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莊姜和唐卿下午打掃了半天。

因着好幾年沒住人,有些東西都不能用了。

兩人便又去超市裏買了些日用品, 與這幾日要吃要用的。

晚間的時候…

顧奶奶又請他們去吃了晚飯。

莊姜和唐卿便陪着她說了好些話。

老人家念舊, 說着說着便說起莊姜幼年時的幾樁趣事:“小唐啊, 你別看姜姜文文靜靜的, 她小時候還敢爬上棗子樹摘棗子呢。”

顧奶奶看着唐卿,笑着繼續說了話:“我和她外婆擔心的, 就在樹下接她。她呀, 一點也不知道怕, 吃夠了還摘一把下來…給我們吃。她外婆就怪她, 打一把就能吃到, 非得要去樹上吃。”

莊姜輕輕笑着接了人的話:“那會只覺着樹上的新鮮,也更好吃。倒沒想到你們會着急…那天回去, 外婆還說了我好一頓。”

她這話說完, 笑着掖了掖人身上的被子:“現在想來, 是真的初生牛犢不怕虎。”

。…

等莊姜和唐卿回去的時候, 剛剛到八點。

外頭的天已黑透了, 旁邊的幾間屋子也只留了幾盞燈…夜色四下,無人說話。

莊姜握着唐卿的手, 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裏不比外頭的那些城市,偏離了城市, 讓人活得安逸也舒适。

這夜色下, 唯有流水聲,伴着那風吹過樹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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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很好。

莊姜擡頭,看着唐卿, 輕輕一笑:“走吧。”

唐卿說了好。

兩人走得不急不緩,等進了院子便合上了門。

院子裏的燈開着,把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

臨牆的老梅樹随風一打,便傳來一陣梅花香…院子裏還擺着幾盆金桔,黃燦燦的墜着,這是今日兩人剛買的。

兩人進了屋子,一股子熱氣便迎面撲來,伴着那空調熱風,吹得人熱乎乎的。

莊姜脫了外衣挂在衣架上,收拾的時候她未怎麽看清,這會沒了事便從左往右細細看過一回。

屋子其實并不大,暖黃燈下的擺設、布置一如舊日。

牆壁上還挂着老日歷,客廳的中央擺着一個18寸的電視機…沙發上還攤着幾塊布,這是早年外婆親手織的,花色卻是她挑的。有個書架,除了幾本書,也只放了幾個花瓶。

牆壁上也沒其他裝飾,只有正中央擺着一幅畫,落款“松山居士”…

屋子裏很靜,莊姜開了口:“卿卿,你知道松山居士嗎?”

“知道。”

唐卿看着人,心中隐隐有一種猜想,他未說只輕聲回她:“我父親很喜歡老先生畫得國畫,偶然得過一副,他珍藏的擺在書房。”

“他是我的外公。”

莊姜依舊看着那副畫,聲很輕:“外公是個很清高的人,他早年畫畫,大多只供自己賞看,或者送于老友。等後來,顏曼死了,家中經濟也并不好…可他卻還是不肯拿她一分錢。人要生活,畫畫的材料不便宜,而我還要上學。”

“最後——”

“他只能開始賣畫。”

莊姜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外公其實是不願的。”

“在他的心裏,畫畫是一件極其雅致的事,若與金錢挂鈎,再讓那些不通不懂之人賞看,終歸是白白糟蹋了。”

唐卿伸手攬人入懷,他看着牆上的畫。

莊蒿,字松山居士,外界要尊稱他一聲莊老先生。

他早年名聲很大,一幅畫千金都難求…他聽父親說過,莊老先生流傳在外界的畫并不多,統共三幅。

後來,卻不知為何封筆了。

莊姜在人的懷裏,平聲說道:“外公曾賣過三幅畫,交于他早年一個朋友。這三幅畫拍賣所得的價格之高,讓人聽起來便害怕——”

“這樣一大筆錢,不是誰都會不動心的。”

“那天,外公去找他的朋友…我跟在他的身後。他那個朋友早就走了,連帶着一家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後來,還是那人的鄰居走了出來,給了外公一個信封,裏頭是一張銀行卡,什麽都沒有。”

“外公這樣高傲的一個人,站在那個大門前,緊緊握着那個信封…我知道他是傷心了。”

“他所信任、所托付的朋友,卻為金錢利益所驅使…”

莊姜的面上依舊平淡,可她的手卻攥得很緊:“自那天之後,外公就封筆了。”

原是如此,竟是如此。

唐卿看着人,他不知該如何訴說現在的心情。

悶得很,也疼得很。

他垂眼,伸手輕輕包住了人的手,再一指一指給她掰開:“人心終歸是難測的,莊老先生是覺得在這利益驅使下的一切,已不純粹。”

他這話說完,握住了人的手,聲音啞澀:“姜姜,都過去了。”

莊姜擡眼,看着他,伸手覆在他的面上。

祖父、母死後,她請陳叔去調查過那家人…才知道,他們早就死了。

死于一場車禍。

良久,莊姜才輕輕笑了下,開了口:“是啊…”

“都過去了。”

———

隔日清晨。

莊姜醒時,外頭已很亮。

白花花的,亮得人眼疼。

她摸了摸身側的位置,有幾分涼,應該是早就起來了。

莊姜披了件外套,穿着拖鞋也下了樓。

唐卿聽見腳步聲,擡頭朝人笑了下:“起來了?快吃早飯吧。”

他這話說完,便又跟着一句:“這處的早飯還蠻多,我嘗了下很不錯…小籠包還有鹹豆漿,你先去洗漱。”

莊姜輕輕嗯了一聲,她往外頭投去一眼:“怎麽那麽亮?”

唐卿便笑:“今早下的雪,挺大的。”

莊姜一愣,她倒是很久未見過雪了。

她走過去,打開了半面窗,果真瞧見外頭雪下得很大,臨牆的老梅樹已經被雪蓋了個大半,昨日買的幾盆金桔已被唐卿移到了門邊上…下了雪,天就格外冷。

莊姜關了窗,手便被唐卿握過去,輕輕搓了起來。

她輕輕笑了下:“好了,熱了。”

唐卿又拿手心蘊了蘊,才松口,與人說:“等到下午,雪停了,我們就在門口堆個雪人,如何?”

莊姜好笑,她又不是小孩了,堆什麽雪人?

她擡頭見人興致勃勃的模樣,倒也舍不得拒絕,便笑着說了聲好。

唐卿笑了下,讓人去洗漱,自己繼續擺碗筷。

莊姜再出來的時候,桌子上已擺好了碗筷,一盤小籠包,兩碗鹹豆漿,還有兩根油條…她有些懷念,的确許久不曾吃了。

她等坐下,先吃了一口小籠包,熱乎乎的,汁水濃郁,肉也多。

又嘗了一口鹹豆漿。

她笑着與唐卿說道:“是往前500米不到的早餐店買的嗎?”

唐卿點頭,笑着又揀了個小籠包給人,說了話:“是那家,我看吃的人多,嘗了下果然味道很好。”

“以前我常去吃,沒想到還是以前的老味道。”

莊姜一邊說,一邊是伸手拿起油條,折成一段段往兩碗豆漿裏放…一邊是與人說:“卿卿肯定不知道,油條要配着鹹豆漿才會好吃。”

唐卿倒确實不知道。

他取過自己那碗嘗了下,點了點頭:“是不一樣了。”

外頭雪仍未停,風也很大。

兩人在屋裏倒很暖和,一面吃着飯一面絮絮說着話。

這樣的天氣不方便上山祭拜,兩人吃完飯便窩在沙發上看着書,倒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

午後。

雪果真停了。

唐卿興致勃勃給她戴好了圍巾、帽子還有手套,拉着她往院子裏去。

積雪有些深,好在兩人穿着雪地靴,倒也不覺得冷。

莊姜是從來都沒有玩過這些的,一時之間也不知從何開始。

唐卿把兩人腳邊的雪攏在一塊,握着人的手把雪攏成一個圓狀型…“我們要先做雪人的身子,這是底,我們得把它做得穩固。”

莊姜學了一會,倒也學會了技巧,便依着人的模樣弄起雪團子來。

兩人做完了身子,便又開始着手做雪人的頭。

唐卿把身子搬到正中央,才又與人說:“雪人的頭要比身子小些。”

。…

兩人搭好了雪人的形狀。

莊姜看着眼前的雪人,胖乎乎的瞧着可愛,卻總覺得缺了些什麽。

她看向唐卿,卻見他從身後不知何時藏了個胡蘿蔔,還有兩根樹枝。

“我們把胡蘿蔔做鼻子,兩根樹枝當雪人的手…”

唐卿這話說完,把手中東西遞給她,笑着:“姜姜,你來。”

莊姜笑着接過。

等這些都做好,她是想起往先看過的雪人,便讓人等下,自己是進了屋找了兩顆扣子,還有圍巾和帽子…給雪人裝扮好了。

“我以前見別人堆過,便是這樣的打扮——”

莊姜拍了拍手上的雪,擡頭看人:“你看,這樣如何?”

唐卿點頭,他伸手拍了拍人身上的雪,攏人入懷:“這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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