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面巾
距離三叉古城不足百裏的地方, 一處寬敞的宅院裏,被請來的戲子正咿咿呀呀的在臨時搭建的戲臺上唱着戲。
臺下一男子坐在涼棚裏, 跟着戲子的曲調輕點幾案, 時不時搖頭晃腦,很是惬意。
只是這惬意沒維持多久, 就被急急忙忙跑進來的人打斷了。
“世子, 阿廣他們被抓了,陶牧的東西……沒能送出來。”
男子指尖兒一頓, 半眯的桃花眼緩緩睜開,臉上的慵懶神情仍舊沒有完全散去, 眼角眉梢都帶着一股風流之意。
“全都被抓了?”
他問了一句。
“是, 一個不剩。”
周昊這才稍稍擺正了神色, 一邊端起茶杯喝茶一邊道:“魏祁這小子,倒是有些長進。”
“不止魏祁,珍月公主也來了。”
傳話的下人低聲道。
周昊手中茶杯一晃, 杯中茶水差點兒灑出來。
“珍月來了?”
“是,之前他們一直隐藏着行蹤, 直到阿廣他們被抓了才露出蹤跡。”
周昊沉吟片刻,将手中茶杯放了回去,杯子磕在桌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那就難怪了。”
說着又輕嘆一聲, 轉了轉手上的扳指:“當初就跟父親說讓他為我迎娶珍月,他非讓我娶那個趙國的女人……平白便宜了魏祁這小子。”
這話下人不敢接,轉而說起別的。
“珍月公主向來與魏祁不合,嫁給魏祁也是無奈之舉, 怎麽此次還幫着魏祁一起查起細作來了?”
周昊啧啧兩聲,搖了搖頭:“這你就不懂了,夫妻一體,即便珍月是被逼無奈嫁給魏祁的,他與魏祁也綁在一起了,又豈能真的獨善其身,什麽都不管?”
只是他也沒想到珍月會這麽快就插手,他以為她至少要在等魏祁或是魏王遇到了什麽難處,有求于她的時候再出手呢。
畢竟這個時候才是收獲最大,最能穩固自己地位的時候。
誰知道這丫頭竟然這麽好說話,随随便便一件事也幫魏祁一起解決了。
“這樣可不行啊……”
周昊再次輕嘆一聲。
“那……咱們怎麽辦?”
下人問道。
周昊将腰間玉佩摘了下來,遞給那人,又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下人應諾,起身退了出去。
周昊則搖頭晃腦又借着臺上鑼鼓聲咿呀唱道:習天書學兵法猶如反掌,設壇臺借東風相助周郎……【注1】
…………………………
大燕地宮的輿圖被成功攔截下來,周昊派來的人也被殺的殺抓的抓,至此,這件事便告一段落了。
魏祁一行人帶着兩個活口折返,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從他們口中挖出究竟還有哪些細作混在大魏,能挖出多少是多少。
回程途中本應風平浪靜,但是誰也沒想到,已經逃走的周昊竟然出其不意的派了一隊人馬來截殺魏祁與楚瑤。
這些人如同何大錘扮演的絡腮胡一樣,隐藏在鬧市中,不顯山不漏水。
要不是楊豎眼尖,看到了一個人掩藏在籮筐下面的刀刃,只怕真要讓他們近了身。
這些人不像之前的魏祁與楚瑤一樣有顧慮,擔心在鬧市上會傷了百姓。
他們一看行蹤被發現,立刻便揮刀攻了過來,不顧周圍百姓的安危,也不懼自己的生死。
好在魏祁身邊帶的人多,雖然起初被吓了一跳,但回過神後很快就将這些人壓制,殺的不剩幾個。
魏祁看着這些死士,心頭卻覺得有些不對。
僅憑這些人,根本不可能真的傷到他,周昊不會那麽傻,平白将自己辛苦培養的死士送到他面前來讓他屠殺。
不對……
不對!
魏祁猛地轉身,看向楚瑤所坐的馬車,來不及說什麽,直接沖了過去。
裏面的人似乎也有所覺,已經離開了原本坐着的地方,正準備掀開簾子出來,那簾子卻先一步被他從外面掀開,兩相碰了個照面。
幾乎就在同時,一支三指粗的弩箭砰地一聲從極近的距離射了出來,從側面貫穿了整個馬車,正射在楚瑤剛剛所坐的位置,堪堪從青青後背劃了過去。
重弩!又是重弩!
楚瑤若晚一步,此刻必然已經被那弩箭釘在車板上,腸穿肚爛。
“下來!”
魏祁二話不說,一把将楚瑤拉了下來。
青青不敢停留,緊随其後。
一道銀亮的光線從隔街某座三層小樓的窗口一閃而過,魏祁眸光一凝,幾乎是本能的拉着身旁的人往旁邊一躲,彎腰,用力,猛地把楚瑤按在了自己懷裏:“低頭!”
楚瑤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人一把按進了一個堅硬的胸膛,撲鼻而來的都是男人陌生的氣息,以及……濃重的血腥氣。
楊豎很快帶人沖到那處射出弩箭的地方,斬殺了周昊的兩個部下,毀掉了重弩。
沒有了重弩的威脅,這場騷亂很快平息了下來。
青青剛才被人群沖撞着和自家公主分開了,此刻趕忙沖了過來,一把将楚瑤從魏祁懷中拉了出來,帶着哭腔道:“公主!公主你沒事吧?”
話音落,立即倒吸了一口涼氣。
魏祁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忍不住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楚瑤低着頭,不知何時掏出一塊兒帕子捂住了鼻子,帕子上暈出了斑斑血跡,額頭上雖然沒有血,但也是一片通紅。
這是……被他剛才那一下撞的?
“你……”
話到嘴邊,不知怎麽想的,嗓子裏像是分了個叉,後面那句“沒事吧”愣是變成了“怎麽這麽嬌氣”。
楚瑤身子一僵,緩緩轉過頭來,清澈的美目盯着他看了半晌,直到青青從已經壞掉的馬車裏找來藥箱,才跟着她走到一旁去了。
魏祁在原地幹咳了兩聲,轉身去見聞訊趕來的當地縣令了。
馬車被毀,随行人員也有些負傷,且還不知周圍刺客有沒有全部清理幹淨,此時不易立刻上路。
一行人暫且先住進了縣衙,調集了百餘衆兵将守在縣衙周圍,決定休整一番再走。
這裏畢竟還是大魏境內,周昊就算再厲害,派出十幾二十人的刺殺隊伍已經是極限了,不可能憑空扔出一支軍隊過來刺殺他們,住在縣衙倒也安全。
不一會兒,楊豎便帶着一個據說是刺客首領的人走了進來,一腳把人踹在了地上。
“世子,這人說有話要對您和公主說。”
因為怕是什麽要緊事,所以他們沒有殺了這人,但是把他身上的兵器全都搜出來了,就連牙齒裏藏的毒也摳了出來,保證即便把人帶到魏祁面前也傷不了他。
魏祁看了那人一眼,讓人去叫楚瑤。
片刻後,楚瑤在青青的攙扶下走了進來,臉上帶了一層面紗,挂在耳間,只露出額頭和眼睛。
她的額頭上仍舊有些發紅,但比剛才好了一些。
“有什麽話,你說吧。”
她坐下來看也不看身邊的魏祁,直接對那刺客道。
刺客直到見了她,才終于開口:“我們世子讓我給公主帶幾句話。”
“公主乃真鳳之身,配給魏世子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惜了。公主若是願意,我大周的國門永遠向公主敞開,只要您……噗……”
他話沒說完,就被何大錘一腳踹在胸口,差點兒兩眼一翻背過氣去。
“呸!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何大錘啐了一口,憤憤道。
這周國刺客分明是在挑撥世子與公主的關系,看不出來是傻子!
明知公主本就被魏世子和他身邊的人排斥,還當衆說出這種話來,不是故意讓魏世子難堪,讓公主更難在魏國立足嗎?
“公主,我看這人沒啥大用,宰了算了!”
他惡狠狠的道。
楚瑤卻擺了擺手,讓他退到了一旁。
“你叫我來就是要說這些嗎?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
那刺客吐出一口血沫子,正準備再開口,就聽楚瑤道:“我現在心情不大好,你想清楚了再說。”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但刺客莫名卻聽出一陣寒意。
可是在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這趟定然是有來無回了,所以清了清嗓子,還是将周昊吩咐的話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我們世子不是說着玩兒的,我懷裏有他的信物,剛才被魏世子身邊的人搜走了。”
他說着看向了楊豎。
楊豎立刻讓人拿了一個托盤過來,托盤上放着一個錦囊。
那刺客見到錦囊後,才繼續說道:“世子讓我跟您說,他如今娶了趙氏女也是迫于無奈,等将來天下大定,周趙兩國的聯姻便是一張廢紙。只要您願意,他身邊的位置,永遠都是您的。”
這話聽着像是給楚瑤的承諾,卻在含沙射影的提醒她,魏祁根本就沒想娶她,等将來楚魏兩國沒有了共同利益,魏祁一定會立刻撕毀如今的盟約,休了她娶別的女人為妻。
楚瑤指尖在幾案上輕點了幾下,語氣中難得透出幾分不加掩飾的不耐:“都說了我心情不好了……”
刺客以為她馬上就要讓人殺了自己,卻見她只是讓人将那信物拿了過去。
青青仔細檢查了那所謂的信物,确定沒有問題之後才轉手交給了楚瑤。
楚瑤接過一看,見是一個錦囊,錦囊裏放着一枚玉佩。
“周世子倒是大方,自己帶了這麽多年的玉佩也舍得送出來。”
她輕笑一聲說道。
這玉佩是周昊當年去大燕做質子時就帶在身邊的貼身之物,一直到他離開大燕,仍舊不曾離身,可見是十分寶貝的東西。
不僅楚瑤認識,魏祁也認識。
當着魏祁的面将這個東西交給她,這是生怕魏祁不能誤會的更多一點兒啊。
楚瑤摸了摸那玉佩,又把它放了回去,道:“你們世子打得算盤太好了,能殺了我就殺,殺不掉就光明正大的挑撥,真以為我是沒脾氣的嗎?”
那刺客卻笑了:“我們世子說了,公主聰慧無雙,與其在您面前耍什麽陰謀詭計,不如直接用陽謀,這樣才配得上公主。”
“陽謀……”
楚瑤嗤笑:“他也配說這兩個字。”
說完讓人将那裝着玉佩的錦囊還給了刺客,道:“你回去吧,幫我帶話給他,我不喜歡他這樣的。眼睛那麽小,像睜不開眼的老鼠一樣。”
“你……你說什麽!”
那刺客猛地掙紮起來,面色漲紅。
房中其他人卻都低低的笑了起來,難得一見的統一了戰線,連魏祁嘴角都勾起了一抹笑意。
周昊的眼睛确實不大,細長微挑,若睜開了還好,看上去也還算正常。
偏偏他卻總是喜歡眯着眼睛看人,那雙眼睛看上去就更小了。
而且因為他名字裏帶個昊字,以往在大燕時大燕的那些皇子總是嘲笑他叫他耗子,他嘴上不說什麽,還笑眯眯的恭維人家,但其實心裏最恨這兩個字,最讨厭的動物就是老鼠。
作為周昊的部下,刺客自然也是知道這點的,故而十分生氣。
楚瑤卻懶得再理會他,對何大錘道:“把他扔出去吧,煩死了。”
何大錘應諾,拎着刺客就往外走,楊豎趕忙喚了一聲:“世子!”
魏祁卻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刺客就這樣被趕了出去,
楚瑤轉身對身邊的魏祁道:“若是無事,我就先回去了。”
魏祁嗯了一聲,視線停留在她額頭。
不過是撞了一下而已,平常人皮膚就算紅一會兒也很快就散了,她卻這麽半天還沒好。
這麽說起來……鼻子也還沒好吧?所以才帶個面巾。
額頭和鼻梁都紅彤彤的,一定很醜。
魏祁鬼使神差的想掀開那面巾看看,偏偏此時楚瑤正起身,一掀一起之間,面巾刷的一下被扯了下來。
魏祁:“……”
楚瑤在他伸手的時候就吓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一躲,半起沒起的身子往後一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在青青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然只怕整個人都要躺下去。
但是再一擡頭,臉上的面巾已經被扯掉,晃晃悠悠的挂在魏祁手裏。
楚瑤趕忙伸手捂住了鼻子,又大又圓的眼睛瞪得圓鼓鼓的,像是要一口把魏祁吞了。
魏祁也沒想到會忽然變成現在這樣,拿着面巾正尴尬,就看到她露出來的紅鼻頭,像極了阿佑冬天堆雪人時給雪人用來當鼻子的那截胡蘿蔔。
偏偏楚瑤膚色又很白,說句欺霜賽雪也不為過,所以看着就更像了。
楚瑤多少年都沒有這麽狼狽過,撐着身子坐起來,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把自己的面巾扯了回來,狠狠地瞪了魏祁一眼,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走出沒兩步卻聽到身後傳來壓抑的低笑,氣的轉過身就朝魏祁踢了一腳。
魏祁常年習武,本能的把這只腳抓住,一把握住了她的腳踝。
楚瑤沒踢到人,自己還被人抓住了腳踝,若非青青在身後扶着,只怕又要摔下去。
她用力的想把自己的腳收回來,魏祁卻抓得緊,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見她即便是掙紮的時候,仍舊不忘緊緊捂住自己的紅鼻頭,越發覺得好笑。
直到擔心再這樣下去會把她的鞋襪脫下來,他才冷不丁松開了手。
腳上的力道忽然沒了,楚瑤向後一歪,跌在青青懷裏,站穩後再次瞪了魏祁一眼,卻又拿他沒什麽辦法,只能轉身噔噔噔的走了。
魏祁雖然看上去還是平日那副樣子,但嘴角還是忍不住勾起,帶着一絲惡作劇得逞的快意。
直到楚瑤走了出去,他才發現房中衆人鴉雀無聲,且都一臉詭異的看着他……
世子這是……調戲了公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注1:京劇《借東風》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