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迫于春拾的可怕氣場和驚人刀功, 記者們沒敢放肆,安安分分待在院子外蹲守着等畢方出來。

胡海平盯着春拾看了好一會兒,目光灼灼,他壯着膽子走進院子,表明身份和來意,态度十分誠懇, “先生,我看你刀功了得,庖丁解牛的手段堪稱爐火純青,不知道練了多少年, 是不是家傳的絕學?”

春拾擡頭看了胡海平一眼, 手上動作還沒停,就算不看刀刃依舊精準地落在每一處肌肉紋理上,一塊塊牛裏脊被整整齊齊削下來,“是練了很多年,不知不覺摸索出來的,熟能生巧。”

從第一天下廚開始算起的話,快五百年了。

胡海平近距離面對他,不由心生感嘆,這年輕人生的太好了,儀表堂堂氣度不凡, 即使握着砍骨刀, 也絲毫不顯得粗魯野蠻。而且他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以接近,至少有問必答, 還是很有禮貌的年輕人。

“原來是自學成才,那更了不得。”胡海平誇道,“你看起來不大啊,應該只有二十歲左右吧?能練到這樣的水平,真是天賦異禀,我見過很多殺了一輩子家禽的老手都不如你……”

溫故提着剛摘的新鮮板栗從後院小門進來,繞到前院時恰好聽到胡海平和春拾的對話,頓時汗了一下,快步走近他倆,“在聊什麽呢?春拾,有客人上門怎麽不倒杯茶。”

春拾握着刀指了指胡海平和院外的記者道:“不認識,都是來找畢方拍視頻的。”

胡海平見溫故似乎比較有話語權,連忙解釋道:“我是海城文聯的,只是想記錄一些民間藝術,貴村畢方的雜技和這位先生的刀功都很難得,我想采訪一下他們,将這些精妙的民間技藝分享給所有人,這是我的工作證。”

他掏出一塊工牌給她看,溫故瞄了一眼,她沒接觸過文聯的人也看不出真假來,不過這人瞧着氣質挺儒雅,長得也正派,不像會弄虛作假,于是點點頭說:“你好,我是這裏的村長,他們倆都是這裏的村民,我們村以前一直比較窮,大家平時很少接觸外人,言行可能會有點特別。你如果要采訪,必須得讓他們自己同意才行。”

胡海平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可以理解,高人都有異于常人的地方,我曾經采訪過一個鄉村的采石人,性格也很特立獨行。”

……

兩人客氣地交流了一會兒,春拾已經默不吭聲把整頭牛收拾完,目光一掃看到溫故手裏提着的東西,“我要吃板栗焖雞。”

前兩天溫故做了一道板栗焖雞,他很中意那個味道,吃了後一直心心念念着再吃一頓。

溫故:“家裏沒雞了,只能做糖炒栗子。”

最近梧桐山裏的山雞越來越少見了,繁衍生長的速度跟不上村裏的消耗,她打算最近找個時間去綜合市場買點小雞小鴨什麽的回來放山上養着,免得村裏斷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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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拾有點失望,他沒吃過糖炒栗子,不過味道應該也不差,于是催促她趕緊去做。

“別急,一會就好。”溫故放下籃子,把蹲守在門外的記者們請進院裏坐着,給他們倒了茶客客氣氣招待着,“大家工作都挺辛苦的吧,外面風大,進來坐着休息休息。”

有了春拾的冷眼對比,溫故的态度簡直讓人如沐春風,記者們捧着熱騰騰的茶水感動地坐到院牆底下的木樁子上,被寒風吹得紅彤彤的鼻子耳朵漸漸有了知覺。山村的溫度比城區低很多,風又大,他們又得守在門外不能活動,不過半小時的功夫就渾身僵冷了。

溫故拎着籃子進廚房,就見畢方正在吃魚,她現在是越來越精致了,以前都是整條魚生吞,好一點也就宰了清一清內髒。前段時間麻佑總是給她帶處理好的深海海鮮,魚片、貝類、章魚什麽的都清理的格外細致,因為足夠新鮮,所以只是生肉配上醬料也很好吃。她大概是領悟到了其中的精髓,之後再抓魚回來也要仔細清理切片蘸醬吃。

那魚被處理得幹幹淨淨,連魚皮魚骨都去了,晶瑩剔透的生魚肉蘸一點芥末醬油,看起來味道好像不錯。

溫故瞅了兩眼,着手開始炒栗子。栗子剪口泡水,鍋燒熱後放入海鹽栗子翻炒,等栗子殼炸開口了再加入白砂糖繼續翻炒,直到白糖融化變色,栗子香味兒透出來了蓋上鍋蓋焖一會兒才能出鍋。

炒栗子是個費勁的體力活,女生單憑一只胳膊很難完成,溫故這些日子總和鍋碗瓢盆打交道,不知不覺中掌握了不少竅門,即使沒有足夠的體力也可以借用巧勁。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溫故揭開鍋蓋,香甜的熱氣撲面而來。她拿出油紙袋,裝上十幾包糖炒栗子拿出去分給坐在院牆下歇息的記者們,“新出爐的糖炒栗子,大家嘗一嘗。”

胡海平也分到了一包,熱乎乎的油紙袋捧在手中,甜滋滋的氣息透過油紙,一直鑽到心田裏。他打開袋子撿了一顆吃,略燙的栗子肉細膩柔軟,甜而不膩,一口氣吃了好幾顆,再喝一口清淡的茶水,真是太舒坦了!

“村長,你的糖炒栗子比南城那家老字號還好吃。”胡海平感嘆道,“好像長大之後就沒吃過這麽美味的糖炒栗子了。”

其他記者吃過之後都跟着議論開:

“這種味道,好像只有小時候在巷口的板栗攤子上能吃到,可惜後來讀了中學就再也沒看見那個攤子了,真懷念啊。”

“你那是記憶美化了吧,我在海城從沒碰到過比這個更好吃的糖炒栗子。”

“我也覺得是,哪家有這麽好吃的糖炒栗子早就火了,不可能消失不見。”

“村長,我聽說您這兒的餐飲很不錯,想不到糖炒栗子也這麽好吃!”

“是啊,村長,您這栗子還有嗎?我想買幾包帶回去。”

“哎我也要,我老婆最喜歡吃這個,我給她帶一包。”

……

溫故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春拾就搶先拒絕道:“你們想吃下次再來買,今天沒了。”

記者們看着他抱在懷裏的一大袋糖炒栗子,心想這是當他們瞎啊。記者們有心想讓他通融通融,反正他就住在村裏,想吃什麽時候沒有啊,然而看到他手邊那把雪亮的剁骨刀,還有他嚴肅冷淡的表情,沒人敢吱聲。

這時畢方終于吃完魚出來了,記者們的注意力立即轉移到了她身上,畢竟是帶着工作任務來了,不能忘了正經事,大家夥兒紛紛拿起相機湊過去請求采訪拍攝。

畢方這會兒心情還不錯,想了想配合一下也沒什麽,就問:“要拍什麽視頻?”

“您随便來一段高難度的雜技表演就行。”

“對,最好特別一點,拿個道具什麽的。”

……

畢方扭頭往周圍環視了一圈,拿起團在屋檐下的麻繩往門外走,“那就去爬樹吧。”

記者們立刻抱着相機跟上去,神情激動而期待。

溫故對畢方一直是比較放心的,她很有分寸,在人類面前掩飾得很好,麻佑隔三岔五來找她都沒發現她哪裏不對。

不過出于一點好奇之心,溫故也跟着人群一起去看了。

畢方提着麻繩來到村東頭,這邊挨着一片茂密的林子,林子裏的樹都有些年頭了,一棵棵參天大樹拔地而起,光禿禿的樹幹直挺挺戳着,目測至少十幾米。畢方在樹下站定,“我要開始了。”

記者們紛紛舉起攝像機。

畢方在繩頭的位置系了個圈,抓着繩子甩了一會兒,手臂往上輕輕一揮,那個圈就跟長了眼睛似的沖着樹頂上的枝幹飛上去,牢牢挂在枝幹上。

圍觀人群齊齊發出驚嘆:“哇!”

畢方拉了拉繩子,确保繩圈挂牢了,下一秒雙腳用力一蹬,整個人随着繩子在空中晃蕩起來。她抓着繩子沒有借用任何外力,就像蕩秋千一樣越擺越高,當她擺到最高點時,将繩圈快速從枝幹上拉走挂到另一棵樹上,然後反複之前的動作。

繩圈被拉走那一刻,樹下圍觀群衆的心都高高吊了起來,這麽驚險刺激的動作沒有加任何保護措施,一旦失手,摔下來絕對沒命。

記者們大氣都不敢出,有點後悔要求畢方表演高難度的雜技。

溫故也很緊張,不過她不是擔心畢方摔死,她更怕繩圈沒挂上畢方會露餡。

人家原形是鳥,雖然只有一條腿,但好歹也是只神鳥,這麽點高度要是能摔死,也別當什麽神獸了,麻雀都會笑話的。

畢方在空中足足晃了二十多分鐘才下來,溫故和記者們擦了擦冷汗,松一口氣。

“村長,畢方是在哪學的雜技,這麽厲害!”

溫故:“……額,我也不清楚,她從小就很靈活很大膽。”

“是嗎?難怪,聽說膽子小的人學不了雜技,還沒跳起來自己先吓暈了,哈哈。”

“畢方這段表演水平很高,都可以去國家臺演出了,在村裏做服務員實在太埋沒了。”

“是啊,這身手做服務員真的可惜。”

溫故:“……”

一行人浩浩蕩蕩回院子做采訪。

胡海平見畢方身邊被圍得水洩不通,轉頭去找了春拾,“春拾先生,要不我們坐下聊聊關于宰牛的技巧……”

春拾淡淡瞥他一眼,“能有什麽技巧,殺什麽不是殺,只要刀夠快,摸準最适合下刀的地方就行。”

春拾舉起手往胡海平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說:“比如抹脖子的話,就從這個位置下刀最合适,保證一刀斃命,切面光滑平整,手快一點連切骨頭的聲音都聽不到。”

胡海平驚悚地捂住脖子看他:“……”

院子裏熱熱鬧鬧,廚房裏也正忙碌着。

溫故一邊包馄饨,一邊注意竈膛裏的火勢,靈巧的手指随意一翻,一只小巧精致的馄饨就包好了。

記者們都是免費的宣傳幫手,得好好招待,到時候請他們寫文章的時候為度假村多多美言幾句,絕對能為度假村吸引更多的客流量。

溫故一邊想着一邊把包好的馄饨放到盤裏備用,鍋裏的水很快沸了,熱騰騰的水汽從鍋蓋邊緣透出來,她揭開鍋蓋,将馄饨倒入滾水中。

馄饨熟得快,只要在水裏燙一燙就好。

碗底放上一小撮小蝦米和紫菜,再添一點自家煉的新鮮豬油,倒入滾湯,撈幾顆馄饨丢進去,額外加一顆白焯小青菜和幾粒蔥花。

凝固的豬油瞬間在熱湯裏化開,晶瑩剔透的馄饨皮蒙上一層油亮,湯面上點綴着翠綠的蔥花和白色的蝦米,加點兒香油和香醋,仿佛往湖面上丢了顆小石子,湯面的油花漸漸擴散開,漾起淡淡的光暈。

溫故包了兩種馄饨餡兒,一種是素馄饨,清淡爽口,一種是鴨蛋黃豬肉馄饨,鴨蛋黃是腌過的鹹鴨蛋,味重一些,更開胃。

這麽冷的天,喝一碗美味的熱湯吃幾顆馄饨,再舒服不過了。

希望記者們會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我好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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