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俗話說, 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

之前村民們絞盡腦汁都沒法兒讓村長走上修行之道,今晚不過是煮了碗熱湯面給住客吃,居然莫名其妙的通竅了。

春拾是第一個察覺到的,他丢下卡牌飛快跑進廚房,劈頭就問:“你能感應到了?”

溫故睜開眼, 視野中的小光點瞬間消失,但她依然能夠隐約感受到身體發生的細微變化,遲疑點頭,“好像是。”

春拾:“你剛才做了什麽?”

溫故指了指桌上的空碗, “就煮了碗面。”

春拾皺眉想了會兒, 露出恍然的表情,“原來如此……那你再煮一碗試試,正好我也餓了。”

溫故:“……”晚飯吃了還不到一個小時吧大哥。

兩人沒頭沒尾的對話讓白莎一頭霧水,她不敢打擾他們,默默擦幹眼淚坐在旁邊低頭盯着桌面,努力減弱存在感。

其他村民聞聲趕來,得知村長終于能夠修行,一個個喜極而泣,其中麒麟的反應最誇張,當場嚎啕大哭不說, 還差點撲上去抱溫故大腿, 被春拾和帝江給攔住了。

溫故擦了把汗,幹脆煮了六碗熱湯面, 大家都有份。然而這次一鍋面條都被吃光,她也沒感覺到身體有什麽變化。閉眼的時候依舊能看到漫天漂浮的小光點,但它們卻沒再向她靠近,仿佛被無形的牆隔離開了。

看來重點不是煮面……難道是吃面的人?

她思索片刻,目光落到白莎身上,見她低頭縮在角落看起來可憐兮兮的,聲音不由放軟:“白莎,你應該還是中學生吧?一個人來度假村過夜,爸媽不會擔心嗎?”

忽然被點名,白莎有點緊張,她不擅長撒謊,老老實實說道:“我不想回學校上課,在那裏我總是被人欺負,也沒有朋友,爸爸和阿姨都很忙,他們不相信我,只會讓我聽話別鬧,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村長,你不要趕我離開,我付得起房錢,也可以幫忙做點雜活……”

原來是被人欺負離家出走,溫故頓時明白過來,“可是你還小不能不讀書,那是害了自己,長大有你後悔的。這事你有向老師反應過嗎,或者報警、轉學也可以,他人犯的錯,你怎麽能做那個犧牲者。”

白莎搖搖頭,喪氣道:“沒用的,孟宇是阿姨的孩子,學習好又會讨人喜歡,大家都相信他,連老師也偏愛他。而且他很聰明,我抓不到他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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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麽好怕的,他欺負你,你不能反抗嗎,打回去啊。”白澤揮了揮小拳頭,看起來毫無威脅力。

麒麟捋着胡子說:“別怕,我賜你一股祥瑞之氣,以後誰敢欺負你,就會倒大黴。”

這小姑娘幫助村長開竅,他實在高興,就略施援手幫一幫吧,左右不過動動小指頭的事情。

溫故瞥他一眼,這話說的太神獸了,正常人哪裏會當真,聽着跟笑話似的。她見白莎果然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連忙補充解釋道:“這個老爺爺的意思是祝你好運,他是我們村最有福運的人,接受了他的祝福,你也一定會好運的。”

白莎愣愣地低頭看了眼身上,吃完面後她就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很舒服,而剛剛老爺爺對她說了祝福的話之後她就感覺更加舒服了,渾身輕飄飄熱乎乎的,好像有消耗不盡的精力,特別精神特別有力量,連自卑怯懦的情緒仿佛都被沖淡了。結合自身的變化一想,她立馬相信了溫故的話,“謝謝村長,謝謝老爺爺。得到祝福,我以後真的就不會再被欺負嗎?”

“你回學校試試就知道了。”麒麟笑得一臉慈祥。

當晚,白莎睡在溫故對面的院子,村裏的被褥實在太舒服,她睡得很香,一夜無夢。

第二天傍晚,白莎背着包離開神獸度假村回學校上晚自習。或許是因為麒麟老爺爺的祝福,她竟然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教室裏已經來了不少人,趕作業的趕作業,聊天的聊天,吵吵嚷嚷的很是熱鬧。她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昨天的離家出走估計到現在也沒有人發現。她是兩年前轉到這所學校來的,當時她還有一個女同桌關系不錯,可惜後來孟宇在學校四處傳播她的負面謠言,那名女同學也恰好轉學去了其他學校,至此再也沒能交到一個朋友。

她徑直回到自己的座位,正準備坐下,後排的男同學忽然發出一聲慘叫,所有人回頭看去,就見他椅子散成了好幾個部件,而他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起來摔得不輕。

很快就有男生上去幫忙背起那名男同學去校醫室,剩下的同學叽叽喳喳議論起來。白莎敏感地發覺有兩個男生往自己這兒看了好幾眼,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仔細檢查了一遍椅子,确定沒有任何問題,這才安心坐下。

晚自習第一節 課過得很平順,什麽事都沒發生,孟宇也沒來找她麻煩。

那名坐地上的男生被送去了市醫院,據說尾骨摔骨折了,以後無法進行劇烈運動,甚至生活也會受到影響。他文化成績不好,是個運動特長生,原本已經靠這個特長得到直升本校高中的資格,無法運動對他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白莎聽到周圍人的讨論時內心隐隐有點不安,她總覺得那個男生受傷和自己有關。她忍不住回頭去看之前一直偷偷看自己的兩名男生,對方也正好在看她,視線對上的瞬間,那兩人立刻白着臉低下頭去了。

白莎更加确信這事和自己有關,原本摔到地上的人應該是她,不知道怎麽變成了那個男生。她想到麒麟老爺爺說的“以後誰敢欺負你就會倒大黴”,眼圈漸漸泛起紅暈。

這時,有個不認識的女生在班級門口喊她名字,讓她去辦公室見班主任。她擦了擦眼角,起身離開教室。

初三語文組辦公室裏,幾位教師正埋頭批作業,8班班主任劉香和黃光耀的父親說道:“你別急,我已經讓人去喊了,她一會兒就來。”

黃光耀正是尾骨摔骨折的男同學。

白莎走進辦公室,看到班主任身邊站着一個兇神惡煞的中年男人,內心下意識産生了退縮的念頭,但一想到溫故村長和麒麟爺爺,她又有了勇氣,大步走到班主任面前,“劉老師,您找我?”

劉香眼神複雜地看着面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子,“黃光耀說是他受傷是因為你,這是他父親,想找你問問怎麽回事。”

白莎點點頭,“可能确實和我有關,他本來想惡作劇捉弄我,結果報應到了自己身上。”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害人還有理了是吧?”黃光耀父親粗聲粗氣道,“把你爸媽喊來,我兒子的下半輩子都毀在你手上,你家不給個說法,以後別想安寧!”

劉香皺起眉頭,心中對白莎的反應感到略微詫異,換做以前,她這時候應該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了,不過今天的白莎反倒讓她喜歡一些,她咳了一下,說:“黃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裏是辦公室,請冷靜一點,學校一定會給你一個答複。白莎,你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那張椅子是不是你放的?”

白莎搖頭:“不是我,我到教室的時候已經很多人了,大家都可以作證,您也可以調走廊監控,我根本沒有時間,而且我事先也不知道那張椅子有問題。”

劉香想了想,決定去保安處看監控,黃光耀父親罵罵咧咧地跟在後面,面色不善。

監控結果很快調出來,白莎确實來得比較晚,周五晚上離開的也很早,基本沒可能做手腳,反倒是黃光耀比較可疑,周五晚上走得最晚,今天下午又早早來到教室。他不是愛學習的學生,這樣的行跡很不正常。

劉香對事實的真相基本有數了,“黃先生,你應該再仔細問問光耀,說不定是你理解有誤。”

黃光耀父親非常不滿,舉手就往白莎臉上打,“你這小孩滿嘴謊話,我兒子有病啊自己坐壞椅子,絕對是你掉包的!敬酒不吃吃罰酒,看我不打死你!”

那一巴掌扇下來,臉都得癱了。

白莎受到驚吓緊緊閉上眼,卻遲遲沒有等到巴掌,反倒聽到了班主任的尖叫聲。她緩緩睜開眼,就見黃光耀父親不知怎麽一頭栽倒在地上,頭上還破了個洞,血淋淋的,他旁邊的地上有一個壞掉的風扇,好像是從牆上掉下來,剛好砸到他的頭上。

一陣兵荒馬亂後,黃家父子都住進了市醫院,白莎安然無恙回到教室,她覺得像做夢似的。

晚自習放學後,她背起包離開學校回家。

家裏亮着燈,父親和阿姨難得都在家,孟宇比她回得更早些,三人正坐在客廳裏吃夜宵,兩歲的弟弟坐在兒童車裏玩,氣氛十分融洽,她的到來倒像是破壞了他們一家。

“妹妹,你昨晚哪去了,怎麽徹夜未歸,我出去找了很久,特別擔心。”孟宇裝模做樣地說,在大人看不到的角度卻露出非常惡劣厭惡的表情。

白康一聽立即發作了,他對這個繼子的話非常信任,“你昨晚沒回家?怎麽回事,我不管你你就越來越放肆了是不是?!”

丁香連忙安撫他,“別生氣別生氣,莎莎或許去同學家玩了沒來得及告訴你而已。”

白莎看着他們一唱一和,心裏很難受,忍不住再次生出一股離家出走的沖動,這裏沒有她的位置,她想回度假村。

白康看到她這副怯懦的樣子就來氣,“你這是做給誰看?出去讓人看到還以為家裏誰欺負你了!丢人現眼!趕緊回屋學習去,你哥這次期中考又是第一名,你連前五百名都進不了還敢去同學家玩到徹夜不歸!”

“今天有個男同學想惡作劇整我,結果自己摔斷了尾骨。”白莎盯着腳尖看了好一會兒冷不丁說道,“他爸爸來學校找我,打我的時候被電風扇砸破了頭。”

孟宇眼中的笑意漸漸消失,投向她的目光露出些許意外,丁香也頗為吃驚,朝他看了一眼,“小宇,你也回屋去吧,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學。”說着自己也起身去抱小兒子往樓上走。

她的态度一向如此,凡事和白莎有關,都不太叉手管。

白康也沒攔他倆,他正感到莫名,今天的女兒似乎有點不對勁,平時只要他發話,她立刻就低頭賭氣跑自己屋裏去了,一點也不懂禮貌,現在竟然變本加厲,跟他扯些有的沒的轉移視線!

他狐疑道:“你同學好端端的整你幹什麽?”

“覺得我好欺負吧。”白莎想了想說,“你們不都是這麽覺得嗎?所以才總是欺負我。”

白康的臉一下子氣得通紅,這是他第一次被白莎頂撞,“你就這麽跟長輩說話?你不好好學習,成績那麽差,我罵你幾句就是欺負你?你怎麽不想想誰供你吃穿住,誰供你讀書?成天不學好,嘴皮子倒越來越利索了!”

他想站起來找根雞毛撣子教訓她,起到一半,腳踝莫名開始抽筋,連帶着閃到腰,一下子痛得他冷汗冒了一背,他嚎叫一聲倒回沙發上,白莎猶豫了一會兒沒上去扶他,上樓把丁香阿姨喊下來,自己回了卧室。

過了一會兒,樓下恢複安靜,卧室的門被敲響,白莎打開門,就見孟宇站在門口,歪着頭似笑非笑,“能耐了啊,知道反擊了?”

有了黃光耀父子和白康的例子,她現在一點都不怕孟宇,“你有事?”

孟宇見她沒有露出熟悉的怯懦神情,頗感無趣,收起笑,眼中是熟悉的厭惡,“你出去一晚,膽子倒是大了不少。我告訴你,要走就走遠一點,永遠別回來最好,我看到你就惡心,怎麽不死在外面算了。”

說完他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剛走出兩步,突然左腳絆右腳上演了一出平地摔,臉紮紮實實碰到地上,鼻梁彎了半截,鼻血如柱,不僅如此,右腿竟然痛的站不起來。

白莎不客氣地笑出了聲,“誰先死還不知道呢。”

很快孟宇也被送進了醫院,診斷結果顯示,鼻梁骨骨裂,右腿小腿骨折,需要住院治療。醫生得知他是在走廊上平地摔摔成這樣時,非常吃驚。

從沒見過哪個病人平地摔能成這樣,真的很慘了。

周一早晨,溫故在地裏拔蘿蔔,天開始冷了,她準備做點酸蘿蔔和辣白菜,酸甜爽口,下飯煮湯都很好,冬日必備。除了蔬菜類,她還囤了幾只豬腿,挂在屋檐下晾着,等火腿成了,正好過年。

下午的時候麻佑又來村裏串門了。他知道度假村周末忙,所以周末一般不來煩畢方,工作日的時候就會隔三岔五來露個臉,送點新鮮海産,可惜那些海産畢方都看不上,從來不碰。

今天他又提了一箱海産過來,說是剛剛從海上帶回來的新鮮海參,畢方拿了一個嘗了口,難得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甚至多吃了兩個。麻佑見狀不由心花怒放,仿佛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內心甚至開始盤算和女神在一起之後要帶她去哪裏吃海鮮。

他那副傻樣溫故都沒眼看,畢方可是神獸,人類在她眼中估計就和儲備糧差不多。人會對豬圈裏的豬産生愛情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可能。

看在同是人類的份上,溫故決定幫麻佑早日結束這段注定沒有結果的單戀。趁着大家都不在,她把麻佑拉到一邊,單刀直入地道:“你和畢方不會有結果的,放棄吧。”

麻佑前一刻臉上還挂着笑,瞬間就跟便秘似的,“村長,不帶你這麽打擊人的啊?”

溫故很嚴肅:“我說真的,不開玩笑,我可是把你當朋友才和你說這番話的,你們的身份注定了你們不會有可能,放棄吧。”

麻佑擰着眉頭,“什麽年代了還扯身份,不就是農村人麽,我爸媽不會介意的。”

溫故:“……”

她拍了拍他的肩,“你好自為之,哪天被吃了,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麻佑迅速理解歪了,“我巴不得她來吃我呢,哎,村長,你實話說是不是暗戀我?”

溫故翻了個白眼幹活去了,白瞎了她還替他擔心,這人自我感覺這麽良好,活該在畢方那兒挫一挫。

入夜後,春拾的院子熱鬧起來。駱小雨也特地從城區跑來蹭飯,她和麻佑這對發小簡直是活寶,湊在一起馊主意一筐一筐的,拉着村民們玩狼人殺嗨得很。

春拾在廚房洗碗,溫故在一邊把蘿蔔洗淨切丁。

“你的修行怎麽樣了?”春拾問道。

自從她能感知靈氣之後,同樣的問題每天都能從不同村民的嘴裏聽到至少三遍,全村都在關心她的修行。

她無語道:“吃飯前你才問過,就那樣呗。”

白莎離開後,時不時還會有靈氣融進她的身體,但她自己卻無法主動吸取,因此她還是無法主動修行。

這讓她有了一個猜測。

——她的修行方式本來就不是靠自己苦修,而是需要外人的贈與,類似信仰那樣的存在。那晚白莎被她的熱湯面所感動,從而産生濃烈的感激情緒,之後又得到麒麟的幫助,白莎的情緒更加強烈純粹,而這種針對個人的善意的情緒或許正是她所需要的。

這就解釋了為什麽那麽多人吃過她煮的飯菜,唯獨白莎能帶給她靈氣。而其他人的情緒并沒有那麽強烈,并且更針對的是食物,而不是她本身。

所以,如果她想加快進展,必須要有更多像白莎那樣能為她提供強烈情緒的食客才行。

她把自己的推測和春拾說了一遍。

春拾立刻放下碗,“這個簡單,我去城裏多抓幾個人回來。”

溫故:“……”

作者有話要說:

二合一來啦

本章留言有紅包~謝謝看正版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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