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師父,啵一下試試?【倒V開始】

南域沽離鎮外, 此時夏日正炎。

四人匆匆忙忙地回至地面, 也不拖泥帶水,緊接着便頭也不回地開始各奔東西,就連告別的內容都寥寥草草。

雲遮歡與從枕兩個白烏族人, 确實是穩穩妥妥的行動派, 話沒多說兩句,離了地底撒腿便走,走得又快又急——倒是雲遮歡那丫頭天生多情,臨別的時候, 偷偷瞟了薛岚因好幾眼,最後還是讓從枕狠狠拽了一下,才舍得轉頭離開。

這姑娘一向生得冷情, 眸底如若多了幾分不言而喻的波瀾,便會徒增些許別樣的意味在內。晏欺看得明白,卻沒刻意說穿,只是淡淡望着她逐步遠去的背影, 木然說道:“她挺惦念你。”

薛岚因也是個性情中人, 年輕無為,倒容易為凡塵俗世所牽絆, 如今頭一回被人姑娘記挂上心,便更難免要平添一些血氣方剛的驕傲與自豪。

“師父,你這就不懂了吧。”他微一攤手,得意洋洋地拉長尾音道,“這叫, 暗~送~秋~波~”

晏欺沒說話,沉默了一陣,卻将腦袋微微偏向了一邊。薛岚因見他又不吭聲了,心下一慌,不由湊上前去,弱了聲音小心翼翼道:“師父,你……怎麽了?”

晏欺眼角抽了抽,面色總歸是不太好的。薛岚因人也不瞎,思前想後,幽幽貼近幾分,陪着笑靠近他耳邊道:“師父,你氣還沒消呢?要不……徒弟也給你‘波’一個試試?”

“……”

晏欺皺了皺眉,攔手想将薛岚因揮至一邊,偏被他湊巧閃身躲了過去,沒一會兒,便牛皮糖似的又粘黏上來,若無其事地繼續亂套近乎。一陣拉扯推搡好半天時間,晏欺總算招架不住了,方要開口說些什麽,忽只覺喉頭一甜,還沒能發出半點聲音,便驀地彎腰下去,狠狠吐出一大口鮮血。

薛岚因一個猝不及防,殷紅血水星星點點濺了一身,一時駭得連呼吸都停了半拍,怔了片刻,慌忙過去攥緊他道:“師父,師父你……你別吓我,怎麽了這是?”

晏欺呼吸虛軟,脫了力一般,歪歪斜斜地想将薛岚因推開,然而幾經掙紮無果,反是被薛岚因一把撈了回來,下意識伸手探入其衣襟內一摸,卻發現他整個後背已被源源不斷冒出的冷汗浸濕了大半,顯然是傷入內腑而久不得醫。

“師父,你別動,先坐好歇着……別亂動。”薛岚因不敢随意運功觸人穴脈,故只能尋棵樹幹扶晏欺緩緩坐下靠穩,末了,怕他吹風受涼,又将外袍脫下來罩在他背上,細細裹了一圈,最後才低頭捏住他的手腕,沉下聲音問道:“師父,你這一身傷,到底拖了有多長時間?”

晏欺倒吸一口冷氣,顫巍巍地閉上眼睛,雙睫卻仍在不由自主地顫抖。他許是想要說話的,然而唇角在痙攣般地哆嗦幾下之後,發出的聲音很快便被瘋狂溢出的血液所吞沒。

——薛岚因很難想象他是如何帶着一身幾近耗盡的內力千裏迢迢尋路至此。化劫替生咒所帶來的巨大反噬無時無刻都在摧毀他早已不堪一擊的脆弱身體,直到如今,薛岚因那顆渾渾噩噩的腦袋才破天荒地想起,自家師父并非是真的無所不能。

是個凡人,都會因傷痛而面臨生老病死的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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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的,晏欺此番狀況,是将原本疲乏至極的身體活生生熬至了枯竭。

“師父……”

有那麽一瞬間,薛岚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絕望。他垂頭輕輕叫了好幾聲晏欺的名字,無人應答,但見晏欺微薄的呼吸在一點一點地遲緩下去,他心急如焚,卻又始終無能為力,好半天過去,方才想起什麽似的,慌忙貼近晏欺耳畔,小心翼翼地出聲呼喚道:“或……或玉?”

果然,晏欺緊擰作一團的眉心,在微不可察的情況下動了一動。

薛岚因一看有戲,登時喜憂參半地坐直了腰身,将晏欺慢慢拉往懷裏,一絲不茍地試去他唇邊血跡道:“師父你聽得到啊……聽得到就好,別怕,沒事了,我這就帶你去找個郎中,管他是什麽傷什麽病,能醫就盡量醫,有我在呢,不會讓你有事的。”

晏欺極為艱難地擡起手來,搭在薛岚因胳膊肘上,往後扯了一扯,随後又意味不明地搖了搖頭,似在明顯反對些什麽。薛岚因自然看不懂他此番舉動意義何在,情急之下,只得一通胡亂蒙猜道:“你想說什麽?不去找郎中?”

晏欺長長舒了口氣,沒有否認,也沒有點頭。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多餘的力氣,哪怕只是閉上一雙眼睛,都能耗去他所剩無幾的小半條性命,故而薛岚因再嘗試着去喚醒他的時候,已經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回應。

好在薛岚因是個聰明人,他明白沽離鎮內外一帶全是歸屬于聆臺一劍派的勢力與眼線,倘若明目張膽地帶着晏欺在外來回穿梭,必定會引起更多難以預知的禍亂。所以他難得理智地沒到大街上一通亂竄,也沒急着性子進鎮裏四下尋找郎中,而是抱着晏欺一路避人耳目地往鎮外繞,約莫過了有小半個時辰,漸漸感覺到懷中人大半片衣襟已被冷汗和血水濕透,薛岚因終沒敢繼續往前橫沖直撞,轉停下來仰頭掃視一周,将目光遠遠往向了路旁一處暫且避風的小茅草棚。

那草棚子裏破舊無人,三面圍牆,一面臨風,指不定是哪家獵戶出行留下的避雨之所,然因久無人居,不經打理,故而顯得破破爛爛的,地上茅草又稀又潮,踏上去還泛出一股子弄弄的土腥味。

薛岚因低頭扒拉晏欺幾下,卻見人已昏昏沉沉地沒了意識,只好兀自嘆了口氣,将他輕輕拖進稍為幹燥的小角落裏,攤平,放穩,又折了一堆雜草墊在他腦後作枕頭用。

——這混賬小子打小沒照料過人,縱然其心思再怎的細膩,也比不過手腳上的笨拙生硬。晏欺讓他摁在懷裏,就像是一條砧板上的魚,幾次磕磕絆絆的,不是壓着了頭發,就是折到了胳膊,最後實在受不住了,起身虛弱地掙動幾下,薛岚因卻只當他還在怄氣,不由分說又給按了回去,三兩下便治理得服服帖帖,有口難言。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薛岚因想,早年晏欺閉關的斂水竹林裏,環境幽靜,溫度也适中,而今四周時冷時熱,潮入骨髓,必然不是能修養傷病的合适地盤。

可若無晏欺親口允許,薛岚因又怎敢自作主張地将人往靠近沽離鎮的中心範圍帶呢?

萬一中途撞上個莫複丘或者沈妙舟,那還真算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爛眼睛往死裏招蒼蠅。

薛岚因火急火燎地繞着晏欺兜轉了好幾個圈子,一時別無他法,只能跪坐下來,撕下衣角汲了點水,戰戰兢兢地替晏欺将額前大片冷汗沾幹。然而昏睡中的晏欺并不安分,許是背後汗濕的部分與血水混合在一起黏/膩而又不适,途中一直試圖往牆角裏縮,薛岚因實在拿他沒有辦法,攤開雙手繞彎折騰了好一段時間,終擰了眉頭,哀嘆一聲,萬分鄭重虔誠地對晏欺道:“……師父,得罪了!”

說完便微微上前,順着那層輕軟的衣襟探至晏欺的腰帶,一拉,一扯,二話不說,便将整件外袍剝除下來,大片光潔的肩背頓随之袒/露無疑。

薛岚因呼吸一滞,雙眼不由自主地黏上晏欺身後每一寸蒼白柔軟的皮膚,如畫一般,優美柔和的線條絲絲刻入眼底,一瞬便成心中揮之不去的永恒。

習武之人的骨骼肌肉本該結實而又硬朗,然晏欺一襲厚袍之下的身體卻格外清瘦纖弱,一手觸摸上去,就像是探入一團輕盈溫軟的冬雪。

薛岚因有些心猿意馬,徒然一人怔了一會兒,許久方想起手頭事情要緊,咽了咽口水,趕忙攥了衣角上去為晏欺擦身。

一面擦着,他就一面滿頭囫囵地想道:“我這又是在做什麽?他可是我師父啊!”

但……師父是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不準摸也就算了,難道還不能偷眼瞧瞧麽?

等等——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咱師父是個活生生的大老爺們兒嗎?

薛岚因一時心亂如麻,手下的力道也險些沒了輕重,粗砺如砂的破布條一下子招呼在晏欺背上,頃刻将他駭得半醒過來,又開始恍惚迷蒙地朝牆角裏掙動。殊不知他後半片外袍是壓在薛岚因肘下的,稍一翻身,便“嗞啦”一聲從中間撕裂開來,一身上好輕紗瞬間糟蹋成了地裏的爛白菜,連帶着半邊瘦削的肩臂也遮蓋不住,稀裏糊塗撞入薛岚因眼裏,頓将他驚得眼角眉心狠狠一跳,一時間連話也不會說了,只覺胸口一陣氣流紛紛上湧,待反應過來的時候,鼻間已沒羞沒臊地淌了兩行熱血。

——這下好了,晏欺吐血,他流鼻血。

薛岚因心裏像是實實穩穩裝了一只漏鬥,五味雜陳地就往外一通亂倒,好一陣子,才冷靜下來,一把掀開外袍給晏欺蓋上,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而後,便一人背對着牆角坐了下來,沒敢看他,轉而擡頭望向豔陽高照的天空,久久不發一言。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對不省人事的師父産生一絲異樣的想法。

可是……人都嘴對嘴地親過兩回了,再多瞧上幾眼,又不會怎麽樣……

是個人,都會對美好的事物有一定的向往之心,何況,他薛岚因還是個不折不扣的俗人。

于是乎,俗人內心極度煎熬地掙紮了大半個時辰,一直到最後太陽轉過幾道彎匆匆落下了山頭,終是狠狠吸了一口涼氣,一個猛子回過頭去,一不做二不休,做賊似的将晏欺身上那件外袍捏在手心裏,輕輕一撩,雙眼直勾勾地朝裏探了進去。

結果偏是那麽不巧,正對上了外袍之下一雙霧蒙蒙的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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