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晏無咎氣得口不擇言,冷笑着說:“大師的心胸可真是開闊啊,看在下不順眼直說便是,何苦這般迂回?搞得在下差點以為,大師其實是心悅愛慕于無咎,因愛生恨,這才非要每日裏拉着無咎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不就是惡心人嗎?誰不會啊。

焚蓮這次沒有吭聲,半響似是嘲弄地笑了笑,淡漠地說:“啊,你發現了啊。”

晏無咎更氣了,氣到想掐死他,但這次他沒有表露,反而微笑淡淡地說:“呵,忍不住了,終于露出真面目了?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人。”

話了嗤笑一聲,拂袖離去,回房間的時候把門推得差點散了架。

然而,為了忍辱負重報仇,第二日還是得臭着臉早起去練武。

焚蓮站在黑暗裏,望向燈火燃起又熄滅的房間,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冷非冷,古怪至極。

和往常一樣,他靠在廊柱上,閉上眼睛。

運轉了內功,就能清晰聽到,那人罵着禿驢、神經病,漸漸進入了夢鄉。

“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啊。你不該是最清楚的嗎?”和尚輕輕地低語,垂首把《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默念了數遍,直到他蠢蠢欲動的妄念能沉下去。

……

晏無咎做了一個夢。

夢見了一條河,他身後的岸上着了火,滔天的烈焰步步緊逼。可是河水又寬又廣,既看不到岸,也沒有能渡他的船。

退無可退的時候,那些火焰燒到了河邊卻停止了蔓延。

豔紅的火如天國之花,不斷竄起,便一朵朵飄上天空。

他回頭看向河面,漫天都是紅色青色的蓮花,水面顯得極為黝黑。

這時候,身後有一雙手輕輕推了他一把,他就掉進了這黑暗的河裏。

冰冷沁涼的河水浸過口鼻,一點點溺死他。

他沒有掙紮一下就沉入水底了,隔着遙遙遠去的水面看着漫天朱紅,不知道為什麽,又看到了汜水河畔。

不,應該說,他又一次回到了汜水河畔。

槐花樹幹粗糙的紋路硌得他難受,更難受的卻是脊背直竄大腦的失控的顫栗迷茫。

河水潺潺流動的聲音很大,卻蓋不住他喉嚨急促的呼吸和氣悶的哽咽。

頭頂的槐花樹不斷搖曳,星白的花和水露一起掉落,在虛晃的視野裏,仿佛一段不真切的螢火流光。

那個人的手幹燥有力,嘴唇微涼,俯身輾轉溫柔地吻他,強勢得沒有絲毫意亂情迷的旖旎,反而理智又冷漠。

就像是在做一件莊嚴鄭重的儀式,聖潔無情也頹麗糜爛。

晏無咎伸手顫抖地抓住那人的衣襟,用力推開,想要把他看清。

卻看到穿着姜紅色僧衣,眉宇氣息禁欲冷漠的焚蓮。

他的瞳孔不由驟縮,繼而雙眼緩緩睜大。

意識到和自己如此親密的人是焚蓮,比起羞恥惱怒來,那種打破禁忌的亵渎感,更讓晏無咎驚愕刺激。

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惡意轟然湧上腦海,他張嘴咬住焚蓮的手臂不松口,挑釁似得眼尾上挑睨着他。陰狠靡麗的笑容,仿佛被鎮壓的嗜血精魅。

焚蓮好像沒有任何感覺一樣,垂眸認真地凝望着他。

縱使面前的情景暧昧淩亂,這個人也沒有顯得絲毫狼狽。

那張線條淩厲淡漠的臉,從容冷靜,無欲無情,唯有那雙眼睛暗湧深沉,專注地看着他,仿佛蘊藏着漫不見底的深淵執妄:“阿彌陀佛。無咎……如果我救不了你,我會親手殺了你。”

醒來的時候,晏無咎還記得自己那一刻驚愕、惱怒和氣悶。

但等睜開眼再回憶,殘留的關于夢境的記憶,就潮水般退去不見了。

只剩最後,焚蓮斂眸低下頭來,輕輕吻他的畫面。

大約即便是夢裏的他,也覺得這畫面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所以才格外的印象深刻。

晏無咎呆坐在床上,大腦不由自主把那個畫面循環播放了好幾遍,才漸漸回過神來。

之所以會做這麽喪心病狂的夢,顯然是因為昨天半夜睡前,他和焚蓮口不擇言的互怼。

不過是随口惡心那和尚一句,才嘲諷說他不會是暗戀自己,因愛生恨。

哪裏知道會現世報,當晚就做夢被和尚強按着親。

晏無咎把那光怪陸離的夢境碎片努力撿回拼湊了一下,恍惚想起了什麽,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像,不止是被按着親……

晏無咎面無表情。

他素來知道自己沒什麽下限,早已是被一群人渣蓋過章的渣中典範。但是也不曾想到,連這種冷硬如石的禿驢他都能下得了嘴。

而且,還是個跟他有仇,相看兩相厭的禿驢。

雖然詭異的是,這個夢裏他是被下嘴的那個,但是這是晏無咎做的夢,自然默認是他的潛意識主導出這樣的結果。所以,還是他下的嘴。

不過,想起夢裏那雙專注凝視的雙眼,晏無咎心不在焉地想,和尚生得好像還真的挺好看的。低頭斂眸親下來的時候,乍然看去,還有那麽點冷情撩人的性感。

這一日,晏無咎自然是遲到了。

雖然做了這樣破廉恥的夢,但是晏無咎見到另一個當事人時,卻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淡定自若。沒有一絲羞恥尴尬,和因此導致的惱怒回避。

相反,或許是因為夢裏那個長鏡頭特寫,晏無咎反而忍不住多看了焚蓮許多眼。

昨晚之前他雖然一直知道這和尚生得英俊,但那就只是知道罷了,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感覺。做了這個夢後,他忽然就開始真切意識到,這樣的英俊到底是什麽程度。

至少,讓他夢醒以後想起來,不至于覺得吃了大虧。

但也就是這樣而已。

夢境本就是荒誕不羁的,夢到和死對頭做這樣事固然詭異,但也不是唯獨晏無咎一人做過這樣的夢。

心理學上可以解釋為,這是外界壓力在夢裏的具象映射。

周公解夢上,也可以說是……呃,周公沒有解過這種夢。

總之,上午都還沒結束,晏無咎就已經将這件事完全抛諸腦後了。

若不是很快發生的那件事,晏無咎恐怕永遠也不會把這個夢境拉出來,再回想第二次。

就在這天中午,晏無咎午睡前那段時間,縣衙突然噪亂起來。

因為,太平已久的清苑縣發生了一起案件。

具體是什麽案件,知情人皆諱莫如深,只看到晏縣令的臉色極為嚴肅難看,匆匆離去。

下午的時候,消息才在小範圍傳開——清苑縣出了個采花賊!

遭殃的不是本地人,是來清苑縣探親的官宦家眷。麻煩的是,那位家眷和晏縣令的頂頭上司沾親帶故。

事關女眷清譽,受害者的信息被模糊處理,對外隐藏。但為了防止出現更多案件,晏縣令下令全縣張貼告示,讓所有人進出嚴查,尤其是那些面生的男子。

此事原本跟晏無咎關系不大,可是,過不多久,縣衙內卻來了一個面生的捕快,說晏縣令傳喚晏無咎前去問話。

這話背後的意思,身為縣令的兒子,晏無咎不可能不明白。

只有兩種人才會有這個待遇,嫌疑犯,還有證人。

來帶話的是個面生的人,不是清苑縣的捕快,看來這案子有外來的人插手其中。那麽,前者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晏無咎神情淡淡,在對方的公服和腰刀上不着痕跡看了一眼,确定了心中的猜測。他什麽也沒有說,也沒有驚動任何人,跟着對方出了門。

府邸和縣衙就隔了一條街,不遠。

案情真相未明前,歷來不會在大堂上公開審訊過程,晏無咎熟門熟路走向內院正堂。

剛進了中堂院子,就看到大門敞開的堂內,一排太師椅上坐着的幾個分外紮眼的存在。

晏縣令正襟危坐主位之上,整個人身體微微前傾,像是随時準備站起來回話。

右手邊第一位是一個白衣貴公子。白衣不是純粹的素白,而是泛着銀線暗繡的雪色錦衣。遠遠看去,便覺得滿目清貴高華,宛如高高在上的雲端仙君莅臨。

第二順位是個一身玄衣的男人,跟那位一比就有些不修邊幅的落拓。奇怪的是他懷抱着一柄劍,那身黑衣幹淨利落,袖口很窄,腰帶卻很寬,顯得他坐在那裏就像一柄修長出鞘的利劍。

最後一位跟前面兩個格格不入,像是個走錯了地方的文人儒士。穿着的青色衣服也好,周身優雅謙遜的氣息也罷,都顯得恰到好處的溫雅和煦,并無特別的棱角尖銳之處。

但是,晏無咎一路走來,卻是離門口最近的那個文士先一步看到了他。

不知道是此人過于敏銳,還是誤打誤撞恰好回頭看見的他。

那人的目光溫潤含笑,帶着一點漫無目的的純粹好奇。撞見晏無咎的目光時,稍微停頓了一下,緊接着便自然而然對他微微一笑,風度翩翩地點頭示意。

然而,面無表情的晏無咎,無情地移開了目光,對他視而不見。

他目不斜視走進堂內,耳聽那些晏縣令單方面寒暄的話語,因為他的出現而暫告一段落。自顧自地走到左側最前方那把椅子前,直接落了座。

晏縣令見他來,下意識就想站起來,見所有人都坐着,擡起一點的動作就又落了下去。滿臉恰到好處的笑容說道:“無咎,這幾位都是六扇門來的大人,你這孩子莫要失了禮數,快給諸位大人見禮……”

“不必多禮。”說話的是晏無咎對面那個一身雪色錦衣,孤高清雅的貴公子。

他顯然不是個喜歡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寒暄上的人,那般冷情冷性,也不是個喜愛交際的性格。

“晏公子,請問三日前酉時這段時間,你在何處?與何人在一起?可有人證物證?”

那白衣公子面色清冷,并沒有絲毫尖銳敵意,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問話。但他整個人卻如同皎皎明月從雲端傾下,任何人站在這輝光旁,都免不了因此而自慚形穢。

晏無咎沒有回答,目光從他臉上移到旁邊玄衣抱劍一言不發的劍客身上,又移到門口那個青衣溫雅的書生身上,很快收回來,重新看向晏縣令。

就像是性情內斂不喜交際的孩子,面對外人的主動搭話,對信賴的父母無聲的征詢,獲得點頭允許後,才決定如何說話做事。無辜又乖巧。

作者有話要說:對于沒什麽節操下限,渣中典範西門?無咎?大官人而言,被迫滾床單固然會記仇,但不值得他要死要活,他更在意的是讓他當衆丢臉,真是要追殺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的。

痛心疾首劃重點~

某大師慘是有原因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