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018

鐘家。

重生後，鐘岚第一次吃得食不知味。

這夜的菜式，正是她下課時就開始琢磨的下飯神器魚香茄子，挖一勺子連着汁淋在熱騰騰的白飯上，就着這一道菜，吃三大碗飯都不會覺得膩。

這回，她只吃了一碗就停下筷子。

“我吃飽了。”

鐘岚眸光游移，鐘母立刻緊張地接話：“這麽少就飽了？”

雖然只吃了一碗，但鐘家的碗不小，一碗下去，鐘岚已經有六分飽了。她颔首，腦子裏仍是顏清文狼狽地別開臉的樣子，在夜色之中，少年的眼睛亮得紮人，像藏着天上星辰，她想，他是不是哭了啊？

鐘岚活了這麽久，還沒弄哭過男孩子呢。

“嗯，飽了。”

“明天的……只是模拟考，不是真的，岚岚你別緊張啊，就是真的，考砸了也不要緊，大不了複讀再努力一年。我們家雖然不是特別有錢，但這點錢還是不缺的，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整日在家的鐘母，最大交際圈便是姑姑跟小區裏的同齡婦人，一顆心就撲在子女身上，最大話題除了孩子年紀大些的婚姻嫁娶，家裏孩子年紀小一點的，每到考試季就聚在一起交換心得，補湯食譜乃至補習班哪家強。

鐘母不曾高考過，可是高考學生的相關新聞卻聽聞了不少，且以悲報為多。于是，閨女在她眼中，就成了易碎品，生怕她跟社會新聞上的學生一樣，被壓力整垮自殺。

“你媽說得對，”

向來沉默寡言的鐘父補充：“盡力就好，在家休息也有我養你。”

雙親完美演譯何為‘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 的教育态度，被當成玻璃心疼愛的鐘岚不由失笑──兩老太愛操心了。複讀？不可能的，三個月時間就算了，讓她把重生得來的寶貴機會，再花費整整一年在高考上，她再天真也不會這麽做。

而且，複讀費她心裏有數，家裏經濟根本沒爸媽說得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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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岚的皮實很大程度源自父母──小時候想吃一塊錢一根的冰棒，媽媽從來不會說咱們就是窮人買不起，能買的時候就買，實在沒那錢，便鼓勵她好好念書，以後就能天天吃喜歡的冰棒。有了目标，多昂貴的東西也不是不可侵犯的，只是需要奮鬥。

有了貧富觀念的小孩子，又沒得到良好的引導，在意識到自己是吃不起用不起好東西的下等人那一刻，将永遠刻在骨血裏頭，無論日後飛黃騰達，年薪百萬，這輩子也很難掰回來了。

“我不是緊張明天的考試，真的，”

面對愛緊張的父母，什麽理由都是蒼白的，鐘岚權衡輕重後，覺得不應該讓爹媽擔憂，決定扔下一個更大的炸彈──既然喜歡操心，那就操心點正面的喜事吧！

“只是，有個男孩子跟我表白了，我在琢磨怎麽拒絕他不傷人。”

“哦，原來是這樣啊……等等，男孩子！？”

“誰？”

鐘父目露兇光。

長年在工地裏幹體力活的他，結實的肌肉繃得緊緊的，恐怕一巴掌就能将顏清文的小身板扇翻在地。

承歡膝下多年的鐘岚，知道兩人的關注點已經從‘閨女會不會跳樓’ 轉移到‘白菜要被豬拱了！’的危機感上，便收拾好自己的碗筷，飛快滾回房間裏，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關上房門，還一室清靜。

“家裏的白菜要被豬拱了……”鐘岚坐下後思索晚上發生的事，很有自嘲精神：“如果從實際角度來看，我才是豬的那一方吧？”

白菜鐵了心要拱豬，豬能怎麽辦，豬也很絕望啊。

絕望歸絕望，鐘岚打開電腦，半點不耽誤碼字的工作。

沒有光腦沒有系統相助，有的只是站在巨人肩上的經驗，還有文曲玉佩給予的文采煥發效果，上架後，同時肩負着高考複習任務的她，碼字全靠一腔熱愛和硬撐，擠出牙膏碼字。

每日碼九千，維持着日更六千的速度，存下三千字以防不時之需。

後世很多文娛類型的爽文，都喜歡動辄日更幾萬，有金手指不慌，這無疑是每個作者和讀者的夢想──有那本事，誰不想随随便便就寫出幾十萬字啊！而讀者追更，總是多多益善的。

實際上，有編輯經驗的鐘岚，并不鼓勵手底下的作者瘋狂更新。

更得多不如更得穩，網文連載是個細水長流的過程，慢慢建立起讀者對作者的信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尤其是文人寫作，燃燒生命去寫，能燃燒多久？鐘岚自知現在爆手速的話，即使頂着高考壓力，每日更新一萬也是能做到的。

但是，能堅持多久？

鐘岚答不出來，寧願存着稿子，等到有沖榜抑者PK的時候，拿來當籌碼。

讀者看文，肯定比作者碼字快，而且快樂。

用有限去跟無限拼？永遠贏不了。

将今天的九千字完成後，鐘岚盯着存稿箱裏的三十萬字，若有所思──也許，可以對下個月的都市頻道月票榜發起沖擊了。她閉了閉眼，腦子裏全是《文娛》裏的劇情，思緒繃得緊緊的，決定先将工作的事情放下，去做點別的換換心情，避免待會又睡不着。

她從兜裏掏出手機。

【人類】鐘岚：人生第一次被表白，@卡瑞娜 求教怎麽婉拒【魅魔】卡瑞娜：呃……實不相瞞，我們魅魔一般只上床，不談感情，阿瑞斯是我初戀，你不如問問@塞壬吧！

還有這種操作？

只談性不談情，可能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純粹。

【人類】鐘岚：塞壬不是男的嗎？

【血族】維拉德：那家夥可男可女，無聊就喜歡在海邊唱歌，欺騙水手感情，不過他确實不喜歡男人，應該很有拒絕男人的經驗吧？你可以問問他片刻，海妖千呼萬喚始出來。

【海妖】塞壬：我拒絕男人的方法？你們真想知道？

【人類】鐘岚：求分享經驗！

【海妖】塞壬：掏出來，比我小的都知難而退了……

面對着這樣簡單粗暴的答案，位面交流群裏陷入了一陣久久的沉默。雖然，海妖在群裏戰鬥力排不上一線，只能算是年輕貌美的一輩，但是這一刻，所有人都為他而沉默。

先跳出來打破沉默的，也是西幻位面的一員。

【血族】維拉德：私聊來比一比？

衆人絕倒，有幾個昆侖的紛紛表示，你們西方妖魔就是會玩，比昆侖位面的開放多了。

一分鐘後。

【血族】維拉德：自愧不如，甘拜下風！

【魅魔】卡瑞娜：你把維拉德吓得說話都變得昆侖風了……

【仙君】伏雲：看來塞壬身懷兇器啊！惹不起惹不起【海妖】塞壬：仙君過獎了[行家呀.JPG]

随着一個葷段子，話題歪到十萬八千裏去了，圍觀得很開心的鐘岚在收到塞壬私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問題還沒解決──可見，即使是有着妖魔神明的扣扣群，水起群來，也是和普通人類一樣，不但解決不了問題，還會耽溺其中。

塞壬：你不忍心說對方醜？

鐘岚：呃，不是，他比我好看多了，人很優秀，也很善良，只是不喜歡。所以更煩惱啊！要不是我不喜歡他，他真的沒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在我們這小地方破學校，是男神級別的了雖然單身多年，也不是沒期待過桃花來臨，但是重生之後，她的時間被安排得緊巴巴的，一心只想賺錢。這種狀态去談戀愛，對人對己都是不負責任，要是成熟大叔也有事業可忙就算了，讓顏清文把寶貴的初戀浪費在自己身上，而她根本沒閑暇陪他，對一個理應好好享受青春的少年來說，太不負責任了。

這種為對方設想而拒絕的體貼，是一種自以為是。

所以，鐘岚想得很明白，拒絕的核心原因是，她是真的沒那麽喜歡他。

對于一個喜歡自己的人，鐘岚想用較為溫和婉轉的方法來拒絕掉，将傷害減至最低。

塞壬：要不要我幫幫你？

鐘岚：怎麽幫？唔，不管如何，都謝謝你

塞壬：很簡單，你跟他說：“你很好，但是我有男朋友了。”，如果他像你說得那麽善良的話，就不會對有主的糾纏下去像是個好方法！

以她對顏清文的了解，光是拒絕，他肯定不會死心，甚至很可能較起勁來，比之前更不願意放棄，咬定青山不放松。但他确實不會橫刀奪愛──他喜愛君子文化，應當不奪人所好，以有主的作為理由，他就不會再惦記這方面。

但是問題來了，男朋友，她哪裏找個活生生的男朋友來？

塞壬：我們來合照一張，到時候你把我們的照片給他看塞壬：我長得很有說服力的

頭一次聽說，長相還能用‘說服力’作形容詞。

正當鐘岚沉吟，在麻煩別人和另擇方法裏猶豫不決的時候，手機屏幕上就彈出來一個小視窗──

【塞壬邀請你進行實體接觸】

她手一抖，毫無防備地點擊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