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跳樓鬼

電話那邊的林歡有些懵,不知道才剛過五分鐘,自己怎麽就死了。

林歡:“……老陸?”

陸望知:“你那破繩子給我綁了個人。”他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低頭繼續研究怎麽解天命索,結果這東西也不知用什麽材料做的,死死扣在他手指根部。

他又去試着解莊随手上那一端,同樣如此。

林歡:“啊?啊?綁了個人?那、那應該是你的天命之子啊。”他驀地興奮起來,音量猛地提高,“然後呢,綁了之後有什麽變化沒有?”

陸望知額角的青筋爆了起來:“什麽都沒感覺到。”

剛才他思路還沒捋清楚,手就下意識先動了,等反應過來,锢魂符已經貼了,人也被他懵住了。現在一想到禁锢的是個大活人,他就一陣頭痛。

不是說這東西能幫忙化解煞氣嗎?現在除了在他和這人之間綁了段解不開的繩子之外,就沒別的動靜了。

“什麽都沒感覺?”林歡聽得一陣茫然,“沒道理啊,龍虎山的人還跟我保證這東西有用的。”

陸望知有點頭痛地轉過身:“……你最好現在就給我去問清楚。”

一直安靜假裝失魂的莊随見陸望知這時沒留意自己這邊,心裏遂打起了主意,低頭飛快地掏出手機給葉天雙發了條微信:等等,那份申請先別退。

葉天雙:啊?

莊随:你聯系一下這人,今晚西塔不是有個任務委托嗎?讓他去。

葉天雙:啊?啊啊啊?

莊随見陸望知要轉身,沒再理會智障部下,屏幕一鎖,又繼續裝他的雕像。

“……老、老陸,龍虎山的客服好像暫時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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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望知面無表情地聽着林歡說話,他看着似乎沒有很生氣,但卻輕輕笑了一聲:“這東西現在沒法解開,我給你五個小時,今晚12點之前解決不了,你看着辦吧。”

挂了電話後,陸望知按了按太陽穴,莊随在旁邊看着,直到這時他才終于看清楚陸望知的正面。

臉确實長得不錯,比照片上好看,不過比不上他就是了,身材很好,合身的休閑西裝看不出來牌子,但似乎是定制的,襯得陸望知身高腿長。

莊随注意到對方腦後紮了個小揪揪,紮頭發的頭繩不知道是什麽材質,一晃而過的時候閃過一絲暗光。

陸望知從不知哪裏拿出一把小刀嘗試了一下,不但沒在天命索上劃開一條縫,還反過來把小刀的刀尖給磨掉了。

陸望知:“……”

他又翻出一張火符,火星随着咒語從他指間落下,居然在天命索上彈跳四散,熄滅了。

看來這東西有點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意思。

陸望知嘆了口氣,在锢魂符的作用下莊随雖然會失去自己的感知,聽他命令行事,但就這麽戴着個大活人在外面站着也不是個事,以往他行動的時候锢魂符都是用來控制案犯的,現在用來控制一個無辜群衆,陸望知有些心虛。

他正猶豫要不要去樓上酒店開個房間待到林歡找到解決辦法為止,手機又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個陌生號碼,但沒有被标記為推銷中介之類,陸望知還是接了。

“你好,請問是陸望知先生嗎?我姓葉,是氣運風水司的人事專員。”葉天雙怯怯的聲音傳來。

陸望知微微一怔,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收到風水司的來電:“你好。”

葉天雙在那邊踟蹰了一下,開始了她的瞎掰:“是這樣的,今晚有個緊急委托,我司其他同事都有重要任務出去了,實在空不出人手,雖然你還沒正式過來報道,但我們領導讓我來問問你能不能去委托現場看看?”

陸望知愣了愣,葉天雙又解釋道:“其實就當成是調崗考核就行了,不用太緊張。”

這要求有些不符合流程,但這次調崗前,陸望知也确實沒有和風水司的領導見過面,對方說不定聽到了一些流言,對他的實力存疑也是情有可原的。

“沒問題。”他只遲疑了一瞬就答應下來,“我等下加你微信,你把委托的詳情發給我。”

聽聞氣運風水司是本市靈異體系裏的養老部門,接的委托難度和活躍在最前線的行動司、安全司之流根本沒法比,陸望知現在能力時靈時不靈的,也正好看看自己能不能勝任。

加好葉天雙微信後,對方很快發過來一份委托說明,陸望知大略浏覽了一遍,發現委托人正好就在眼前的西塔辦公,于是随即轉身要走。

剛邁了一步想起旁邊還呆站了一個人,陸望知又急急剎住車,回頭無奈地沖莊随打了個響指,後者果然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後,兩人随即穿過裙樓和辦公樓之間的遮雨棚,來到了西塔辦公樓大堂。

因為已經過了大部分公司的下班時間,大堂前臺只剩下一位輪班的接待人員,陸望知出示葉天雙發過來的臨時電子工作證,前臺只瞥了一眼證上的名稱頭銜,什麽都沒說就遞了兩張訪客卡給陸望知。

刷卡進閘後一路上了十一樓,這次的委托來自一所企業服務咨詢公司,委托人是這家公司的老板,姓林,資料上說他最近一周每天晚上都能透過公司落地玻璃看見有人跳樓,而且每次都是同一個位置。

這種委托說難不難,看起來是有人自殺了,死後鬼魂被困在原地,不得不每天重複自己死亡的過程,也不知關風水司什麽事。陸望知琢磨了一下,猜測可能是因為這活太簡單了,行動司那些人不屑于接,最後轉了幾手扔給了墊底的邊緣部門。

他随手摁響了門鈴,等了一會裏頭才出來一個女人。

女人有點看不出年紀,漂亮得有些過分,身材凹凸有致,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她的視線落在陸望知和莊随身上,顯然有幾分疑惑。

也不怪她覺得奇怪,陸望知穿得像是哪個公司的年輕太子爺,氣質相貌都不像普通上班族,跟在他後面的莊随則穿得十分酷,灰色的頭發即使壓在帽子下,也相當顯眼,更不要說他那張臉,瞧着倒像是隔壁大劇院走秀的模特。

陸望知沖來人笑道:“你好,我是氣運風水司的,姓陸,請問你們這裏是不是有一位林先生,我司接到了他的委托,說辦公室出了一些怪事。”

女人頓時反應過來,忙不疊地把他們迎了進去:“我是林先生的助理,前頭來了兩位天師,我還以為到齊了,沒想到還有人來。”

她一邊在前頭帶路一邊好奇地打量兩人:“您這個氣運風水司是政府機構嗎?我還以為政府機構都是些嚴肅的幹部,兩位看着真特別。”

陸望知随口應話,他一聽前面已經有人來了,心想這林老板看來是多管齊下,怕他們這些正經部門辦事不力,又自己請了天師過來。

三人一路進去,很快來到一間辦公室門前,陸望知當先進去,一眼就看到裏面站了三個人。

房間正中的位置擺了一張矮桌,一個長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好整以暇地站在旁邊,這人穿了一身天師服,正指點着另外一個學徒打扮的年輕人擺放貢品,發現有人進來了他也只斜眼往門口掃了一眼,也不知道是真倨傲還是假倨傲,分明沒把陸望知他們放在眼裏,看着氣勢确實挺能糊弄人。

一直坐在角落沙發上的中年男人倒是站了起來,目光在陸望知他們身上停駐半晌,最後落在那個女人身上:“這是?”

助理:“風水司的,說是接到您的委托。”

林老板估計也搞不清風水司是個什麽部門,但一聽是接他委托來的,臉上便多了幾分殷勤。

原來林老板這個辦公室恰好在西塔裙樓的上方,據他說每天差不多這個時間就能看到人影從外面落下,直直摔在裙樓的玻璃頂棚上。

“哎呀你們不知有多恐怖,她每次都正面對着我辦公室,五官冒血,眼睛都跳出來一個了,昨晚居然還敲我的玻璃,有時也不止摔一次,連着幾次摔在頂棚上,摔得都成一坨泥了,特別惡心。”

林老板說得唾沫橫飛,恨不得手舞足蹈把那鬼的樣子畫出來:“我聽說西塔幾年前頂樓的停機坪還對外開放,當時有人從那裏跳下來,直接砸穿了裙樓的頂棚,裙樓旁邊那個出入口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一直沒再開,說是風水出了問題。”

陸望知沒理他,徑直在辦公室裏逛了一圈,落地玻璃旁邊有一排裝飾架子,上面擺滿了各種裝飾品,陸望知饒有興味地盯着一個做舊的鼓看了半天,随口問道:“林老板你天天都加班?怎麽晚上還待在辦公室裏?”

這問題一出,林老板一下子沒了聲音,他飛快地看了門口的助理一眼,支支吾吾地紅了半張臉:“咳,就是……呃,工作比較多。”

陸望知看他表情就懂了,心想這林老板也是心大,都天天見鬼跳樓了,還堅持跟自己的助理在辦公室偷情。

幹得正酣的時候看到爆漿的鬼臉不會軟嗎?

此時那邊先到的天師已經準備完畢,陸望知發現對方在看自己,正有些疑惑,便聽那天師道:“陸先生不去管那些厲鬼猛鬼,連這種小案件也要來搶貧道生意了?”

陸望知眉頭一挑,又聽他繼續道:“也是,聽說你行動司待不下去了,怎麽回事?是因為能力大不如前了嗎?”

天師臉上挂着一絲嘲諷:“恐怕你現在連這種小委托也力有不逮了吧。”

陸望知聽完面色未變,心裏卻一堆問號,這人明顯和自己有過節,可仔細一看長相卻毫無印象。

林老板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茫然四顧:“這……大師這保險嗎?”

中年天師譜擺得很足,點頭示意:“有貧道在,自然萬無一失。”說着不再去看陸望知,指示徒弟點白燭檀香,随即一手持桃木劍沾符戳弄,口中念念有詞:“吾今三師庭第十八代弟子,焚香拜請祖師爺衆公仙師太爺爺,有請有靈到壇,身傳後教學法弟子,三犒三請急如律令。”

話音未落,密閉的辦公室內忽然流竄起一陣陰風,那天師猛地瞪眼喝道:“來了!”

衆人擡頭往落地玻璃看去,只見對面的寫字樓外牆燈光閃爍,照得這邊亮如白晝,一具四肢扭曲的軀體幾乎是貼着西塔玻璃幕牆滑落,它十指扣在玻璃表面,發出刺耳聲響的同時拖出十道猩紅血痕。破布一樣的亂發糊在它臉上,和室內衆人幾乎齊平的時候那頭發猛地掀開,血肉模糊的臉上已經分不出來哪裏是眼睛哪裏是鼻子,只剩下裂到耳際的大嘴,正露出一絲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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