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布網

娘诶!穆瀾心中陣陣哀嚎。

“公子!奴喂你新剝的蓮子。”姑娘的嬌聲輕喚讓穆瀾頭皮發麻。

他自認為是個憐香惜玉的,此時,也只能讓姑娘傷心:“不用花銀子,我就吃。”

美人洗了素手,辛苦剝開蓮蓬,殷勤服待。提一句銀子,實在大煞風景。沒料到遇到這麽個吝啬小心的人,吃枚蓮子都要問價錢。

凝花樓的姑娘什麽人沒見過?當沒聽到穆瀾的話,媚眼如絲,撿了水晶盤裏翠瑩瑩的蓮子喂到穆瀾嘴邊:“小公子這張臉啊,讓姐姐給你銀子都成!”

穆瀾差點噴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很是好奇:“我長得……有那麽俊?”

一雙手就摸了過來:“小公子這張臉如畫兒一般。”

他捉着那雙不老實的手笑道:“姐姐用的什麽膏?養得這手又滑又嫩的?”

“這麽漂亮的小弟弟,姐姐喜歡!”另一個柔若無骨的身軀就偎了過來。

穆瀾趕緊放過那雙手,直接将偎過來的姑娘抱了起來,用她擋在身前攔住了其他作勢撲來的姑娘:“真的喜歡我?”

“奴是真心的!”懷裏的姑娘羞羞的笑着,伸手就去扯穆瀾的衣裳。才觸到結實的胸膛,就被他輕輕巧巧地扔到了榻上。

眼前六個姑娘,十二雙手。穆瀾恨不得變身千手觀音。這樣一味躲下去不是辦法。

“長夜漫漫,不如……玩游戲?”扯出姑娘系在腰間的汗巾,穆瀾終于想到了主意。

“小公子想玩什麽奴都肯呢。”姑娘們吃吃地笑了起來。

誰能摸着他,一張銀票就塞進小手中。蒙着眼睛的姑娘們興奮地滿屋子亂撲,笑着去捉穆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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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花蝴蝶般在衣香鬓影中閃身而過。穆瀾心知不可能玩一晚上捉迷藏。自己不累,這些姑娘們也受不住。為了鼓勵她們,他心疼地塞出一張張銀票——就是扔着玩,十萬兩也扔不了一晚上。

他心裏一通狂罵。說好的藍衣娘呢?凝花樓裏就沒有一個姓藍的姑娘!

“公子你在哪兒?!”

“公子!”

穆瀾已躲到了水榭外頭,咬牙切齒地将扯松的腰帶重新系緊。他知道住進凝花樓會是個坑,本打算鐵公雞裝到底,沒想到應付得手忙腳亂,銀票也扔出去不少。

他入住的精舍是凝花樓中最精巧的一棟水榭。房外的平臺直伸入湖中,伸手便能觸到潔白如玉的蓮花。

房間裏六個姑娘聽不到穆瀾的聲音,已急了起來。穆瀾焦急地思考着對策。

能稱為揚州第一風月名樓,凝花樓取悅客人很用了管心思。華燈初上時,數條小船就駛進了蓮湖中。船停湖中,用寬木板相拼在蓮葉間搭起了一方小巧的平臺。

四周燈籠高挂,照得影影綽綽。絲竹聲起時,姑娘們便于平臺中起舞。遠遠望去,舞衣輕如回風之雪。舞姿曼妙,人如踏在蓮花上舞蹈一般。妙不可言。

這時湖中平臺四周燈籠全滅,燈光再現時,平臺上多了個舞女。她穿着件藍色紗裙,長長的水袖揮舞起來,裙裾在月色下層層旋轉鋪開,舞姿似仙,如夢如幻。

“公子真壞!扔下咱們姐妹跑這裏來了。”

捉迷藏的游戲少了主角自然玩不下去了。扯了蒙眼汗巾的姑娘們笑着尋到了平臺上。

穆瀾心中一動,指向湖中:“那位藍衣舞娘是誰?”

姑娘嗔道:“公子瞧不上奴等庸脂俗粉,原是瞧上茗煙姐姐了。今晚樓裏來了貴客,親自點了茗煙姐姐獻舞。她恐怕沒空來陪公子。”

銀票開路,還怕她不來?“告訴崔媽媽,爺今晚就要她侍侯!”穆瀾幾張銀票塞過去,打發走了這幾位姑娘,總算得了片刻清靜。

穆瀾望着不遠處臨湖處的宴席想,如果跳舞的茗煙不是藍衣娘,那就只能按自己的方式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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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水閣臨湖的木廊上擺着一桌豐盛的席面。來揚州巡查今年內廷供奉的薛公公坐在主位上欣賞着歌舞,滿臉陶醉。

這是趟美差。還是一趟肥差。

薛公公只在揚州城住一晚,明天看過端午賽龍舟,就去蘇州了。

聽聞凝花樓聞名江南,他決定今晚宿在這裏好好享受一番。

林家的豪富有一半倚仗內廷供奉。江南的絲綢茶葉瓷器通過內務府送進宮中。薛公公的要求自然滿口答應,将最好的漪水閣重新布置了一番,安排妥貼周到。林家大公子林一川在凝花樓設了晚宴後,知趣地退下了。

“樸大人,一路辛苦了。咱家敬你一杯。”薛公公并不敢怠慢一路護送自己的東廠大檔頭。語氣中多有奉承。自己能拿到這趟差事,多虧平時對司禮監大太監,東廠督主譚誠孝敬有加。樸銀鷹正是譚公公手下最得力的十二大檔頭之一。

一路上薛公公都惴惴不安。自己不過是內務府的采辦太監。所到之處,地方上的官員富紳無不恭敬禮遇,何來危險?為何譚公公定要遣了身為大檔頭的樸銀鷹來。

樸銀鷹端起了茶水:“卑職職責所在,不敢飲酒。”

他的職責是保護自己。薛公公想到這裏,險些坐不住了:“譚公公令大人護送咱家,難道會有人對咱家不利?”

你就是一個餌!誘珍珑現身的肉餌罷了。死太監居然對姑娘感興趣!樸銀鷹垂眸掩住眼裏的鄙夷,淡淡說道:“公公多慮了。卑職另有職司在身,東廠事務,不便透露。”

原來他另有任務在身。薛公公暗暗松了口氣。

樸銀鷹說着起身離了座:“公公盡興。卑職先行告退。”

有美當前,誰願意身邊坐着個連酒都不喝的大黑臉?樸銀鷹剛離開,凝花樓的四名姑娘就嬌笑着圍住了薛公公。讓他瞬間就把樸銀鷹抛到了腦後。

樸銀鷹站在樹中的陰影裏。從這個角落能看清大半座蓮湖與廊上的酒席。燈光将湖中歌舞映襯得美如仙境,樸銀鷹想,珍珑會混在那些舞娘樂師中嗎?

身邊一名番子有些不解:“大人此時離開,萬一刺客來了……”

“我若不離開,珍珑哪來的機會?”樸銀鷹淡淡回道。

他又想了一遍今晚的布置。

凝花樓外松內緊。照他的安排并未對外拒客。林家擔心薛公公安全,調了三十名護衛前來。又增添了坊間的巡查。林家大公子甚至也宿在了凝花樓中。樓中人手多了,等于斷了一條後路。就像行獵時故意放開的口,珍珑會尋着這個空檔逃走。

薛公公死不足惜,只要能誘出珍珑。

水域四通八達,這片長滿白蓮青荷的湖應該是珍珑最好的逃生地點。他已經将人手布置在蓮湖各條水域。只要刺客進了湖,就如同網中的魚,絕無脫身可能。

薛公公的行程只有兩天。今晚宿在凝花樓。明天在揚州碼頭看龍舟竟舸。珍珑會選擇今晚行刺還是明天出手呢?

凝花樓一片祥和。月影漸漸升至中天,薛公公醉倒在姑娘們的懷裏,被扶進了樓中歇息。

湖面的歌舞便停了,搭起的平臺被拆除,兩艘畫舫載着凝花樓的樂師舞娘駛回了岸邊。樸銀鷹親自領着人盤查。令他失望的是,并沒有可疑人混在其中潛入凝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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