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露馬腳

小宋壓低聲問:“這人是誰?”

陸望知收回視線:“行動司的人,叫葉一鵬。”

小宋一向對接風水司比較多,對行動司只是久聞其名未見其人,于是好奇道:“他很厲害嗎?”

陸望知表情有些奇怪:“應該吧……”他其實沒怎麽跟葉一鵬打過交道,唯一一次就是他沖撞煞氣那次,印象不是太好,後來回顧整個行動,怎麽都覺得這人行動有偏差,沒按既定的安排去做。

那邊曹偉看見行動司的人來了,忙迎了上去。

葉一鵬要過筆錄看了幾眼,問道:“還有警力嗎?”

曹偉:“呃……這個。”他偏頭去看旁邊的手下,手下機靈地湊上前:“人都派出去了,警力有些不足。”

葉一鵬懶懶開口:“都派去哪了?”

那手下看了看莊随的方向,說:“風水司的莊主任說有幾個地方想讓我們派人去盯着,我們就把僅剩的警力派出去了。”

“莊主任?”

葉一鵬順着對方的視線看過去,目光先在陸望知身上停了停,最後落在莊随臉上。

“都喊他們回來吧,我們剛剛過來的時候已經從天上勘察過整個丁村,解決這事不難,但需要我們去布一個淨化鬼氣的陣法,這陣法陽氣越足越有效,警察五行屬火,尤其合适。”

手下立即去看曹偉,後者點了點頭:“那就調回來聽葉科的吩咐。”

不遠處的小宋忍不住想反駁,警力調度還輪不到曹偉指點,但他們刑偵大隊的袁副隊因為另有要案不在,先前丁村案子毫無頭緒的時候還好,現在行動司的人一來,這曹偉倒是想翻身當起主人來了。

旁邊的莊随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膀:“別跟他們起沖突。”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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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麽可是。”莊随沖陸望知的方向撸了撸嘴,“咱們陸科剛剛還被人奚落呢,你看他生氣沒有。”

小宋擡頭去看陸望知,見他确實一臉淡定,心中不由也跟着鎮定下來。

“陸科,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陸望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還能怎麽辦,我靈力剛剛消耗太多了,現在半點法術都使不出來。”

小宋頓時傻眼。

他本以為陸望知這麽鎮定是胸有成竹的表現,哪知對方壓根就是個光棍司令。

莊随在這時道:“讓他們去忙,這事他們能解決最好,我們也省事。”

小宋左看右看,見這兩尊大神毫不介意到手的功勞被人拿走,想到風水司佛系墊底的名聲,只得嘆了口氣:“那行吧,我這邊隸屬刑偵大隊,不需要聽曹偉吩咐,莊主任你們有需要還是喊我。”

小宋走開去找陳姨做筆錄,陸望知發現葉一鵬和曹偉他們也都離開了,看方向應該去的是丁村東邊那片區域。

天忽然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地落在兩人頭上,悶熱的空氣裏混雜着周圍各種生活垃圾的臭味,無處不在地挑戰着陸望知的神經。

他耳聽着雨聲中隐約飄來的陣陣怨聲,低頭看了看無法釋放靈力的掌心,眉心輕輕蹙起。

剛才那場戰鬥太過倉促了,而張旭傑的做法也太不要命,他不得不調動所有靈力抵禦那一瞬間的沖擊,此時靈力枯竭,沒有天命索的幫助,今晚想要恢複怕是難了。

但他直覺今晚丁村這事不會這麽簡單收場,正沉思之際,忽然聽見一陣咕咕咕的叫聲由遠而近。

陸望知轉頭看去,只見單位那只木鴿撲哧撲哧地飛來,綠色的背毛被旁邊陰森的燈光一照,慘綠慘綠的,配上那雙紅眼,相當瘆人。

蛋散在莊随的肩膀上站定,偏頭咕了一聲,陸望知這才注意到它爪子上勾着什麽東西,正覺得眼熟,便見那東西咻的一下從爪子上脫落,自發往他和莊随的手上纏。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陸望知反應過來,天命索已經緊緊纏在他手指上,還很不友好地燙了他一下。

陸望知:“……”

“明知道今天可能會消耗靈力,還把天命索留在家裏,你這真是不要命了。”莊随在旁邊出聲道,像領導一樣振振有詞,“還好我讓蛋散去了家裏一趟。”

陸望知心情複雜。

前一刻還在擔心靈力的問題,沒想到下一刻居然就解決了,雖然方法不是他想要的,但此情此景,怎麽都算是及時雨。

他微微嘆一口,第一次感到沒那麽排斥天命索的存在。

莊随的手機就在這時響起,極具年代感的鈴聲吓了蛋散一跳。

他随手接了:“喂?……嗯,你說什麽?行,給我盯緊了,我們馬上過去。”

陸望知疑惑地看他,莊随挂了電話後打了個手勢:“走,過去葉天雙那邊。”

陸望知連忙跟上:“怎麽了?”

“我不是讓周淮他們過去丁志榮那幾個房子看看嗎?”

“沒錯。”陸望知點點頭。

“周淮發現房子裏根本沒住人,老高那邊也是,葉天雙正要設法開門進去看,就看見有個人過來,你猜是誰?”

陸望問:“是誰?”

“就那個西莊李公祠,跟丁志榮在垃圾堆裏下棋的那個老頭。”

陸望知腳步一頓:“你說什麽?”

“那老頭沒進屋,倒是在屋後拿走了一袋垃圾,葉天雙跟周淮他們對了下信息,發現這老頭剛也去了周淮他們那邊的屋子。”

兩人邊走邊說,循着下午标記的地圖一路狂奔,蛋散在後頭跟着,因為巷道裏都是胡亂拉的電線,好幾次差點被纏住。

莊随往後看了它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懸在兩人之間的天命索,不由有些感嘆:“習慣了以後,其實這天命索也沒什麽嘛。”他們一路跑來,居然也沒互相拖後腿。

中途葉天雙給莊随發了個即時定位,五分鐘後兩邊迎頭撞上,葉天雙喘着粗氣,指着不遠處拐到某條深巷中的三輪車:“那!……在那!”

莊随:“行了,你身上沒靈氣,先別跟過來,等周淮他們到了再跟上。”

陸望知也沖她點了點頭,随即跟着莊随去追三輪車。

葉天雙視線追着他們的背影,隐約看見兩人之間有什麽東西在一晃一晃,但他們跑得實在太快,還沒等她看清就消失在轉角。

“車在那裏。”陸望知穿過窄巷後便看見停在巷口的三輪車,車後座的木板上已經放了幾個塑料袋,但那個老頭卻不見了蹤影,“人呢?跑了?”

“沒有,在那!”莊随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間房子,陸望知定睛看去,看見那姓李的老頭弓着身子從一張石板凳下拖出一個麻布袋。

老李搬動的時候不小心手背磕在石凳邊緣,咒罵了一句,站穩轉身後卻發現背後不知什麽時候站了兩個人。

他吓得手一抖,麻布袋掉地上,待看清兩人是誰後,又冷靜下來,麻利地重新撿起布袋,抱怨道:“哎喲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誰呢!兩位小同志,這大晚上的人吓人,吓死人啊!”

陸望知看着他手上的麻布袋,問道:“袋子裏是什麽?”

“袋子?”老李怔愣一下,提起麻布袋晃了晃,“你說這個?我天天收垃圾,你說還能是啥,當然是垃圾呗。”

“給我看看。”

“哎——哎!”

老李攔不住陸望知,看着他打開麻布袋翻弄,只得靠在牆邊給自己點了根煙。“這垃圾有什麽好翻的。”

他邊說邊吞雲吐霧,藏在煙後的表情看不真切,只聽見他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我還有好幾個地方的垃圾沒收呢,耽誤了時間今晚就收不完。”

莊随看了他一眼:“你這收垃圾很講究啊大爺,專門替丁志榮收?七百塊呢,可不得仔細收。”

老李臉色瞬間一變。

“什麽七百塊,你可別亂說。”

陸望知就在這時翻出了一塊毛巾,他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将布滿點點暗紅痕跡的一面遞到老李面前:“這是什麽?”

老李掃了一眼,“毛巾。”

“我問你毛巾上的痕跡是什麽。”

“這別人家的垃圾,我怎麽知道上面擦的是什麽。”

陸望知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倒沒怎麽不耐煩。

他回頭看了莊随一眼,後者好像知道他要做什麽一樣,一腳踹開了旁邊的房門。

兩人将老李提溜了進去,又砰的一聲把房門關上。

房子裏烏漆嘛黑的,老李頓時有點慫了:“你……你們幹什麽?”

莊随啪的一聲打開燈,慘白的燈光照下來,顯得他和陸望知都有些臉色陰沉。

“什麽垃圾值得花個七百塊錢專門來收?”陸望知看着手裏的毛巾,“這毛巾上的是血吧?”

老李定了定神,嘴硬道:“你說是血就是血了?而且血怎麽了?外頭那三輪車上有我用的擦汗巾,上面也有血咧!你可以去看——”

“我看你還是不明白。”陸望知打斷他的話。

老頭一愣:“什麽不明白。”

陸望知繞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就在半個小時之前,丁志榮差點死在張旭傑手上。”

“什麽張旭傑……”老李茫然擡頭,忽然臉色劇變,“等等,你說張、張……是那個租他房子的小張?”

陸望知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張旭傑已經死了,不過他化成厲鬼回來,第一個就找丁志榮報仇。”

冷汗從老李的額角滑下來,他抖着嘴唇勉強笑了笑,“別開玩笑了小同志……什麽厲鬼不厲鬼的,老頭我活了這麽久都沒見過,你們查案的怎麽比我還迷信這些東西。”

陸望知一臉莫測高深的表情:“因為我們查的不是普通案子。”

老李左看右看,見陸望知和莊随都一臉嚴肅,不像是随便說說的樣子,頓時有些被唬住了。

“張旭傑是最先變成厲鬼的,村裏還徘徊着很多其他鬼氣,他們現在就在村裏找躲起來的丁志榮,你說這毛巾上血跡的主人會不會找到這房子來?”

陸望知毫無起伏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裏,老李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陣青陣白,胸前的衣服汗濕了一片。

陸望知沒再看他,将毛巾抛在他面前,然後從腳邊的雜物裏抽出一根麻繩,将老李捆在旁邊裸露的下水管道上。“既然你什麽都不說,那你就在這好好待着吧。”

說着便将人留在原地,招呼莊随出去。

老李這時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驚恐地努力回頭看他們。

“喂!你們別走!快放開我——喂!”

房門開了又關,合上的一瞬間,房間裏的燈光抖動了一下,滅了。

老李忽然感到一陣陰風從周身吹過,可這房子沒有窗戶,哪來的風!

陰風吹動他的頭發在他面前停下,老李什麽都看不見,吓得屏住呼吸。

一聲、兩聲、三聲……

細細的咀嚼聲在他面前響起,像是有人在一口一口地吃着東西……

門外的陸望知豎耳聽着屋裏的動靜,忍不住道:“你都放了什麽進去吓他了?”

莊随挑眉看他:“你不也往裏吹了一陣冷風?”

兩人面面相觑,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一絲狡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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