去的時候還能走這條路嗎?再遇上一次不得要尴尬死?若不走這條路,且不說船沒辦法處置,就說這些人看不到她們回來,會不會反倒坐實了私奔這個猜測?

周敏搖了搖頭,回到船頭坐下來,裝作欣賞沿路的風景,半個眼神都不分給石頭。

接下來的這段河流有些湍急,船速便跟着增加了不少。河中又有不少巨石,若是撞上,這艘小船肯定會翻覆。所以石頭也顧不上說笑了,集中精神開始劃船,險之又險的避開那些石頭。

周敏被颠來倒去,也顧不上想什麽私奔不私奔的事了。反正自己心裏坦蕩,自然無需在意別人的眼光。

她緊緊抓着船舷,看着小船在石頭的操縱下左閃右避,飛流直下,不免對他劃船的技藝生出了幾分贊嘆。畢竟不是人人在面對這種危機的時候,都能夠做到完美閃避的。何況石頭從小沒學過這些,也就是這一年出門才歷練出來的。

雖然這幾個月以來,閑着沒事的時候,石頭偶爾也會提起在外頭的事,但大體上都是一個個片段,而且明顯報喜不報憂。不過他不想說,周敏也沒有非要追着問,只有在某些恰當的時機,才會問上一兩句。

這會兒她本來也想問問他在外頭的事,但想到剛才那個尴尬的話題,又不太想開口了。

過了這一段之後,船速陡然放緩,石頭也總算松了一口氣。見周敏還是那副左看右看就是不回頭的模樣,他想了想,見不遠處水面上有不少浮萍,正開着一簇簇的花兒,便用船槳一攪,撈起了一片花朵,遞到周敏眼前來。

“幹什麽?”周敏有些羞惱的揪下一朵花,捏在手裏把玩,頭也不回的問道。

石頭道,“這花挺好看的,給你看看。”

油嘴滑舌……不過既然開了口,周敏也就不再憋着了,問他,“你這劃船的手藝,是跟誰學的?”

“跟海邊的漁民。”石頭道,“就是賣我這條船的人。我還跟着出過海,海上的風浪可不是河裏能比的,操作船只的困難更大。不過跟這種險灘不是一回事。我這個,還是從京城回來的時候,路上跟人學的。”

周敏迅速的抓住了重點,“你出海做什麽?”

石頭一笑,“我記得阿姐你說過一種叫海綿的東西,所以就想去找找看。可惜始終沒有遇上。”

周敏微微一怔。海綿的話題,她當然還記得。當初做沙發的時候,她感受着彈簧沙發的彈性,曾經對石頭提起過,海裏有一種叫做海綿的生物,同樣彈性十足,又比彈簧更柔軟,是更合适的沙發材料。

還一時興起給石頭畫過海綿寶寶和派大星的圖。

不過,當時也就是說說而已,哪裏想到石頭會因為自己這句話就真的出海去找什麽海綿?

這麽想着,周敏心裏陡然生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畢竟,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另一個人悉心記住,并且努力想要達成,這對任何一個人來說,應該都是會有所觸動的吧?

那種明确的知道自己被在意着的感覺,的确很容易令人生出幾分難以言說的驕傲。

好像……自己能夠掌控另一個人。

雖然知道這只是錯覺,但還是不免會有些心潮起伏。

“可能你去的那片海域不産這種東西吧?又或者深度不夠。”周敏道,“找不到也沒什麽要緊。”頓了頓,又問,“在海上沒遇上什麽意外吧?”

跟河流相比,海洋太過無邊無際,光是看着就能令人産生恐懼。在這個航運還不發達的年代,出海航行更是危險重重,難以預料。

石頭道,“我們跟的是有經驗的船工,一路也沒遇上大風大浪,十分順利。下網捕到的魚也不少,還撈出了一個大海螺,就是你擱在書架上的那個。”

那個大海螺個頭很大,周敏兩只手都捧不過來,擱在書架的最高層,像是一艘小小的海船,顏色鮮豔,光澤豐潤。

因為這種東西在內陸還是相當新鮮的,所以唐一彥的兩個孩子每次來都眼巴巴的看着那個海螺,很想玩一玩。但小孩子沒輕重,石頭又對這海螺十分寶貝,周敏也就不好随便給人。放在低處他們肯定會設法去碰,索性高高的擱起。

周敏原以為是石頭買回來的,沒想到居然是自己航海打撈的,難怪這麽看重。

“看來你這一年的确過得很精彩。”周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之前的敘述中應該隐藏了不少內容吧?”

“只是一時想不起來。”石頭一臉正色的道。

周敏也不跟他辯解這個,反正經過的事總有痕跡,以後也會像今日這樣慢慢露出來的。

她往遠處看了一眼,隐約覺得水平面不遠處的樹蔭之中隐約露出了屋頂檐角,便問石頭,“是不是要到了?到這裏就要上岸了吧?希望這邊的人沒有東河村那麽無聊。”

要是在這裏被人攔住,可沒辦法再再劃船跑掉。

石頭跟着展眼望了望,點頭道,“是要到了。”

大安寨是個受土人影響比較大的村子,這一點從村名裏都有個寨字便能看出來。村子裏的建築形式更是類似山裏的吊腳樓,底層空着,防洪防潮,上面才是住人的屋子。這些屋子跟傳統的中式建築混雜在一起,竟也沒有多少違和感。

周敏猜測,這個村子裏應該就有人跟土人通婚。

不過對于來自後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五十六個兄弟姐妹是一家”的周敏而言,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只是饒有興致的打量了一下這些建築,就過去了。

大概一半是出于警惕,剩下的一半才是熱情好客,兩人才剛剛出現在村口,就被人發現了,又是一番盤問之後,才被放了進來。船只則拴在了河邊的一棵樹上,托給這邊的村民們照管。

大安寨裏同樣沒有人種植苎麻,周敏和石頭問了路之後,就帶上随身的小包裹出發了。——出門的時候,考慮到外面可能沒地方吃飯,所以特意用包裹裝了食物和水。

說是幹糧,但讓周敏弄得跟野餐似的,準備了好幾種東西,有糕點、饅頭和飯團好幾種選擇,配菜更是五花八門,這些東西統統用一個食盒裝了,再在外頭裹上包袱皮。之前會被誤認為是私奔,這個小包裹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估計不少。

過了大安寨之後,山就逐漸少了,即便有也顯得很遙遠,眼前則時不時便能看到大片大片一望無際的田野。一開始種的還是糧食,到後來就逐漸變成了苎麻,昭示着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大興坪到了。

才一進村子,就看到有人坐在大門口剝苎麻。周敏和石頭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幾分振奮的神色。畢竟這裏種苎麻的多,就肯定會有織娘。雖然未必找到了人就能将對方請到萬山村去,但總歸是有了可能。

不過這種振奮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因為接連問了好幾戶人家,對方都只是搖頭。後來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大娘對周敏道,“姑娘,我們村裏也少織匠,手裏的事情忙得很,哪裏會想出去?”

周敏有些意外,“你們不是世世代代都種植苎麻嗎?怎麽還會沒有織娘?”

大娘笑着道,“那有什麽?每年都會有商人到村子裏來收麻線,我們就把麻線賣出去,也是一樣的。反倒是織成了布,人家未必願意買呢!”

這倒也不難理解。有些商人對布料的品質要求很高,所以會養着專門的織匠,而且如果對花色有要求的話,通常會先将麻線染色,然後再行編織。若收上來的是素布,反倒不好處置了。

各個地方的客觀環境不同,自然這些情況也不同。不過周敏還是難掩失望。

石頭低聲道道,“若昌縣這邊都是這樣,咱們這一趟可能就白來了。”

周敏想了想,問大娘,“附近幾個村子都是這樣嗎?”

大娘道,“差不多都是這樣!以前咱們也自己織布,但是外頭六流行的東西一年一個樣,織好的不,不符合要求的反倒賣不出去,後來索性就這樣了。”

“那麽……”周敏低頭斟酌了片刻,才問,“那些商人們收了麻線,也總要請人織成布。那些織娘又是從哪裏請的?”

“就是從村子裏挑,但只要手藝最好的。”大娘道,“一個村子最多能選上兩三個。”

果然。周敏心想,難怪這些村子裏少有織娘,有天賦手藝好的都被商人們請走了,剩下手藝差的,反正麻線已經被收上去了,自然不會再鍛煉技藝。而下一代裏,有天賦的自然早早顯出來,培養好了之後就送出去做織娘,手藝不好的,也可以早早放棄。

這麽一來,村子裏自然就缺少織娘了。

對周敏來說,這是個很糟糕的消息,畢竟已經有人先自己一步把人都請走了。但也算是個好消息,至少這裏的織娘已經習慣了背井離鄉,去給商人織布,和去萬山村給齊家織布,區別只在于誰給的錢多。

而周敏相信,自己給的待遇絕對會比別處都好。

現在唯一缺的只要一個漏網在外的織娘了。周邊那麽多村子,她不太相信商人們能将所有織娘都挑走。而且,總有那種暫時手藝沒選上,但卻立志要做織娘,所以一直沒放下手藝的人。

就看她的運氣好不好,能不能夠遇到了。

這樣想着,周敏便問,“村裏可有一直想選織娘,但又一直沒選上的?”

大娘搖頭,“幾年才選一回,選不上的,也就死了這個心了。畢竟還得過日子不是?”

這話倒也實際。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就是這樣庸碌的活着,談不上什麽理想和追求。畢竟,對他們而言,溫飽才是近在眼前,需要解決的那個問題。

她向大娘道了謝,對石頭道,“走吧,再去其他村子看看。”

“阿姐覺得村裏還有漏網之魚?”石頭問。

周敏道,“我不知道有沒有,但既然出來一趟,總不可能只憑道聽途說,就得出最後的結論。總該自己去看過。反正時候還早,走吧。”

石頭看了看周敏曬得通紅的臉,皺眉道,“時候的确還早,只不過天卻熱起來了。”

周敏抹了一把汗,誰說不是呢?早上出門的時候,太陽就已經出來了。不過之前乘船,水面上有風吹着,挺涼爽的,就不怎麽能夠感覺到熱。這會兒在陸地上走動,沒幾步路就出了一身的汗,令人不适。

不過都出來了,周敏自然不可能因為這種問題就打退堂鼓。

兩人離開了大興寨,又開始爬山。

頭頂上的太陽明晃晃的照着,天空中一絲雲彩都沒有,指望它遮一下都不能。在這種情況下,體力的消耗自然是成倍的,尤其又要爬山,所以沒一會兒,周敏就氣喘籲籲了。

她停下來喘了一口氣,石頭便将手伸了過來,“我拉着你?”

周敏有點心動,但猶豫片刻,還是搖頭道,“算了,再堅持一下,走不動的時候再說。”

石頭沒說什麽,但放緩了步子,讓周敏不需要跟在自己身後趕得那麽急。好在走了一會兒之後,就進入了山道,兩邊都是高聳的山林,在地上投下一片片的樹蔭,周敏和石頭都松了一口氣。

這一片山坡很長,兩人費了不少時間才爬上山頂。不過一到這裏,周邊的風幾乎是呼嘯着刮過來,整個人由裏到外都像是被吹透了。剛剛在日頭底下出的那些汗水,轉瞬就又蒸發了。

周敏站在山頭吹了一會兒,整個人都舒暢了起來。

從這裏往下看,能夠看到不遠處綠樹掩映之間的村莊。——不管在哪裏,人們好像都很習慣在房前屋後種樹,以至于幾十上百年的發展之後,每個村子所在的地方,必然碧樹成蔭,枝葉掩映。

這個地方,讓周敏忽然想起了萬山村往九洞村和大臺村的那條路,那裏也有這樣一片山頂。她當初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曾經跟着人去山裏換東西,當時那段路,現在想來都覺得辛苦。但又充滿了一種令人懷念的味道。

過往的時光,無論酸甜苦辣,總是如此。

這會兒日頭已經到了頭頂上,該是吃午飯的時候了。石頭見周敏站在那裏吹風,心情顯然極好,便道,“阿姐,咱們就在這裏把飯吃了吧。”

“成。”周敏左右看了看,覺得這個地方的确是挺适合野餐。因為這裏有一塊平地,又正好被周圍的樹蔭遮擋,再合适不過。

兩人将包袱皮解開,正好鋪在地上充當野餐墊,坐上去之後,石頭打開食盒,将裏面的食物一樣一樣的取出來。

周敏如今做這些東西,已經逐漸從追求分量和口味轉移到了追求外形,所以這些食物都做得非常精巧好看。而且種類雖然多,但每一種的數量卻都只有幾個,而且也不算大,差不多正好是兩個人的分量,擺在那裏看着就令人賞心悅目。雖然都是冷食,基本上沒什麽香氣,但還是令人食指大動。

周敏取了一個飯團給石頭,自己也拿了一個,咬了一口,道,“冷了味道又和熱的時候不同,別有風味。而且這東西更開胃,等天氣熱了,可以試着做一些。”

小小的飯團,一個只夠石頭兩口。他吃完之後,又拿起了一個饅頭,挑了配菜放在上面。面頭蒸得又白又宣軟,配菜卻都是爽口的涼菜,沒兩口又是一個。

雖然石頭這種類似狼吞虎咽的吃東西法,很難像周敏這樣品味到食物的種種細微滋味,但是看他吃飯,卻會讓人感覺非常香。這樣一來,跟他一起,自己也就能多吃一些了。

周敏不知不覺吃下了一個飯團,一個饅頭,一張卷餅和幾塊糕點,喝了兩口水之後,這才覺得有些撐着。

将水囊放好,她将食盒推到石頭面前,“剩下的都給你吧。”雖然剩下的還有不少,但她倒也不擔心,石頭的食量估計是她的三到五倍,做的時候就是比照着分量來的,不會吃不完。

石頭接過去,正要說話,忽然轉頭往後看,“誰在那裏?”

周敏吓了一跳,也跟着轉過頭去,卻見兩人背後的灌木叢微微顫抖着,很快爬出了一個有些狼狽的人來,看身形,是個才十來歲的孩子。

那孩子爬出來之後,有些怯怯的擡起頭來。周敏看到她的臉,不由微微一怔。實在是因為這張臉生得很好。黛眉星眸,瓊鼻朱唇,五官都長得很好,看上去明豔大方。只是與那種怯生生的神情極不搭配。而且她頭發有些亂,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爛爛,十分的姿色愣是被壓成了六分。

在這麽一個地方,驟然看到這樣一個人,要不是對方酷似叫花子的外表,周敏都要以為自己遇到了山精鬼怪。

對方沒有看周敏,也沒看石頭,眼睛直盯着擺在盒子裏的食物,喉嚨處可疑的吞咽着,估計是在流口水。

周敏看了石頭依言,拿了一個饅頭遞過去,“餓了嗎?這個給你。”

那雙波光潋滟的眼睛立刻看向了她……的手,盯了一會兒之後,整個人突然合身撲過來。這個動作将周敏吓了一跳,下意識的想要往後躲。但那孩子的動作卻敏捷至極,沒等她有所行動,已經抓住饅頭,又退了回去。

然後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周敏之前覺得石頭吃東西的方法誇張,但看了這真正的狼吞虎咽之後,便覺得石頭已經足夠優雅了。

估計是餓得狠了。

周敏給她饅頭,原意是覺得她不知道餓了多久,胃裏估計消化不了太多東西,面食制品比較好消化,更合适。可饅頭這種食物,若是不咀嚼充分,就這麽吞下去的話,可是會被噎住的!——這麽說也不确切,不管是什麽食物,吃得太快太急,都可能會被噎住。

才這麽想着,那邊已經噎了一下,梗得眼睛都翻白了。周敏拿起水囊,本來打算遞給她,但又想着他們只帶了這一袋水,這孩子髒兮兮的,喝過了之後水囊無論如何不能用了。結果沒等她猶豫完,那邊已經緩過來了。

周敏嘆了一口氣,把水囊遞了過去,“喝口水吧,慢點吃,別噎着了。”

就當是日行一善吧。這孩子跟後世那種職業乞讨的騙子完全不一樣,在能力範圍只能幫一幫也沒什麽,大不了就是接下來都不喝水了,熬一熬等回家。再說附近還有村子,到村裏去讨一碗水喝是很容易的。

但她這番話顯然白說了,因為那孩子既沒有接水囊,也沒有放慢速度。不過也許是掌握了吃饅頭的訣竅,倒是沒有再被噎着。

一個饅頭很快下肚,那雙眼睛又看了過來。周敏無奈,又拿了一個飯團。

飯團還沒吃完,就聽見一個清脆的女聲在喊,“阿寶,阿寶你在哪裏?”

那孩子啃飯團的動作一僵,下意識的就要将身體往灌木叢裏塞。不過似乎又有些不舍得手裏的飯團,動作就有些慢了。不等她藏好,那邊的小路上已經走過來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看到周敏和石頭兩人,不由面色微變,好在她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就看到了那個孩子,面色便又和緩了下來。

“阿寶!”看到人之後,她便加快腳步走了過來,把人護在自己身後,而後才對周敏和石頭道,“你們是什麽人?到這裏來做什麽?”眼中竟是警惕更多。

周敏有些意外,但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姑娘雖然穿着整齊幹淨,但衣裳也是反複縫補過的,而且布料也很舊,許多地方都磨毛了,并不比那孩子的一身破爛好多少。

只看這打扮,就知道他們平常的日子恐怕也很艱難。偏偏兩人都長得挺好看的,會遇到什麽樣的刁難也可以想到。所以心懷警惕也不是壞事。

這麽想着,周敏盡量和善的道,“我們從上面的村子過來,想問問這附近哪個村子裏有好的織娘。走到這裏,見天色不早了,就拿出幹糧來吃。正好這個孩子過來,我就給了她一些。”

小姑娘聞言,臉上平添了幾分緋色,“多謝。”頓了頓,又問,“你們找織娘做什麽?”

周敏笑道,“我家裏今年種了不少苎麻,現在已經到收麻的時節了,卻還沒有請到織娘,所以我就出來找找,碰碰運氣。不過在大興寨的時候,聽說附近的織娘都被那些收麻線的商人請去了,看來運氣有點兒差。”

她之所以交代得那麽仔細,也是有原因的。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周敏貿然跑到陌生的村子裏來,想要知道更具體的情形,只能依賴本地人。這小姑娘看起來眉清神正,應該不是壞人。如果能請她幫忙,或許能夠更快實現自己的想法。

小姑娘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似乎在考慮她這番話的真假,過了一會兒,又問,“你要請什麽樣的織娘?”

聽話聽音,周敏一聽到這句話,立刻意識到,自己今天的目标,或許就要着落在這丫頭身上了。所以她十分配合的道,“只要會用織機,能編織普通的麻布就可以了。當然,手藝也不能太差。”

“那你們能給什麽?”她又問。

周敏道,“管吃管住,每個月還有銀子可領。具體能領到多少,那就要看手藝如何了。”

面前的小姑娘緊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就在周敏疑惑是不是自己的條件開得不夠具體,考慮是不是要補充一下的時候,她忽然舔了舔唇,深吸一口氣道,“你們不用去找了,這附近幾個村子裏手藝最好的織娘,就是……我。”

聽到這句話,周敏發現,自己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可不能小看這裏的孩子,她雖然才十五六歲,但如果從小學習,這時候已經能夠展露出天賦了。所以周敏沒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她意外的反而是這姑娘竟然直接就毛遂自薦了。

她想了想,走了個面試流程,“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阿香,鐘阿香。”

“阿香。我相信你應該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不過既然你手藝那麽好,怎麽沒被選去做織娘?”周敏問。

阿香聞言,神色一黯,“他們不讓帶別人去。”

“你想帶上你這個……阿寶?”周敏了然。商人逐利,人家又不是做慈善的,給員工提供衣食住行或許應當,卻沒有允許帶拖油瓶的道理。畢竟帶着個孩子,還能不能用心工作就難說了。

而看阿香的樣子,跟阿寶關系應該很親密,而且兩人估計沒有可靠的親長在世,她也不可能把人抛開。尤其是……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周敏覺得,阿寶的智力似乎有些問題。尋常像他那麽大的孩子,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子,表現也沒那麽呆。

“阿寶是我弟弟。”阿香說,“我答應過阿爹和阿娘,不管走到哪裏都會帶着他的。”

弟弟?!周敏這回是真的吃驚了。因為那小孩長得太好看,所以她先入為主,一直覺得那應該是個小女孩,還覺得這姐妹兩個美人胚子,估計會被人觊觎。沒想到後面那個長得更好的,居然是男孩兒?

周敏往山下的村子看了一眼,琢磨了一下才問,“你們是住在那個村子裏?”

阿香點頭。

周敏便道,“我想你也不敢說這些話來騙我。現在,我們就去驗證一下吧。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說的那樣是個手藝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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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