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歲月靜好

周敏坐在沙發上,用力的瞪着石頭, 氣得臉頰都微微鼓了起來, 看上去多了幾分稚氣。

石頭站在她面前, 一臉凝重,“大夫說你月份已經很大了,須得格外小心。再說,你不是說腳腫得難受嗎?站得久了更不舒服。咱們在周圍走走就回來,好不好?”

“不好。”周敏板起臉。

石頭很無奈, 他一向都是對周敏有求必應, 根本不可能拒絕她。但這件事, 也實在不能答應。

進入八月之後, 田裏的水稻陸續可以收獲,周敏便打算到實驗田那邊去看看進展。但石頭覺得她現在身子越來越沉重,在附近走走還好, 但到田間去, 道路崎岖不平, 又忙又亂, 很可能會出岔子, 便不肯答應。

為這事周敏已經鬧了小半個時辰, 現在甚至連他靠近都不許了,所以石頭才只能站在地上。到這個時候, 他心裏的想法已經沒有那麽堅決,已經開始猶豫着是不是要服軟。畢竟自己跟過去,總能照看好她。

他心裏動搖, 面上自然也露出了幾分,周敏見狀,連忙再接再厲,“我只是站在田埂上看一眼,哪裏就至于出事了?如今誰人不知道我的情況,自然都會小心的。再說我成日待在家裏,也悶得慌,只是想出門走走,你都不讓。還說會聽我的話呢,騙子……”

開頭還像樣,後面就越說越誇張了。但眼見周敏情緒上來,眼圈兒都紅了,石頭也顧不上反駁她前幾日才去過村子裏,所謂“成日待在家裏”根本不存在,連忙上前幾步,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好了,讓你去還不行嗎?”

“真的?”周敏立刻擡起頭問。

“真的真的。”石頭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你啊……”

真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

懷孕之後她的情緒就變得更加敏感多變,簡直拿她沒辦法。石頭心裏有些慶幸平常的她不會如此,又有些隐隐的可惜。畢竟他還是希望周敏能夠在自己面前展露出更多情緒,而哄勸她的過程,他也樂在其中。

“那現在就走。”周敏說着,立刻站起來,就要往門外走。

石頭連忙把人拉住,“急什麽?先換了衣裳和鞋子,還是你打算就這麽出門?”

因為是在室內,所以周敏的裝扮自然以舒适為主,衣服特意做得非常寬松,用的也是最柔軟的布料,鞋子也是軟底的緞鞋,在家裏穿也就罷了,出門只怕走不了幾步路。

石頭扶着周敏進屋,去櫃子裏取了衣裳鞋襪過來給她換上,又重新替她挽了頭發,這才牽着人往外走。虧得安氏這會兒在溫泉山房那邊看店,否則看到兩人出門,估計又有許多話要說。

天氣很晴朗,出門時石頭順便拿了一頂草帽給周敏帶上。

雖然這個時節,太陽已經沒有那麽烈了,但周敏如今的皮膚越發敏感,很容易被曬傷。尤其是面部,曬過之後第二天會起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紅點,所以還是小心些好。

經過幾年的擴張,齊家山上的人數已經過百。不過在周敏和石頭的安排調度之下,大家卻是井井有條的做着自己手裏的事,所以等閑不會看到有人在山上亂走。

因為人太多,石頭還從青壯年之中挑出了幾個人,培訓一番,兼職安保人員。不過畢竟只是山村,又是太平治世,而且白天這一片熱熱鬧鬧,基本上也不會有什麽問題,所以只是兼職,晚上定時巡夜。

還別說,真給他們抓到過想進來偷東西的小毛賊。

畢竟如今齊家山上出産的東西也不少,因為數量有限,所以這些東西對大人物的吸引力倒是沒有那麽大。畢竟也不值當為一點東西就興師動衆。但那些小毛賊就不一樣了,幹一票就夠他們吃很久,而且這裏一看就沒太多的防護力量,自然就成了肥羊。

不過,抓了幾個之後,這種人也就少了。畢竟雖然人為財死,但首先你得有財啊,沒見好處,只是無底洞般的把人填進去,傻子也衡量得出來不值當。

發生這件事之後,石頭直接把人給送去了縣衙,而縣衙那邊也迅速做出反應,派了一個捕快過來這裏鎮守。

之前就任高順縣的徐縣尊已經離職,但齊家山既然勢力已成,自然不需要擔心父母官的更換會對自己造成影響。畢竟現在大家彼此利益一致,雖然是上一任留下來的成果,但新縣尊享受了好處,自然也會維護齊家山的利益。

別看派來的只是一個捕快,但這個時代,縣衙有品級有編制的位置其實并不多,捕快的位置也就是幾人而已。而且這幾個捕快還不能都留在縣城,會分別下放到各個鄉鎮,負責當地治安。

可想而知,就那麽幾個人,要負責一整個縣的安防工作,肯定是不夠的。所以他們會再花錢外聘其他人來幫襯。

這位捕快自然也不是單身前來,而是帶着十來個人,一來就迅速的接手了本地防務。這麽一來,這裏雖然沒有實質上的設鎮,但是在重要級別上,卻是與一個鎮子不相上下了。

所以現在,走在路上随時都有可能遇到巡查的人。還真別說,他們來了之後,這一帶行蹤鬼祟的人果然減少了許多,就連鄰裏之間的各種争執,也都有了講理的地方,一下子顯得安寧祥和起來。

周敏扶着石頭的手往山下走,一路眯着眼睛觀察周圍的種種變化,十分滿意。

各種事務都上了正軌,她現在可也算得上是個成功的小地主婆了,而這一切,都是她一點一點拼出來的,又怎麽可能不高興?

齊家山山好水好,地裏的各種莊稼,自然也長得很好。雖然今年入夏時旱了一段時間,但因為有灌溉系統,所以倒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從山上看下去,一片豐收景象。

不過實驗田裏卻并不全然是這種景象。

因為進行的是不同的實驗對比,所以有些田裏的稻子長得很好,金黃的稻穗沉甸甸的壓着,一看就是豐收的景象。還有些看起來也結了不少稻子,稻穗卻是直着的,伸手一摸就會發現大部分都是空殼。更有一塊田裏,大部分的水稻都枯死了,剩下的東一株西一株,長勢也各不相同。

周敏和石頭過來的時候,幾位老人家正站在田埂上讨論,地裏是兩個年輕人在收稻子。每塊田裏種的東西都不一樣,收的時候也不能混淆了,此外還要将被幾位老農看中挑選出來的稻穗單獨摘下保存,工序比較複雜。幾個小孩子在田埂上追逐玩耍,顯得無憂無慮。

見周敏過來,衆人連忙迎上來,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畢竟現在周敏肚子裏這個孩子已經成了全村人都關注的對象,都等着他出生呢。說了一會兒話,周敏看過他們做的各種記錄,便示意石頭扶着自己到裏邊去看地裏的稻子。

雖然早就猜到她不會安分的待在田埂上,但這會兒收到眼神,石頭還是忍不住苦笑。但來都來了,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他自然更不會拂周敏的意思,便扶着她走了進去。

看了一回,周敏見幾塊田裏的水稻,性狀已經有了明顯的不一樣,便也有些高興。

雖說水稻的改良過程中,第一要務就是高産,但諸如植株高低,結穗大小,每一穗顆粒多少,每一粒谷子的大小……這些也都是必須要注重的,脫離了這些具體性狀來說産量,那就是耍流氓。

沒有現代那麽發達的科技,在育種方面也只能用笨辦法,一年一年的讓它們逐漸分化成不同品種,再用不同品種進行雜交,最後優中選優。這注定是個漫長的過程,但前路卻是十分光明的。

到了那塊只東一株西一株長着零星水稻的田裏,周敏的神色更認真了,一株一株的看過去。這塊田裏的水稻,就像是各種性狀的大集合,高株、矮株、長谷、短谷、長穗、直穗……各種都有。

周敏來到一株矮株直穗的水稻面前,仔細觀察。因為遮住水稻只到她膝蓋那麽高,所以必須要十分艱難的彎下腰去,才能夠将之看清。

從遠處看的話,只會覺得這株水稻長得不好,植株太矮,葉片太多太雜,稻穗也不是沉甸甸壓下來的那種。但靠近了才會發現,稻穗上的谷子并不少,而且伸手一捏,粒粒飽滿。

周敏這麽想着,伸手掐了一粒谷子下來。還沒站直身體,旁邊就有個孩子直沖過來,站在她面前,有些警惕的看着她,“這個不能碰。”

他這麽突然跑過來,而且停下來的地方距離周敏又太近,感覺就像是随時會撞上來似的。石頭下意識的扶住周敏,側過身隐隐将兩人隔開。倒是周敏很感興趣的看着這孩子,問,“為什麽?”

小孩大概只有七八歲,周敏注意到,他的衣袖和褲腿都挽了起來,上面還沾了一些水稻的葉片,看起來正在忙碌。跟田埂上無憂無慮奔跑玩耍的那幾個完全不一樣。

“爺爺說這個很重要。”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盯着周敏捏着谷粒的手,“很重要很重要。”

周敏不由有些尴尬。

她當然知道很重要,所以才想摘下來看看,沒想到卻被一個小朋友教訓了。不過人家也沒說錯,她這種伸手就去摘的行為,看在別人眼裏估計還真有點兒不珍惜勞動成果的意思。

所以她很爽快的道歉,“抱歉,我只是想看看這谷子。”

“柱子,別胡鬧!”身後忽然傳來訓斥聲。周敏轉過頭,便見幾位老人家也都走了過來。

柱子,包括田埂上的那幾個孩子,都是他們帶來的孫子,半大的孩子還不能做太多事,索性跟着到田裏來,如果能夠學到一星半點,将來或許也可以接這個班。可惜除了柱子之外,其他孩子根本沉不下心來學這些,只顧着瘋玩。

所以柱子的爺爺才擔心他會觸怒周敏,趕過來之後,立刻對周敏道歉道,“敏敏,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孫子,他小孩子家不懂事,有什麽不是的,我帶他賠禮道歉了。”

“七叔公若是這麽說,我就無地自容了。”周敏見他要鞠躬,連忙側身避開,直到伸手将人扶起來,才道,“是我不對,看到這一株矮稻,見獵心喜,就動了手。知道維護田裏的莊稼是好事,怎能怪他?”

七叔公這才松了一口氣。周敏又問,“這就是去年那株矮稻種出來的?”

“可不是?”提起這個,七叔公皺了皺眉,“雖然你說過那株矮稻只是偶然出現,恐怕不能穩定遺傳,但我想着,就算只有個三五株也好,有個種子,慢慢來便是。哪知一塊田裏又只得這一株。”

周敏聞言,垂下眼看了看手中的谷粒,忽然将之放入口中咬破。她嘗了一下味道,面上便露出幾分輕松的笑意,“雖然也只有一株,但卻比去年的更好,明年再種一次試試。”

去年那株矮稻,空殼的概率很高不說,味道也幹巴巴的。但這一株卻不同,就算生吃也能品出一點甜味,口感好了很多。

“好。”七叔公點頭。

周敏點點頭,轉身要走,看見柱子,便笑道,“這孩子真聰明,又懂事,七叔公後繼有人。”

“我就想着讓他多少跟着學點兒,總不至于餓死。”七叔公道。

周敏笑道,“放心,若他有您老的手藝,我也把這件差事交給他,餓死想必是不能的。”

得到這個保證,七叔公不由欣喜若狂。雖然只是照看幾畝田,但是他越做就越是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這裏長得最好的那塊田,今年的産量預計能夠達到畝産一千斤!在水稻産量普遍五六百斤的現在,這幾乎是翻了一倍!

翻倍的産量意味着什麽,一輩子靠種田吃飯的七叔公比誰都明白。

當然,這還要排出齊家山這裏山水的影響。這邊的田原本就能畝産七八百斤,這麽一看,增産部分就只有一半了。

但即便如此,這也是能夠改變無數農人命運的大事!

何況如今這裏的研究還沒有結束,仍舊在進行着種種改良,幾十年後會是什麽樣的結果,七叔公只要想想就覺得心熱。然而他老了,就算有心也無力,幾十年後,他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這些事自然也就跟他沒了關系。

但如果自家子孫能夠繼承這份事業,那麽幾十上百年後,他們也就能夠代替自己看到那樣的場面了。

他連忙将孫子拖過來,壓着他的頭給周敏行禮,“你這傻孩子,還不謝謝你石頭哥和嫂子?”

“您不必這樣。”周敏一只手撐着腰,不方便去扶,只能用眼神示意石頭去做,自己則笑着道,“這件事能有人一直做下去,該是我多謝你們才是。柱子還小,叔公也不用太拘着他。”

又寒暄了幾句,周敏也不好一直留在這裏礙事,便搭着石頭的手離開了。

等離開實驗田,出了衆人的視線,她才往石頭身上一靠,“快快快,找個地方坐下來歇會兒!”

“怎麽了?”石頭吓了一跳,連忙半扶半抱的把人扶到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有些焦急的問。

周敏皺着眉頭,“腿麻了。”

她的浮腫症狀好像比一般人更加嚴重,所以行走或者站立給身體帶來的壓力就更大。才站了這麽一會兒,就有些受不住。

石頭松了一口氣,又好氣又好笑的瞪她,“讓你別出門,知道厲害了吧?”口裏說着,卻是蹲下身去給她輕輕揉按腿部,恢複知覺。這事是近段時間做慣了的,十分順手,沒一會兒,周敏就覺得好多了。

不過石頭還是借機好生把人訓斥了一番,直到周敏開口認錯,并且保證接下來不會再随便出門,一定老老實實待在家裏養胎,這才放心,又把人送回了家。

但話是這麽說,周敏也就只能安生幾日,然後又會冒出別的想頭來,讓石頭防不勝防。

好在産期已經沒多少日子,到時候也就能夠解脫了。

不過說到這個,石頭心裏反而更加矛盾。雖說等生産之後,就不需要再這麽提心吊膽的,但是想到生産一事之艱難,他倒是更希望能遲點兒來了。畢竟人人都說生孩子是一只腳踏入了鬼門關,其中兇險,可想而知。

可惜這種事情,不可能以石頭的意志為轉移。

在他的擔憂之中,時間一天一天的走過去,時序很快進入九月。

天氣一天天涼下來,不再像夏天那麽讓人挨不住,周敏的産期在這個時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坐月子的時候不會太受罪了。

九月初九是重陽節,原本應該是登高懷遠的日子,但因為周敏的産期就在這兩日,莫說家裏人,就是唐家邱家那邊,溫泉山房的幾位先生,也都關注着她這裏,并沒有舉辦什麽聚會。

人心都是肉長的,相處的時間長了,感情自然深厚。為着周敏生産的事,大家都幫了不少忙,唐一彥和邱玹弄了不少補身體的東西過來,還請了兩個穩婆過來照顧周敏臨産。至于幾位先生,禮大得有些吓人,将一位辭官還鄉的太醫給請過來了。

為自己生産就如此興師動衆,周敏居然有些不安。不過轉念想想,多一重保障就多一分安全,便也沒有拒絕。

人情往來就是如此,你欠我我欠你,到最後算不清,那就是交情了。他們有事的時候周敏也會竭力幫忙,自然也就不需要覺得愧受了這番好處。

不過臨到快要生産,周敏又添了一個毛病,總會在夜裏驚醒,懷疑自己是要生了。這動靜自然是全家人都給吵醒了,結果一通折騰,最後卻發現是虛驚一場。

幾次下來,莫說是石頭和周敏受不住,家裏其他人也都有些受不了了。但有什麽辦法?孩子生下來之前,也只能“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到了九月初八這一日,周敏一早就覺得身體不舒服,連床都沒下,不過直到傍晚也都沒什麽問題,就在大家覺得應該是虛驚一場的時候,她卻忽然發動起來,腹痛不止。

晚飯已經做好,但這會兒沒人顧得上吃,全都圍到了周敏這裏,确定她痛得厲害,這一次應該是來真的,便連忙将穩婆和太醫都請了過來,又安排人做各種準備,剩下的人就滿腔擔憂的侯在一邊。

不過穩婆來了之後,就直接把人趕走了,“才開始痛,還且得等呢,都散了吧,別在這裏站着。”

又讓人煮東西來給她吃,免得待會兒沒有力氣生産。

周敏這幾個月的時間養得的确十分嬌氣,石頭幾乎所有時間都是圍着她轉的,要什麽給什麽,自然也就給她縱出了一點毛病,這會兒腹痛不止,根本不可能有胃口,煮了面端過來,她卻根本吃不下。

好在穩婆已經把所有人趕走,自己也在外頭等着,所以石頭費盡力氣,口幹舌燥的勸了半天,周敏才總算是含着淚吃下了半碗面,然後就怎麽都不肯吃了。

“再吃一口。”石頭手都在發抖,“吃了待會兒才有力氣,乖……”

“再吃就要吐了。”周敏皺着眉,雙手按在腹部,淚花在眼眶裏打轉,随時都能滴落下來,但她又竭力忍着沒有哭,看得人揪心。

石頭連忙把碗擱下,“好,那就不吃。”說着伸手去替她擦眼淚,“娘子,是不是很疼?”

周敏的眼淚立刻滾下來了,“我快疼死了……”

眼淚越擦越多,石頭兩只手根本不夠用,只好湊過去文她,一邊吻一邊耐心安撫。其實他心裏也好怕,但是在周敏面前不能表現出來。這個時候,必須要神色如常的給予她鼓勵,讓她放心生産。

這是在安慰周敏,又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

好在這種疼痛是具有周期性的,周敏還有可以喘口氣的機會。過了一會兒,見她好了一點,石頭連忙将碗筷送了出去。正準備回去繼續陪着周敏,腹部卻是忽然一痛,差點兒沒站穩。

石頭愣了一會兒,才明白是那個“感同身受”的毛病又來了,見周敏疼得厲害,他自己也就跟着疼。

能夠跟周敏同甘共苦,石頭自然是願意的。但是現在他這個狀态,自然就不能再進去了。否則讓周敏看到,只怕又要擔心。他靠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才打起精神,讓安氏幫忙進去照看周敏。

穩婆已經重新進入了室內,扶着周敏起來走動,幫助子宮口打開。周敏痛得滿頭汗水,轉頭見來的人是安氏,便問,“石頭呢?”

到底這時候,還是這個人在身邊才能讓她覺得安穩。

安氏道,“還說他,一出去就開始捧着肚子,我看是心疼你,老毛病又犯了。他怕你看見,讓我進來照看。”

周敏聞言想笑,但笑到一半又痛得叫了一聲,差點兒岔氣,連忙閉上嘴,乖乖按照穩婆教的節奏控制自己的呼吸。雖然還是很疼,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又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麽難過了。

子宮口開得并不順利,一直折騰到三更半夜,周敏覺得自己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這才得了穩婆的允許,回床上去躺着,準備生産。其間她還皺着眉灌下去了一碗參湯,給自己提點兒力氣。

好在胎位很正,而且之前的種種準備也很有成效,真正生産的過程反而很快,順利得不可思議,只不到半個時辰就結束了。

周敏渾身一松,甚至沒等聽到嬰兒的哭聲,就直接昏睡了過去。

小孩子剛剛出生,當然不可能像電視裏演的那樣直接抱出門去給人看。所以只有安氏一個人興高采烈的出門去通知大家周敏誕下的是個大胖小子,兩個穩婆則在屋子裏用溫溫的水給孩子洗幹淨,然後包起來放在周敏身邊。

石頭很快闖了進來,站在床頭盯着滿身狼狽的周敏和剛出生的又紅又皺的孩子看了好一會兒,才在穩婆的配合下給周敏擦了一下身子,然後把人抱起來,讓人将床上的東西都換了一遍,這才将母子兩個安頓好。

已經過了寅時,平日裏這個時間衆人都在夢鄉之中,所以哪怕因為周敏順利生産,所有人都不免興奮,但也都掩不住疲倦,确定沒事之後,便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只有石頭留在這裏,陪着這對剛剛經歷了苦痛劫難的母子。這裏本來就是他們的房間,鄉下人家也不講究坐月子不能見面同床的規矩,所以他留下來也沒人有異議。

但石頭沒有上床安睡。

雖然在孕期之中,他曾經無數次的想過,等周敏生産結束之後,自己一定要睡他個三天三夜,把這段時間缺的覺都給補回來。但事到臨頭,他卻覺得自己的心頭好像被一種飽滿的情緒所充斥,充實得他整個人都有些蠢蠢欲動,根本睡不着。

他在靜夜裏、燈光下,長久的凝視着床上熟睡中的妻子和孩子,像是在接受這世間最深奧複雜的一種學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之一一實踐論證。

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但石頭臉上的笑容卻輕松且愉快。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外傳來遠遠近近的雞鳴聲,石頭驚醒過來,覺得眼睛有些幹澀,忍不住閉上眼睛緩了一緩。結果等他再睜開眼,卻發現床上躺着的周敏已經醒了過來,正在看着他。

石頭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連忙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叫她,“娘子。”

周敏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有些啞。她剛才其實是被驚醒的,就像之前的幾個夜晚一樣,突然覺得腹痛,驚醒過來以為自己要生了。結果睜開眼睛才記起,孩子已經生完了。

石頭總算反應過來,見她嘴唇發白,連忙端來了放在一旁的紅糖水,“穩婆說喝這個對身體好,能補血,幫助排除體內淤積的惡露。”

然後将周敏扶起來,喂她喝水。

一碗紅糖水喝完,周敏恢複了一點力氣,這才轉過頭去,看着枕畔的孩子,小聲問,“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石頭道,“男孩好,更皮實。而且有了他,也就不怕爹娘再催着生第二個來傳宗接代了。”話裏說着男孩兒好,但語氣卻根本不是這麽回事,滿滿的嫌棄。

周敏彎了彎眼睛,她現在連調動面部肌肉的力氣好像都沒有,但身體和心情上,卻都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好像甩掉了幾十斤重的擔子。

當然,幾十斤沒有,這個剛生下來的小寶寶卻是七斤足足的,所以小名爺爺齊老三已經定下來了,就叫七斤。

雖然很沒新意,但既然是老人的想法,周敏聽說之後也沒有反駁,點點頭道,“那大名呢?”

“大名自然是等你來取,你最辛苦。”石頭有些窘迫的抓了抓頭。

周敏知道這是為什麽,他根本沒想過生的會是兒子。畢竟當初人人都說酸兒辣女,周敏那陣勢簡直恨不能肚子裏有兩個女孩兒,誰會想到最後生出來的是兒子?

所以之前他取名字,也都只考慮女孩兒名,各種寓意吉祥美好的字寫了好幾頁,簡直挑花了眼睛。

不過,現在不用發愁了。

不過他既然這麽說,周敏也就當仁不讓,低頭想了片刻,道,“咱們家的字輩,是萬世長安。你是世字輩,兒子是長字輩。”她說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快亮了,既然是黎明前出生的,不如就取一個曉字。曉又有聰明懂事的意思,也算是對他的寄望。齊長曉,你覺得怎麽樣?”

“不愧是我娘子,取的名字再合适不過。齊長曉,好聽,寓意也好。回頭我就去找大伯公,把這名字寫上族譜。”石頭點頭道。

他說着,見周敏臉上露出幾分疲憊之色,便在她額頭親了親,勸道,“娘子辛苦了,再睡一會兒吧?好好休息一下,別的都不必擔心。”

“孩子……”周敏猶豫的轉頭看了一眼,“我現在還沒有奶吧?他餓了怎麽辦?”孕後胸部自然發育,最近一直覺得很漲,但奶肯定是沒有的。

她只是忽然驚醒,整個人根本還沒休息過來。但做了母親,自然也就多了需要挂心的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休息了。

“我問過了,剛生下來的孩子不能喝奶,得先喂一點水,六個時辰之後才能開始喝奶,你就放心睡吧。”石頭道。

周敏這才放松下來,點點頭,重新躺下去。

石頭湊過去親了她一口,“娘子辛苦了。”頓了頓,又道,“謝謝你。”

“傻子。”周敏擡手碰了碰他的臉,“你不睡麽?”

“我在外頭睡沙發,免得影響你。”石頭道,“你先好好休息,把精神養足了,別的事之後再說。”

大概是放了心,雖然身體還是有些不适,但是周敏這一覺睡得很沉。等她醒過來,天光已經大亮了。轉過頭,兒子并不在,應該是被抱出去了。她在睡着,自然要別人來照看孩子,周敏并不意外。但還是有些挂心,揚聲問,“有人嗎?”

話音才落,石頭便端着一碗荷包蛋走了進來。

原來其他人都待在外間,仔細聽還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只不過都壓低了,怕影響到她。

荷包蛋裏什麽都沒放,周敏吃了兩個,便覺得有些膩,但石頭勸着,又吃了兩個。等石頭收拾碗筷出去時,才問,“誰在外頭?把孩子也抱進來吧。”

提到這個,石頭臉上有些發紅,低聲道“我得先幫你催奶。”

“怎麽催?”上輩子沒結過婚也沒接收過這方面知識的周敏神色自然的問。

直到石頭湊在她耳邊道,“吸一下就開了。”

其實石頭臉皮很厚,跟周敏說這種話根本不會臉紅,只是這件事是穩婆一本正經對自己交代的,而且這會兒外間還有人,自然令人不自在。不過,對他來說,這可是難得的福利,又怎麽會放棄?

“真的假的?”顯然周敏也知道他的德性,忍不住懷疑。

石頭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叫人進來問。”說着起身從炭爐上熱着的水壺裏倒了水,絞了熱熱的帕子過來,替周敏捂在胸前,等這處在高溫之中放松下來時,才低頭銜住,用力一吸。

“啊唔……”周敏差點兒叫出來,連忙伸手捂住嘴,喘着氣捶他,“你……說一聲會死啊?”但與此同時,她也同樣感覺到胸部通常,奶水被吸了出去。

石頭又安穩的親了親,再次引起她的喘息。

好在他還記得周敏剛剛生産,身體處在最虛弱的時候,撩撥不得。只能用同樣的法子,将另一邊也吸開了,然後替周敏掩好衣襟,洗了帕子晾好,這才端着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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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