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滾床

晴笙與阿九回地府,半路上狐貍要跟着,阿九停下腳步,月黑風高,這只狐貍說膽大,幾道天雷就躲着不敢出去;若論膽小,竟與兩只鬼同行。

果然還是愛情的力量偉大,只是看這晴笙,像極了負心人,這只狐貍眼睛不大好,應該要擦亮些。

狐貍纏着不放,晴笙停下來,阿九抱着雙臂,依然默默不作聲,眼裏泛着精光,以前只在話本裏或者路過奈何橋的鬼中聽過,像這樣真實的畫面還未曾遇到過。

幾人站在一片樹林裏,綠草蔓延至眼下,阿九找了塊地方坐着,月亮極大,又圓,透過樹枝縫隙落地草地上,密密麻麻的光,顯得景致格外好,意境也适合幽會。

樹林,地利。

月明,天時。

兩人都在,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多好的事。阿九看着狐貍,上下打量一眼,好心提醒它:“狐貍啊,趕緊變幻人形,讓晴笙瞧瞧,不然就沒時間了,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

狐貍聽話地立幻化成人形,阿九湊上前,晴笙擋在她面前,慢悠悠道:“阿九,你嘴不疼了,聽說你嘴疼了很久。”

狐貍變作一個女子,阿九來不及去看就被晴笙的話惱怒,期期艾艾地望着狐貍那張有些熟悉的的臉,古怪道:“狐貍啊,你親她的時候,嘴會疼嗎?”

晴笙嘴角抽了抽,狐貍臉色鐵青,亦是期期艾艾的望着阿九,委屈道:“我對仙上絕無亵渎之心,肌膚之親更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阿九納悶了,上次聽黑白無常兩位兄弟談及晴笙與狐貍雙修的事,不像是假話,她歪着腦袋去打量狐貍面帶羞紅的臉頰,狐貍也會害羞,當真少見啊,上次那個書生就是着了狐貍的道。約莫着狐貍會耍滑頭,她道:“不用害羞,肌膚之前親算什麽,就算雙修也不為過。”

說罷,狐貍更加害羞,見她這般侮辱晴笙,額間青筋隐現,惱羞成怒道:“姑娘可知羞恥為何物,雙修二字豈可放在嘴上。”

阿九見她裝腔作勢,便幽幽道:“你與書生雙修的時候,奪人家性命,怎地不談論羞恥呢?現在與我說羞恥,你當真是披着狐貍皮的狼,與人随意雙修,吃人家書生。”

朦胧的月色落到阿九幹淨剔透的眼睛裏,凝聚着細碎的光色,澄澈如仙境。明明說着放蕩話,卻讓人感應不到她的輕浮之意。狐貍氣得險些要暈過去,身子微微有些僵硬,她不大明白這位阿九姑娘的身份。

她的樣貌與畫上中的仙上模樣甚是相似,不過更為稚嫩些,青澀如酸果,瞅着晴笙仙上不曾變化的神色,低低道:“我只取男人精氣修煉,并不曾與人有肌膚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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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狐貍的聲音很輕,低聲細語便越顯暧昧。

晴笙面色有瞬息凝滞,抱着劍靠在樹下,似有些疲累,由着一鬼一狐貍去争執。

阿九見狐貍這幅好相貌,柔弱無骨,那身白衣襯的肌膚如羊脂玉般細膩光滑,又極是嫌棄地望着晴笙,順口道:“若不曾肌膚相親,如何取精氣。”

不知為何,她又替晴笙不值,怒火在心頭翻騰,以前覺得晴笙像是負心人,可眼下見到狐貍這般魅惑之色,她覺得自己冤枉晴笙了。

樹林裏氣氛驟然一冷,阿九生氣時面色陰沉下來,慢慢擡眼看着狐貍,眼底滿是冷戾,周身的氣場似是天生便有,平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狐貍吓得讷讷不敢說話,泫然欲泣,晴笙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起身拉着她往地府飛去,狐貍生生被阿九吓得不敢挪動腳步。

阿九一路上低垂着眼睫,不時回頭看着狐貍可曾跟上,晴笙捉着她的手臂,在人間子時前回到黃泉。雲深從孟婆莊裏鑽出來,見到她們同行,心中暗自古怪。

回到自己地方,阿九越發惆悵,原以為這個晴笙聰明,竟不想蠢笨如斯,竟被只狐貍給騙了。晴笙坐在石凳上,那把配劍始終不離手,面上微笑,似是有着極大歡喜的事。

雲深見她們,一個郁悶,一個帶笑,出了趟地府,性子怎地颠倒過來了。她坐在玉床上,三界人的心思差異太大,真讓人看不清。

晴笙極為靈敏,對上雲深探究的眼神,她眸色冰冷,站起身,微微笑了笑,一揮袖,頓時生起一陣風,将雲深整個身子拂下玉床。

事情發生太快,雲深摔得腦袋發暈,四肢泛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自她成靈來,何曾被人這般無禮過,說都不說就一頓胖揍,她愁眉苦臉地爬起來,瞪着晴笙。

阿九懵懂,不知晴笙為何揍雲深,走過去,俯身看着地上的雲深,她身上青色的衣衫都是灰,臉上髒兮兮的不說,還青了幾塊。晴笙揍人太快,擋都來不及擋。

她安安靜靜地看着,眉眼幹淨到無害,屋裏極為安靜,行兇者只凝着雲深方才坐的地方,孟婆莊僅一間屋子,床便擺着裏面,這裏鮮少有鬼入內,大多時候只有雲深與阿九,兩張床,自然一人一張了。

阿九見雲深不與她争,也樂得自在,便忘了玉床是晴笙的。她腦海裏閃過晴笙揮袖的瞬間,就是那動作莫名好看,果然鬼與鬼是不同的,便讪讪道:“雲深啊,床是晴笙的。”

言下之意,揍得不冤枉。

雲深哼了哼,不作答。

阿九暗道這個琴靈被她寵得無法無天,又怪地藏王太過仁厚,慣得雲深不知高低,不就一張床,非要死乞白賴地躺在上面,哪裏不是睡,狐貍與書生雙修的時候,睡在山洞裏,都是茅草。

她想着應該讓雲深去人間走一遭,體會下人間疾苦,回來後就不會挑剔她的木板床了。

雲深捏着鼻子不說話,理屈。

燭火下晴笙如玉的面容似結了層冰,直讓雲深莫名發顫,心中一驚,逞強道:“孟婆莊的東西,難不成我不可用,躺了一下罷了。”

“琴靈的性子與我平常捉的惡鬼極為相似,玉床是放在孟婆莊不假,成了你的私人物品?”她步步逼近雲深,一時間雲深被逼的無退處,下意識向孟婆處跑去。

阿九發怔,幾百年的相處她曉得這個木頭性子固執堅硬,可為了張床就喊打喊殺,閻羅王也比不得她的性子強硬,雲深好歹是她孟婆的琴靈,若是受到損傷,自己顏面也不大好看。

想着就上前勸和,往日晴笙清冷,但極為好哄,聽在耳裏極為溫和。可不知怎地,晴笙似發狂,連帶眼睛都是紅的,不待她勸,晴笙劍出鞘,就砍向雲深。

一張床,要打要殺,真是個地府魔王。

作為和事佬的阿九,急忙過去抱住晴笙,伸手按住她捏決的手,說道:“別別別,今日不宜見血腥。”

兩人抱起一起,晴笙無意傷她,溫柔細膩的雙手帶着些許暖意,許是剛從人間回來,阿九身上猶存人間常見的熱意,極為柔軟,一時讓她不想解。

雲深被劍追着滿屋子跑,回頭見兩人抱得暧昧,忙大喊:“孟婆……別抱了……再親熱,我就要被刺死了。”

晴笙的面色變了變,眼神一凜,眉頭緊鎖,道:“琴靈應該整日待在玉琴中,而不是躺在我的床上。”

這話如何聽都有些奇怪,阿九松開晴笙,退回到石凳旁,一個踉跄,險些閃了腰,便道:“晴笙這話怎麽聽得你二人躺在一起過呢。”

孟婆思路與正在打架的晴笙不同,後者聞言,面色通紅,手下不留情,一劍刺穿雲深的小臂,劍歸鞘,方冷聲道:“不是所有事都是理所當然。”

雲深痛得臉色發白,捂着小臂,罵道:“晴笙你可知我是歸屬地藏王的,打狗也要看主人,你無故傷我……”

話未完,晴笙嫌棄她聒噪,一揮袖将之鎖在琴中,加了幾重封印。

阿九目瞪口呆,腰疼,心口砰砰亂跳,急忙跑過去,圍着玉琴打轉,捏決施法都沒能将雲深弄出來,她洩氣地坐在地上,望着晴笙,惱恨地磨磨牙:“你被狐貍騙了,拿我琴靈撒氣。”

屋子裏帶着靈氣的死物見到方才那一幕,吓得都縮起來,也不敢再偷聽,雲深霸道慣了,阿九又不管她,久而久之,便成了孟婆莊的‘老大’。

如今‘老大’折了,它們都得安分些。

晴笙怔了怔,道:“狐貍比你的琴靈怪順多了,知道什麽東西不該碰。”

阿九愣了,墨水般的眸子望着晴笙的臉,“不就睡了你的床,有什麽大不了。”

“我嫌髒!”晴笙道。

這人潔癖真大,阿九忍不住撫了撫額頭,着實弄不懂這只鬼差的想法,她想了想,爬起來在玉床上滾了兩下,瞧了瞧晴笙的神色,如舊。

玉床極大,比起她的木板床,面積大了兩倍,她又滾了四五圈才滾遍,覺得每一處都染上她的氣息了才心滿意足的坐起,揚了揚下巴,得意道:“把你床搬走,不然我天天這麽滾,髒死你。”

晴笙無動于衷,片刻後,瞅着她滾得通紅的小臉,笑道:“那你天天這樣滾吧,我不嫌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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