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林姨娘突然怒喝,“沒有證據的事不要亂說,萬一哪日話傳出去,都說是從我們西院這邊流出去的。”
綠柳忙住口,施禮道歉,“奴婢知錯。”
兩主仆繼續說到近日府裏發生的瑣碎事。
柳缇萦在外面聽了一會。
突然,一個丫環從外頭匆匆進來通報,“陸大人過來這邊了!”
綠柳一臉驚喜,“太好了,老爺已經兩日沒回,這次總算是想通了,而且還第一個想到姨娘您。”
林姨娘卻沒有綠柳那麽激動,反而很平靜。
“穿衣吧。”
綠柳應聲是,就給林姨娘穿戴好衣裳。“姨娘,要不戴這個嵌綠松石花形金簪?上次老爺誇好看呢。”
“不,就戴這對普通的如意釵。”
綠柳莫名,瞅了瞅林姨娘,見她臉色如故,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顯得太刻意,于是乖乖地拿起如意釵戴到林姨娘的發髻上。
剛裝扮好,陸純已經大步流星跨入西院。
“老爺。”林姨娘款款迎上去,儀态柔美,面容嬌豔,陸純滿意地點點頭。
“怎麽,還在生氣?”
“老爺想多了,老爺不就是去北集住宿兩夜,有什麽好生氣的。”林姨娘輕聲道,但說出來的話卻不像是解氣的樣子。
陸純就喜歡看她吃悶醋,仰頭哈哈大笑兩聲,“我接到消息說那邊有個人佩戴了類似那晚看到的玉佩,所以才急急趕過去調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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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娘臉色微變,想起那晚看到周姨娘的屍體,還心有餘悸,“可找到兇手了?”
陸純陰沉着臉,搖搖頭,“不管我用什麽手段,那人都不肯承認是他放的火,而且事發那晚他并不在順平,線索又斷了。”
“哎。”林姨娘雙手合十,朝天嘆道,“希望趕緊找到兇手,好還周姨娘一個公道。”
“放心,我絕對會找到兇犯!”陸純兇光一閃而過,他攬住林姨娘的肩膀,往屋裏走去,“你剛沐浴完,莫要站在院子裏吹涼風。”
柳缇萦打幾個冷戰,鼻子突然一癢,她忙捂住鼻子,怕打出噴嚏來,結果手才擡起來,不小心拍到芭蕉葉,發出嘩嘩的響聲。
“誰?誰在那?!”陸純大喝道,犀利的眼神往柳缇萦藏身之處看去。
三十五、對不起
柳缇萦心都跳到嗓子眼,忙向四周張望,尋找無逃跑的出口,發現唯一能出去的圓門就在距離自己一個手臂的地方,但如今陸純緊緊盯着自己這邊,壓根沒有讓她逃跑的縫隙,除非她當着陸純的面逃出去。
但如果被陸純看到,估計她跑不出幾步路就會被亂棍打死。
林姨娘聽到陸純說院子裏有人,緊張地握住陸純的手,“老爺。”她跟着陸純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黑暗中樹影婆娑,光影下并沒有看到人,“您會不會看錯了?”
陸純搖搖頭,“我過去看看。”
陸純安撫地握了握林姨娘的手,往柳缇萦所在慢慢靠近,他平日也習武,如果對方只是個武藝平平的人,他還能對付一陣,但就算對方是個高手,剛才他已經暗中吩咐小厮去叫人,前段時間他剛雇了幾個江湖高手,待會齊齊趕來,他就不信幾個人還抓不住個小賊。
不,也許不是小賊,很可能是那個兇犯。
想及此,陸純的腳步變得警惕起來。
随着陸純的逐漸逼近,柳缇萦連吞幾口口水。
怎麽辦?
如果她被抓住,就陸純那渣人品,不死也會掉層皮。
未等柳缇萦想到辦法,陸純手已伸出去,扒拉開芭蕉葉。
“老爺!”林姨娘突然叫一聲。
與此同時,一聲通禀響起,“老爺,有客人來訪。”
陸純站住腳,奇怪地往林姨娘看去,林姨娘依然嬌嬌柔柔地站在燈火通明處,燈光映照得她的臉紅潤動人,“我剛看到一只碩大的老鼠鑽出去,是不是老爺多疑了。”
陸純一愣,看着林姨娘半晌,露出一抹笑,“可能真的是我多疑了。”說完,突然擡腳往樹後連踹幾腳,幾棵樹的樹幹發出啪啪的碎裂聲,随之芭蕉葉紛紛脫落在地。
陸純黑着臉繞着芭蕉樹轉幾圈,并未發現人。
林姨娘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毫無波瀾的雙眼仿佛沒看到方才發生的事,“老爺,客人還在等您呢。”
陸純狐疑地搜尋一番,依舊不見人影。
莫非他剛才真的是看花眼了?可明明就看到有個人影躲在樹後。
他抿起嘴,皺眉沉吟一刻,旋即對林姨娘展開笑顏,“看我,把你的院子搞得一團糟。明兒讓人過來翻新翻新,別再種那什勞子芭蕉樹了,陰氣大,種一些花花草草吧。”
“是。”林姨娘淺笑道。
陸純來到廳堂,見一個清瘦的背影伫立在一幅畫面前。
這麽晚了,他來做甚?
陸純心中疑惑閃過,臉上挂笑,拱手道:“季老弟這麽晚了,可有什麽急事?”
那人轉過臉,可不就是季木賢。
他面露慚愧:“實在不好意思,都這個時候了還來叨擾大人,只是有一事事發緊急,不得已三更半夜來打擾大人。”
哼,你也知道不好意思,要是不能說出個充分的理由,看我如何辦你!
陸純臉上收起笑容,“何事?”
季木賢不緊不慢道:“想必大人也已聽說北州軍糧告急,急征糧草,季某聽聞陸大人前些日子勸捐富戶,只是部分富戶并不配合,糧草還出現個缺口。季某為此奔波數日,總算想辦法謀齊田一井、米十六鬥,稯禾、秉刍若幹,陸大人,是否足矣?”
“你這是……”陸純一時沒反應過來。
季木賢挂着的淺笑此刻加深:“明日卯時,京城來的官兵将收繳軍糧,季某已将糧草準備好,只等陸大人一聲準話。”
陸純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區區一個順平縣縣令遠遠不能滿足他,所以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往上爬。今年正好北州太守有空缺,陸純走了很多關系好不容易搭上北州刺史大人,刺史大人抛下一句話“據說今年軍糧緊缺”,陸純立馬領會其中意思,但因今年已對平民征過兩次軍糧,如果逼得平民太緊,又怕鬧出事來,所以才搞出捐錢捐糧的辦法,籌備軍糧。而對于富戶,因富戶平日的私下優待,陸純還未曾向他們伸過手,這次情形緊急,陸純不得已擺出勸捐的名義,豈料有幾戶在京城有背景的家族找各種借口就是不捐,導致縣裏所有的富戶聽說了,都找理由拒捐。這件事把陸純氣得半死。
而季木賢此舉,正正是解了陸純的心頭大事。
陸純雖然興奮,但也還保持理智,季木賢此時獻殷勤,無非就是前幾日提及的招歌姬一事,事後季木賢曾隐晦地表示,既然這個點子是他想出來的,希望暫時只有和豐酒樓有此規矩,話裏的意思就是讓他別洩露到太平酒樓那去。
“你的事……”
陸純說到一半,想到太守之位,忍不住心跳快了些。
季木賢卻打斷他,淡笑道:“我季某像是那種趁火打劫之人嗎?我的事是另外一碼事,跟這個無關。季某純粹是想解陸大人之憂,僅此而已。”
季木賢一雙眼清明得很,陸純不由一愣,旋即恢複笑容:“既然這樣,那我就敬謝不敏了。”
季木賢見目的已達到,也不多留,就拱手告辭。
陸純目送季木賢走出門口,回屋沉思片刻,想到林姨娘還在屋裏等着自己,于是急急走進裏屋歇息去了。
季木賢走出縣令府,一輛黑色馬車在巷子口等着,季木賢掀衣上了車廂,車廂裏的角落蜷縮着一個人。
柳缇萦一臉愧意地看季木賢一眼,又垂下頭,“東家……”
季木賢閉上眼睛,似很疲憊的模樣。
馬車哐當哐當地在青石板上往前慢慢行駛,馬蹄的噠噠聲在靜谧的夜晚顯得特別清脆。季木賢一路沉默,柳缇萦自知自己做錯事,不敢吭聲。
兩個人在車裏一言不發。
柳缇萦回想起剛才的情景,依然心有餘悸。
如果不是陸純那一瞬間的回頭,她也不可能趁機逃出來。如果不是季木賢故意将陸純拖延在廳堂,她也不可能平安地坐在這裏。
說來說去,還是她行事過于魯莽輕率。
想到這裏,柳缇萦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巴掌,來大桑國這麽久,總當自己是在游玩,直到當自己命懸一線的時刻,才驚覺自己并不是個過客,而是融入其中。
“對不起。”柳缇萦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對季木賢說出這三個字,但這一次,她是很真心誠意的。
三十六、惡人自有惡人收
“可發現什麽?”季木賢清清淡淡地問道。
“沒……”柳缇萦頭都要墜到地上了。
季木賢眼睛一直沒有睜開,馬車晃蕩幾下,他們到達和豐酒樓門口。
季木賢并未下車,而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裏,柳缇萦疑惑地看着他。
“做事要動腦筋,如果你事前哪怕跟我商量一下,也無需做此無用功。”
“嗯。”
“畢竟兇犯已經找到。”
“嗯……啊?”
季木賢不再說話,柳缇萦驚訝地忘記自己還處于忏悔的狀态,急聲問道:“兇犯是誰?怎麽找到的?現在在哪裏?”
柳缇萦心裏納悶一陣,她這樣親力親為地調查現場,探訪群衆,深入敵營都沒有得出個屁結論,而季木賢僅僅是從自己嘴裏了解一些情況,打打擦邊球,就抓到兇犯?
就算是包青天複活,也沒這麽厲害吧?
柳缇萦頓時對季木賢的話産生幾絲懷疑。
季木賢并不知道柳缇萦心裏所想,只是悠悠道:“走水那日,白氏和陸純不在家,林姨娘早已歇下,周姨娘本是被白氏關在南院,卻被發現燒死在北院。”
柳缇萦點點頭。
季木賢繼續道:“事發前後,縣令府可有什麽不同之處?”
“據說白氏現在每日躲在佛堂誦經念佛。”
“還有呢?”
柳缇萦想了想,很肯定地搖搖頭:“沒了。”
季木賢抛了個我對你很失望的眼神,“難怪你以身犯險這麽多次都一無所獲。”
柳缇萦氣滞,但他說的卻是事實,自己無從反駁,于是低下頭嘀咕:“我知道自己腦子不夠用。”
“上次還是你提醒了我。”
“什麽?”
“賣糖葫蘆的男子。”
柳缇萦這才想起,“哦,但他跟這個案子有關系嗎?”
“凡是異常的都要調查個清楚,把嫌疑排除清楚後才能證實清白。”季木賢不疾不徐道,“我派人去調查了那個賣糖葫蘆的,發現那名男子來自烏州的沁縣,而陸純府裏的林姨娘也是沁縣人,我又順勢調查一下,平日裏經常賣糖葫蘆的正好是林姨娘,這兩點巧合讓我不得不懷疑是否有某種關聯。”
“不會吧?”柳缇萦想到林姨娘柔柔美美的模樣,“林姨娘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怎麽可能是兇手?”
“我哪句話說她是兇手?”季木賢斜睨她,反問道。
“呃。”但你話裏話外都這個意思。
“林姨娘嫁給陸純三年,無出一子,兩年前曾懷孕,卻在六七個月的時候意外小産,身子大傷,并且喪失生育能力。賣糖葫蘆的男子名叫石進,兩年前在縣令府門口擺攤賣冰糖葫蘆,每日出現,直到縣令府出事後——”
“也許只是個巧合。”
“巧合?林姨娘有個青梅竹馬,也叫石進,這會是巧合嗎?”
柳缇萦瞪圓眼睛,心裏的猜想漸漸成形。
“難道……”
季木賢猜到她的想法,點點頭,“周姨娘剛擡入門時,深受陸純喜愛,直到林姨娘的出現,陸純喜歡她溫柔的性子,愈發覺得周姨娘的潑辣顯得鄉俗氣,漸漸冷落周姨娘,周姨娘嫉恨之下收買下人,在林姨娘每日飲食裏偷偷加入藏紅花,導致林姨娘小産。”
“為何林姨娘不把事情曝光出來?陸大人知道後肯定不會放過周姨娘,她何苦要自己動手?”
“我哪句話說她自己動手?”
“呃……”她再說多一句話就是小狗!
“林姨娘為何不自己說出真相?其實很簡單,因為她肚子裏那個孩子不是陸純的。”
柳缇萦霍地站起身,腦袋重重砸到車廂頂部,她顧不上疼痛,“難道是那個石進的?”
季木賢點點頭,“懷了情郎的孩子,這種事萬一被揭發出來,就陸純殘忍的手段,林姨娘和石進肯定只有死路一條。”
“周姨娘是不是也知道這件事?”
“這個無從調查,我猜周姨娘八成是知道,跑到林姨娘面前威脅一番,才引來殺身之禍。加上肚子裏的孩子,只怕林姨娘早已經恨周姨娘入骨,就等個時機。”
林姨娘身段娉婷地站在屋前,一臉溫笑的模樣再次浮現在柳缇萦眼前,她不由打個寒噤,果然最毒婦人心。
“林姨娘怎麽下的手?”
“第三次,我有說是林姨娘下的手嗎?”季木賢奇怪地看着柳缇萦,她腦子是漿糊做的嗎?他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
“周姨娘是遭暗器殺害,利器自脖頸處刺入,但仵作卻怎麽都找不到利器。根據周姨娘身上的屍斑判斷,周姨娘遇害時間大概在亥時,正是你放火那時候。這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兇手找回兇器收起來,但當時場面混亂,能避人耳目把周姨娘抛入火中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更別說把兇器收起來,而且收起兇器也沒必要。另外一種是大火燒毀了兇器,能被火燒得毫無痕跡的又能取人性命的材質,也就只有一種。”
季木賢說到這裏,停頓下來,看着柳缇萦。
柳缇萦聽得入神,知道季木賢這是考驗自己,歪頭想了想,驚訝叫道:“竹簽!”
“嗯,就是冰糖葫蘆用的竹簽。”
這麽一來,很多疑點都得到解答。
“所以殺害周姨娘的是石進!而林姨娘是幫兇,她剛才以為我是石進,所以才出聲引開陸純的注意!”
季木賢沒否認,“你那場火出乎他們的意外,但也被他們利用了。這些事,只能說天意吧。”
“那石進呢?我們是不是要報到官府裏去?”
季木賢腦門一抽,疼,他蹙眉看向柳缇萦。
她剛才哪裏說錯話了嗎?柳缇萦沒懂季木賢責備的眼神。
“這些都是縣令府裏的龌龊事,你這樣公開報官,你覺得陸純會感激你嗎?你當着全縣百姓的面,把他家醜的遮羞布給掀開,他說不準會惱羞成怒,遷怒于你或者安家。”
“那現在該怎麽辦?”柳缇萦心心念念的是還黑衣人一個清白。
“你放心,你的恩人不是個傻子,被人看到玉佩肯定老早就丢掉玉佩,怎麽還可能留着?加上這個案子,只會是個無頭案,也只能是個無頭案。”
“什麽意思?”柳缇萦聽得暈乎乎的,好歹她也是個讀過書的,怎麽季木賢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懂,組合到一起她就聽不懂了?
“陸純觊觎北州太守之位,這個節骨眼他哪敢生事,你不小心發現他贓物之事,如果他不把握好度,反而會被人利用,趁機捅出他的肮髒事。所以他這次這般大肆宣揚,無非是想反其道而行之,證明自己的清白。他哪敢真的找出放火那人,一旦找出來,他的事不就敗露了。”
“這狗賊!”柳缇萦暗罵一聲,“難道就這樣便宜他了?讓他當上太守?”
季木賢淡淡瞅她一眼,“你已經燒了他一屋子錢財,還不解恨?”
“那錢財古玩本身就不屬于他。”柳缇萦嘀咕道。
“當年陸純強占林姨娘的身子,納她為妾,只怕像林姨娘這種隐忍報複的性格,遲早有一日會報複到陸純頭上。”季木賢重新閉上眼,淡淡說道,“惡人自有惡人收。”
三十七、農忙
縣令府失火案告一段落後,柳缇萦又回歸日常生活,這下她安安分分地呆在季木賢身邊養性子,再也不敢一時沖動犯傻做一些麻煩事出來。
而城牆上的告示早已被新的告示覆蓋住,時間一久,大家也就漸漸遺忘那場曾經燒紅半邊天的大火。
柳缇萦跟季木賢請了半個月的農忙假,明日開始留在家裏協助秋收事宜。
而集市上,因為忙秋收,街上的人比以往少了一半,也不知道是因為客人少了,還是因為柳缇萦不在,二牛呆呆坐在板凳上,感覺最近冷情極了。
祝掌櫃啪一聲收起算盤,“二牛,還不幹活?”
二牛撇嘴,“都沒幾個客人。”
“沒客人就可以偷懶了?那咱們酒樓是不是要順便關門給你回家休息去?”
見祝掌櫃怒目圓瞪,二牛哪敢再應,拿着白汗巾就往廚房躲去了。
樓道處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祝掌櫃笑着迎上去:“東家又出門?”
季木賢穿着一身灰白長袍走下樓道,只是秋天,他已覺得甚冷,手握着一個暖爐。
“嗯。”季木賢往門外走,頓在門口,擡頭看天,天上蔚藍無雲,“這農忙已經開始了吧?”
祝掌櫃一愣,東家一向不問閑事,怎麽突然問起秋收來了?敢情是近期酒樓生意太過蕭條,賬面上不好看,于是堆起笑來,“這農忙早就開始。”
季木賢斂下眼皮,輕輕摩挲手裏的銅制手爐,上了馬車。
車廂裏已鋪設厚厚的墊子,季木賢盤腿安靜地坐在裏頭,心裏異樣的感覺揮之不去。明明是一樣的馬車,但不知為何,今日卻覺得特別安靜特別冷清。
而另外一頭,柳缇萦正熱火朝天在田地裏挽高褲腿用鐮刀收割水稻。
柳缇萦兩世人就沒下過地,等她自己下過地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農忙時間貴如油,她擡起身子用手背擦擦汗,眯眼看看天上的烈日,已經是九月底,這溫度絲毫不見下降,秋老虎還在發威,灼燒着正在農地上勞作的人們。
她再看看遠處彎腰割稻的柳修元和安伯兩人,兩人一刻都沒歇息過,一直在埋頭苦幹。
眼前是一片黃澄澄的稻田,沉甸甸的谷穗将水稻壓彎了腰,在風中蕩來蕩去。這情景本應是農民喜而樂見的,但對于安家來說卻是壓力重重,這麽大片的稻田,還得趕時間收割,就三個老弱病殘的勞動力,就算沒日沒夜地收割,也很難趕上進度。
柳缇萦皺起眉,眺望其他人家的地,有條件的雇傭幾個年輕力壯的勞動力,要麽就用上牛車,再不濟,人家地上也有好幾個男丁在勞作,基本就沒幾戶人家像安家這樣。
柳缇萦的手已經被稻草割傷好幾個口子,血在已經幹涸凝結成疤,她顧不上痛,動了動僵硬的腰部,正巧見到安嬸拎着飯菜走過來。
“快休息下,喝點菊花茶下下火!”安嬸沖他們喊道。
柳修元丢下鐮刀歡快地跑過來,“快給我水,我快渴死了!”
“哎喲,我的小少爺,跑慢點,小心跌倒。”安嬸忙從籃子裏拿出三個碗,滿上菊花茶,又拿出兩碟糕點,“這是青團子和綠豆糕,趕緊吃點墊肚子。”
“謝謝安嬸。”柳缇萦也餓了,不客氣地拿了個青團子,就着菊花茶吃下肚。
“姐姐,你一個女孩子家,吃相一點都不淑女。”柳修元趁機搶了個綠豆糕,怕柳缇萦搶過去,忙吞下肚,差點噎到。
安嬸急忙幫他拍幾下背,好不容易等柳修元緩過一口氣,責備道:“又沒人跟你搶,吃那麽急做什麽?”
“誰說沒人跟我搶,你看姐姐!”
三人齊齊看過去,只見柳缇萦嘴巴裏塞滿綠豆糕,兩個臉頰塞得鼓鼓的,沖他們傻笑一下,綠豆糕渣子從嘴縫裏噴出來。安嬸噗嗤一聲笑起來,安伯也樂呵呵的,只有柳修元,氣得把剩下的糕點都移到自己的身後,“不給你吃了,這都是我的!”
一家人吃得其樂融融,歡聲笑語。
把安嬸送走之後,三個人在樹下小休片刻,柳缇萦全身都是汗,黏糊糊的睡不着覺,她眯了一陣眼就起身繞着樹轉圈。
她看看自己的腳,幸好今天穿了一雙破舊的布鞋過來,如今鞋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上面都黏了髒兮兮的泥巴,被風吹了一上午已經幹掉,泥巴散成土灰。
“柳家小姐?”一個女聲憑空響起,柳缇萦擡起臉,一個女孩正正站在她面前,高高的個子恰好擋住陽光,她的臉躲在陰影裏,看上去晦暗不明。
這人不是沈蓉心又是誰?
沈蓉心穿着一身黃色碎花羅紗裙,面容紅粉嬌嫩,柳缇萦嘆道,果然是個美人!難怪徐子軒會為她神魂颠倒。
“沈小姐,別來無恙啊。”這裏是莊稼地,到處都是髒兮兮的泥土和飛揚的稻草稭稈。沈蓉心會出現在這裏挺出乎柳缇萦的意外。
沈蓉心看到柳缇萦被塵土染得灰撲撲的臉和一身暗沉的下地農民打扮,嘴巴一撇,臉露嫌棄,“你好歹也是個姑娘家,怎麽也跟漢子似的下地?”
“沒法子,我家勞動力不夠,唯一的牛車又被扣了,要不你家借一輛牛車給我們用用?”柳缇萦嬉皮笑臉道。
沈蓉心發出一聲嗤笑,她自然聽說過安家的事,幸災樂禍的時候故意在自己老爹面前說起柳家兩個孩子窩在安家白吃白住,怎麽也得貢獻點勞動力。村正果真勸說了柳缇萦一番,她今日就是過來看看柳缇萦一個女孩是如何挽起褲腿頂着烈日收割稻谷的狼狽樣。
結果柳缇萦一臉無所謂的沒心沒肺樣,讓她着實不暢快,如今柳缇萦居然還好意思開口跟她借牛車!
“你以為人家的牛車說借就借?自己沒本事被官府扣了牛車,就用雙手收割呗,反正你不是一直說自己天生麗質?”
柳缇萦聳聳肩,也不理沈蓉心怎麽看,自顧自地靠到樹幹上閉目養神。
沈蓉心見她把自己當空氣,氣滞一刻,餘光瞟到同村其他姑娘們路過,故意想讓柳缇萦當衆出醜,忙揚手招呼她們,幾位姑娘看到沈蓉心叫喊自己,湊上前來。
“蓉心姐姐,你叫我們什麽事?”
“那邊就是田地,肮髒得很,蓉心姐姐莫非是替村正來勘察民情?”
姑娘們笑嘻嘻地打趣沈蓉心,沈蓉心在村裏頗有女孩緣,人長得漂亮,又會穿衣服,女孩們都以她為首。
三十八、欺負
沈蓉心倨傲地打量幾位姑娘,審視一刻之後,“青青,你怎麽能穿着這件粗布裙,偏偏搭配了這對翠綠耳環?顏色不搭,款式不搭,尤其這耳環,是你媽留給你的吧?款式也太老舊了。”
那位被說的青青漲紅了臉,伸手扯下耳環,攥在手裏,恨不得捏碎。
另外兩位姑娘生怕自己打扮有不好的地方被沈蓉心揪出來奚落一番,緊張地扭着手帕,不敢直視沈蓉心。
一個姑娘注意到柳缇萦,疑惑地打量幾眼,才認出,“啊呀,那不是柳小姐嗎?”
柳缇萦一身灰頭灰臉的打扮驚煞衆人,那還是當初那位趾高氣昂的柳小姐嗎?乍看過去還以為是個小子呢!
青青見衆人的注意力轉移到柳缇萦身上,心裏不由慶幸,跟着加入大家低聲的讨論裏。
沈蓉心很滿意大家的反應,用腳尖碰了碰柳缇萦垂在地上的手,“喂,喂,你不跟姐妹們打個招呼嗎?”
柳缇萦一動不動,看樣子是睡着了。
沈蓉心撇撇嘴,轉身跟姑娘們說:“柳小姐今日下地勞作了半天,太累了,咱們就不打擾她。”
“下地勞作?”姑娘們發出驚叫聲。
“一個姑娘家居然下地?”
“據說安家現在很潦倒,柳家兩姐弟都出來幫忙了。”
“身嬌肉貴的柳小姐是被安家嫌棄了吧,不然怎麽可能跑到田地來。”
一陣咯咯的幸災樂禍聲此起彼伏響起。
沈蓉心見幾人說了這麽久,柳缇萦一點反應都沒有,心裏不痛快得很,興致頓時消減不少,“這太陽太猛了,別杵在這裏,一會曬黑了,可不像某人,敢那麽糟踐自己。走吧,我請你們喝酸梅湯。”
姑娘們歡呼一聲,簇擁着沈蓉心就走了。
柳缇萦這才睜開一條眼縫,看着人都散了,籲口氣,“兩個女人一臺戲,幾個女人就是一部電視劇。”
幾聲叮叮當當的聲音自遠而近響起,柳缇萦看過去,見到一輛牛車正緩緩前行,牛背上扛着兩捆又大又厚的水稻堆。
柳缇萦兩眼豔羨,一個人突然從牛車後冒出來,吆喝一聲,拿鞭子甩了一下,牛車加快腳步往前行進。
那人正是馬大壯,他目不斜視,所以沒看到躺在樹下面的柳缇萦,柳缇萦可看得一清二楚,她嘆道:“同人不同命啊,還是有一輛牛車方便很多。”
此時安伯和柳修元已經醒來,繼續開始下午的活兒,柳修元找到柳缇萦,怕她第一天來不适應地裏的勞作,建議道:“要不你回家休息休息,別累壞自己。”
“小看你姐姐是不是?”柳缇萦故意板起臉來,“我要是回去休息,累壞的就是你和安伯,你想我被人戳背脊嗎?”
柳修元自然搖頭否認,柳缇萦勾上他的肩膀,“走,不就幾根草嘛,我就不信搞不定它!”
“哎,真的快搞不定了!”柳缇萦第三次直起腰,捶捶酸痛的尾椎骨,原地做上一套扭腰運動。
“啧,搔首弄姿,不知廉恥。”
柳缇萦認出這聲音是誰,心知對方存心找茬,繼續低頭,沒做出反應。
馬大壯方才剛把牛車安頓好,就看到柳缇萦嬌小的個子正彎腰割水稻,盡管太陽猛烈,她的汗水沿着肌膚流下,反而平添一股生氣。
他的心跳不知為何猛地加快,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腿靠近她,越靠近越看清楚她挽起的褲腿下露出一片雪白,他這個時候應該停下腳步,撇開視線,但他就是神使鬼差地靠近去,想引起她的注意。
見柳缇萦半晌都沒反應,他一陣煩悶,“喂,我跟你說話呢!”
柳缇萦看都不看他一眼,拉了拉包在頭上的麻布,馬大壯怒了,“你耳聾嗎?”說着故意一腳猛地踩到她附近的泥地上,泥點往她身上濺去。
柳缇萦停下動作,慢慢站起身,直直看向馬大壯,一雙大大的眼睛好似一汪泉水,馬大壯不由一愣,不自在地轉開臉,“誰讓你不理人!”
“不理人怎麽了?難道誰喊我,我都要回個應嗎?那街上的狗沖我叫喚,我也要叫回去?”
馬大壯聽出柳缇萦指桑罵槐,“你,你怎麽能罵人!”
“誰欺負我,我就罵誰!”柳缇萦大聲道,“你一個男子欺負我一個弱女子,不害臊嗎?”
“我,我……”馬大壯被柳缇萦說得沒話可說,漲紅了臉。
“我什麽我,我說的就是你!”柳缇萦舉起鐮刀,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沒事就一邊去,別擋着我幹活!不然休怪我的鐮刀不長眼!”
“你!”
“你什麽你,你一個大男子漢不去自己地裏幹農活,跑到我這地裏幹嘛?莫非你家是瘦田無人耕?”柳缇萦咯咯笑起來。
馬大壯自然聽不出什麽意思,只知道柳缇萦一句接一句揶揄他,他惱羞成怒卻拿她毫無辦法。
“大壯,你在哪做啥子?甭偷懶,還不給我趕緊幹活!”馬大娘遠遠叫嚷着,馬大壯惡狠狠瞪柳缇萦一眼。
“君子不跟女子計較!”
柳缇萦喲呵一聲,“那你首先得是個君子。”
馬大壯差點被柳缇萦氣得吐血,之前就聽說柳小姐嚣張跋扈,沒想到居然還是個嘴巴刻薄的人。
果然跟先生說的一樣,惟女子與小人不可惹也!
馬大壯離開後,柳缇萦繼續拿着鐮刀割草,心裏嘀咕着,這麽瞎幹活下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割完水稻。還是得另辟歧途才行!
“姐,姐!”
柳缇萦擡起頭,柳修元一臉驚慌失措地朝她奔來,“安伯暈倒了!”
柳缇萦一驚,忙丢下鐮刀,跟着柳修元跑到安伯身邊,見他臉色發白得很,連嘴唇都白青白青的,頭發和衣襟被汗打得濕透。
柳缇萦伸手一摸,體溫偏高。
她暗叫一聲糟糕,立馬解開安伯衣服上的扣子。
柳修元驚叫:“姐!”男女授受不親啊!更何況她還是個未出嫁的女孩。
“別鬧,姐現在在救人呢!快,幫我一起把安伯擡到樹影下。”柳缇萦抓住安伯的腿,柳修元抓住安伯的肩膀,兩個人很吃力地半拖半擡把安伯移到樹蔭下。
“姐,安伯這是怎麽了?”柳修元擔憂地蹲在安伯身邊。
“估計是中暑了。”#####為蝦米好像沒人評論捏??難道大家不愛這種類型?為啥我挺喜歡男女主的人設和互動呢!
三十九、挑事
“中暑?那是什麽?”柳修元好奇看着柳缇萦,她刷一下撕下自己衣服的下擺,到旁邊的渠溝裏浸濕,而後放到安伯的額頭上。
“趕緊給安伯喂點水。”柳缇萦吩咐道,柳修元哦一聲,小腿快步拿來碗,耐心地一點一點将水倒入安伯的嘴裏。
幸好此時幾陣涼風吹過,安伯體溫這才慢慢降下來。柳缇萦松口氣,讓柳修元繼續喂水給安伯吃,而自己也繼續用涼水給安伯擦臉擦手。
“姐,這管用嗎?”
“管用,你照做就是。”柳缇萦又撕下一塊布,泡濕後貼在安伯的脖子上。
兩姐弟忙乎半天,安伯總算恢複意識,微微睜開眼,聲音沙啞道:“我,我這是怎麽了?”
柳缇萦輕聲道:“安伯,您先別動,好好在這裏休息休息。您這是做太久農活太累了,又沒補充水分呢吧。下午的活兒交給我和小元就行了。”
安伯的頭重得很,他想站起來,但四肢無力,只好又躺回去。
柳修元安撫安伯:“安伯中暑啦,姐姐救你的!”
安伯無力看着柳缇萦,露出疲累的笑,“多謝小姐。”
“不客氣咧。”
柳缇萦見安伯胳膊上的布不夠濕潤,重新浸水後準備貼回去,背後一個尖銳又熟悉的女聲響起。
“哎喲,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個姑娘家家給個男人擦身子呢?”
柳缇萦登時皺起眉,把布貼到安伯的胳膊,安伯此時臉陰沉陰沉的,想發作卻動彈不得。她拍了拍安伯的手背,安撫他,讓他別擔心。
李大嬸背着竹籮筐,朝他們走近,看到躺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安伯,驚訝呼叫:“原來是安伯哪,怎麽躺地上了?”
柳修元撇撇嘴,不搭理她。柳缇萦假裝沒看到她,收拾地上的物什。
李大嬸幸災樂禍地揚了揚手上的鞭子,牛吃痛大哞一聲,李大嬸得意地瞅向安家三人,“你們家的水稻真是愁死人哪,我都替你們操心,這一家四人吧,小的小,老的老,殘的殘,還怎麽幹活?”
柳缇萦咻一下撩起地上的鐮刀,刀刃在李大嬸面前劃了個圈又回到柳缇萦手中,她眯眼看着李大嬸:“包青天的龍頭鍘刀專門砍惡人的頭,我的鐮刀專門割那些陰毒婦人的舌頭!”
李大嬸臉色刷白,她瞄一眼閃着精光的鐮刀,臉上的肉抖一抖,“柳小姐,你好歹也是個大家閨秀!怎能這般用刀對着人說狠話!”
“我下了這個地就沒把自己當閨秀!”反正之前因為一頭牛的事已經跟李大嬸撕破臉,她也不用再維持表面的虛僞,直接把醜話說在前頭,“我知道李大嬸看我們安家不順眼,但是我們安家一向安分守己,不惹事生非,也不招惹他人,要是李大嬸總是一而再再而三挑釁我的耐心,別怪我的刀子不長眼。”
“你……你這哪學來的江湖話,故意吓唬人是不是?”李大嬸也是個難纏的潑婦人,被柳缇萦這麽威脅哪肯罷休,說着就要從腰間掏出鐮刀跟柳缇萦拼個你死我活。
柳缇萦索性在她面前擲出鐮刀,鐮刀直直往李大嬸的面門飛去,李大嬸平日裏就跟一些村婦小打小鬧,也不是沒跟人打過架,但也就互相扯扯頭發或者扯扯嗓門,哪像現在動起刀子來。她方才掏出刀子也不過是不樂意被個小姑娘家威脅,結果人家小姑娘家居然當真舞起刀子來。
她扯起嗓門就大聲尖叫起來,“殺人啦!”
人還沒走出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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