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沒事

正月初五, 天蒙蒙亮,甘願就察覺到了室內輕微的動靜然後睜開了眼。

洛川程剛換好衣服, 見甘願醒了, 立馬親了她一口, 低聲道:“吵醒你了, 快點睡,我走了,杭州見。”

為了避免被外公外婆抓包, 昨晚甘願就叮囑他早點起來偷偷摸摸走。

洛川程也知道這種未先登門拜訪就偷摸到人家裏把人外孫女睡了的行為不妥當, 他不希望甘願的家人對他印象不好, 自是答應了下來, 于是一大早, 認命地起床, 偷偷溜走。

甘願胡亂地“嗯”了一聲,接着睡了起來。

昨晚上和他在盥洗室來了一次, 又在床上聊天到了淩晨兩點, 難免有點起不來。

洛川程又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這才匆匆忙忙離開。

甘願徹底醒轉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起床之後便發現身體有些不舒服。

她太久沒回沈陽,多少有點不适應這邊的氣候, 外帶着昨晚那一次啪啪啪淋浴淋得有點狠,可能受了點涼, 有點發燒。

但甘願沒太在意,這麽些年, 她自是生過各種小病,扛一扛也就過去了。

她吃過早餐,收拾好行李,然後往機場趕去,她下午一點的飛機飛杭州。

甘願是個很獨立自主的女人,一個人在國外生活多年早就把自己鍛煉得異常強大,她并不需要外公外婆相送,但她就是她外公外婆唯一的外孫,不寵着她寵誰,二老自是和甘願一起去機場的。

安檢排隊,甘願看着外公外婆沉默着排在她身後,渾濁雙眼泛紅,也跟着難受起來。

或許是因為單親家庭長大吧,甘願從小就有點涼薄自私,年少時去國家隊又或者去北京讀書甚至去斯坦福,她都沒掉過淚,如今年歲漸長,漸漸懂得珍惜,看着頭發霜白滿臉皺紋的兩位老人因為送自己離開而落淚,竟也是控制不住地紅了眼眶。

她其實非常讨厭這樣煽情的氛圍,便笑着道:“等開春了,你們來杭州找我啊?我到時候帶你們逛遍杭州,讓你們好好領略一下煙雨江南。”

甘願的外婆卻拒絕道:“我們要是去杭州旅游,報團就是了,有導游帶着,一樣玩得好好的。你那麽忙,放假了就好好休息,別費勁照顧我跟你外公。我跟你外公現在身子骨還不錯,也不需要你來照顧,以後身體不行了,我們會自己搬去養老院的,反正我跟你外公都有養老金跟社保,不差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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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性子要強,明明七十多了,卻是不肯給女兒和外孫女添麻煩的。

甘願高中那會兒,甘言說過把他倆接去北京,他倆都拒絕了,後來表示接他倆去新加坡,二老再度拒絕。

甘願整個童年時期都是跟着兩位老人,她的性格那麽倔可以說深受二老影響,她骨子裏有股狠勁跟軸勁,又極驕傲,是那種絕不準許自己平庸的人。

如今被外婆拒絕了來杭州的邀請,甘願哂笑:“報團來杭州玩,那叫旅游;我帶着你們,那叫探親,那能一樣嗎?你們難道更喜歡導游不喜歡我?”

這麽一通歪理邪說,外公也跟着笑了起來:“小願這麽些年倒是真變了不少。”

甘願詫異地“嗯”了一聲:“我以前怎樣的?”

外公道:“以前你冷冰冰的不大愛搭理人,你外婆就說過,你這樣的性子,以後恐怕會不孝順,但我跟你外婆也沒在意,我們也不需要你孝順,只希望你好好的,反正我跟你外婆壓根沒指望過你跟你媽來伺候我倆。我倆就怕你那樣的性格入了社會要吃虧,好在你打算學醫,只要有本事,有一技之長,也不需要性格圓滑。”

甘願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确實不太孝順,至今都在啃老。”

二十八歲的啃老族了解一下。

外婆嗔了她一眼:“反正我跟你外公就你這麽一個外孫女,想啃就啃呗。”

甘願笑了一下,不說話了。

她知道自己會出息的,以後的收入也會高起來,但她怕……子欲養而親不待,她惟願二老健康長壽,她希望有那麽一天,他倆能夠在過年收她紅包的時候理所應當地收下而不是包一個更大的回來。

外公則道:“就覺得啊,你現在的性子平和了許多,我跟我外婆昨晚還說,你現在這樣子我們也放心了。”

甘願笑着哄二老開心:“那是當然的,也不看看是誰的外孫女,我當然是會越來越優秀的。”

二老就笑呵呵的,連眼底的鮮紅都消散了下去。

恰在此時,安檢輪到甘願。

甘願笑笑,邁上前去,把證件和機票遞了過去,對着攝像頭笑了一下,甘願這才真正過安檢。

回頭,就看到二老仍在一旁看她。

甘願笑容甜甜地道:“回去吧,等三四月份你們計劃一下,來杭州玩玩。”

二老伫立在原地看她,卻催她去過安檢。

甘願神情平定地過安檢。

檢查完畢,拎着包前行,眼淚陡然砸了下來。

或許是真的生病了,所以才會這麽脆弱且多愁善感,連離別都承受不住。

她擡手,用手背拭淚,然後眺望灰茫茫的天空。

這世間的愛,無不是想據為己有,唯獨親人的愛,是放你離開。

飛機晚點了半個小時,從沈陽到杭州的航班又長達三個小時。

等甘願抵達杭州已經是下午四點半。

甘願把手機開機,就收到了洛川程的短信:“臨時有點事,不能回杭州了。”

甘願知道過年誰都忙,洛川程又特意跑了一趟沈陽,有私事也正常,便回道:“沒事的,等你忙完了再打我電話。”

那邊沒回複,甘願估摸着他忙去了沒看到,就沒打過去,而是回了家。

人性本賤。

當家裏有一條黏人又體力旺盛的小狼狗的時候,甘願不止一次抱怨過啪啪啪太頻繁洛川程這人太麻煩。

當家裏重新安靜到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寂寞和孤獨鋪天蓋地洶湧而來,甘願不适應的同時還有點想他。

有人暖床多好啊!

于是,臨睡前,甘願給洛川程發了條短信,問道:“想你了,什麽時候回來啊?”

那邊還是沒回複,甘願也沒太在意,就剝了幾粒退燒藥,就着溫開水服下,裹着被子睡覺。

但幾片退燒藥并未讓甘願退燒,第二天甘願明顯覺得身體極其不舒服,涼了□□溫,三十八度五。

得。

輪到自己發燒了。

生病的時候,口裏沒味,甘願胡亂地用料理機給自己打了一碗雜糧粥就去上班。

過年期間也是要輪班的,甘願為了回家過年,特意調了班,初六初七這兩天法定節假日,甘願都得值班,而且是值了白班值晚班,接下來她要連軸轉個好幾天。

值晚班可以睡覺,甘願并不覺得很辛苦,她只是病着,她怕自己的身體扛不住,所以中午的時候特意到醫院挂了瓶水。

只是,甘願的身體,怎麽說,非常好,普通的流感發燒頭疼腦熱她都不需要看醫生能扛過去,但碰到大病,她會反反複複小半個月的那種。

甘願很快便發現自己不是小病,而是大病,她挂了水身體都沒見好,仍是昏昏沉沉極其不舒服。

但醫院年後更加忙,甘願不可能請假也請不到假,就算生了病,也只能硬着頭皮值班。

兩個白班兩個晚班值完,初八那天正式上班,甘願自然仍是正常上班。

早查房前,宋抒懷看了一眼宋抒懷,關心地問道:“你……還好吧!”

甘願現在病得厲害,僞素顏都蓋不下她神色的蒼白跟憔悴,她也知道自己狀态不好,但仍是搖頭:“沒事。”

醫生,是這世上最沒資格生病的職業。

尤其是他們這種省內頂級三甲醫院大科室的心內科,太忙太忙了,她知道自己就算去請假也根本請不到假,所以連請假都懶得。

宋抒懷張了張口,唇瓣翕動,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就道:“能撐得住嗎?撐不住給你稍微放個假。”

甘願估摸着自己看上去絕對病得不輕,不然宋教授不會這麽好心,但也知道醫院缺人手,年後又一堆新的病人來住院,她請假回家,活睡幹啊。

她不是個愛給人添麻煩的人,便笑着回:“放心,撐得住的。”

宋抒懷見她神色平常,便也沒多做聲,而是領着一堆人去查房。

好在甘願就算發燒,但頭腦仍是清晰,病史病例陳述得有條不紊,就算忙也沒出絲毫差錯。

年後事情堆得有點多,甘願加班到八點。

晚上工作結束回家,電梯這時候竟然難得的空,甘願便去擠電梯了。

按開樓層,便看到了段青城。

段青城到醫院實習,在心內科輪轉了一個多月就去別的科室輪轉了,但兩人仍是在同一棟樓層,電梯裏偶遇,也算是尋常。

甘願病得不輕,連招呼都打得蔫蔫的:“段公子……”

段青城看着踏入電梯裏的神色蒼白的女人,表情有着擔憂、同情、心疼,好半晌,他咽了咽口水,平日裏笑眯眯的大活寶這時候難得的嚴肅,他關心地問道:“你……還好吧!”

甘願進了電梯,輕笑着回:“發燒了,挂了好幾天的水都沒用,我發燒容易反複,我估摸着一時半會兒是好不起來了。”

段青城表情明顯怔了一下。

甘願瞥他一眼,明顯感覺到段青城神色不對勁,她連忙問道:“怎麽了?”

狹窄的電梯內只有兩個人,段青城神色頗為凝重,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甘願這才察覺到了些什麽。

她想到早上宋教授罕見的關懷,一種不祥的預感将她籠罩:“到底怎麽回事?怎麽你跟宋教授……都開始同情我了。”

是的。

真可怕,她居然被宋教授和段青城同情了,這兩人對她是絕不會有這種感情的。

段青城陡然意識到了什麽,他喉嚨有點發幹了,他當然知道,甘願和他不同,甘願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充電學習,社交軟件用的少,所以網上出什麽新聞,她不見得會知道。

現在的甘願真的只是病了而已。

段青城略微有些猶豫和遲疑,他垂下眼簾,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又或者說,該如何開口。

甘願何等敏銳,哪怕病了,見到段青城如此表情,哪裏不會知道是出事了,而且顯然和洛川程有關。

她語調帶了點兇狠:“說啊,什麽事?”

心底的不安在逐漸擴大,甘願心底各種擔憂,她控制不住地想,洛川程他,不會是出了車禍或者之類的吧!

不然,為什麽宋教授和段青城都是一副你要堅強的表情。

段青城思考片刻,仍是關心地提醒道:“甘願,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甘願有剎那的怔忪,她覺得此刻段青城像是在給病人家屬下達病危通知。

甘願心道:洛川程,不會車禍身亡了吧!

她連忙在心底甩自己一個耳光,媽的,別烏鴉嘴。

段青城和甘願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不過一個月,但兩人意氣相投很是玩得來,他想到甘願即将經受得一切,心底很不好過,但仍是覺得甘願還是該知道這事兒,但他實在開不了口,便說:“你……自己看微博。”

恰在此時,“叮咚”一聲,電梯門開。

已經八點多了,加班到八點多的段青城挺想下班回家的,但他卻留了下來,靜靜地守着這個近來結識的朋友。

甘願出了電梯,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指紋解鎖,然後緩緩戳開微博。

微博首頁,各種新聞都是“洛川程夜會女明星安雅”的消息。

照片是狗仔從窗戶外偷拍的,略有些模糊,但依稀辨別得出事件主人公洛川程和安雅。

整套照片有好幾張,其中有一張兩人親密地抱在了一起,俨然即将發生點什麽。

甘願這個宛若僵屍號的微博,“我的初戀是人渣”已經漲粉漲到五百萬了,鋪天蓋地的@和私信都是和這條新聞有關。

“@我的初戀是人渣,洛川程是真的渣,同情你被綠。”

“秀恩愛,死得快,不久之前洛川程都跟你各種微博互動,一轉身就把你踢了,哈哈哈。”

“之前網上傳聞安雅的金主是洛川程,我還不信,這一次算是徹底坐實了。”

“真羨慕這些豪門公子哥,女人一個一個的換,連安雅那樣的女明星也是輕松包養。”

“感覺@我的初戀是人渣有點可憐啊!明明不久之前洛川程都在和她狂撒狗糧,連顧晨光都關注她了,我還以為這次是真的,沒想到,又玩了不到一個月,直接踹了。”

“你們知道什麽,和洛川程這樣的土豪,哪怕只處個十天半個月,也能撈到不少錢了,穩賺不賠的生意。”

“之前在八組看到人扒,據說洛川程送了臺車當分手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甘願看着這些新聞,唇邊的笑容肆意擴大起來。

她陡然回想起八年前,聖誕節放假,她飛到北京找洛川程,當時的他,對面也坐着安雅。

她站在玻璃窗外,看着他倆舉止親密、言談甚歡,一窗只隔,卻是兩個世界,她蹲在雪地裏,頭埋在膝蓋內,心痛若絞。

是她……親手弄丢了他。

她不怨任何人,只怨年少的自己不懂珍惜。

八年後,她本不打算開始,卻仍是深陷,掏心掏肺地去寵去慣,事事依着他順着他。

卻仍是看到了她最不願看到的一幕。

她只覺得有人拿了把鈍刀在捅她的心髒,她痛到麻木,反倒是笑了開來。

想到她剛才滿心焦急擔心他出了車禍,愈發的好笑。

她心想,洛川程,你他媽的幹嘛不車禍身亡,那樣我會更好受一點。

一旁,段青城看着甘願不怒反笑,表情愈發的風輕雲淡,心底愈發的擔憂,他連忙問道:“甘願,你沒事吧!”

甘願喉頭泛甜,舌尖竟帶着淡淡血腥,她擡起頭,笑得平靜淡然:“沒事。”

能有多大事啊,不就是她男朋友劈腿了,全天下都知道了,她是最後才知道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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