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3)

完, 打了個響指,秦良頓時從十字架上下來,直直摔進了冰窟裏去了。

秦遼在窟窿前,看着冰水裏的落湯鴨十分善解人意地說:“弟弟,很熱吧?先降個溫再說。”

正上演着現實版冰火二重天的秦良:“……”

他想放聲大罵,但罵不出不來,因為一掉到冰窟窿裏,他就被凍成了冰雕。

秦遼就這麽扔下冰雕秦良不管了。

他準備先磨他個幾天再放他出去。

許樂語噎。

她在心裏暗暗想,以後一定不要得罪了這一位秦遼先生!

正這麽想着,環境陡然一變,她被秦遼帶出了幻境。出來後,她再看抱着貓的唐哲心情就有些複雜了。受戀愛魔咒的影響,唐哲留給她的印象很好,但這不妨礙她質疑他,盡管這是她最不願意做的。

許樂覺得有些奇怪,她留意到,這一次死亡後附帶的戀愛魔咒好像沒有以前那麽深刻了。她沒有完全被強加于身的感情所支配變成戀愛腦。

她還餘有理智去思索,去判斷,去懷疑這個人。

至于為什麽會這樣,她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趙實趙導演,那位提議她前去化驗血液,她想,如果确實可靠,她去一趟也無妨。

她對自己的了解太少太少了。

不過,眼下她暫時沒時間考慮那種事。

該怎麽不傷感情地驗證秦良的話,這才是當務之急。這并不容易。

許樂正苦惱着,突然聽到秦遼對唐哲笑着說道:“你接下來有沒有時間?我們去喝一杯?”

秦遼從幻境裏出來後依然維持着僞劣的溫柔款,看得出,這一款的秦遼比其人格更适合處理這些麻煩事情。他看起來紳士又溫和,但心腸比其他人格都要冷硬。

唐哲點頭:“去哪兒?”

秦遼說了個俱樂部的名字,然後三人一起開車離開了秦家。

千木俱樂部是S市的一家會員制的私|密俱樂部,致力于開發休閑娛樂項目,是受S市的名流貴人們所青睐的消遣以及商務談判場所。

許樂一行人要了個包間,裏面配備有小型吧臺和調酒師。

秦遼解散了服務員,自己進到吧臺為唐哲調了一杯,又給了許樂一杯果汁。

唐哲用手指摩擦着酒杯杯沿,問:“說吧,找我做什麽?”

他是個聰明人,也很了解秦遼,所以早就有所察覺了。

秦遼也不打算和自己的朋友迂回,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抓到了推樂樂下水的家夥,是秦良。”

“是嗎?”唐哲看起來并不驚訝,“然後呢?”

秦遼道:“他說他是受你指使的。”

如果不是多年的朋友,他其實更樂意把唐哲挂在荊棘叢裏說聊這一段對話,而不是在這種在他看來平和到無趣的場所。但——唐哲終究是不一樣的,他們相識多年,對方是少數知道他是天賦者而不避開他的人。

他不想失去一位朋友。

“是你做的嗎?”他雙手撐着吧臺,直直地盯着對面的男人。

唐哲面色不變,晃了晃酒杯:“是那樣沒錯。”

秦遼二話不說一拳揮過去,正中唐哲側臉,後者受強勁的拳勁沖擊飛了出去,絆倒了椅凳,哐當一聲。

許樂吓了一跳,慢半拍地小小驚呼一聲。

“啊——怎麽突然動起手來了?”她條件反射地從高腳椅上跳下來,跑去查看唐哲的情況,“聽他說說原因啊!”

唐哲朝她道了聲“我沒事”,然後站起來,又坐回到吧臺,擡眸看向秦遼:“覺得氣順了?”

秦遼朝他微笑:“那得在把你的頭顱懸挂在影視基地的大門之後才行。”

“瘋子!”唐哲低罵一聲,那手帕擦拭着自己臉上的傷口,“你不先問問原因?”

秦遼道:“什麽原因也不能讓我原諒你傷害她。”

“現在知道了。”唐哲嘆道,“其實我也是受人所托。”

許樂:“……”

竟然有人會如此處心積慮地想要害她!難道她還還有隐藏的皇族血統不成?

她怒:“是誰?”

唐哲看向許樂,道:“你的哥哥許雲昊。”

許樂:“……”

“胡說!”這是她怎麽也不願意相信的。

她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這一點毋庸置疑!

唐哲無奈:“是真的。你的哥哥聽說了你和秦遼攪和在了一起,他不想看到這種情形,所以拜托我成為你‘喜歡’的人。”

許樂語竭。

這時,秦遼插|進話來,他笑得十分溫柔:“許雲昊不想我和樂樂攪和在一起?”

唐哲瞥一眼自己的好友:“很顯然,秦先生,你不被許小姐的家人接受,被讨厭了。”

秦遼笑得越發溫柔:“難道你就被接納了?”

“看起來是這樣的。”唐哲有意火上加油,“至少和你相比起來,我更值得信任。”

他是故意這麽說的,這是對秦遼不分青紅皂白地揍人的報複。

許樂捂臉。

秦遼垂眸看着面前的酒杯,沉默許久,終于強迫自己将他沒有好友讨人喜歡這件事揭了過去。

他擡起頭,問:“那麽,這和你指使秦良推樂樂下水又有什麽聯系?”

唐哲解釋:“我策劃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讓許小姐醒來能夠看到我。”

他之所以會接受許雲昊的委托,一方面是因為許雲昊承諾了他一件事情,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在聽完許雲昊的話之後,也覺得許樂和秦遼不要攪和在一起比好。

秦遼道:“我有點不太明白,你憑什麽認為只靠一個英雄救美就能成功當個攪屎棍了?”

他用最完美的社交式微笑,毫無留情地刻薄着自己的好友。

唐哲看向他:“你大概不知道,許小姐的天賦不僅僅是不死,她還會‘愛’上她死後重生看到的第一人。”

這就是他願意接受許雲昊的委托的主要原因。

許樂的“愛”是虛假的,它最終會傷害到自己的好友。

秦遼聽完這句話,一直挂在臉上的表情僵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的更新……

麽麽還在坑裏嗷嗷的小可愛,我有罪。

☆、隐瞞的東西

良久, 秦遼臉上再次挂上微笑。

他一言不發地動手調酒,姿态閑适,仿佛一點沒被好友的話影響到,他的動作依然行雲流水,看起來就像一名職業調酒師。

噠——

他把挑好的酒擱在吧臺上,輕輕推到唐哲面前, 後者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這是賠罪?”

“是賄賂。”秦遼他一開始就不打算道歉, “喝了它, 然後離開這裏, 怎麽樣?”

他現在迫切地希望和許樂好好談談,獨自的。

唐哲是名好脾氣的男士,聽完好友的話也覺得哭笑不得:“你以為是誰先提出的邀請?”

提出邀請的人卻變成驅客的人, 還有比這更任性的嗎?

但……好吧,他認了。

他站起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完了之後直視着自己的好友:“下次請我吃飯。”

秦遼朝他笑:“心大, 你準備留我一個毒殺你的機會?”

雖然知道了前因後果, 也知道唐哲沒有背叛他們之間的友誼, 可……依然覺得不爽快。

唐哲搖了搖頭,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朝他揮揮手:“請在毒殺我之前通知我一聲, 看在多年的朋友的份上,讓我有時間寫個遺言。”

“會的。”

秦遼答應了唐哲。

當然,這些話都只是朋友間的玩笑而已。

他目送着唐哲離開房間,坐下來, 露出和善的眼神:“樂樂,過來坐。”

許樂腳下抽筋,她在他的和善眼神中感知到了了風雨欲來的危險,她堅硬地笑笑:“我、我站着就好。”

秦遼朝她微笑:“過來坐。”

許樂:“……”

秦遼眼下這一人格絕對是他所有人格裏面最危險的,溫和,紳士,強硬,殘虐……種種沖突的屬性雜糅在一起,俨然就是一名披着和善外衣的掠食者。

許樂有一點怕他。

“過來,樂樂。”秦遼再一次笑眯眯地招呼她。

許樂稍一遲疑坐到他面前。

秦遼單手撐着下颌,笑:“向我解釋解釋如何?關于你的天賦類型。”

許樂咽了咽口水:“就,就像唐先生說的那樣呗……”

“不死,外加死後重生會讓愛上第一眼所看到的人?”

“嗯。”

“奇特的能力。”秦遼面上看不出喜怒,“所以你愛上唐哲也是因為天賦使然?”

“……是。”

“曾經愛上‘我’也是?”

“……是。”

“了解了。”秦遼點了點頭,笑容溫和,“抱歉,我無意把對話弄成審問現場……再喝杯橙汁?”

許樂不說話,她心有惴惴。

秦遼表現得越平靜,她就越擔心。沒辦法,因為根據她對秦遼的了解,僞裝得像名中世紀紳士的秦遼其實心底埋藏着濃厚的陰暗,能将人吞噬殆盡的陰暗。

現在的氛圍很不妙。

“秦、秦導……”她覺得有必要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樂樂在擔心什麽?”秦遼失聲笑出來,“別擔心,樂樂是我唯一不舍得傷害的人,因為我說過我想要我們都幸福。”

他看起來不像說謊,許樂稍稍放下了心。

然而——

“所以……”秦遼打住話頭,直直地看着她,然後他語氣輕快地說,“樂樂可以自己去死嗎?”

許樂一口血。

秦遼果然還是秦遼,一點不負變态之名!

她捂着胸口給自己順氣,表情複雜:“樂樂雖然死習慣了,但是現在沒有死一死的心情。”

老實說,她的确經常死後詐屍,但誰也不能保證她下一次還能複活,畢竟這能力太過驚世駭俗,又不能人為科學定義,充滿了不确定性。

就算能夠活過來,她也不想平白無故地搞自殺。

想到這,她回視着他,道:“秦遼,我不想去死。”

“這樣啊。”秦遼嘆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他的語氣充滿了寵溺,就像在和鬧脾氣的戀人說話,“可是我現在心情不太好。”

許樂問:“要吃糖嗎?”

秦遼看着她,不語。

許樂讪笑:“開個玩笑。”

秦遼把調酒工具收起來,頭也不擡道:“你走吧。”

“诶?”

“在我反悔之前。”秦遼頓了頓,“感覺現在就開始後悔了。”

許樂聞言“嗖”地一下蹿到門口,手腳麻利地打開門鑽出去,唯恐又落入虎口似的。

門“砰”地一聲被摔上。

秦遼趴在吧臺上,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面無表情地望着虛空自言自語。

“她不喜歡‘我們’了。”

“哦,不對,她連曾經的喜歡都是虛假的。”

“她現在又虛假地喜歡着別人了。”

“真難辦啊……”

“幹脆殺了吧。”

……

他突然累了似的閉上了眼,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眼中沉寂着兩團濃得化不開的幽暗,那幽暗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感情,他忽然間變得像個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樣缺乏該有的活力與興致了。

這是很少出來溜達的冷漠款秦遼,現在是他占據了身體的主控權。

這一人格的他原本缺少感情感知,但認識了許樂之後,他有了一些改變。

他變得更像一個人了。

他現在心頭堵得慌,這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陌生感情。他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發現胸腔裏的那顆正在正常跳動之後,臉上出現了疑惑的表情。

如果不是心髒壞掉了,為什麽會變得如此奇怪?

他面色怪異地想,但他不是一個喜歡思考的人,不到一會兒便放棄了思索,反而在本能的驅使之下端起了酒杯。

他一杯杯灌下去,覺得好受多了。

他松了口氣。

他感覺自己又變得正常了。

他眼中蹿起兩道異光,愈發迷醉酒精,不知喝了多少,他站起來,歪歪倒倒地走了出去。

他想要去洗手間。

他打開門走出去的時候,腳下踢到了什麽,低頭一看,正對上一道視線,來自蹲在門口的某只小兔子。

他的心髒又開始變得奇怪了。

他和“小兔子”相顧無言。

許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離開,等在這裏又能做什麽,她不知道,但她就這麽留了下來。

“喝酒了嗎?”她讪讪地問。

秦遼看着她,沒有回答。

許樂強忍着尴尬,一個人撐起了對話:“好大的酒氣,別呀喝這麽多……”

秦遼轉身就走,被許樂拉住褲腳。

“我們談談?”她擡起頭說道,語氣裏帶了一絲祈求。

她現在突然明白了,她之所以沒有立馬撒手離開,是因為……她不能放開這個人的手。她想和他做朋友,很認真地。

由于身負特殊體質,她所遇到的能夠真誠以待的人就只有她的養父一家而已。秦遼是她的第一個朋友,因為同為天賦者,相處起來很輕松。

她不能舍棄這個朋友。

她出口解釋道:“我不是有意欺騙你的,起先是因為不能說出來,後來決定做朋友了,又擔心說出來破壞友誼,總找不到合适的時機坦白……”

秦遼打斷她的話:“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痞性人格的秦遼能夠灑脫地說出做朋友這種話,盡管不是真心的。他不能,他不會撒謊。他是個喜歡較真的人,比其他人格要更簡單更直接。

“你可以喜歡我?”他問道,仔細看的話,能發現他眼中深藏着一絲委屈。

許樂沉默了。

見此,秦遼看了她一眼,掙開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許樂下意識地覺得不能讓他走,因此在反應過來之前,肢體先于思維,不緊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秦遼道:“別跟着我。”

許樂狡辯:“我也往這邊走的。”

秦遼頓住,回頭,問她:“你也要去男士洗手間?”

許樂:“……”

秦遼又問:“你除了隐瞞了你的天賦,還隐瞞了你的性別?”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忙得告一段落了,這邊的更新能夠稍微勤一點了,唔,日更有點困難,盡量更新~~

三主人格:

A痞性豁達。

B冷漠,行為怪異,較真,孩子氣,戀腿癖。

C是紳士溫柔與變态殘虐的矛盾體。

☆、最後的尊嚴

許樂被他的話帶偏, 下意識地反駁:“你以為上哪兒找形狀如此飽滿手感如此逼真的……虛假第二性征?”

秦遼随着她的介紹,視線下垂落在她的胸前,頓了頓,猝不及防地伸手摸了一把,然後在被偷襲的呆愣瞪視下,滿臉認真地說道:“你說的是對的。”

他的襲胸之舉仿佛只是為了驗證她的話似的, 不帶一絲一毫的私心和色心, 這讓許樂連生氣都做不到, 正瞪着圓鼓鼓的雙眼, 用眼神譴責着對方。

秦遼沒有被瞪出愧疚感,抛下她往前走。

走廊另一頭便是男士洗手間,許樂沒有再冒失地跟上去。

她就站在原地等待。

等了很久都沒看到人出來。

她有些擔心, 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是去尋他,剛走到拐角, 秦遼出現了。

“你摔便坑裏了麽?”她不贊同地問。

秦遼似乎醉得厲害, 他倚着牆壁支撐他軟綿的身體, 特意回答她:“沒有摔進去。”

許樂無語望天。

秦遼的這一人格就是太較真了!

沒錯, 習慣了秦遼人格頻繁切換的她已經能夠快速地分辨誰是誰了,她也早發現從包間裏出來的秦遼換了個人格,換成了坦誠的戀腿癖先生。

戀腿癖先生是個行為怪異的男人, 也時常語出驚人,比如現在——

“我在洗手間裏看到了有人交配。”他表情冷淡地說着桃色話題。

“是嗎?”許樂嘴角抽抽,“下次別看了,非禮勿視。”

秦遼鄭重地點了點頭。

許樂見心裏藏了事兒, 問他:“你怎麽了?”

秦遼道:“我勃|起了。”

許樂:“……”

她不自覺地瞄向他的雙腿間,果然看到大導演家的“大鳳先生”正憤怒地彰顯着存在感,頓時眼角一抽,脫口道:“你是中學生嗎?”

近三十的人了,看個春宮也能這麽沖動,定力被狗吃了?!

秦遼冷靜地辯駁道:“中學生沒有這種程度的發育。”

許樂:“……”

她深吸了一口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和一個男性朋友讨論這種事有點過頭了,于是她就此打住話題,迫使自己不去關注奇怪的地方。

她拍拍屁股從這話題裏抽身了,秦遼很不滿意:“你不管我了?”

這話說得很有那麽點譴責的意味。

“你不是很想和我做朋友嗎?”

許樂一臉黑線:“這顯然不是朋友該管的事,特別是作為異性朋友的我。”

秦遼老不開心了。他面癱着臉轉身就走,卻沒走兩步就被自己絆倒在地,半天起不來了。

許樂額頭滴汗,蹲下|身去戳大塊頭的他:“……喂,你沒事吧?”

裝屍體的某人翻了個身,雙手一勾,将她勾進自己的懷裏,緊緊抱住。

“我們不做朋友。”他啞着聲音說道,“不可以嗎?”

許樂愣了愣,問:“你以前不是很嫌棄我嗎?”印象中,這一人格的秦遼喜歡她的腿勝過她的臉,突然搞得這麽深情,老實說她有點适應不良。

秦遼堂而皇之地耍賴:“我不記得了。”

“……”許樂扯了扯嘴角,“先不談那些,你先放開我怎麽樣?”

“不。”

“……”

醉鬼果然是世界上最無理取鬧的生物!

她放棄了平和的談判方式,正想要暴力突破,就在這時,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從洗手間裏出來。

那對男女看到躺在地上抱作一團的兩人,眼中立馬發出了發現國寶同等驚喜的光芒,末了還大加贊賞道:“厲害!瞧這完全不避諱世俗目光的行為,簡直就是我輩楷模!令我等心生仰望!”

“好好‘幹’啊,同志!”

許樂:“……”

這一男一女顯然大力支持性創新,對兩人的大膽舉動贊不絕口,駐足觀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翩然離去,留下許樂一臉羞憤。

不多久,遠去的腳步聲又回來了。

為了避免二次誤會,許樂趕緊解釋:“同志,我們什麽都沒做,不用費勁誇我們了!”

“沒做什麽?”

熟悉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她應聲擡頭一看,看到了秦遼的朋友趙實趙導演。

她默了默,朝她所敬重的導演顫抖着伸出一只手:“趙導,你可不可以先拉我一把?”

趙實聽完想去拉她,卻被秦遼迅速躲過。他連許樂的指甲蓋兒都沒碰到。

趙實:“……”

這下秦遼不躺屍了,他爬了起來,抱着許樂離自己的好友遠遠的。

趙實強迫自己無視他的防備,盡量心平氣和地問:“喝醉了?”

“嗯,他醉了。”許樂替秦遼回答了,完了之後,又打了聲招呼,“真巧啊趙導,在這種地方偶遇了!”

趙導搖了搖頭:“不是偶遇,我特地來找秦遼的。”事實上,他在秦遼的手機上安裝了定位器,當然,這是在秦遼本人知道并答應了的情況安裝的。

為了工作。

沒錯,就是為了能夠及時找到秦遼,讓他幫忙“失堕者”。

現在,他就需要秦遼的幫助。

“這家俱樂部裏出現了一名‘失堕者’,已經被調查組支制服了,現在需要秦遼的幫忙。”他簡單解釋道。

原來如此。

許樂了然,只是——

“可他現在都醉了……”

兩人齊齊看向秦遼,後者面癱着臉,誰也不看,只盯着許樂瞧,好像擔心她長翅膀飛走了。

這明顯不是平常狀态的秦遼。

趙實也發現了,無奈道:“先帶去吧。”

因為情況很急。

于是,趙導在前面帶路,許樂則拖着大號的泰迪跟在身後,艱難地趕到了現場。

俱樂部因為出現了“失堕者”,引起了大恐慌,除了被“失堕者”攻擊制造出的傷者以外,還有因為踩踏出現的傷患,但情況已經被控制下來了,傷者也都送去了醫院,此時事發現場已經被嚴密封鎖起來了,只剩幾個調查組成員還在場。

許樂看到那名“失堕者”的時候,那人正被幾個人摁在地上,他一邊掙紮一邊吼叫,血管爆出,整個人渾身是血。就算如此,他也沒有安靜下來,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狂躁狀态。

他攻擊不了別人就開始自殘,仿佛要破壞掉所有人包括自己這才能讓他停止。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失堕者”,沖擊力不可謂不強。

她被吓得愣在原地。

趙實說過,“失堕者”是“天賦者”的最終形态,無一例外,也就是說,總有一天,她也會變成這樣,秦遼也是,她的弟弟千晟也是。

這仿佛是背負天賦的他們所必須支付的代價。

何其不幸!

因為他們的天賦也并沒有給他們帶來幸福。

她希望變成普普通通的一個人,過普通的生活,然而,這些都是妄想。她甚至可能在明天就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她不忍看下去,拍拍緊緊抱着她的秦遼的手。

“秦遼,你可以幫助他嗎?”她低聲問。

據說秦遼的幻境催眠可以讓“失堕者”暫時陷入沉眠,她希望她在變成“失堕者”的那一天,也有人守護她作為人類的最後的尊嚴,安靜地沉睡。

換句話也就是說,她希望秦遼活下去,比她更長久地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稍顯沉重的一章,哈哈哈

☆、可能性

或許是因為從這名未知名的“失堕者”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許樂突然間悲從中來,連帶着憐憫心大增,這使得她急切地希望秦遼能夠幫助對方。

但秦遼醉了。不僅如此,秦遼此時所表現出來的人格嚴重還缺乏感情感知,是個冷漠過頭的存在,換句話也就是說, 他就算沒醉, 很大幾率也會選擇冷眼旁觀。

這一點, 趙實深有感觸。事實上, 一直以來和他搭檔完成調查組工作的只有痞性款秦遼而已,這一人格的秦遼看似吊兒郎當,實則是最正常的人格。

看着此時秦遼的狀态, 趙導演在心裏頭其實都有點放棄了。然而——

“幫助他?”秦遼歪着頭問,“怎麽幫?”

這個問題超出了許樂的知識庫, 她想了想, 模糊其詞地說:“深度催眠他, 讓他沉眠?”

她回憶着趙實的話, 逾期不确定地複述,一邊說一邊看向趙導演,試圖将問題轉嫁給他, 然而後者像是被什麽事情驚訝到了似的,只顧着發呆,沒有發現她的視線。

許樂莫名,只能收回視線拍拍秦遼的手:“你應該做過的, 好好回想一下?”

秦遼了然地點點頭,然後朝那名“失堕者”走去。

他走到“失堕者”面前,看着人鬼不分的慘凄凄的男人,眼中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

他蹲了下來,将手指點向男人的額頭。

精神失常的男性“失堕者”本能地朝他張大嘴——

那一瞬間,許樂只來得及看一眼他破敗的牙床,下一秒,秦遼的手沒入那張貪婪的大嘴裏。

頓時,她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剛想驚呼,卻看見秦遼的手突然變成了細沙簌簌墜落……

“失堕者”啃了一嘴的沙子,愣了一下,随即大口大口地砸吧着嘴,精神失控後他的力氣也失控了,大力的咀嚼動作使得他的牙齒咯吱咯吱作響,沙子源源不斷地從他嘴裏湧出來……

許樂看得目瞪口呆,秦遼卻仍然淡漠,拖着斷臂對“失堕者”沉聲說道:“你被噎死了。”

話落,“失堕者”手腳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許樂定睛一看,秦遼的手完好無缺,“失堕者”嘴裏也沒有沙子……

許樂:“……”

她跑到秦遼身邊,低頭打量一動不動的“失堕者”,心有惴惴:“……他不會死了吧?”

秦遼站起來,随口丢下一句“沒有”。

這也是催眠,只不過方式有點像小孩子的惡作劇。

他話裏的“死”只能讓“失堕者”沉眠而已。他的确能支配由他撐起的幻境裏的一切,但生死除外,因為那會遭到被支配者的強烈抵抗,致使脫離幻境。實際上如果遇到精神力強大的人,尋常催眠也可能失敗。

這些原理他沒打算主動解釋,許樂倒是有興趣追問一二,可下一秒就被秦遼的舉動奪去了注意力。

他朝她攤開了一只手。

“嗯?”她萬分不解。

“報酬。”

——冷漠款的秦遼還保留有孩子似的率真,講究請求與報酬相搭配的簡單模式。

許樂終于明白了,嘴角抽抽,身無別物的她打算糊弄醉鬼。她拍了下他的手,道:“先記着,後面再付。”

她想,等酒醒了估計也就不記得了。

秦遼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的厚臉皮盯破,然後……他突然手捂着胸口,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啊!你咋了?不至于被這點兒事兒就氣到吐血吧?!”

眼見着秦遼身體搖晃了幾下似要摔倒,許樂趕緊伸手去扶。她盡管嘴裏不饒人地調侃着,但心裏可慌亂,也因為慌了才胡亂地調侃着。

秦遼軟綿綿地撲倒在她身上,氣息微弱。許樂手足無措,僵在原地。

她的心跳如鼓,“失堕者”的狂躁模樣從她眼前輪番閃過,她有些害怕。

這時,趙實終于從發呆中清醒過來,幾步上前想要去查看秦遼的情況,可手還沒碰到,後者突然從短暫的昏迷中醒過來,就着靠着許樂的姿勢,一口啃在她的脖子上。

出血了。

他幼兒似的一下一下地舔舐着滲出來的血,然後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他雙手摟着她,就像摟着只大號的甘甜白蘿蔔。

許樂擡眸和趙實對視一眼。

趙導演回收了僵在半空的手,從懷裏掏出一本筆記本寫寫畫畫,面色深沉。

許樂看看自己曾經尊敬的大導演,又看看仍然趴在她脖頸的男人,眨了眨眼。她想在男人身上試試她練就的大力金剛掌,又擔心把對方給拍回大出血狀态,只好打住了念頭,放任了對方的冒犯。

好在秦遼沒有野心,沒打算把她吸成人幹兒,只一會兒就餍足地舔舐着嘴唇。而這時,趙導演也結束了他奇怪的記錄,擡頭看向她。

“許小姐,請允許我再一次鄭重地邀請你到調查組參觀一下。”

趙導演可不是想邀請她參觀,而是想帶她去驗析血液,許樂心裏跟明鏡似的,但這一次沒有立馬拒絕。就算笨拙如她也看出來了,她的血液可能有別于常人,也許隐藏着某些特殊作用,對“天賦者”而言。

而導致她猶豫的原因是她看出了一點——

“秦遼的情況……”

“不容樂觀。”趙導接過話,又頓了頓,“事實上他的人格分裂症就是因為他的能力過度使用的産物。”

盡管如此,但他們調查組還是依賴着秦遼的能力。

“現在,他的情況顯然比之前更糟糕了。”他此時沒有再隐瞞,一方面也是在卑鄙地利用着許樂的同情心,他唾棄這樣的自己,但又任由這股卑劣的心思壯大了,“許小姐,也許你能救他。”

至少存在這種可能性。

許樂沉默了。

然後,她點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不長,應該能夠很快完結掉,歡迎食用。

☆、真正心動的感覺

以趙實為首的特殊調查組顯然是想利用許樂做點什麽的, 大概和拯救“失堕者”有關,許樂明白,但她依然願意把自己曝光在這一群并不能完全托付信任的人當中,目的并非讴歌自己的英雄行徑,只是妄想一份可能性罷了。

她懷着和趙實同樣的期待,希望為“天賦者”找出一條能夠走下去的道路, 不同的是, 她心裏頭所能裝下的“天賦者”, 有限, 千晟是其一,秦遼也是。

這才是她配合的原因。

另一方面,她雖然答應了, 但仍然保持着一份警惕心。

“調查組的參觀就免了。”她選了個折中的方式,“我給你血樣可以嗎?”

在許多科幻大片中, 被囚禁在秘密基地的實驗者也是俗爛的橋段之一, 身為表演系專業的許樂不免想到了這種情形, 因此拒絕走進去。

趙實清楚她的想法, 沒有強求,按照她的要求只取走了她的血樣,然後在臨分別前提醒了一句, 說檢驗結果可能會有點慢。

為“天賦者”找出生路一直是調查組的重點課題,精細的研究調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許樂表示諒解。

趙導演帶着調查組走了,他原本想拉秦遼去檢查檢查身體,可後者不願合作, 且态度堅定,于是也只好放棄,只囑咐許樂幫忙照看一下,有情況及時彙報。

許樂一一應下。

和趙導演分開後,徘徊在她心頭的壓抑情緒終于有所緩解,沒有了所謂的國家組織,沒有了“失堕者”,她仿佛又回到了充斥着數不清的小麻煩但還算無憂的日常生活中。

如果身邊沒有某個大齡問題兒童的話,确實如此。

她扭頭看着抱着自己不放的某人,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為熊孩子操夠心的老媽子。

她心力交瘁,戳戳對方的脊背:

“放開我。”

“嗯——”

從鼻子裏呼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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