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報答
惜翠鎮定地看着他,“為何動不了?”
衛檀生淡然回望, “寂塵在我身上下了藥。”
“那杯茶?”
“正是如此。”
惜翠看了眼他赤裸着的胸膛。
他一絲不挂的樣子她都看到過, 幫他穿個衣服似乎也沒什麽, 更何況只有上半身。
惜翠彎下腰, 撿起地上滑落的袈裟, 她沒穿過,不太清楚到底這究竟要怎麽穿。
寂塵與僧值正在趕來的路上,再不趕緊穿上就來不及了, 她只能姑且試一試。
袈裟一直褪到腰際。
衛檀生是斜靠在柴火堆前的,高遺玉個子又高,惜翠只能跪下來, 替他穿上衣服。
青年的腰身窄而瘦,惜翠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腰,低下頭将堆在腰上的布料往他身上胡亂拉了拉,盡量不碰到他的肌膚。
“能擡手嗎?”
衛檀生微笑着搖頭, “怕是不能。”
惜翠猶豫了一會兒, 擡起了他的胳膊。
觸手溫熱, 很難想象,像他這樣的人也有如此溫暖的肌膚。
衛檀生胸膛微微起伏,順從地任由她擺弄,偶爾, 給她一兩句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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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翠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散發着些檀香的氣息。
衛檀生眼眸微低, 看着正在自己胸前搗鼓着的人。
她的态度很拘謹, 既不過分親昵也不過分疏遠。
烏黑的發絲垂落在雪白的頸側, 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搖晃。
他半彎着唇。
日光穿過破爛的門板,竟在他唇側投射出一抹隐隐的豔色。
惜翠抖了抖袈裟,擰起了眉頭。
剛剛她好像摸到了什麽硬硬的東西。
這麽想着,她又摸了一把。
果然在柔軟的袈裟中摸到了個隐約長條的輪廓,隔着布料也能感覺到其冷硬。
這是刀。
“你帶了刀?”惜翠擡頭問。
衛檀生正低着看着她,她一擡頭,就撞上了他下巴。
惜翠捂住頭,看了眼衛檀生。
由于藥效的原因,他不能躲,下巴都被她撞紅了一圈。
他皮膚本就白,被她一撞,頂着紅紅的下巴保持着禮貌的微笑,這麽看起來竟然還有些凄慘。
惜翠心理稍微平衡了。
“那是刀?”她又問。
衛檀生大方地承認。
保險起見,惜翠沒繼續問下去。
她有預感。即便她沒來,衛檀生也不會就這麽坐以待斃,任由別人上他。
這把刀就是驗證她猜想的最好的證據。
惜翠搗鼓了一會兒,勉強給他穿上了。
退出半步看了一眼,雖然不如他自己穿的整齊,但還能勉強見人。
惜翠:“好了。”
衛檀生衣服都不能自己穿,她也就不再指望着他能跟她一起走。
吳懷翡身形纖弱,她背起她來毫不費力。
但衛檀生怎麽說都是個男人,高遺玉力氣就算再大,也不能輕輕松松背個男人到處跑,再加上剛剛她砸門已經費去了不少氣力,惜翠嘗試着背了兩次,最終都是以兩人雙雙摔倒在地為結局。
她還能在摔倒時調整姿勢規避傷害,衛檀生因為不能動,摔得十分結實。
摔得如此凄慘,衛檀生竟也沒生氣,只說道,“娘子若是背不動,便将我放下來罷。”
惜翠鼓足了一口氣,拉起他,繼續嘗試。
“放你在這兒,等着捉奸嗎?”
身上的重量是實打實的,惜翠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沒走兩步路,就累出了一身汗。
額上一滴豆大的汗珠滾落,懸挂在鼻尖,欲墜不墜。
“即便娘子你背得動,想來我們也走不遠。”衛檀生的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衛檀生的話不無道理。
她就算能背的動他,也走不了幾步。
惜翠停下腳步,“這麽說來,小師父有解決的辦法?”
“娘子不如先将我放下來。”
惜翠毫不猶豫地将他放了下來。
衛檀生問:“娘子今日可帶了經文?”
她知道他想要做什麽了。
惜翠将袖中的經卷遞給他,“帶了。”
衛檀生接過那卷《無量壽經》,随手翻了一翻。
惜翠:“我去處理那位娘子。”
将那昏倒在地的女人拖到柴火堆前,用柴火埋住了,再用些松毛嚴嚴實實地蓋住,确保不會被發現後,她這才回到衛檀生身前,在他對面坐下。
當寂塵領着僧值趕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場景。
衛檀生端坐在柴房中,膝上攤着經卷。
那位高郎君正襟危坐着,神情嚴肅,在聽他講經。
不看那破爛不堪的門板,倒是一幅頗為閑适的畫面。
僧值寂安頓時看了寂塵一眼。
他面龐生得方正,目光嚴厲。
寂塵一怔,迅速在柴房中掃了一圈,卻沒找到他今日特地叫來的那妓子。
這小小的柴房中,卻并無女人的身影。
寂塵心下咯噔了一聲,再看向衛檀生,見他神色從容,也知道肯定是他做了些什麽。
僧值寂安沒有看他,直接跨過門板,踏進了柴房中。
“寂空?”
他一出聲,沉浸在佛法中的二人,好似才發覺到他們的到來。
“寂安師兄。”衛檀生訝然地問。
“你與高施主怎麽會在這兒,”僧值看向身後,“還有這一地狼藉是怎麽回事。”
“我今日與高施主散步至此,”衛檀生眉眼未變,溫和地說,“見到一只貓兒不知怎麽跑到了柴房裏,困在這兒出不去了。就與高施主一道兒搬起石頭砸破了門,将那可憐的貍奴救了出來。”
“那貓呢?”寂塵突然陰沉地問。
衛檀生笑道,“這山中野貓向來怕人,自然是跑了。”
寂塵冷笑一聲,“救貓便救貓,你們在這兒講什麽經。”
“救貓的時候,小師父腿疾犯了,一時走不動路,”惜翠站起身道,“這才坐在柴房中休息了一會兒。左右無事,便拿出經卷講經于我聽。”
“諸位師父們怎會到此?”
僧值是個一板一眼的性格,說起話來也沒有避諱。
“方才寂塵同我說,他在這兒看到寂空與個女子在屋中媾和。”
“女子?”惜翠眉頭皺得更緊,“什麽女子?我與寂空小師一直在此,父并未看到有什麽女子。是不是寂塵師父看走了眼?寂空小師父怎會與女子在此媾和?”
早在其他人面前鍛煉出來了演技,惜翠表現得十分鎮靜,絲毫未亂。
她這鎮靜,不由得是衛檀生多看了她一眼。
僧值又掃了一眼柴房,“無妨。此事或許是寂塵看走了眼,郎君無需驚訝。”
衛檀生卻意有所指地笑道:“我與郎君在此講了有一刻鐘的經,不知寂塵是看見了什麽,才誤将這經書看走了眼,竟看作成我有一個女子在此媾和。”
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即是佛,心中是淫欲,所見的自然是男女媾和。
他這話的意思無非在暗示他心中所想皆是淫穢。
在場的何嘗聽不出來。
寂塵他平日裏品行本就有些不端,常和女香客拉拉扯扯。比起他的話,其他人倒是更相信衛檀生所言。
寂塵站在一旁,暗暗咬碎了一口牙。
他平時最恨的便是他這看似寬容溫和的笑,如今見他話裏話外皆是暗諷,如何不恨?
他說的理由雖牽強了些,倒也能解釋得通。而他一時半會兒竟也找不出些痕跡來。
他與那妓子相熟,她平日裏什麽都不愛,唯獨愛錢,他這才找了她過來。
高家是空山寺的大香客,又與寂空關系好,倘若是他趕來,給了那妓子一大筆銀錢,叫她離開這兒,并非沒有可能。
想到這兒,寂塵心下懊惱不已,暗罵了一聲婊子,卻不好再說什麽。
寂安的意思已經很清楚,擺明了是不信他的話,只信那衛檀生的。
他只能調整了神情,附和賠笑着說興許是自己看錯了。
他在寺中的名聲向來不如寂空好聽,寂空為了善住持座下弟子,掌書記一職。質疑他無疑于質疑禪師。而這高郎君出生顯赫,亦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他今日也只能憋屈地吃下這個暗虧,打落牙齒活血吞。
僧值看衛檀生他還坐在地上,又問,“可還能站得起來?”
他這腿疾時不時就會發作一次,故而他并未懷疑。
衛檀生搖搖頭,“今日犯得兇猛,許是不能的。”
“此地寒涼,在這兒坐着終歸不好,我扶你到寮房中躺下歇息。”
惜翠沒有跟他們一起回去。
等他們一走,看清四周沒人後,她才将柴火與松毛拔開,将女人從柴火堆裏刨了出來,靜靜地等女人醒轉。
女人醒來後,還有些茫然。
惜翠沒等她問出口,就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塞到她手心,“這錠銀子給你,時間不早了,你快些下山罷。”
女人傻愣愣地握住銀子,“這……這是怎麽回事?那小師父呢?”
惜翠:“小師父已經回去了,這一錠銀是你的封口費,今日之事,你不許向任何一人說起。”
用高骞的錢和地位威逼利誘,将那女人安頓好後,惜翠又折回到了衛檀生的寮房中。
僧值寂安早已離開了。
衛檀生半靠在床上,半阖着雙眼,似是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再擡眼,眼中已染上了些道不清是真情還是假意的笑,“今日真是多虧了娘子及時相救,否則,到時候還不止要如何收場。”
“如此看來,娘子又救了我一次。”
惜翠給他倒了杯茶,随口問,“我救了你兩次,你要如何報答我?”
衛檀生反問,“娘子想要我如何報答?”
他的袈裟是惜翠胡亂穿上去的,經過一番折騰,早就沒了正形,衣衫淩亂。
惜翠茶杯往他手中一塞,在床沿坐下,看着他绀青色的眼,問,“那小師父覺得以身相許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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