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單打獨鬥

晴笙雖說性子霸道，但亦懂禮，天上這些老神仙大多過着自己的日子，與世無争，玉帝的話大多聽一耳朵，一盤棋下來忘得一幹二淨。

她停在雲頭上，白雲黑衣，月老怪道：“你這個娃娃怎麽還敢出來亂跑，多少天兵天将在找你，玉帝恨不得用天雷劈你。”

晴笙從容不迫，玄女以前也總吓唬她，不聽話就會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不曾想她自己遭了這種劫難，魂魄散于天地間。她想嗤笑玄女，那麽大的仙竟躲不過天劫，她數萬年歷過多少天雷，三道也好，九道也罷，總是會渡過的。

可不想那次就未曾再回來，滅于六道輪回之外。

“玉帝想殺我不是一日兩日，有何可怕的。”晴笙垂眸，修長的眼睫遮掩住眼中神色，不讓月老看出一分一毫。

她依舊幹淨如水晶般剔透，眉眼蘊生天地輕靈之氣，通神氣度受玄女感染，超凡脫俗。

事情過去得太過久遠，上千的事老人家忘得差不多了，月老瞧着娃娃孤苦伶仃，心中不忍，便試探道：“要從給你牽根紅線，找個俊俏小仙，好過你一人東躲西藏，心中也好有個慰藉。”

晴笙踩着雲頭的雙腿顫了顫，忙推拒：“您老還是看哪家小仙長成，急需良緣，給他們忙活去，我不需要小仙，一人過得甚是自在。”

多年前的事她猶記心頭，一根紅線差點毀了月老仙府，沒想到月老竟還死心不改，想着給她牽紅錢搭鵲橋。

月老想的簡單，這麽漂亮的娃娃，粉雕玉琢，聲音如落玉珠盤。上古大神瓊臺玄女的心頭肉，除去玉帝恨之入骨，其餘衆仙家也極是歡喜，定然受歡迎。他喜滋滋地想着，就道：“一人不如兩人自在，我自是懂得，晴笙娃娃這是去三十三天外？”

“去尋些東西。”晴笙道。阿九去地藏王處要功法秘籍修煉，她難得勤奮，自然該滿足她。她記得自己修煉時，玄女也曾在衆仙那裏搜羅過許多秘籍，或許可再有用處。

月老道：“那娃娃注意些，現在天将們都盯着你，雖說你的修為高深，可到底寡不敵衆啊。”

晴笙颔首，旋即駕雲離去。

瓊臺處，仙氣缭繞，層層浮雲如民間百花一般，遠處而望，上空懸浮着晶石，折射出五彩光芒。宮門處玉石鋪砌，溫和的光暈落在晴笙腳下，如舊日般不食人間煙火。

她微微停頓，心中感慨萬千，以前不曉得仙道艱難，如今沒了她庇護，事事都要自己去想去斟酌。天界規矩太過嚴苛，瓊臺在三十三天外也不能避免那些紛争。

推開殿門，裏面花草如舊，溫和的陽光落在上頭，不多時小樹妖從花間蹿了出來，驚喜道：“仙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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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歲的稚子，甚是聽話。晴笙應付她一聲，便往殿內走去，小樹葉亦步亦趨地跟着，與她說着近日修煉之事。此處是寶地，是上古大神寝殿之所，自然有助于小妖修煉，淨化他體內污濁之氣。

玉階上薄霧覆蓋，殿門古樸雅致。她走入殿中，薄薄的煙雲在腳下散去，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落寞，眼中盡是水澤，樹妖不敢踏進去，便蹲在外面候着。

此處無仙，孤寂寒冷，偌大的宮殿僅他一人，修道清苦，他明白此理，守在此處加倍用心，只是今日只見這位仙上，不見那日渡它成形的那位，按理兩位是同行的，怎地就只見一人，頗是奇怪。

天上不是久留之處，晴笙在書櫃上尋到秘籍，從中甄選幾本，阿九目前修為淺薄，太深奧的功法與她無益，還是淺顯些的比較好。

窗外陽光甚好，吹進幾縷花香，瓊臺沒有四季，只有日夜。

她回身間似又看到小榻上斜坐的女子，長發如墨，螓首蛾眉間氣勢淩然，巧笑的說着：“晴笙晴笙，一往而情深，這個名字真好，我極是歡喜。”

畫面如雲霧在眼前散開，晴笙往前疾走幾步，站立不住地向前撲去，帶落書櫃上的書籍，撞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卻将晴笙的思緒拉回來。

一時間，殿內光線黯淡。

晴笙站起身，神色孤寂，心中有什麽東西壓着透不過氣，整理好落地書籍後才輕輕阖上殿門，小樹妖依舊乖乖等着，她笑了笑，道：“好好守着此處罷。”

樹妖高興地應下。

瓊臺之處，無令不得擅入，就連玉帝來此，也需玄女同意，因此這裏一直成為衆仙禁地。她出來時，恰好遇到幾位在此蹲守的幾位仙家。

資歷不高，野心不小。

晴笙不在三界之內，這些仙家往日也未曾見過，只有從玉帝處領來的畫像，他們對比着畫像，一眼就認出晴笙。且瓊臺是什麽地方，就算選玄女不在，裏面機關重重，站着進去，橫着都出不來，只會魂飛魄散。

只有晴笙站着進去，神清氣爽地走出來。

天際間閃過數道雷鳴，劃過眼前，照得瓊臺上空忽暗忽明，含着不可小觑的力量，比地府幽冥之火，更為壯觀。

晴笙抱劍，姿态灑脫，似是未将這些雷放在眼中，這些小仙更是不足一提，笑道：“這些天雷劈不死我，我非仙者，自然用不到這些天雷懲戒。”

凡人與妖怪修道，前者最為不易，逆天改命何其艱難，熬過天雷後便登仙界，晴笙卻是不同，她不曾遇過天雷，更不曾有過仙骨，極其大逆不道。

玉帝對于瓊臺玄女這般上古大神的心頭肉，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玄女與東華大帝一般，修為資歷高于玉帝，前者性子不大好相處，後者隐秘于世，但凡天界出了大事，玉帝必先尋二位。

有點聰明的人都曉得，東華與玄女便是壓在玉帝頭頂上的兩座大山，自玄女隕落後，東華不問世事，玉帝去請都請不出，那兩座山便隐隐消失了。

瓊臺仙氣磅礴，雷鳴帶起凜冽的風刮在身上，亦如刀割。晴笙看着被風刮得東倒西歪的仙家，冷笑道：“這裏就算玉帝在此也不敢滋事，你們不想要苦苦得來的仙命了？不如我送你們去人間再歷劫，如何？”

面露兇殘，一身黑衣相襯得當。

那些下仙面色緊繃，張口就道：“妖女修道不過兩千年，改天道，颠倒日月，毀得上仙玄女數萬年修為，無辜隕落，魂飛魄散，少在我們面前擺着正義的姿态。”

聽聞妖女二字，晴笙驀地一怔，她并非是妖，玄女替她渡過天雷，說是仙也不為過的，她亦然不豫，不管對方是何身份，拔劍劈去，魄力駭人，一衆散仙不堪一擊，立即被震落雲頭。

遠遠觀望的仙家，心中一駭，只知晴笙是玄女所教養，坑了太上老君數枚金丹，幾乎是用金丹堆出來的修為，今日得見，果然驚人。他們想了想，又往雲層裏躲了躲，免得傷及無辜。

打頭陣的仙掉下去了，兇多吉少，後面也無人再敢上來。

晴笙知曉會引得更多的仙家來此，擾了瓊臺清淨，便收劍而走，不料雷神追趕而來，滾滾雲層間炸開幾道雷，雲霧四處流散。

她頓住身形，眸色發紅，已被雷神逼得露出兇狠一面，雷神之雷帶着天地浩瀚之力，此時的雷與那日西湖面上的不同，但今日雷神無故找上門來，她自然退不得。

自認自己不是泥巴捏成的，軟綿的姿态她已然做不來的。

劍再次出鞘，裏頭的凜冽仙力暴漲，帶着上古靈氣，迅速向雷神劈去。雷神避讓不及，遭此一擊，雷鳴未發出，就見下界山峰爆炸開來，山石隕落，周遭數百裏花草枯萎。

一劍的威力遠比天雷，讓人見識到了上古靈劍的魄力，一劍回鞘，晴笙站于雲頭上，唇角微微勾起，冷冷道：“今日既然不想讓我走，不如來試試，我看誰能擋得住我第二劍。”

她蓄勢待發，雷神掉落凡間不見蹤影，其餘仙家躲在雲頭裏不敢随意出來，南天門李天王聞訊而來，瞧清她手裏那把劍，心神一顫，頓生幾分凝重。

跟随玄女多年的上古靈劍，據說是最後一塊補天的五彩神石所造，遇仙斬仙，遇魔誅魔。

李天王記得上次見時是在雲霄殿上，玉帝不給晴笙仙籍，玄女便提着這把劍沖上雲霄殿，若非衆仙家攔着，只怕要擱在玉帝脖子上。

玄女不在，晴笙拿着它鬧事，也不好解決，他這塔祭出去，擔心回不來。

想清楚後，他默默收回腳，雲霧隐去身形，由着幾位仙君沖過去，那些資歷平凡的仙家，天生天養不曉得其間苦楚，當年玄女極力寵晴笙，靈劍都留給她，自然不可随意招惹。

天上打得極是熱鬧，冷靜多年後，首次迎來大戰。

晴笙的脾氣不好，多半是玄女慣出來的，仙家心知肚明，對于玄女，尊敬有加，她的後人卻這般與天庭敵對，也不知是不是她授予的。

雷神掉落凡間不知去向，人間幾年不曾聽聞雷鳴聲，小孩子睡覺格外安穩。阿九則坐在忘川河前，日日嘀咕她的玉琴。

晴笙來時，她依舊坐在那裏嘀咕。忘川河前多血腥味，尤其是晴笙近前後，味道格外大，她眼睛冷冷凝視着阿九，幾息後，默然向阿九肩上倒去。

後者跳了起來，又見她半死不活的模樣，心中大喜過甚，讓你欺負我，這次趁機吃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晴笙，你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