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朝議

武德42年開春，人妖兩族之間的這一場只是有點特殊的春季戰役，影響遠比參與其中之人想象的還要深遠，成了大乾歷史的一個轉折點。

後世史學家這樣評價：

武德42年的那一場春季戰役，表面上看，大乾只是吃了個小虧，受損的也只是帝國西境部分縣城，猶如隔靴撓癢，并未動搖帝國國力。

但是，就是這樣一場在歷史上并不起眼的戰役，将大乾軍隊的脆弱不堪，以及大乾內部的矛盾鬥争，徹底暴露在世人面前。

帝國最後一塊遮羞布，就這般被輕巧挑開。

本就磨刀霍霍的周邊國家，在認真分析之後，得出一個相同的結論：大乾已經不行了，不配再佩戴東大陸霸主桂冠。

大陸失其主，有德，有力者居之。

就在這一年，不管是妖族三國，還請其他人族國家，無不非常默契地開始大規模擴軍，為東大陸新一輪的争霸做戰略上的準備。

一個紛亂的時代，在人們還沒意識到時，已經悄然降臨。

而大乾這條打盹的巨龍，似乎還沒意識到危機的降臨，還沉醉在大陸霸主的夢幻之中，奪嫡之争也沒有一絲停歇的意思，甚至愈演愈烈。

…………

神都，皇宮。

在整個西線戰事全部結束之後，對戰争的獎罰以及總結終于搬上帝國朝堂，準備做一個了結，下一個定論。

“啓奏陛下，微臣以為，此番燭龍國來犯，西境三郡除太華關外，其餘八座關隘竟然接連失守，致使西境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造成數以億計的財産損失，更是有損帝國軍威，第一軍團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誰也沒想到，朝議剛一開始，一向惜字如金的帝國宰相獨孤震，就将矛頭指向第一軍團，給這一場朝議籠罩上一層別樣的氣氛。

嗅覺靈敏的大臣們已經隐隐感到，與其說這次朝議是總結春季戰役，不如說是奪嫡之争的延續，或者說是擺明車馬，開始厮殺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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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來。

金碧輝煌的勤政殿內，隐隐回蕩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讓人很不舒服。

第一軍團也叫西部軍團，防區包括帝國西境的龍首、太華以及西皇三郡，下瞎五個滿編師團，是四大軍團中唯一的滿編軍團。

論整體戰力，當屬帝國第一。

獨孤震當面指責第一軍團失職，其實就是指責第一軍團統領，有“帝國鐵壁”之稱的老将第五磐石失職。

第五家族是大乾最顯赫的軍人世家之一，家族出過五位軍團統領，兩位兵部尚書，三位兵部侍郎，立下的軍功數都數不過來。

現任族長第五磐石，二十年前就執掌第一軍團，是大乾軍中資歷最老的一位統領，十年前更是随乾帝出征燭龍國。

要對這樣一位功勳卓著的老将發難，除了帝國宰相，放眼整個朝廷，怕是沒有第二個大臣有這樣的膽量與勇氣。

奇怪的是，特意從西境趕回參加朝議的第五磐石，面對宰相獨孤震的責難，一反常态地沒有發飙，腰杆挺得筆直，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兵部尚書何守茳也站了出來，“啓奏陛下，微臣身為兵部尚書，對西境戰敗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請陛下責罰。”

何守茳明着是請罪，其實也是在往第一軍團，往第五磐石身上潑髒水。

這一下，大臣們開始回過味了。

有人要動第五磐石！

能參加朝議的都是帝國中樞大臣，知道在這一場奪嫡之争中，第五磐石以及他背後的第五家族至今都沒表态，以軍人不幹政為由，一直保持中立，游離在諸皇子視線之外。

倘若放在平時，這也沒什麽，說不定這些皇子為了拉攏第五家族，還會竭盡所能地向第五家族示好。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奪嫡之争已經到了互相要捅刀子的階段，第五家族所謂的中立，在某些皇子眼中就成了不識擡舉的表現。

尤其是第五家族的存在，還擋了某位皇子的路。

至于是哪位皇子，這并不難猜，看今天站出來的是誰就一清二楚。

獨孤震，帝國宰相，獨孤家族當代族長，獨孤皇後長兄，三皇子魏王乾泰舅舅，無論哪一個身份都足以在神都橫着走。

何況是集于一身。

西境是魏王乾泰苦心經營之地，駐紮在西境的第一軍團自然也被魏王視為囊中之物，第五磐石已經成了魏王上位的最大障礙之一。

繼兵部尚書何守茳之後，接着又有三位大臣站出來，明着是點評西境戰事，最後落腳點都是把矛頭指向第五磐石。

魏王乾泰發力了！

當然，作為始作俑者，魏王乾泰卻是一言不發，好像朝堂中發生的一切都跟他沒關系一樣，甚至都沒跟獨孤震有什麽眼神交流。

就算這樣，他也是朝堂的焦點。

背靠獨孤皇後這一鐵招牌，又是帝國存世嫡皇子中的最年長者，母族顯赫，三皇子魏王乾泰是四位封王中最得天獨厚的一位。

難怪這次，就連兵部尚書何守茳都站出來為他背書。

毫無疑問，這是迄今為止，魏王乾泰對至尊之位發起的最猛烈一次進攻，勢要将第五磐石拿下，換上他的人。

在大乾，奪嫡沒有軍隊支持是不可能成功的，就算成功了也坐不穩那寶座，會被其他有軍隊支持的皇子拉下來。

難怪魏王乾泰着急。

“啓奏陛下！”

眼見魏王集團形成逼宮之勢，終于有人坐不住了，吏部尚書燕山河站了出來，道：“西境之敗有其客觀因素，誰也想不到這次燭龍國會傾巢而出，第一軍團能把戰場控制在邊境一線，已經做的不錯了。”

燕山河的話就像發令槍，緊随其後，又接二連三地有大臣站出來，都是為第五磐石開脫，說什麽非戰之罪。

這些大臣明着是庇護第五磐石，其實并不是真的在幫助第五磐石，不過是不想讓魏王乾泰得逞罷了。

說到底還是黨派之争，奪嫡之争，本質上并無什麽高下之別。

獨孤震等人自然不服。

如此，整個朝堂吵成一鍋粥，各說各有理，火藥味十足。

倒是魏王乾泰跟第五磐石這一對當事人，至始至終都一言不發，魏王乾泰是成竹在胸，第五磐石呢？

誰也猜不透。

“恩。”

坐在龍椅上的乾帝就像一位俯瞰蒼生的帝王，看着朝堂之下的這一場鬧劇，現在，他覺得，該到鬧劇收場的時候了。

雖然只是一點小小的鼻音，可是瞬間，剛才還喧嚣的朝堂就像按了暫停鍵一樣，瞬間安靜下來，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能聽到。

所有皇子、大臣、将軍，皆神情肅然。

就連一直泰然自若的魏王乾泰都不自覺地握了握拳，等待乾帝的最終裁決，因為裁決結果将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乾帝對他的态度。

只有第五磐石，依舊穩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