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盯着他

——這是什麽?吓人游戲嗎?

——小菲今天是準備轉行做驚吓直播主了?

——這效果挺好的啊, 感覺以後能教大家化化萬聖節吓人的妝容了。

直播間裏彈幕還在刷刷往上飄, 禮物的彩色特效炸在鄭小菲的臉上, 盯着莊随手機看的薛晚瑜終于站不住, 嗚咽着喃喃自語:“真的……是真的……”

陸望知果斷沖到快遞櫃前,啪的一聲把敞開的櫃門關上。他掏出手機:“報警吧, 聯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人把這個直播間先關了。”

因為他這一套操作, 直播間裏的畫面又瞬間黑了,彈幕裏都在問怎麽回事。

漸漸地似乎有觀衆意識到了什麽,彈幕裏突然冒出一條問:

——那不會是真的人頭吧?

然後隔了幾條又有人說:

——我覺得那不像是化妝,太吓人了……

——你們注意到了嗎?剛剛有人探頭往裏看了看,是個女生的臉!

——我還聽見有人在尖叫呢, 是不是還有個男的說要報警……

莊随看彈幕看得有些眼花,他擡頭去看陸望知, 後者已經撥通了報警電話, 然而還沒等陸望知說話,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從遠處傳來,神色各異的四人都被那聲音吸引, 不約而同轉頭看去。

一輛警車在門口停下,不遠處有好些住校的學生被這邊的騷動驚擾, 從宿舍陽臺探頭出來張望。

車門一開, 幾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下來, 瞧見聚在快遞櫃前的陸望知等人, 喝道:“哎, 你們幾個是誰?”

最後一個下車的人正在接電話:“博學園門口快遞櫃, 行了我們到了,現在馬上就開櫃看看。”

他邊說邊單手分開前頭出來的同事,挂電話時一擡頭,咦了一聲:“莊主任?陸科?”

莊随他們一看,來的還是個熟人。

小宋小跑着過來:“你們兩位怎麽也在這?”他左右一瞧,地上坐着個年輕女孩,旁邊半蹲着另一個,都一副神情驚懼的模樣,“怎麽回事呢這都?”

莊随聽到他剛才下車時說的話,不答反問:“你們是不是來開這個快遞櫃的?”

小宋表情頓時收住,眼神折射出狐疑的亮光:“莊主任你怎麽知道?”

“我們也是來開快遞櫃的。”莊随開門見山,指了指薛晚瑜,“這女孩做了一個夢,夢見快遞櫃裏放着人頭,我們覺得這夢可能有些問題,就過來看看。”

小宋嘴張得都能塞進去一個雞蛋:“這麽巧?我們是……”他頓了頓,接着說的時候模糊了一些細節,“我們是接到消息說這快遞櫃裏藏着人頭,所以才緊急出警。”

陸望知的報警電話還沒打完呢,警察就趕到了,來的還不是轄區派出所民警,而是市裏刑偵大隊的人,這就耐人尋味了。

“你們要找的是不是一個叫鄭小菲的女孩?”

小宋又吃了一驚:“你又知道了?”

莊随知道小宋有保密的要求所以沒詳細說,于是也不細問,他見有幾個警察已經走到快遞櫃前,便出聲提示:“我建議你們現在最好不要打開櫃門。”

小宋一愣:“為什麽?”

莊随把手機遞給他看:“櫃子我們剛才打開了,已經吓懵了兩個姑娘。”

“這啥?”小宋盯着那漆黑的屏幕和嘩啦啦狂刷的彈幕,“直播?”

“這是鄭小菲的直播間。”莊随指着快遞櫃,“櫃子裏放着一個她直播用的手機,鏡頭就對着她的頭,剛才我們打開櫃子的時候,直播間的畫面能看見她的臉,估計已經有十幾萬觀衆看到了。”

小宋:“……”

“你們如果不想繼續直播這種血腥鏡頭的話,建議還是先找人聯系直播平臺關了直播間,再去開櫃門。”

小宋一聽這情況頭都大了,忙去聯系處理,打了一通電話找人之後,直播間在十分鐘後被平臺關閉。

警察這才上去開櫃門:“找到了,在這!”

鄭小菲的頭被小心翼翼地從快遞櫃裏拿出來,陸望知遠遠看了一眼,覺得有些奇怪。

“你看到她的頭發了嗎?”他輕聲問莊随。

“看到了。”莊随眼睛微微眯起,“和南崗派出所那案子有些像。”

等警察把放在深處的手機也取出來裝進物證袋,小宋回頭逐一看向莊随他們,無奈道:“看來得麻煩各位跟我們走一趟了。”

莊随和陸望知沒有意見,和薛晚瑜她們一起坐進新調過來的一輛警車。

莊随坐在副駕駛上,陸望知陪着兩個女生坐後面,他偏頭透過車窗看向倒後鏡,快遞櫃逐漸消失在校園層疊的大樹之間,他感到薛晚瑜在不住抖動,轉頭看了她一眼,伸手問前排的莊随要了兩張清心符。

兩道微光自符中飄出散在小何和薛晚瑜身上,女孩們愣了愣,發覺慌亂難定的心多少鎮靜下來。

“謝謝……”薛晚瑜小聲道。

她感到手機震動了一下,拿出來看了,上面是陸望知發來的信息,讓她筆錄時只說快遞櫃那部分,先不要提南崗提頭的事情。

薛晚瑜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但現在她對陸望知十分信任,于是輕輕點了點頭。

到了警局之後,四人分開做了筆錄,陸望知出來的時候見莊随已經站在外面了,正和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說話。

“知……咳!陸科,過來一下。”莊随沖他招手。

陸望知走了過去,聽見莊随跟那中年男人介紹說:“這是從行動司調來我們單位的陸科。”

那人有些瘦削,但精神頭不錯,目光如鷹隼掃過陸望知,笑道:“我知道,聽說市裏表揚了你們,你們單位現在不錯啊。”

莊随又跟陸望知介紹這人的身份,原來這人是刑偵大隊的副隊長,大名袁威鋒,是小宋的上司,也是這次案子的主要負責人。

袁威鋒拍拍莊随的肩膀:“行了,你們先坐一會,等最後那個女孩出來你們就可以一起回去了,我還得進去開個小會。”

袁威鋒離開後,陸望知和莊随在角落的一排長凳坐下。陸望知發現小何也出來了,不知從哪拿了罐咖啡,縮在不遠處悶不吭聲地喝着。

“怎麽樣?”陸望知偏頭問。

“老袁嘴巴很緊的,我們頂多只算個第一發現人,這案子除非是以我們單位的名義往上打申請協同調查,不然他不會透風給我的。”莊随往後靠了靠,伸展了一下雙手。

小宋說他們是接到了消息才出的警,是誰告訴他們消息的呢?

莊随收回手從兜裏掏出手機:“不過我剛剛做完筆錄出來的時候看到他們扣着一個人,他們叫他孫衛寧,我偷偷拍了張照片,剛才問了小何,她說這個是鄭小菲的男朋友。”

陸望知湊過去一看,只見照片上的男人大約二十歲左右,長得算是帥氣,看着裝應該是挺講究的一個人,然而雙眼通紅,神情呆滞,給人一種特別不舒服的感覺。

陸望知盯着照片看了一會,皺起眉頭:“你說這人的神态表情,是不是有些眼熟?”

莊随伸手過去在屏幕上劃了一劃:“像我們前天狂追了一條街的那個兇手。”

屏幕上出現了南崗街道殺妻案兇手的照片,應該是在派出所裏照的,這兩個人相貌衣着天差地別,然而臉色陰沉,眼神裏都帶着刀子,仿佛想要毀掉什麽一樣,精神看起來并不正常。

“一個是丈夫,一個是男朋友啊。”莊随若有所思,“你說殺死鄭小菲的會不會就是這個孫衛寧?如果真是他的話,那這次的案子和南崗的就很像了。”

陸望知點了點頭,輕聲道:“薛晚瑜。”

現在從鄭小菲的死可以确認,薛晚瑜的夢的确是預知夢。

夢裏會出現這兩起案子是不是偶然?現在夢境成真,薛晚瑜還會不會發新的夢?

莊随輕輕呼出一口氣。

“明天我讓葉天雙把薛晚瑜的事情報上去,有預知能力的夢呢,這可不是個普通能力。”

“能不能申請協查?”陸望知說,“我覺得這兩起案子不是那麽簡單,怕是有鬼魅邪祟在作怪。”

那天截住那個提着頭的男人時他就覺察出不對勁了,今天這種感覺更甚。

“應該可以。”莊随說,“薛晚瑜是我們發現的,只要上面足夠重視就行。”

說着他神情有些無奈又有些感嘆:“不過星環那案子才剛過去多久,嗯?咱們這業務是不是擴張得有些太快了?”

陸望知擡頭看着莊随,淡定道:“那要不薛晚瑜的案子就讓給行動司?讓給他們也不是不可以,畢竟術業有專攻,我們風水司專心搞風水就是。”

莊随頓時就不幹了:“不讓,讓什麽讓!”

陸望知嘴角微微抿出一點弧度,忍不住好奇道:“我一直覺得奇怪,你對行動司意見好像挺大的啊?”

莊随哼了一聲:“也沒什麽,就是葉天雙那傻瓜不是把她結陰親的死鬼老公給劈了嗎,當時她家裏人報了案,行動司覺得這就是家庭糾紛的小事情,轉到我們單位來了,我們知道的時候已經過去大半天時間,我和老高趕到的時候差點沒救回來人。”

陸望知沒想到是這樣,聽得愣了好一會。

“反正薛晚瑜也不是沒去過行動司求助,是他們先把人給敷衍走的。”莊随想想就來勁,趕緊低頭給葉天雙發微信,叮囑她明天寫好一二三四五六七,務必把協同調查的申請給搞下來。

陸望知偷偷打量他,突然想起來一個他一直忽略掉的問題,風水司在他來之前就那麽幾個人一只鳥一個小鬼。

老高年紀上去了,腿腳不靈便,很久不去跑前線了;周淮傷了根基,現在只能畫畫符;葉天雙更加不要說了,靈力自己拼着命耗沒了。

莊随是怎麽想的,一個領導,領着一堆老弱殘兵?

能這麽茍着也是夠神奇的了,他是壓根沒想着風水司能出人頭地吧。

可是為什麽呢?他是不打算往上升了嗎?總不能就圖着一輩子在風水司幹到底吧。

陸望知想得出神,一時沒想起來收回視線,莊随發完微信擡頭看見,眯起眼笑道:“你怎麽盯着我看?”

陸望知猛地回神,這下再收回視線就顯得欲蓋彌彰了,只得道:“我這是眼神放空認真思考案件,焦點就沒在你臉上。”

莊随也沒拆穿他,心想你也不只是現在盯了,都盯好些天了。

他臉上能有什麽?又沒長花。

莊随仔細琢磨起原因,忽然想起剛才說的話題,靈光一閃悟到了什麽,誠懇地看着陸望知:“我知道了!”

陸望知見他一臉認真,心裏不由跳快了幾拍:“知道什麽?”

“你不是問我為什麽對行動司意見這麽大嗎?”莊随俨然一副抓住了重點的表情,“別擔心,雖然你以前在行動司待過,但我對你絕對沒有偏見!行動司不好那是它領導不靠譜,跟你沒什麽關系。”

“……”陸望知一時啞口無言。

莊随見他不說話,猜想自己肯定是說中了,頓時長舒一口氣:“我就說你為什麽最近老偷偷盯着我看。”

陸望知好不容心跳壓下去一些,這下嘴都打瓢了:“……我,我什麽時候老盯着你看了?”

莊随奇了:“不是最近天天都這樣嗎?”

陸望知矢口否認:“沒有!”

莊随瞄着他火速紅起來的耳尖,心中了然:“行了,就為着行動司這點破事,至于嗎?你來了以後我們單位可算是在領導面前長臉了,我喜歡你都來不及呢,哪有功夫為行動司生你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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