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對, 一大片的桃花林，少說一座山頭吧。”

老管家比劃了一下說。

日本盛産櫻花, 提及這裏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櫻花。可一座山頭的桃花林, 這個目标範圍頓時就縮小了很多。唐菲掏出手機，拿地圖查了一下這個縣城的桃林。

果然在離酒店不遠的地方, 有一片桃園。現在這個季節不是桃花, 恰好是桃子成熟的時候。

唐菲立刻就說：“我去一趟果園，那東西的本體八成就在那裏。”

翁虹問：“需要幫忙嗎？”

“你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老管家，你跟我去。”唐菲看向老管家說。

“？？”老管家一臉疑惑：“我能幫上忙？”

唐菲點頭：“你是我們三人中, 唯一一個見過那東西, 它卻對你不感興趣的人。你跟我一起去, 興許能幫忙。”

老管家摸着自己臉頰，一本正經說：“……大概是被老頭的八塊腹肌給吓退了。”

唐菲：“……”

翁虹：“……”

開車到桃園大概十六分鐘，唐菲把車靠邊停下, 老管家抓着八卦鏡，撩起衣服露出八塊腹肌符咒下了車。

唐菲握着劍下車, 看見老管家撩起衣服露出“八塊腹肌”，一陣無語。老頭的八塊腹肌在光線不夠充足的情況下，看着還……挺真實？這老頭給自己化腹肌的技術, 不去搞直播實在可惜了。

老管家跟着唐菲，怯生生地走到果園門口，小聲問：“大師，我們接下來怎麽做？”

唐菲：“當然是去敲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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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 她走上前去摁下門鈴，用日語問裏面是否有人。沒過一會兒，一個約莫60歲的果園主人來開門。得知唐菲的來意，倒沒有不信，反問：“你們失蹤的同伴，是三個男人？”

唐菲點頭：“你如何知道？”

“進來吧。”果園主人把他們迎進來，帶他們進了屋。

屋內空間狹窄，堆積着很多空紙箱以及打桃的工具。電視背景牆上，挂了一面32寸的電視，兩邊貼着幾幅畫，上面是一些酷似男人身形的影子。

電視櫃上擺着香爐，裏面還燃燒着香燭。而電視屏幕裏是一片美麗的桃林，林蔭小道前方立着一面石碑，上面刻着華國古文字“青丘”。

果園主人指着牆上的畫以及電視屏幕說：“我們這裏的人都供奉玉藻前，每家每戶，都會擺放玉藻前畫像以及像身。三年前有一年春天，我這滿園的桃花，一夜之間全部凋謝。而我家玉藻前畫像突然就變樣了。又過了沒幾天，畫像裏的女人消失了，随之替換的是一個男人的黑影，而我的電視，怎麽都打不開，再打開，就變成了這幅畫面。就算我拔掉電源，都不能關掉它。”

“這片桃林是我和老伴一起種下的，她走了，我也一把年紀，想着這東西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可是沒想到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卻安然無恙。可是畫像裏的人影卻逐漸變多，從一個變成兩個，又從兩個變成三個……”

“後來有一天附近酒店失蹤了一個客人，警察來我果園做筆錄，問我是否有見過可疑人。閑聊之下我才知道，這裏一年內剛好失蹤了三個男人。這事兒發生後，我特地去警察局報案，可他們卻不予受理。就在今天晚上，我起來上廁所，發現畫像上的影子，從三個變成了六個。”

唐菲問：“一年失蹤三個人，當地政府沒重視？”

果園主人點頭回答說：“當然也是找過的，上頭大概是怕這些失蹤案件影響到這一片的旅游發展，所以這件事也是一壓再壓。”

老管家朝唐菲靠近，問她：“大師，這電視裏寫着青丘，莫非綁走我們少爺的真的是狐貍精？”

“可能是。”

老管家頓時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唐菲看見他的表情，表示不解，問他：“你這是什麽表情？你不擔心你們家少爺的安全嗎？”

“如果不是鬼，只是個想男人的狐貍，那我們家少爺活的幾率肯定很大對不對？”老管家又松了口氣：“我們家少爺長得好看，玉樹臨風，狐貍精為了展示自己的技術，有可能舍不得這麽快吃了我們家少爺。”

唐菲：“……”聽起來沒毛病。

她站在電視背景牆前打探了一番，終于到了玄機。她掏出手機，給在國內的老板娘何仙仙打了通電話。

何仙仙一聽這邊狀況，呦了一聲：“都什麽年代了，還有狐貍精敢公然害人呢？還一口氣綁三個明星？這胃口也是夠大的啊。”

唐菲問她：“你知道這只狐貍什麽來歷嗎？”

正在敷面膜的何仙仙用耳朵和肩膀夾着手機，去書櫃上取下一本青丘族譜。她指尖一點，一股粉霧将一頁頁的書翻開，定格在了第3001頁。

她迅速掃描後，解釋說：“查到了，桃花狐，妲己和殷纣王的後代。這只小狐貍生下來就該死去的，是殷纣王為了保住這個小女兒，用了聚魂珠和桃花讓她得以重生。她的肉身是桃花所化，不牢固。大概是因為沒有肉身，所以只能找東西寄居。譬如畫、電視、樹木等等等……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她才住進了電視裏。這只桃花狐在唐朝之後，被妲己帶去了日本。”

“等等，你的意思是，妲己是玉藻前這個傳說，是真的？”

“比鐵木真還真。殷商滅亡，妲己被驅魔師追殺，只剩了三條命。為了保命，她又去了印度蠱惑摩揭陀國迷惑斑太子，導致摩揭陀國滅亡。摩揭陀國滅亡後，妲己又帶着女兒回到華國，大概是為了女兒？具體原因不詳，也沒人知道。她們回來時，華國是唐朝。大概是華國的驅魔師給她壓力太大，她又跟着日本遣唐使去了日本，化身藻女，後來被天皇看上，這才改名為玉藻前。”

“不過她也是倒黴，遇上了陰陽師安倍泰親。被發現狐妖身份後，三浦介義大軍聯合安倍泰親一衆陰陽師将她鎮壓，砍斷了她最後一根尾巴，徹底死去。而那只桃花狐，也一度消失數百年，沒想到會被你們給遇上。我是誇你們運氣好呢，還是運氣好呢。”

唐菲點頭，低嘆一聲：“可能真是我們運氣好吧。桃花妖估計把我幾個朋友困在了她的幻境裏，我該怎麽做？”

何仙仙從書架上跳下來，喝了一盞茶後說：“你入她的幻境，道法會消散一半，不過你也可以用反界符，來隔絕自己和幻境。不過，你知道的，這道符對你身體影響很大，可能你大姨媽會提前來，于你而言，也是非常危險的。我不建議你這麽做，錢沒了可以再找下一筆生意，把命搭進去，得不償失。”

“我知道了。”還不等老板娘把話說完，唐菲已經挂斷電話。

她從斜跨在身上的帆布兜裏取出一張符，點燃後拍進自己天靈蓋，身上立刻罩了一層類似于水泡的透明質地保護罩。

她攥緊劍，回身對老管家說：“別忘了，一年面膜。敢賴我的賬，我怎麽砍的狐妖，我就怎麽砍你們。”

老管家點點頭：“好的好的，少爺傾家蕩産也要拿錢給你買面膜。買買買買！”

果然是個女人，一聽到“買買買買”心裏就暢快。

她攥緊劍，就走進了電視。

……

唐菲走進電視裏的幻境，發現裏面的景色比在外面看到的還要美。桃花林邊溪水涓涓，落英缤紛，空氣了透着一股清香的濕甜。

她沿着林蔭小道走進桃花林，大約十五分鐘後，看見一棟現代化建設的辦公樓。

這棟辦公樓和外面的桃花林，以及古色古香的青丘石碑格格不入。

唐菲在辦公樓下站了一會兒，很快，一個騎着紅色自行車的女孩沖過來，用地道純正的日語道：“啊啊啊讓一讓，讓一讓。”

女孩差點沒剎住車，即将撞上唐菲的時候，迅速把車頭往右一偏，自己摔倒在地。女孩胳膊摔出血，她疼得一龇牙：“真是糟糕的一天。”

女孩子的語調很可愛，長相也很日系，留着短發，小圓臉。她看見唐菲，趕緊拍拍身上塵土起身，對她鞠躬抱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姐你有沒有事？”

唐菲看着女孩，搖頭。

女孩子松了口氣，小聲道：“沒事就好。”說着她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唐菲：“我叫石田木子，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電話。如果你有什麽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我趕着上班，快遲到了，我先走了。”

唐菲接過女孩的名片看了眼，目送女孩風風火火沖進辦公樓。

她跟上去，剛進樓，就被一個嘴裏叼着煙，吊兒郎當的保安攔住。保安拿電擊棍指着他：“那個披頭散發長得跟女鬼一樣的女人，”

唐菲覺得這聲音熟悉，扭過頭一看，居然是秦骁。

他嘴裏叼着煙，流裏流氣。

秦骁：“就你，小矮子。”

唐菲：“？？？？”

秦骁走過來，打量她。只見她及腰的長發披散在肩後，穿着短袖和運動褲，手裏握着一把黑色啞光劍。

秦骁問她：“你是公司的人嗎？證件拿出來看看。”

唐菲皺眉。

秦骁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眉心推了一下：“呦呵，小矮子你居然瞪我！你知道我叔是誰嗎？說出來吓死你！”

被推了一下眉心的唐菲，擡起一腳踹過去。這一腳極狠，直接把他給踹到了對面牆上。

她看着被踹倒在地的秦骁，冷冷道：“找死。”

秦骁捂着腹部痛苦哎呦，大喊一聲：“峰子！你他媽人在哪兒呢？給我出來！給我打死她！”

他話音一落，穿着保安服的蕭峰走出來。他走過去把秦骁扶起來，小聲說：“打死不好吧？人家畢竟是個女的。”

秦骁揉着屁股站起來，哎呦一陣後嘀咕說：“我怎麽這麽倒黴，遇上這麽個八婆。”

“……”唐菲走過去，分別抓住兩人的手腕探脈搏，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她問：“我問你們，蔡旭呢？”

秦骁把手抽出來，很戲精的繼續演：“別以為你搬出社長兒子的名字我就怕你！我叔叔可是社長兒子的助理，像你們這種野雞女人，自以為能攀上副社長，我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

唐菲掐住秦骁的嘴，皺眉：“你這嘴巴，怎麽變得這麽臭？以前雖然最賤，但好歹識分寸。這要不是在幻境，我撕爛你的嘴。”

說罷，貼了一張符封住他的嘴。

唐菲從帆布兜裏取出一棍符繩，将蕭峰和秦骁困在了消防栓上。蕭峰一臉委屈看她：“這位姐姐，我又沒打你，你捆住我不好吧。”

唐菲也封住他的嘴，沖他翻了個白眼道：“你一把年紀了叫我姐姐？搞錯沒？再叫姐姐，我讓你自殺！”

蕭峰立刻閉嘴，目送她離去。

唐菲從秦骁嘴裏得到信息，在這個幻境裏，蔡旭是社長的兒子，副社長。所以，他應該在社長辦公層。她跟着電梯指示牌到了6樓，從電梯出來是辦公間，裏面大約幾十個員工正在辦公打電話，看起來十分忙碌。

唐菲給自己貼了一張隐身符，徑直走進副社長辦公室，看見蔡旭正和剛才在門口碰到的那個可愛女孩在一起。

女孩子漲紅臉，一臉抱歉對蔡旭說：“請副社長寬恕，再也沒有下次了。”

蔡旭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給她倒了杯茶，笑嘻嘻問她：“姐姐，你晚上有空嗎？”

“哎？”女孩出乎意料地看着蔡旭，“副社長，您……”

蔡旭笑得時候露出兩顆小虎牙：“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有些問題想請教姐姐，想和姐姐一起吃個飯。”

女孩怔了片刻，立刻點頭：“好……”

回到辦公工位以後，女孩整張臉都在發燙。唐菲站在一旁，可以聽見她心裏的聲音。

原來這已經不是副社長第一次對她示好，前幾次，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一而再再而三，她不得不懷疑，這位小少爺是真的對她有意思。

這位小少爺是社長唯一的兒子，是個小神童，才18歲就已經從日本着名大學畢業，一個月前被其父派來公司實習。

小少爺長得很帥，來公司以後，姐姐們都喜歡私底下聊一聊他。木子是公司剛轉正不久的實習生，年齡最小，是個很努力的姑娘，同樣也是18歲大學畢業進了這間公司。

所以公司的姐姐們，經常私底下調侃她，說她和小少爺有戲。木子從沒喜歡過男生，但經公司姐姐們的調侃後，就愈發開始注意那位小少爺。

沒多久，就真的動了心。但她知道自己和小少爺的差距，心裏偷偷喜歡着，卻從不敢表現出來。

木子心裏裝着事兒，她點開電腦屏幕下一棵小桃樹。那棵小桃樹立刻變成了一只白毛小狐貍。

她漲紅臉問：“小狐貍，小狐貍，他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啊？”

電腦屏幕裏的小狐貍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我怎麽知道……”

木子籲出一口氣，一臉失落：“一定是我自作多情了，我長得這麽醜，又不會打扮，他怎麽會看上我呢。”

屏幕裏的小狐貍恨鐵不成鋼，握緊小爪子：“木子！你作為我桃花狐的朋友，怎麽可以這麽沒出息！你長得很可愛，是可愛的女孩子，怎麽可以這麽沒自信呢？”

木子小腦袋一歪，沖着屏幕裏的小狐貍說：“嗨呀，天底下怕是只有你這只小狐貍，會誇我可愛了呢。”

小狐貍一臉認真，聲音嬌嫩可愛：“我的木子是最最最最可愛的姑娘。木子不要灰心，我已經集齊了第三縷魂魄，可以幫我的木子化妝了呢。今天晚上，木子要開開心心地去約會，要做最最最美麗的姑娘！”

受到朋友的鼓勵，木子重重一點頭：“嗯！”

恢複信心之後，這姑娘就連工作起來也幹勁兒滿滿。到了下班時候，她立刻拎着包趕回家化妝打扮。

小狐貍又回到她手機裏，把她手機裏的美顏相機改成了化妝系統。只要她用美顏相機對自己進行化妝，這些妝容就能到嫁接到她的臉上。

木子化好妝，趕緊打車出門，前往小少爺定下的約會地點，和小少爺會和。

這一晚的約會木子和小少爺相處很融洽，而小少爺突然起來的表白讓木子愣住了。木子回家冷靜一宿，第二天照常上班。下班回家時，又收到小少爺邀約。

這一次小少爺把約會地點定在了KTV。

木子到了約會的KTV，在等待過程中，因為緊張喝了一杯水，很快沒了意識。她的手機嗡嗡震動，裏面的小狐貍不斷地敲擊着屏幕：“木子，木子，你快醒醒！”

可惜小狐貍不能從手機裏出來，也不能幫上任何忙。

過了沒一會兒，蔡旭帶着兩個朋友進來。他指着木子，對朋友說：“這就是石田木子，那個清高的天才學姐。什麽天才少女，我呸，這才一天就被我拿下，根本不費事兒嘛。”

蔡旭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嘴臉猙獰，讓人惡心。

他兩個同學走過來，開始對木子動手動腳。小狐貍氣急了，手機震動之後掉在地上，被其中一個男人踩得粉碎。

唐菲看到這裏，雖然知道是幻境，但也提着誅邪劍刺了過去。然而這一刺，強行把畫面帶到了另一個場景。

木子縮在浴缸裏，一遍一遍地搓着自己的身體，直到身體發紅。她幾番想打電話報警，可最後始終沒有那個勇氣。

過了幾天。

她推開小少爺辦公室的門，面無表情去遞交辭呈。

小少爺卻将她的辭呈撕碎丢到一邊，嘴角一翹，道：“我不讓你走，你別想離開。我那兩個兄弟，今晚還想找你玩兒，你過去陪他們。”

“你拿我當什麽人了？”木子氣急敗壞：“你混蛋！”

“我混蛋？去不去随你，你要是去了，好東西自然少不了你的。”

木子摔門離去，到了下午下班時，她把自己關在衛生間，渾身哆嗦地厲害，鼻涕眼淚直流。手機裏的小狐貍急得直哭：“木子，你要加油啊！千萬不能妥協！等我收集齊最後兩縷魂魄，我就幫你戒掉藥瘾，殺光他們！”

木子哆嗦地看着手機裏的小狐貍：“不行啊，小白，我好難受啊。小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他要這麽對我。他可以不喜歡我，可他為什麽要這麽糟蹋我。我好難過，好難過……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每個人，對我的愛都是那麽假惺惺，為什麽……”

木子父母離異後各自有了新家庭，而她成了家裏多餘的那一個。為了擺脫那樣的家庭，她只能死命讀書，被大學破格錄取，年年拿獎學金。

大學時追她的男孩子不少，可她從來都不敢答應。害怕上學時期沒有穩定收入，導致畢業後分手。為了能有一段穩定的感情，她打算工作後有了穩定收入再戀愛。

可她沒想到，被自己拒絕的男生居然對她生了恨意，和小少爺打賭，策劃了KTV那一起毀她人生的事件。

小狐貍只一個勁兒安慰她：“木子，沒關系啊，全世界都不愛你沒關系，我愛你呀。木子你要好起來，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我不能再失去木子啊。”

藥物侵蝕了她每一根神經，她哪裏還能聽得進小狐貍的話。當天晚上，她跟着小少爺去了那家娛樂會所，用身體再一度和小少爺兩個朋友做了交換，得到了想要的藥物。

一個月後，木子被小少爺開除。

她為了買藥，花光所有積蓄，流連于各個娛樂會所。三個月後，瘦得皮包骨頭，她趴在桌子上，一點點吸着粉末。

手機裏的小狐貍哭得聲音喑啞：“木子，木子，你看看小狐貍。”

木子吸完最後一點粉末，朝着窗臺走去。她翻過欄杆，踩在外面的圍欄上，下颌上揚，閉眼對着遠處的夕陽。

天色漸暮，姑娘的頭發被臨夜的晚風吹得往後飄。原本可愛的小圓臉，變得削骨般清瘦，兩只眼窩幾乎陷下去，瘦的可怕。

她的臉上難得露出笑容，輕輕道：“小狐貍啊，我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從臭水溝裏脫身而出，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依然是臭水溝裏，那最見不得光的醜老鼠。今晚的夕陽真美呢。可惜，我再也看不見惡有惡報，我的世界，終将黑暗，永無光明。”

“不要！”

在手機屏幕碎裂的那一剎，木子從高樓躍下。在她最後閉上眼的那一刻，臉上綻出三個月一來的唯一笑容。

……

在木子死後一年，小狐貍找到了當年自己被撕碎身體的地方。彼時，那裏有一片桃林，她借着桃林修煉，将最後兩縷魂魄聚齊。

小少爺和他那兩位朋友先後來到森奈縣泡溫泉旅游，小狐貍用利用酒店裏的畫、電視作為媒介，把他們拉進了自己的世界中。

畫面一轉，唐菲眼前的所有景象消失，變成了一片黑洞。蔡旭、秦骁和蕭峰三個男人面無表情站在她旁邊，宛如行屍走肉一般。

這時候，一條尾巴從黑暗中甩出來，唐菲側身騰空一閃，躲過那條狐貍尾巴攻擊，并用誅邪劍切掉了她一撮毛。

狐貍毛變成尖刺，朝着三個男人刺去。唐菲抓着秦骁肩膀帶着他騰空而起，又用雙腳踹開蕭峰和蔡旭，讓三人成功避開攻擊。

唐菲取出符咒，往天上一抛：“百魅消除，邪鬼粉碎，急急如三奇帝君律令！破——”

符咒化雨水，沖刷在三人身上，在三人身上籠罩了一個水滴般的護罩。第二波狐貍尖刺過來時，這些護罩直接把它們擋在外面。

已經清晨七點，秦骁昏睡，秦黎蘇醒。他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詭異的地方，下意識覺得自己又攤上事兒了。他看見蔡旭和蕭峰表情呆滞，又看見正在和狐貍尾巴對戰的唐菲，下意識松了口氣。

一支刺箭朝唐菲飛過去，秦黎提醒她：“四十五度角方向！”

唐菲反應奇快，身體往後一偏，躲過攻擊。唐菲好像有些不在狀态，臉色慘白的厲害，她身上的保護罩若影若現，幾乎就要消失。

狐貍尾巴撞擊在她腰部，直接讓她整個身體都摔出去，愣生生砸在秦黎身上。好在秦黎伸手接住她，這才沒讓她整個人摔地上。

男人身高一米九，身體強壯，抱住她就跟抱個未成年小孩似的。秦黎見她臉色不是很好，皺眉問她：“你怎麽了？”

唐菲咬着嘴唇，掐着腹部一臉痛苦道：“為了給你們施咒，我特麽來大姨媽了！”

說完這句話，她身體的力氣好像被抽幹，氣若游絲地抓住秦黎的衣領：“快，拿我的劍，去砍那條狐貍尾巴。”

秦黎将她小心放下，握住她的劍朝狐貍尾巴刺過去。男人身手還算不錯，速度也快，可他到底沒有道法加持，用起唐菲的劍覺得非常沉。

狐貍尾巴被砍傷，又是一陣倒刺破空而來，這一次的倒刺比前兩次都還猛烈。

“撐傘！”唐菲失去保護罩庇護，眼看就要被無數倒刺刺中，她竭盡全力大喊一聲。

秦黎腦子反應很快，立刻想到了上次這把劍變成遮陽傘的情景。他學着唐菲手腕一翻，這柄誅邪劍的機關被催動，纖細的劍身立刻彈無數黑色鱗片，組成了啞光傘面。

秦黎立刻撐開大傘，擋住自己和唐菲。

“砰砰砰”。

無數的倒刺打在誅邪傘上，替他們擋住了所有攻擊。

唐菲咬着唇非常虛弱：“給我傘！”

秦黎立刻把傘遞給她，她将整把傘往空中一丢，開始迅速旋轉，猶如直升機螺旋槳一般發出一股巨大吸力，把所有的倒刺都給吸了上去。

誅邪傘正要把所有倒刺打回去，轉速卻忽然低下來。

唐菲立刻抓起秦黎的手，咬破他的手指，把他的血彈到了傘面上。這柄傘“嗡嗡嗡”一陣後，轉速立刻飙升，又是一陣狂風之勢，把所有倒刺全部反彈回去。

黑暗深處，傳來動物一陣嗷叫，一股血腥味漫了出來，狐貍尾巴立刻縮了回去。

一切歸于平靜，誅邪傘回到唐菲手中，又變回一把不起眼的劍。她用劍把身體支撐起來，抓着秦黎的胳膊說：“扶我起來。”

結果她一起身，秦黎就看見了她裙子上的血跡。兩人對視一眼，尴尬非常，男人頗有紳士風度地脫了衣服，給她綁在腰上。

唐菲虛弱地調侃一聲：“秦萬三，你還有這麽紳士的時候呢？”

秦黎臉色平靜：“一向紳士。”

唐菲切了一聲，看向黑暗深處說：“扶我過去，我們必須去找狐貍打開幻境之門，讓我們出去。”

秦黎扶着她往前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終于在一個昏暗角落，看見了一個沒有臉的女人。她縮在角落，尾巴被切斷一半，看見他們過來，警惕地縮到牆角。

她惡狠狠地看了眼唐菲：“你殺了我，就別想再出去！”

“我沒想殺你。”唐菲問她：“你告訴我，是誰指使你抓我同伴的？”

無臉狐貍出現一張臉，五官居然是木子的。她眉頭微蹙的瞬間，同木子一樣溫溫可愛。她表情一滞，回答：“什麽指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是什麽時候來的日本？又在華國呆了多久？在電視臺的那團粉霧是不是你？”

狐貍被唐菲一連串提問搞得一臉懵逼，皺眉道：“你休要污蔑我！我已經幾百年沒回過華國！”

唐菲追問：“那你傷害我朋友做什麽？”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他們活該！”

唐菲拿了一張止痛符暫時壓制腹部的絞痛，又道：“木子自殺而亡，無論是華國地府亦或是日本黃泉，都不會接納她。她的魂魄應該還停留在陽間，如果你不老實交代，我現在就用碎陰符讓她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這招威脅果然奏效，小狐貍立刻道：“我是看上了他們三人的體質。我沒有形體，在十五月圓吃了他們三人，我就可以化形。今晚才是月圓之夜，我懼怕秦黎的陰陽體質，擔心他白天的陽體壞了我的事，只能用木子的過去拖住他。我沒想到，你提前帶着他們從木子的過去走了出來。”

唐菲眉梢一挑：“是誰告訴你，他們三人體質特殊？是不是一個匿名道士？”

小狐貍搖頭：“我不認識什麽匿名道士。但我認識他們。早在幾百年前，我就見過他們。經歷幾世，他們模樣依然沒變，說明他們體內有特殊的血。這類人無論是對妖或者對鬼，都是極佳補品。”

唐菲側臉去看秦黎，男人一臉懵逼與她對視，表示什麽都不知道。

唐菲問她：“僅此而已？無人指使？”

“僅此而已。”小狐貍想到什麽，反問她：“你在華國，遇上了一團粉霧嗎？她的聲音，是不是和我很像？”

唐菲仔細回憶，那聲音好像真的和她有幾分相似。

小狐貍老實交代：“你遇見的可能是我的母親。”

“你母親？”

小狐貍點頭：“玉藻前，也就是你們華國的九尾狐妲己。她當年被安倍泰親剿殺，被砍斷了最後一根尾巴。她為了活下去，撕碎了父親為我鑄建的身體，奪走了父親給我的聚魂珠。我的幾縷魂魄一直躲在一棵桃種裏。我長成樹後，被木子喚醒。木子得知我是一只狐貍，特地用電腦建了一個狐貍模型，我便躲進了電腦和手機裏。”

“虎毒不食子，她可真狠心，”唐菲又問：“那三個消失的男人，也是你殺的？”

“她從來都覺得，是因為我的出生，才害死了父親，她從來都不喜歡我。我和木子一樣，有親人等于沒有親人。”小狐貍溫柔的眉眼忽然變得猙獰：“那三個男人死不足惜！他們都該死！”

“是該死。”唐菲聲音微微一停頓後，說：“木子的魂魄還在陽間停留，你如果真的是想她好，就放我們出去，我幫你送木子去黃泉往生，讓她下輩子投個好胎，有一個愛她的父母。”

小狐貍問：“真的可以嗎？”

唐菲說話已經沒力氣了，額間有汗滲出：“可以，前提是你得放我們出去。”

“好，請你遵守諾言。”

一天後，被大姨媽折騰到昏死過去的唐菲悠悠醒轉。她睜開眼，首先看見的是何仙仙那張臉，她見唐菲醒了，眉眼一彎：“喲，醒了。”

“老板娘？你怎麽來了？”

何仙仙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要翹辮子了呢。是秦大爺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一趟。我尋思着，秦大爺報銷機票包食宿，這種好事兒，不來白不來。”

唐菲坐起身，腹部淌着一股暖流，舒服許多了。她擡手一摸臉，原本應該冒姨媽痘的，卻一顆痘都沒有。

這時候，秦黎剛好端着一碗紅糖水推門進來。

何仙仙擡手一指秦黎，跟她解釋說：“他的血可是極陽之血，正好可以緩治你姨媽痛的毛病。當然了，把他的血輸到你的身體裏，這個操作程序也挺麻煩。看在你是老顧客的份上，我給你打了八五折。來，這是賬單，你看看。”

唐菲接過賬單，一看，差點沒暈過去。她哭唧唧：“我先用信用卡刷個頭款可以嗎？錢不夠啊。”

秦黎看了眼病怏怏的唐菲，自覺地取過她手裏的賬單，對何仙仙說：“我來。”

何仙仙對他豎起一個大拇指：“你大爺果然是你大爺，大爺，以後常光顧，我給你打八五折。”

唐菲舒出一口氣，看向秦黎說：“秦總，打個欠條吧，我不喜歡欠人東西。”

“不用了，這次出事，主要是我選的地方有問題，你的一切都該由我報銷。”秦黎将賬單收起來，對她說：“下次你選地方。”

唐菲覺得受寵若驚，一挑眉：“成，既然你這麽大方，我也不客氣。”

卧室裏的電視屏幕突然打開，裏面出現木子那張臉，聲音卻還是小狐貍的嬌媚聲音：“我什麽時候能見到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