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暗道
花酌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參、參觀哪裏?”
婢女字正腔圓:“卧房。”
卧房有何好參觀的?!
花酌感覺頭有點暈,總覺得還是去看一看比較好,便叫婢女給他帶路。
來到院外,整座院子的大門緊閉,影衛正在門口守着,見到花酌出現在這,頗有些意外。
“季蕭在裏面?”花酌道。
影衛點頭,見他有意往裏走,趕忙勸阻道:“夫人,您還是別進去了,裏面的東西不适合您看……您再等等吧,盟主過會兒就出來了。”
花酌奇怪道:“裏面有什麽東西?”
影衛正要開口,院門內卻忽然傳出動靜,那聲音窸窣而細小,卻極其密集,起初聽來還離得很遠,到後來逐漸靠近,仿佛潮水般的湧過來。
密密麻麻碎點觸地似的聲音毫不間斷的傳來,聽來竟令人頭皮發麻,忍不住的汗毛倒豎。不過幾息的功夫,這聲音便由地面蔓延到了牆壁和門板上,仿佛有什麽東西糊滿了整個院壁,在看似靜谧的門後隐隐作祟。
影衛來不及作答,迅速帶着花酌後撤了幾步,緊接着,木質的門板便發出了刺啦刺啦細小而尖銳的聲響,緊密而瑣碎的重疊在一起,抓心般的刺耳。
沉重的朱漆門似是即将承受不住,竟岌岌可危的晃動起來,門板下方先是出現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隙,随後不斷的擴大、拉伸、蔓延,形成了一道鮮明的裂痕。細長的蟲腳從裂口中爬出,源源不斷,硬生生将裂縫堵成了密密麻麻蠕動的黑色。
花酌臉色倏地白了,影衛及時擋在他身前,卻掩蓋不住那木板刺裂和蟲子爬動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
緊接着,大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蟲子啃噬得四分五裂,徹底碎成了一地殘渣。就在大門倒塌後的瞬間,一道人影繞過密密麻麻鋪滿了半個院落的黑蟲,忽地從院中躍出來,将花酌按到懷裏。
“別看。”季蕭沉聲道。
暗沉沉的庭院內,陸秋月就站在院落中央,唇邊翕動念着什麽,湧動便的蟲群沒再靠近,正停在了門口,沒有溢出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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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酌背對着院門,面色慘白,肩膀略微發抖。季蕭便直接将人抱起來,吩咐影衛與陸秋月說一聲,帶着花酌直接回了房。
回到屋裏的時候,花酌的臉色已經緩和了不少。
季蕭将人放到榻上,花酌整個人還縮在他懷裏,緩緩做着深呼吸,一只手掌搭在季蕭肩上輕輕拍着,嘴裏小聲念道:“沒事了沒事了,我沒事……”
不知是在寬慰季蕭還是在寬慰自己。
季蕭眸底一軟,将他抱緊了,順撫着他的後背,低聲道:“不怕了。”
花酌又沉沉呼出口氣去,小聲道:“都說了沒事……我還不至于那麽不禁吓。”
季蕭還在順着他的脊背安撫,花酌便幹脆蹭在他懷裏沒動,心有餘悸道:“剛才是怎麽回事?那個院裏怎麽會有那麽多蟲?”
季蕭道:“是陸閣主養的,只在天黑以後才會出來活動,所以叫我去看。”
花酌頭皮發麻,“她……她養的?!”
年紀輕輕一個姑娘家……真是人不可貌相。
季蕭将被子拉過來給他蓋好,繼續抱着他,解釋道:“寬地多蟲,扶影閣的人又擅蠱,養蟲自然不稀奇。”
花酌幽幽道:“所以說,你就是去參觀這個的?那個婢女也真是太會說話了……”
“她說了什麽?”季蕭道。
花酌苦大仇深道:“她說閣主邀你去參觀卧房。”
季蕭勾唇,補充道:“是卧房地下的石室。”
花酌又被震驚到了,“方才那間院子真是她的住處?她把蟲子養在了卧房地下??”
季蕭點頭,“是。”
花酌精神恍惚……這是什麽天縱奇女子?
季蕭淡淡道:“陸閣主禦蠱之術純熟,方才也只是為了演示給我看,不會讓它們傷人的。”
季蕭頓了頓,又道:“蠱蟲在人的操縱下,能在暗中搜尋氣息,成群的蠱蟲破壞力也極大,如果遇上夜間行動,可以發揮很大作用。所以若是必要的時候,我興許會借來一用……但保證不會叫你看到。”
花酌抿嘴笑了下,“嗯”了一聲。
季蕭又摟着他緩了一會兒,見他臉色徹底緩和過來,才起身叫人來将飯菜重新熱一熱,順便看見了桌上那只精巧的木盒。
花酌咳了一聲,眨眼道:“這是陸閣主叫人送來的東西。”
季蕭将木盒打開,淡淡的香氣随之逸出。
“你知道這是幹什麽用的嗎?”花酌略帶暗示。
這東西在沿途時影衛便買來給他看過,季蕭一目了然,淡然将木盒蓋上,放到一邊,道:“知道。”
花酌見到他毫無反應,不甘心道:“真的知道?”
季蕭明白他在想什麽,瞥了他一眼,“你不必多想,我沒打算做到那一步。”
花酌愣了下,反應過來,詫異道:“為何?”
季蕭不鹹不淡道:“男子做這個要忍受很大痛苦,就算用了膏藥,也不可能毫無痛覺,只能緩解一二。就你現在的身體,你自己應當十分清楚,折騰兩下就這疼那疼,能受得住這個?”
花酌瞪大眼睛,“你沒做怎麽知道我受不住?”
“等真受不住就晚了。”季蕭淡漠道。
花酌疑道:“那你打算怎麽辦?以後,這輩子,就都不做這個了?”
季蕭皺眉,“不做便不做了,你身體要緊還是這事要緊?”
花酌難以置信道:“不是……那你這輩子,就,就不會覺得遺憾麽?”
季蕭挑了挑眉。
花酌較起真來,“況且,你不做那事,作為我男人,難道就不覺得愧對于我?你那處那麽厲害,不用一用,難道不是浪費了麽?”
季蕭一時竟挑不出從哪罵他。
忍了半晌,季蕭頭疼道:“你以為我不想麽?!我不也是為了你好?!這種傷身之事沒必要非得做!你若是個女子也就罷了,可男子與女子本就不同,萬一出個好歹來怎麽辦?!”
花酌啞然,想想又覺得匪夷所思,奇怪道:“我能出什麽好歹來?別人家兩個男子都行,我怎麽就不行?我還沒聽說過哪家正經夫妻,因為這事被弄死在床上的。”
季蕭太陽穴狠跳了兩下。
拗不過他,季蕭平靜了半天,終于勉強松口,“這樣吧,等以後你恢複了仙體,保證不會傷着,我們再議這件事。”
花酌駭然,“那不是還有四年多?!”
季蕭瞥了他一眼,“不算很長。”
“不算很長??”花酌有些崩潰。
這時有下人敲門,将熱好的飯菜端上來,擺好後便退了出去。
季蕭無意再讨論這個話題,叫他過去吃飯。
這事一時說不通,花酌癟癟嘴,也只好暫時暫時就此作罷。
歇息了兩天,這日清早,季蕭便帶着花酌進了城。
兩人在出發前都喬裝打扮過,季蕭事先準備了易容用的面具,花酌則直接用法術變回原貌,衣着依舊是按照商人模樣打扮的,通過了盤查以後,直接前往先前約定好的地點找人。
寬雲城內的守衛果真如先前所說的那樣嚴格,街上的巡邏兵随處可見,季蕭拉着他進了一家扶影閣名下的商號,先前派來的兩名影衛已經在此處等候了。
季蕭道:“可查出什麽了?”
影衛道:“回禀盟主,不曾有何發現。”
季蕭并不意外,道:“先去城西看看。”
魔教總共分為兩座,一座在城外,季蕭前兩日已經去探查過了,沒看出什麽異樣,還有一座則是在寬雲城城西。
影衛道:“那邊屬下已經去過了,暗室也已經找到,但裏面的東西已經搬空了,看起來已經許久沒人住過,沒發現什麽線索。”
但季蕭仍覺得有必要一查。
好在城西那一片的守衛不算嚴瑾,四人在青天白日裏從魔教的後門進去,竟沒有被人發現。
“這魔教看起來倒挺闊綽的……”花酌在教裏轉悠,看得新鮮。
季蕭拉着他,“別亂轉,跟緊了。”
幾人先按例将魔教上下查看了一遍,影衛又将那處發現的暗室指給季蕭看。
暗室處在一間倉庫的地下,位置很偏,機關也十分隐秘。整間暗室的面積很大,幾乎與地上相仿,點了幾盞燭火才能勉強照清暗室的全貌。裏面的東西依影衛所言,基本已經被搬空了,只剩下滿目狼藉。
影衛先前來的時候,連暗室的牆壁也沒有放過,全都一處一處摸索過了。
季蕭徑直走上臺階,腳下的石面刻着奇怪的圖紋,上面只擺了一個空蕩蕩的玉案,看樣子應當是擺過什麽重要的物件。
花酌一眼看到了角落中的一株盆栽,那盆栽長得足有半人高,已經完全枯萎了,花朵黑黃得看不出本色,蔫頭巴腦的低垂着。
花酌奇怪道:“這不是‘逢雪’嗎?”
季蕭走過來,看了眼那與平常所見無異的盆栽,問道:“怎麽了?”
有旁人在場,花酌便隐晦道:“這花我以前見過,不是什麽特殊品種,但在這邊就極少會有……這一盆不知是哪來的,這個地方根本沒什麽靈氣,不然就算沒人照料,這花也能活得好好的。”
季蕭皺了皺眉,正想上前仔細看,卻被花酌拉住了。
“這花無毒,但是花根有毒,裏面的土壤也碰不得。”花酌道。
季蕭将目光定在花盆上,轉身從影衛腰間抽出長劍,直直紮入盆中,将已經幹涸的土塊挖出來。
除掉泥土,花盆中央的特殊之處便顯露了出來。木質的花盆中間下凹,有一顆螺旋狀的鐵塊,顯然是一道開關,連通着掩藏在地下的秘密。
季蕭沒有選擇用手去擰動鐵塊,而是掏出匕首,将刀尖正抵在上方。
沒想到那塊看似堅固的鐵竟是松動的,只稍一用力便下沉了一截,瞬時觸發機關,“铮”的一聲彈出爪狀的尖銳利片,狠狠勾住了匕首的尖端。
花酌心驚了一下。
這若是動手去擰,怕是整個手掌都得紮透了……
季蕭運起一股內力,以極其精妙的力道緩緩轉動匕首,底下的鐵塊也随之扭轉,玉案後方的牆壁隐隐傳來動靜。
緊接着只聽一聲轟然,沉重的牆壁打開,顯露出裏面黑暗深邃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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