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斷線紙鳶

趙夕辰身體将欲撞到那圍牆之時, 為避免受傷, 她只好不忍地舍棄了那紙鳶, 不過手裏還攢着那根線。

紙鳶被風刮着, 一下子朝冬竹苑竹林飛了過去。趙夕辰只得松了線,繞到冬竹苑門口, 從那兒跑了進去。

趙夕辰沖裏頭喊了幾聲皎月, 見無人應答, 便自個兒跑進竹林去了。

方才明明看到紙鳶是朝着西北那個方向去的,不知怎的, 趙夕辰一直找到竹林深處,都沒有看到紙鳶的影子。

先前一直仰起頭走,趙夕辰此番四下裏看一眼,天吶!自己居然走到了上次那婆婆離世的地方。趙夕辰背後一陣發冷,慌裏慌張便調頭朝竹林外頭跑。

驀地裏,面前又突然刮起一陣風, 趙夕辰不由得抖了一抖,卻見她的大紙鳶飄然而下,剛剛好在她眼前顯現了出來。

“哦, 大紙鳶, 原來你在這兒呢!”趙夕辰說着,正欲去拿那紙鳶, 可不知怎麽的,沒有風,那紙鳶竟也自己能跑。

趙夕辰吓了一大跳, 嘴裏戰戰兢兢道:“誰?給我出來!”

“是我!”

話音落處,一個纖細身影從竹蔭後頭走出來,袅袅婷婷在趙夕辰面前站定,一身繡着彩絲雲錦的華服,手裏拿着她的大紙鳶和線。

趙夕辰見此女子面相有些熟悉,于是道:“你是……二皇子妃?”

“對呀!”二皇子妃蓮淑道,“我也認得你,趙姑娘,你在這大理國的宮中簡直就是名人吶!”

趙夕辰苦笑:“怎麽會?”

“事實如此呀!別說你跟四皇子的關系了,就是你同你夫君那些事兒,大夥兒也沒幾個不曉得的。”

見趙夕辰不說話,蓮淑又道:“依我說嘛,四皇子的主意你就別打了,你不配!至于你夫君嘛,他就是這天上飛的紙鳶,不讨喜的女人也只能用繩子拴住自己的男人了,若是手中放紙鳶的線被掐斷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留住人的。”蓮淑說着,将趙夕辰紙鳶上的線扯斷,這才把紙鳶丢還給了她。

看着那個纖長身影扭動着蜂腰消失在竹林外,趙夕辰真是覺得厭惡,此女同二皇子配一對,簡直是天衣無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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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木木呆呆地拿着個斷線紙鳶站在原地好一陣,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

此時此刻,她才明白,原來自己想找的,僅僅只是紙鳶的一根長線,一個安穩與依靠而已。

趙夕辰正默默站着想她的心事,卻聽到另一個聲音在外面叫她,聲聲透着急切:“翎兒,翎兒,是你在說話嗎?”

“是我!”趙夕辰答應一聲,轉身朝白蓮苑奔去。

剛走到白蓮苑門口十數步的地方,趙夕辰就看到段晔海已經靠在蓮池的欄杆上,在那兒候着自己。

趙夕辰過去拉了一把段晔海的袖口,将大紙鳶塞給了他,笑道:“這是皎月送給我的,你喜歡嗎?送給你!”

段晔海接過那紙鳶看了看:“咦?怎麽沒有線?”

“線斷了。”趙夕辰道。

“我待會兒給它重新接根線。”

趙夕辰笑着點點頭,同段晔海并肩朝院裏走去。一進屋,段晔海就找來一根細繩,小心地将紙鳶連上,挂在客廳的牆上。

見段晔海心情大好,趙夕辰又道:“海,你的病已經痊愈了,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了,包括練劍。”

“嗯,實際上,我以前學過好些劍法的,只是許多年沒用生疏了。”段晔海甜甜一笑,那笑容燦若蓮花,當真迷人得緊。

“那你現在就去拿劍練給我看好不好?”趙夕辰催促道。

“既然翎兒想看,那好吧。”說着,段晔海樂颠樂颠地跑進了屋。

再出現時,段晔海手中多了一把光華流轉的劍,得意洋洋道:“這把劍是我母妃家祖傳的寶物,我外祖父曾經拿它馳騁沙場數十載,斬敵立功無數。我娘先前雖将它用以劍舞,實際上,它可是把削鐵如泥的好劍呢!”

說着,段晔海揮起一劍,朝身側燭臺劈去。

“噗!”的一聲,木雕燭臺給劈成了兩半。

趙夕辰吐了吐舌頭:“當真厲害得緊!”

段晔海又道:“此劍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流雲劍’。”

說完這一句,段晔海便紮了個步法,開始一招緊接着一招舞劍。只見他身影翩飛,劍光閃爍,劍芒夾着呼呼風聲,速度越來越快,步伐越來越輕盈。

“真是精彩!海,繼續!”趙夕辰鼓掌道。

“嗯!多謝誇獎!”段晔海明亮的眸子熠熠發光,眼中滿是真誠與快樂。長劍的光芒在他身邊四處游走,如行雲流水。

“海,好樣的!”

就在趙夕辰說完這句之時,尹尚毅大步進了門,對趙夕辰道:“翎兒,蕭重錦被暗衛們帶回來了,你現在……要去見見他麽?”

段晔海因為尹尚毅的話而臉色驟黯,流雲劍“哐啷——”一長聲掉落在漢白玉地板上,落寞地低下頭去。趙夕辰手中的茶杯也已經因為過分激動而摔在了地上,碎成大大小小的許多片。

遲疑了一會,段晔海擡起頭來,勉強對趙夕辰笑了笑,道:“翎兒,你去吧,我收拾碎片……等你回來。”

此時,趙夕辰忽然想到了白蓮苑客廳牆壁上的那個紙鳶,每個紙鳶只能有一根線,線太多羁絆也太多,紙鳶是飛不起來的。

她沒有辦法兼顧兩邊,只能故意不理會段晔海,扭頭對尹尚毅道:“好,我現在就去見他。”

只是趙夕辰沒有想到,尹尚毅帶她去的地方,會是他上次醉酒的仙鶴樓。趙夕辰真的沒有想到,蕭重錦會被安置在這兒。

尹尚毅似乎看出了趙夕辰的疑惑,解釋道:“他是男子,與你不同,宮裏随便出現一個陌生男子的話,會引人生疑的。”

“我曉得了。”趙夕辰答罷,立即跟随尹尚毅一起出了宮。

趙夕辰幾乎是一路飛奔着進了仙鶴樓的門,一進門,她便迫不及待地直奔二樓,惹得尹尚毅擔憂地在身後喊:“小心啊”。

看到蕭重錦的一霎那,趙夕辰的腦海裏一片空白,接連幾月來連夢中都在練習的對話,在這一刻,竟然一個字都不記得了。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眼前人的憔悴、他的狼狽與沮喪,都讓趙夕辰覺得無比心疼和歉疚。

看到趙夕辰的一霎那,蕭重錦也愣住了,嘴裏如夢呓一樣喃喃道:“翎兒,你不是走了嗎?跟着方裕那小子,那個挨千刀的……”

趙夕辰用衣袖抹了把眼淚,搖搖頭,強忍住淚水,定定地看着蕭重錦。

蕭重錦又沉吟片刻,眼神似乎清醒了些,便并不跟趙夕辰說話,只是臉色不悅地掙脫着捆住自己的繩子。

趙夕辰轉過頭去問尹尚毅:“你們為什麽把他捆在桌子上?他本就很可憐了啊!”

尹尚毅無奈地說道:“暗衛們把他帶回來的一路上,他的掙紮都很瘋枉,我怕不這樣做的話,他會傷害到你。”

“不會的,怎麽會呢?”趙夕辰一邊說,一邊跑上前去幫蕭重錦解開了繩子。蕭重錦的身體得到自由,忿忿地站起身來,将繩子扔到了一邊。

看着蕭重錦被繩子勒出的紅印,趙夕辰緊張地問道:“重錦,沒事吧?你等一下,我給你上點兒藥。”

沒想到蕭重錦只是憤恨地看趙夕辰一眼,吼道:“誰要你假好心!別碰我!”

尹尚毅見狀,上前指責道:“翎兒她是真關心你,這些日子以來,她心心念念都在記着你,你怎麽能這樣對她?!”

“翎兒?這名字也是你叫的嗎?你是誰?”蕭重錦頓了頓,用審視的眼神盯着尹尚毅看了一會兒,這才繼續道,“我還沒問你做什麽派人抓我,你倒開始指責我來了!哼!”

見尹尚毅不答話,蕭重錦将頭轉向趙夕辰:“你桃花運可真旺啊,走了一個方裕,又來一個,啊?!”

“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毅他只是我的好朋友,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是他幫助了我,要不然,我根本就撐不到跟你相見了!”趙夕辰解釋道。

聞言,蕭重錦蹙眉冷哼道:“朋友?只是朋友的話他會叫你‘翎兒’?你別再騙我了,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任何一句話!就因為你和方裕,蕭府沒了,爹他們……哼!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蕭重錦拳頭捏得咯吱響,見他情緒這麽激動,趙夕辰實在不想再刺激他,于是轉頭對尹尚毅道:“毅,你先離開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他單獨談談。”

在趙夕辰說出“只是朋友”這一句時,尹尚毅的臉色早就已經黯然下來。但是,趙夕辰也沒有辦法,如果早晚帶給他的都是傷害的話,還是早點說出來的好。

尹尚毅沒有吭聲,垂首離開了。現在,整個房間裏就只剩下了趙夕辰跟蕭重錦兩個人。

看着尹尚毅迅速離開,蕭重錦冷冷道:“他叫你翎兒,你也僅僅叫他一字兒,看來你們的關系還真是不一般啊!”

“我的解釋你肯定不聽的,哎!”趙夕辰嘆了口氣,無辜地望向窗外。

“放我離開!我不想跟你這種陰險又水性楊花的女人處在一起!”蕭重錦恕氣沖沖地吼道。

“到了現在你還是不明白嗎?一切都是方裕和華慕容的陰謀,根本就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是被他們陷害的!”趙夕辰回過頭,激動地仰臉說道。

“我只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方裕是被你領進門的,讓他去藥房幫忙也是你的提議,本來都跟我說要和他一刀兩斷了,居然還去看他。方裕親自将你帶出大牢也是事實,這麽多的證據擺在眼前,你難道要跟我說都是巧合?!”蕭重錦憤怒的嘶吼聲中夾雜着濃濃的悲哀。

“蕭重錦,我沒有做過,為什麽你不願意相信我呢?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蕭府、對不起你的事情!”趙夕辰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争辯道。

蕭重錦冷哼一聲,道:“我沒辦法相信你了,呵呵,我當初怎麽會接受一個滿口謊言的女人呢?”

“如果我真想害你,怎麽還會費盡心思地找你?”趙夕辰說着,淚水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淌到了她的衣領上。

“誰知道呢?興許我還有別的用處吧!”蕭重錦似笑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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