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豪門世家惡毒繼母
喬伊是蘇衾新認識交往的朋友。
當然, 誰都能看出他們之間關系匪淺。
夜晚,蘇衾離開醫院回賓館。
賀知北倒是留在了醫院,陪了好友一晚上。
賀知北對陸祈安說:“蘇衾看起來是……看開了?”他沒有與陸陽铮朝夕相處過, 自然無法察覺喬伊與陸陽铮的相似之處。
陸祈安:“……”他久久沉默。
夜色深沉,他低語, “……怎麽可能。”
她若是真的走出陸陽铮死後的傷痛悲懷,又怎麽會找上一個與陸陽铮有幾分相似的男人。
賀知北沒有聽到這句話。他頗有幾分興致盎然:“小元之前一直說,他蘇衾姐姐長得漂亮,小子還做夢想要長大娶她呢。”
“我也沒好意思和她說, 到底是小孩的話, 天真爛漫得很。”
“但說真的, 蘇衾是真的漂亮。”
賀知北的誇贊, 并不含情*欲愛慕,他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 客觀冷靜地得出結論。
“我知道。”
超出賀知北預料,陸祈安竟然附和了這一句話。
他的鳳眼, 狹長而俊美, 瞳孔的顏色在燈光下很淡很淡,仿佛是一朵剔透通明的雪花。
冰冷、透明, 他面上沒有笑, 只是淡淡地闡述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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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漂亮極了。”
漂亮到, 他将要犯錯, 将要做錯。
賀知北詫然, 他幾乎要在他的眼中看到蓬勃怒放的欲*望, 那種欲*望可以灼傷人,火苗熱烈。但他再一眨眼就看不到了。
陸祈安依舊是那副冰冷冷的樣子。他微微閉上了眼,唇角勾了一下。
他說:“我承認,我和我父親是很像。”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賀知北摸不着頭腦,他嚷嚷:“不是很懂你在說些什麽……哎,來,和小元視頻一下,他可是想死你了。”
夜色催更,清塵收露。
蘇衾并沒有在醫院呆很久。
她到底不是陸祈安的什麽人,所以也沒有必要留下來照顧他。
想要照顧他陸祈安的人多了去了,她就做那個在第三天施施然來到X縣救下他的人就好。
救命之恩有了,她手上的籌碼就更多了。
于是離開醫院,與那位新認識的青年喬伊一同坐上私人飛機,回到了陸家。
喬伊是她在聚會上認識的朋友,他海外留學歸來,今年二十八歲,比她小了一歲,是個長相漂亮、風趣可愛的青年。
當然,除了長相漂亮外,喬伊的家境也很好,雖然比不上陸家,但是也足夠年輕人用來作為求愛的資本。
“蘇衾,我今晚有朋友聚會……可以約你一同去嗎?”
他在電話裏說着,笑意幾乎滿溢出來,蘇衾沉吟片刻,答應了他。
接下來的許多天,喬伊時不時地約起蘇衾,他帶她去跑馬場看賽馬,帶她去劇院看話劇,還帶她去看了國際有名的舞蹈團的巡回演出。
大概是在一個月以後,陸祈安才能下地走路,那時他将将從醫院回到了陸家。
蘇衾已經很久沒有待在陸家,她往返于舞蹈培訓中心與喬伊身邊,她和喬伊成為了大家公認會在一起的男女朋友。
小明星對她與喬伊之間的關系,只有豔羨:“喬伊長得又好,又有錢,對你還好……”
蘇衾捧着懷裏喬伊送的玫瑰花,失笑一瞬,她态度溫柔地對她說:“他确實不錯。”
“性格很好,笑起來很可愛。”
圓眼俊鼻的青年,長相比不得陸祈安,可是在尋常人中,他也是頂尖的容顏了。可能是因為自幼家境優渥,他少受什麽挫折,笑起來就格外開朗,便是連生氣也是少有的。
他的追求明朗又直接,在某日接她去街角網紅咖啡店喝咖啡時,他們第一次開誠布公。
蘇衾在一開始就與他坦承,說自己曾經有過一段婚姻,丈夫大了她二十歲,她并沒有在丈夫去世以後獲得什麽財産。
說的時候,蘇衾一點眼淚也沒有掉,她只是非常平靜,非常理智地說起了過去的事。
“我曾經十分愛我的丈夫,六年的婚姻裏,他對我很好,我也十分愛他。”
“……”
“他走以後,我才知道他曾經對我那般防備,他可能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愛我……”
“于是,我好像,現在沒有那麽愛他了。”
但她眼中分明還是有留戀,她将一切赤誠地撕開給他看,告訴他我知道你在追求我,但我曾經心有所屬,如今或許并未完全從上一場婚姻中痊愈。
至于喬伊腦子裏想些什麽,就不是她能夠操心的事了。
——她在說完那些以後,喬伊一點也不像是被女人盯上的富家公子哥,警惕戒備。他甚至變得更加心疼她,用圓溜溜像是林間小鹿的眼,誠摯而開朗地看向她。
他給了她一個擁抱和親吻。
是秋季,末尾的秋天,金桂的香味已經很淡了。路邊有綠植,長久不衰,葉子還是燦燦的碧色,她對上他的眼,接到了他送到她手掌心的一束金桂。
細細碎碎的黃色小花,用盡全身氣力散發着動人芳香。
只需要低頭,她就能嗅到滿懷的馥郁,那是他送來的秋天。
喬伊說:“我把我的秋天都送給你。”他的聲音很低,帶着公子哥的天真與熱烈,他朝她笑得格外好看,圓眼軟唇,輪廓俊俏。
須臾之間,金桂的香味就送入她的鼻間。
他牽住了她的手,熱烈又強硬地将她抵在自己的懷裏,不顧她的意願,吻上了她的唇。
唇齒交接,是青年的熱情與愛意。
他的心髒跳動,她埋在他的胸膛裏,沒來得及推開他。就聽到喬伊用着溫柔又耐心的聲音,笑着說:
“而我貪心一點,我想要你的四季。”
這是一個與陸陽铮完全不同的男人。
陸陽铮強硬、冷酷,即便是愛着蘇衾,也依舊防備着她,生怕她得到陸家的財産。但喬伊不同,他性格溫柔熱烈,喜歡一個人恨不得把心捧出來給她,她在商場裏看某一件東西超過多少秒,他就會偷偷摸摸地買下來,然後給她一個驚喜。
在他周末雙休的時候,只要有空,他就會約她,帶着她去各個地方玩,不管是哪裏,只要是适合情侶去的,他都想嘗試一下。他看起來不像是二十八歲的青年,反而更像是一個十八歲的愣頭青,如同第一次求愛措手不及,只知道查資料做大家都做的事。
蘇衾對他的熱情也很縱容——或者說,她對于那些對她好的人都抱有一種奇妙的善意與溫柔。
更別說,這是一個漂亮又多金的青年。
他的財富,他的長相,都會是蘇衾為之駐足的理由。
陸祈安回來以後,第一次發現蘇衾深夜十二點都還沒有回家,他從餐桌上擡起頭來,沒有動面前的夜宵,而是詢問家中仆人。
“她去哪裏了?”
仆人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夫人和朋友出去玩了吧,走之前和我說過她今晚會回來得很遲。”
陸祈安臉上的表情很冷:“是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
仆人:“诶?”
“我不清楚啊……不過之前夫人的明星朋友來過家裏,說過是追求她的男性朋友,我猜是和他出門玩吧。”
陸祈安硬生生地折斷了面前的木筷子。
他面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仆人被吓了一跳,以為他是為蘇衾随意找男人敗壞陸家名聲而生氣,她知道自己沒什麽資格說話,卻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悄悄說了一句。
“陸小先生,夫人她畢竟是外姓人,若是再嫁出去對陸家也是好事,畢竟她那麽年輕……留在家裏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陸家上下都是為陸家人服務的,陸陽铮在世時,他們對蘇衾都十分尊重;但是陸陽铮死後,家主就成了陸祈安,她們服務的對象也自然而然換成了他,對于蘇衾也不能說不上心,只是比起對陸祈安,她們就是沒有那麽在乎了點。
這位仆人并非從前勸解蘇衾的那位,她說着,偷偷看向陸祈安,卻駭然發現他的表情變得越來越冷。
最後,陸祁安一句話沒說,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就讓她不敢再說了下去。
她瑟縮着垂下頭,看着陸祁安慢慢地吃起飯菜。
陸祁安一口一口吃着桌上溫熱的夜宵,有骨頭湯,有素菜,都是醫生建議他在休養期間吃的食品。
他自能夠下床活動,便又開始了繁忙工作。助理安排了家中仆人定時做餐,勢必要讓他養好身子。
陸祁肅也攜着妻子來陸家給他告罪過,帶上了不少補品,他們倒是聰明,沒帶上陸喬琪。夫妻倆誠懇又痛悔地抹淚,說是自己沒能教養好妹妹,希望他能夠原諒他們。
期間沒說要讓他收回把陸喬琪趕出陸家兩年的決定。
因為陸祁肅比誰都清楚,陸祁安和他父親有多相似。
父子倆都是強硬冷漠的性子,誰也無法更改他們做下的選擇。
譬如,陸陽铮曾固執地要娶蘇衾,為此與兒子決裂。
又譬如,陸祁安不會改變自己所做下的每一個決定。
蘇衾回來的時候,她與喬伊在陸家大宅前說了再見。
青年緊緊抱了一下她,嘴裏呢喃嘀咕:“明天我要上班,沒有辦法帶你去玩了,你不要太想我啊。”他太過熱情,又有一種理所應當的天真無邪,快樂又開朗地看向她。
即便此時他們還沒有在一起,他也熱衷于肢體接觸,當然,他的說法是,他在國外待了好多年,學了外國友人見面親吻擁抱的習慣。
蘇衾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臉,笑吟吟:“小男孩,你怎麽這麽可愛?”
她大他一歲,于是坦然地喊他做“小男孩”,有時候還會喊他做“小朋友”,這也算是他們這段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關系中,算得上很甜蜜的一點。
喬伊眼睛熠熠發光,他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像是一個在幼稚園門口看着孩子去上課滿心不舍的家長,“……好吧,回去吧。”
他依依不舍,可最後蘇衾還是離開了他的視野。
青年就在陸家大宅前待了片刻,直到收到蘇衾發來的“快回去”的短信,他才喜滋滋地回家了。
蘇衾在陸家大宅內,收起自己的手機,還沒脫下外套,就聽到了陸祁安的聲音。
他的聲線很平,也很輕,“蘇衾,你回來了。”
陳述句,或許還帶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恍惚忐忑。
蘇衾轉頭對上他,她蹙起眉,許久才舒展,“對,怎麽了?”
“有事情找我嗎?”
她脫下栗子色的外套,露出裏面雪白的毛衣衫,長腿筆直,姿态漂亮。她站立的時候也總是挺胸收腹,這是練舞多年的人常有的樣子。
有點矜貴,有點驕傲,若一只昂首的天鵝。
但她比天鵝更美,更漂亮。
她是野馬,她在他面前,他卻感覺他抓不住她。
他無法馴服她。
陸祁安沒有動,他怕自己一動彈就忍不住将她牢牢桎梏在懷中。
“你和朋友出去了嗎?”
蘇衾點了點頭,追加了一句。
“是我的男性朋友,他在追求我。”
陸祁安的長相是極為好看的,他的鳳眼狹長,鼻梁高挺,靜靜看着誰時,但凡眼中光芒柔和,總會讓人疑心他是不是對誰動心。
可是此時,他靜靜看向她。
蘇衾卻極為不耐煩地扭開頭。
“……是你的男友?”
陸祁安重複了一句,他恢複了神智清楚,面上的表情也恢複了冷漠克制,但誰都知道他是在強撐。
只有沒看他的蘇衾不知道。
“你要搬出去了?”
他說:“他知道你和我爸的事嗎?”
這一句話沒有火*藥味。
蘇衾面上露出甜蜜來,她說:“他知道,他不介意。”
“……”
陸祁安不說話了。
他低頭看着自己受傷的手,接起來的指骨,在晚秋深夜有隐隐陣痛,從指間傳遞到他的心口。
他低喃:“他和我爸像嗎?”
這一句蘇衾沒有聽清,她湊近一步,“什麽?”
陸祁安緩緩擡起頭,他面無表情,眼中有微弱的光芒:“他和我爸像嗎?”
蘇衾冷下臉。
她下意識就回了他一句:“你在發什麽瘋?”
“他知道他長得和我爸像嗎?”
陸祁安用完好無損的那只手,攏住受傷的那一只。他眉峰抽動,情緒強忍着,苦澀在舌根蔓延。他執迷不悟,他終于可以承認,他是像他父親的。
他們太像了。
從性格,到習慣。
再從習慣,到喜歡的人。
“你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那個自那天醫院聽他回答後,存疑心中的困惑,此時終于有了答案。
蘇衾知道他在想着什麽了。
她驚訝到退後兩步,瞪着他,哭笑不得的,“你別告訴我你——”
陸祁安站起來了。
他站起來時候,個子比她高了很多,肩膀也格外寬,他走近她,蘇衾驚慌失措地退後着,不得不抱臂防備看向他。
那一句話沒能說完。
陸祁安就近乎懇求,低聲下氣地說道——
“我比他更像我爸。”
“我可以給你,比他給的更多東西。”
他瘋了。
蘇衾看着他,她讀懂了他這些話下的含義,在讀懂的一瞬間,寒意從腳趾蔓延到頭頂。她憤怒難當,高高揚起手,重重地一下打在他的面頰上。
“你發什麽瘋?”她的聲音瞬間冷下來,她惡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齒地痛罵他,“你又是在侮辱誰?”
“陸祁安,你究竟是腦袋不清楚還是怎麽的?”
“我是你爸的老婆,你居然敢,居然敢——”
“妄想你。”
陸祁安沒有伸手撫他被狠狠摔了一巴掌的臉頰。
紅印熱燙,可是比起葬禮當天的羞辱感,此時他只覺得自己罪有應得。
但他依舊是接了她的話說下去。
眸光冷靜,他甚至是在笑着的。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他讓她柔軟的手掌撫上他的面頰,側過臉親她的指尖。
蘇衾沒能掙脫,她看着他用那張在商場百戰百勝的嘴,用那雙與陸陽铮相似極了的眼,溫柔又含笑地低語,他看向她。
“我和他像不像?”
是海妖的低語,是海妖在擺尾歌唱。
深海在他眼瞳深處翻滾,他的眼睫濃長烏黑,遮蓋住他一瞬的神情。很快,他又擡起了眼,他用溫熱的手,緊緊攥住她的手。
食指引着她的手在他的臉上游動。
他的吐息很熱,在這一刻蘇衾終于發現了他身上的異樣,他喝了酒,酒味從他吻過她指尖的地方傳來。
“眼睛像他。”
“眉毛像他。”
“……”
“嘴唇像他。”
時鐘敲過,是淩晨兩點。
蘇衾的手腕被他的體溫沾染上熱度,她被他的溫度灼燒,她努力要掙脫,卻無法掙脫。
陸祁安用另一只手壓住她的背脊。
他的唇瓣在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就彎了起來,他捏住她的下巴,徑自親了下去。
在這個陸陽铮曾經待過的陸家大宅,在這個陸陽铮的屍體曾經擺放過七天的大廳。
他的兒子,用力地将他年輕的妻子,壓在懷中,不容置疑地吻住。
他親得深入,她的牙關遲遲不松。他在喘息間,擡起眼眸,低聲懇求她——或許不是懇求,是對他自己的勸解,對他自己的規勸。
“我很像他,對不對?”
吻住她的時候,那雙眼裏有着太過動人的光輝。那雙與陸陽铮格外相似的眼眸,蘇衾松軟了身子,她想說句話,就被他抓住了機會。
他把她壓在沙發上,用力地親吻她。
舌尖交纏,酒味彌漫。
他問她:“我像不像他?”
她答:“……像。”
他咬住她的下嘴唇,含糊不清地說:“我要你,我喜歡你,蘇衾。”
“你喝醉了。”
蘇衾眉峰無法舒展,他如同一個偏執的病人。
“……我大概是醉了。”
于是所有的欲*望在窺探到她下車以後,和青年的所有動作而勃發。他無法控制自己,如同無法控制他那顆跳動飛快的心。
他的父親在短短一年時間裏,完成了相識,愛上,結婚的步驟。
而他在短短幾個月裏,完成到愛上這一步。
陸祁安最後松開她,她在沙發一角,冷靜而漠然地起了身,她擦了擦唇角,低聲問他,他究竟想要什麽。
“我沒有繼承你父親的財富,也沒有拿過不屬于我的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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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吻中某一刻,她的意亂情迷,只是因為他長得像他父親。
僅此而已。
陸祁安從沒有比這一刻更能明白什麽叫做心如死灰。
他慘淡地笑了一瞬。他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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