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火光中的華爾茲（2）

淩湮準備好了迎接劇痛，可是預想裏的“觸電”卻沒有降臨——她的手居然順利地穿過膨脹的能量層, 碰觸到少年的腰。

成燼的衣衫因為能量波動的關系被掀了起來, 露出精瘦結實的腰, 而此刻，淩湮就環着他的腰, 兩人一起跌入沙地裏。

在落地的瞬間, 原本處于被動的少年以超越想象的速度旋身将淩湮穩穩地圈進了懷裏。

緊閉着雙眼的淩湮意識到自己正壓在柔軟的肉墊上, 半睜開眼, 頓時撞進一雙綴滿光華的眸子裏。

随着成燼與能源核的分離, 織就在空中的能源網陸陸續續地斷開了銜接，化成紅色屑沫，宛如煙花散疊，金粉灑落。

這璀璨的一幕落在他墨色的瞳孔中，仿佛一場豔麗至極的盛世焰火。

淩湮完全無法從那流光溢彩的眸子裏挪開視線。

成燼抱着她坐起身, 仔細打量：“還好嗎？”

淩湮也很詫異，自己居然沒有被能源核給彈出去，搖了搖頭：“沒有。”

成燼松了口氣，扶她站起身，看向光芒不穩的能源核：“看來你被它當成我了。”

“什麽意思？”淩湮驚魂未定地拽着他的手臂, 生怕他再做什麽危險的事。

成燼看了她一眼, 因為動作太快，白日裏他绾上的發髻歪在了一邊, 一張小臉四處是擦傷卻渾然不覺，滿心滿眼只有他的安危。

真是……傻。

伸手将枯枝從她發絲間拿開, 成燼說：“你體內有我的血液，這是岡瑟設置的能源核密碼……之一。”

淩湮猛地低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手腕上本已愈合的傷口旁邊又是一道淋漓的血口，殷紅的血液還在慢慢地滲出來。

“我再不脫身，恐怕就要被這能源核給吸幹了，幸好有你，阿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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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輕描淡寫，淩湮聽得心驚膽戰。什麽意思？如果她不是碰巧救下他，得整個人搭進去？

這算什麽鬼的新能源！？

勞恩爬起身，若有所思：“岡瑟說的密碼，原來是這個嗎……可是，為什麽少爺他會用你的血液做為能源啓動密碼？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

“過命的關系。”

成燼語氣冷淡，并不想多說，擡頭看向已經完全脫離了植被升上半空的風神號，一手扶着淩湮的肩頭：“走了，出發。”

似乎有哪兒不對勁。

淩湮打量着身側的成燼，從前夜開始她就覺得他與初識的時候有哪裏不同，而現在這種感覺愈演愈烈，到了無法漠視的地步。

她所認識的成燼是個柔弱的少年，D級的體能值，僅僅是将她抱上魂機，就累得面色蒼白，幾近昏厥。可是剛剛那個能在1秒之間旋身抱着自己避開能源核，妥妥護在懷中的人，明明有着不輸于她的協調力，這怎麽可能是D級體力值做得出來的？

看着他的側臉，淩湮心裏浮現出一個疑問：這真是個人畜無害的平民少年而已嗎？

勞恩右手遮擋在眉上，仰頭看向已經披上能源塗層的風神號，長長地吐出一口起來：“終于讓我等到這一天了——”

風神號中庭側面的道閘門徐徐打開，一艘小型接駁機被放了出來，一路俯沖而下，在離地十多米的高度上打開了艙門，甩下軟梯。

駕駛座的正是白天被關禁閉的琳娜，此刻她盤起了火焰般的長發，換上了一身略顯褪色的駕駛服，眼角下的那顆淚痣醒目，嘴邊帶着玩世不恭的笑：“不想被丢下就動作快點，上來啊——”

軟梯正好墜落在勞恩面前，他跨上去将一只手遞給成燼：“我帶你上去。”

“去”字的發音，被來自天際的炸響完全遮蓋了。

衆人不約而同地擡頭，向聲音的發源地看去——在光能網逐漸瓦解的夜空，那輪又圓又亮，完美得近乎虛假的月亮在這聲巨響裏，裂成了兩半。

淩湮簡直懷疑是自己眼花，然而揉揉眼睛再擡頭，那确實是兩瓣月亮，切口光滑，比例勻稱。

兩瓣月亮之間以可見的速度拉開了一道縫隙，縫隙之外一片漆黑。

包括成燼在內，所有人都對眼前的一幕瞠目結舌。

素來氣定神閑的成燼第一次失色：“居然真的，有這樣的地方？”

四周嘈雜，來自風神號的轟鳴，來自天際的崩裂，來自風卷狂沙的呼嘯……将成燼的聲音掩蓋了大半，只有離他最近的淩湮勉強聽見。

她無意識地将成燼拉在自己的身後，看着那盞詭異的月亮：“你在說什麽地方？月亮怎麽會，怎麽會裂開？”

狂風将成燼的頭發吹得亂舞，那雙剛毅的眼底藏不住的驚怒：“因為這根本不是月亮。月亮，太陽，天空，大氣，甚至這片土壤……全是假的。”

眼看着情形不對，勞恩連忙大喊：“手給我！”一邊将手伸向他們。

可還是晚了。

随着一道耀眼的強光，線性光武的攻擊自月中裂隙筆直地朝地面射來。

在太空的真空環境裏無聲無息的光武，此刻帶着尖銳的嘯鳴，震耳欲聾。

那道綠光打在風神號的艦橋正中，卻被外層包裹着的紅色能量層吞噬于無形。

然而沒等風神號做任何反應，密集的炮火就已經接連不斷地追擊而來。

刺目的光武，遮擋了“月亮”的裂隙，以至于直到第一輪狂轟之後，地面的人才終于看清，從縫隙之中降落的是些什麽。

那是十多架人形的戰鬥機甲，藍白配色，細長腿腳，背後配有推進器，自越來越大的縫隙陸續湧入夜空。它們手中無一例外地持有光束炮，自進入射程以來，沒有一絲遲疑地全部瞄準風神號。

只一瞬，淩湮和遙步都認出了這不算陌生的機型——魂機。

然而，她們離開海蜃號的時候，分配給淩湮的魂機0號據說還是原型機，而且因為生物機甲需要S精神力的人類才能駕駛，所以除她之外別無人選。不過數日而已！怎麽會突然出現了這麽多魂機？！

淩湮看了遙步一眼，對方果然也正在看着她。

她不知道遙步想的是否跟她一樣——這些魂機，真的是從海蜃號來的救援嗎？

勞恩已經攀上了軟梯，成燼也已踩在梯子上。

淩湮還在躊躇，只覺得腰間一緊，腳已騰空——成燼單手拽着軟梯，一臂将她攬入懷中，黑色的眸子裏隐隐透着擔憂：“先上去。”

她手裏還拽着小Q，可憐的老式機器人已經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後腦勺冒煙，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突然，伴随着一聲悶響，軟梯劇烈一晃，淩湮險些從腳底滑脫從梯子上掉下來，幸好成燼臂力過人，攬得牢固。

她已經沒有精力去想為什麽成燼有這樣的身手，因為就在同一秒，他們所有人都陷入了槍林彈雨之中。

顯然，随着離地面越來越近，那些從天而降的魂機機師發現了接駁機——風神號外部包裹着能源層，光武等閑奈何不得。

這艘僅作短距離接駁使用的機體卻是毫無防禦的，所以炮火頓時朝着這一處襲來。

這是淩湮第一次，親身經歷戰争。

那些坐在機甲駕駛艙裏像打電子游戲一樣，揮舞光刃，手持來福|槍，把敵機甚至敵艦劈成兩半的片段，在她腦海裏閃回。

那時候，她是多麽冷靜啊！哪裏想象過在炮火之下，是不是也有着竭力求生的生命？！

而此時，她緊張得幾乎渾身顫抖。

攬着淩湮腰部的成燼一邊保持着平衡，拉穩軟梯，一邊凝視着懷裏全身緊繃的女孩。

她不是聯邦戰士嗎？生物機甲的機師，雙S能力的精英……這樣的人，怎麽會輕易被這種場面吓成這樣？

可淩湮的驚慌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她的生疏。

對于戰争，對于死亡，她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有經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機身被擊中，勉強操縱着機器躲避的琳娜吼了一聲：“還有一個在磨蹭什麽？快上來！”

接駁機自然不可能完全懸停，軟梯的最下緣離他們之前所站之處已經有幾米距離。

而遙步還停留在原地，正仰視着那群掃射攻擊的魂機。

淩湮朝她喊道：“遙步！先上來，這群人可能根本不是上尉派來的！”

遙步回過頭，琥珀色眸光堅定，她深深地看了淩湮一眼，轉身向相反方向跑去。

“你去哪？”

在淩湮的喊聲中，遙步終于停下了腳步，回過身無聲以口型說：“對不起。”再度轉身飛奔，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沙漠裏。

“琳娜！收梯子！”勞恩收回目光，毫不猶豫地吩咐——他早就可以這麽要求，卻一直在等遙步。

沒料到最後關頭，這個人類還是選擇了背叛。

軟梯不斷地攀升，淩湮看見遙步的身影越跑越遠……

那個方向，正是化墟機體所停之處。

“小心！！”

琳娜的尖叫聲從頭頂傳來。

然而未等淩湮去看，身體已經失重地朝下墜落——

在那一瞬，她看見了一臺如同鬼影般切近的魂機，近在咫尺的機體泛着幽光的眼部，和已經瞄準他們的來複|槍。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怕，我不虐的（看我認真臉），只是搞事而已……

不搞事怎麽讓淩意識到，燼不是返回現實就能忘掉的人？

不搞事怎麽讓殿下明白，阿湮是他想要藏進心窩裏守着的人？

……綜上，搞事不能停。

其實都是借口，真相是我覺得想給燼一個華麗的謝幕，給殿下的一個華麗的登場，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