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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市的機械廠多，林父托人問的都是大機械廠, 專門生産車床和重大型機器的, 林愛青去了也沒用。

倒是有對口的農機機械廠, 但林愛青去了廠裏根本就找不到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她這樣的小地方來的，人家都不給接待，直接就讓林愛青去供銷科登記着, 排隊。

登記的時候林愛青多嘴問了一句，什麽時候能夠排到，結果負責登記的同志拍了拍前面一本登記本，“急什麽，前頭還這好些呢。”

機械廠有招待所, 林愛青找人一問, 得了, 這隊是排上了，但排到猴年馬月就不曉得了，她們那麽一個小農機修理站，跟這些省農機局直屬單可不一樣，根本就耗不起。

只能去外頭找別的廠子，滬市畢竟是全國大城市之一, 機械廠多，生産農機配件，柴油發動機的小廠也不少, 不過怎麽找，找到了後又要找哪個人，全得林愛青自己摸索。

好在林愛青出發前把東西都準備齊了，公社的介紹信，還有縣農機局的，都拿到了手裏。

拿着介紹信，林愛青跑了好幾家的供銷科，因為需求小，大部分廠家都不給供貨，小一點的廠子，零配件又沒有那麽齊整，這時候好些廠家車間的生産線都還挺單一的。

最後林愛青鎖定了一家叫新民農機的機械廠，這家廠不是特別大，但生産的農機品種多，零配件全部齊全。

但首先林愛青所在的省縣公社不在他們的負責範圍之內，再一個林愛青的需求完全沒有達到他們的供貨量，供銷科主任不給批條子提貨，讓林愛青去對口的大機械廠。

林愛青連着三天都往人供銷科跑，最後兩天幹脆駐紮在那裏了，供銷科接待的人多，有不少像林愛青這樣千裏迢迢地從外地趕過來，又從對口機械廠長過來的。

“你看，真不是我們特意為難你，咱們都是一樣對待。”供銷科主任看着林愛青，也是頭疼。

你說這小姑娘每天勤勤懇懇地，就為了替公社完成采購任務，他們也不願意為難人，這不是政策規定了麽。

林愛青就腼腆地笑笑，也不多說話，看人來就給倒茶水，辦公室的正副主任和辦事的幹事的茶杯，林愛青也沒落下過。

除了倒茶水，林愛青還幫着稿衛生，把人幹事的雜活都給搶了。

“真是怕了你了，這兩天上班下班第一個和最後一個見的都是你，你說你這姑娘怎麽就這麽軸呢？”主任看着林愛青，實在是拿她沒辦法了。

林愛青老老實實地聽着，也不頂嘴，主任無奈搖了搖頭，沖林愛青伸手，“你把你那采購單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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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您。”林愛青眼睛，直接就從兜裏掏出了采購單。

單子根據這家廠的生産的産品情況調整過，林愛青算了下錢，将将夠，幾乎是沒有富餘的。

主任都要被林愛青氣笑了，接過單子也沒第一時間看，“你這倒是準備得挺充分的，就在這兒等着了。”

林愛青就沖他笑，“知道主任您人好心善，肯定不能這麽眼睜睜看着我在這裏白耗。”

馬屁沒有誰是不愛聽的，主任笑了笑，仔細看了眼林愛青的采購單，微微點了點頭，這姑娘倒是心眼兒活。

看完就把采購單交給旁邊的幹事了，讓她領林愛青去財務室交錢。

“謝謝，謝謝您。”林愛青松了一大口氣，忙向主任道謝。

主任沒好氣地揮手，“去去，別在這裏招人煩了。”

交了錢拿到了零件，林愛青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喊了車把零件送到火車站，發了回去，才有心思去給滿妞找絲巾，給張曉慧送信。

不過辦這些事前，林愛青又回了趟新民農機機械廠的家屬院。

供銷科主任下班回家，發現家裏桌上擺了些蘋果，正宗的國光蘋果，市場上買到八毛八一斤呢，可不便宜。

“我才開門呢，一個小姑娘硬塞到我手裏的，我都沒法推，人一下子就跑遠了。”主任的老母親正在廚房做飯呢，聽着聲兒出來，見主任看向蘋果，就跟他講這事。

主任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這些天，天天候在辦公室裏的林愛青，難怪剛剛進家屬院，有鄰居說他家鄉下來的親戚好，不像自己家裏的鄉下親戚，只會上來打秋風之類。

當時他還覺得莫名其妙呢，主任板着臉失笑搖搖頭，這小丫頭，還會來這一套。

滿妞要的紅紗巾很容易買到，林愛青買了紅紗巾，還給買了一對枕巾到時候當結婚禮物，別的東西就只是看看了，暫時沒有需要添置的東西。

買完東西，林愛青就照着張曉慧給的地址去給送信，張曉慧家成分不好，張曉慧給的地址不是家裏的，而是她父母以前的一個學生的。

地址在石庫門的老房子裏頭，林愛青很容易就找到了，只不過信卻沒能送出去。

“我們家老李被他們張家害慘了，現在人還在幹校接受改造呢，你可別再拿這些東西來害人了，走走走！”林愛青才說明來意，就被當家的女主人給趕了出來。

當家女主人關門前，還提醒林愛青，“小同志，我看你也是個爛好人，敢沾張家的混水，我可是提醒你，遠着點。”

信沒送得出去，張曉慧又只給了她這一個地址，林愛青把信收起來，估摸着這信是送不出去了。

至于私底下去打聽張家的現狀，別說張曉慧再三叮囑她不要這麽做，林愛青自己也是不會去的。

她不是一個人，她得為自己的父母家人考慮，能夠替張曉慧送信已經冒了風險，她不可能把自己再置于危險之中。

但林愛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被人注意上的。

石庫門裏巷子子，林愛青正走着，措不及防就被人拽到了巷道裏，拽她的人是個消瘦清俊的中年男人，“別嚷，我不是壞人！”

林愛青是瘋了，才會相信他說的話，

“真的真的，我是張老師的學生，你相信我。”見林愛青立馬要大叫，中年男人飛快地放開了林愛青，站得離她遠遠的。

他站遠了一些，林愛青才放松了一些，“我不認識什麽張老師，你找錯人了。”

說完扭頭就要走，中年男人整個急得不行，趕緊快走兩步，跟在林愛青身邊，把聲音壓得低低的。

“我看到你去李家送信了，是曉慧讓你來送信的對不對，你不要否認，你聽我說，張老師和張師母前兩年都過世了，現在只有曉慧奶奶還在世，我想求你……”

林愛青一聽他這話，壓根就不相信，張曉慧雖然很少提她的父母，但并不是一次都沒有提過，人父母還活得好好的呢。

眼見着林愛青一眼不發，越走越快，還是往人多的地方走，那中年男人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停住了腳步沒有再追。

見到那人沒追上來，林愛青松了口氣，在外頭繞了兩圈，才回招待所。

回了招待所後，林愛青就坐在窗沿上發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肚子叫起來，才下樓去招待所食堂吃飯。

事實上，林愛青根本沒有扒幾粒飯，随便吃了幾口後，她跟食堂讨了半截圖白蘿蔔回了房間。

……

林愛青上火車前，跟公社那邊拍了個電報，火車到站那天，許幹事一早就喊了拖拉機拉他去市裏接林愛青和購置回來的零配件。

結果拖拉機剛開出公社，就有人從後頭追上來，縣裏來電話，讓詹書記下午去開會，許幹事要跟着一起去，來上班的魏延安在門口被抓了壯丁，讓他跟車去市裏接人。

火車上，林愛青看着身邊垂着眼睛不說話的老太太，嘆了口氣。

如果她那天不是怕被那人跟蹤，特意在那片地方轉了兩圈，也不會看到一群小孩子追着個打掃衛生的老太太打罵，準備上前喊開人的時候，也不會被冷漠圍觀的人拉住，向她痛訴老太太一家的“罪行”。

事實證明，那個中年男人沒有騙她，張曉慧的父母确實已經雙雙過世，只不過一直瞞着張曉慧而已。

林愛青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

老太太是她上火車前，那中年男人悄悄送到火車站來的，林愛青做的，就是偷偷用蘿蔔刻了公社的章，自己開了張介紹信，給老太太買了火車票，把人帶上了火車回來。

本來林愛青想着回來的時候，在省城落一下腳，回趟家的，現在也不敢了。

她腦子一沖動，幹了件驚天大事，可不敢再連累家裏的父母。

“這是誰？”火車出站口，魏延安看着林愛青拉着的老太太，眉頭擰到了一起。

林愛青第一次說謊，還是這樣的大事，心裏多少是有些慌張的，“我，我也不知道，下火車的時候遇到的，老太太也說不清自己的名字住處，就跟着我走……可能，可能是逃難的。”

逃難的？魏延安神色冷了冷，“既然說不清楚名字和住處，還是直接交給火車站的公安處理，老人不見了，家屬肯定會過來找的。”

“……”林愛青。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捉蟲~

眼睛突然疼得厲害，下一更大概會在十二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