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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來判斷,他跟柳家似乎并不想表面看起來那麽近,起碼他是抱着旁觀者的心态坐看柳家起伏的。

如今最關鍵的是,他知道柳時清夫婦發生了什麽事!聽他所說,柳時清夫婦是出了什麽事,而且出事還是跟柳家有關。

她要把這個秘密套出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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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缇萦被柳老夫人派出去的仆婦召喚回涼亭,涼亭已經聚集滿人,柳缇萦看到柳缇瑤垂頭站在杜氏身後,柳老夫人瞅一眼,冷冷地收回目光。

柳缇萦跟在衆人身後,在僧人的指引下來到佛殿,座上一名方丈正在講佛經,柳老夫人虔誠地坐在前排,數名婦人跟在其後。柳缇萦有模有樣地盤腿坐在蒲團上,聽方丈講了一會佛經,眼皮就開始打架了。

“若見緣起便見法,若見法便見緣起……”方丈的靡靡之音鑽進柳缇萦的耳中,仿佛催眠曲一般,讓她昏昏欲睡。

突然,背後一只手猛地掐她的胳膊,柳缇萦疼得啊地叫出聲,誦經聲戛然而止,大家齊齊朝她看來,眼神裏皆是不解和憤怒。

打擾方丈誦經乃大不敬的行為,柳缇萦忙雙手合十道歉。

“對不住對不住,剛才有個蟲子咬了我一口。”

說着她狠狠瞪向坐在旁邊的柳修元。

“誰再吵就到外面站着去。”柳老夫人冷冷道。

接着柳缇萦好不容易熬到誦經聲停下來,一行人才前往膳房用齋飯。

吃完飯,柳老夫人讓人安排幾間客房給婦人們午休,柳缇萦沒有午休的習慣,于是自個到處亂逛。

如今是九月份,天氣炎熱,知了亂叫,青蔥的草地上冒着層層熱氣,誰也沒在大中午時候出來活動。

除了柳缇萦嬌小的身影正努力攀爬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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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我說小鳥啊小鳥,你能遇見我真是你燒了八輩子的高香啊。”她小心翼翼地将雛鳥放回鳥窩裏。

“真可愛,看起來真香!炸起來肯定很好吃”柳缇萦咧嘴笑道。

地面傳來噗嗤一聲笑,柳缇萦低頭看去,只見不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一張木椅子,椅子兩邊還有輪子,看樣子是古代的輪椅。

二百二十七、面具男

“誰?”

柳缇萦沒下樹,而是找了一根比較粗壯的樹幹坐下,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輪椅上的人。

那人背對着她,僅僅露出背影,卻讓柳缇萦感受到如山一般沉重的氣息。

“你是誰?”

見對方沒說話,柳缇萦提高音量又問一次。

“你可知道你腳下那棵樹值多少錢?”那人不答反問。

“值多少錢?”柳缇萦下意識看一下自己的腳。

“無價。那可是先皇親手栽下的長青樹,誰若損壞一枝半葉,就要接受大桑律法的刑罰。”

柳缇萦吓得腳下一滑,差點跌落樹下。

“你、你不是騙我吧?”

話雖然這麽說,但柳缇萦還是踮起腳,生怕蹭破樹皮,禍從天降。

“信不信,由你。”

又是這句話!

怎麽這裏的人都愛故弄玄虛!

人與人之間,多一點信任好不好!

呃,不過貌似如今不信任人家的人是她。

柳缇萦搖搖腦袋,手腳并用地快速爬下樹,拍拍裙擺上黏帶的樹葉。

不知為何,她的興致頓時全無,瞅一眼那個罪魁禍首,柳缇萦撇撇嘴,扭頭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柳姑娘,且慢。”

柳缇萦腳步一滞,語氣不滿,“還有什麽事?”

這個人莫名其妙,他們互不認識,怎麽一而再再而三來撩惹她?

“在下多言,奉勸柳姑娘最好遠離德王,越遠越好。”

那人的聲音低沉醇厚,莫名給人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

柳缇萦卻是驚駭不已,“你跟蹤我?”

他到底是什麽人?他們兩個人認識嗎?還是他認識以前的柳缇萦?

這種敵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覺相當不好,柳缇萦索性朝那人走去,他依舊安安穩穩地坐在輪椅上,似乎一直在等待她過去。

柳缇萦絲毫不猶豫,很快來到他面前,“你到底是誰?”

尾音卻瞬間凝結在她唇邊。

這是一張很冰冷的臉,也許是因為他臉上戴着的金屬面具才給人這種錯覺,但是他緊緊抿着的嘴角分明在告知,生人勿近。透過面具,他的雙眼似一汪清涼的泉水,即刻降低周圍的溫度。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記住我的話就是。”那人毫不客氣道,語氣不禮貌到令人發指。

柳缇萦本來就是個遇強則強的人,來人态度這麽強硬,她的牛脾氣一下子上來,她揚起眉,不怒反笑,“我都不認識你,為何要聽你的話?這裏的人都好奇怪,個個都當自己是大爺,一見面動不動就是,你得聽我的,你必須聽我的,不聽你就要……”柳缇萦手往脖子上一抹,說完見面具男似乎有些不開心,悶悶的不吭聲。

不知為何,這種感覺她居然覺得似曾相識。

心裏的一塊地方慢慢軟化下來,她聳聳肩,“行了,也許你是好心,或許我會聽聽你的意見。真是奇怪,怎麽總覺得你是我認識的一個熟人呢?”

面具男猛然擡起頭看她,柳缇萦吓一跳,下意識往後退兩步,呆呆地看着他,看入他的眼。

此時一陣風起,樹葉嘩然作響,斑斑點點的樹影投射在他們兩人身上,幾片綠葉飄然落下,遠遠看去,宛如一幅美好的夏景。

“怎、怎麽了?”

“柳姑娘……”面具男喃喃做聲。

柳缇萦心頭一絲瘙癢,她有些煩躁地揮揮手,想揮去那抹異樣的情緒。

“小心!”

話音剛落,柳缇萦只覺自己瞬間失去平衡,手被面具男猛地一拉,人往前倒去。

她惱羞成怒地想掙紮起身,臭罵這個登徒子,未等她開口,背後一陣涼意飛速劃過,嗖地一聲,柳缇萦往旁邊看去,一支鋒利的箭剛才堪堪擦過她的腦袋,直直射入旁邊的樹幹裏,入木三分,箭尾的羽毛正在空氣中上下晃動。

“我擦咧!”

哪個刁民想害朕!

柳缇萦還未擦完,第二支箭已經朝他們這個方向發射而來。

面具男不緊不慢地用雙手操縱輪椅,前後左右靈活地躲過支支射來的箭,柳缇萦被他拽得如同布偶,那些箭在她附近如同雨點一般,幾次差點射中她,卻偏偏都被面具男危險躲過。

柳缇萦吓得啊啊直叫,也不知道尖叫了多久,感覺箭已經停止發射,才驚慌地回過神來。

“怎麽回事?”

這是暗殺嗎?

怎麽會有人暗殺她?

柳缇萦早已被吓得停止思考,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具男,等着他回答。

“小心點,事情還沒結束。”面具男淡淡道,用眼神示意她身後。

柳缇萦轉過頭,看到幾名黑衣人殺氣騰騰地揮舞着長劍,往他們狂奔而來。

“天啊,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柳缇萦第一反應就是抱住頭逃跑。

跑了幾步,突然想到自己不能就這樣抛棄殘疾人,于是又轉過身抓住輪椅的把手,推着輪椅一起跑。

跑了幾米路,只覺得那一路泥地坑坑窪窪的太礙事,好幾次差點将面具男從輪椅上颠出來。

“得罪了!”柳缇萦無暇多說,突然停下來,二話不說蹲在面具男面前,拉住他的雙手,用力一挺身,将他背到背上。

“抓緊了啊!”柳缇萦蹲下身,心裏喊了聲乖乖,面具男看着瘦巴巴的,沒想到重量居然這麽沉!

沒事吃那麽多幹嘛!

柳缇萦嘴巴嘀咕一句,咬住牙關,嘿咻一聲讓自己習慣面具男的重量,背後殺氣越來越近,柳缇萦來不及多想,慌亂地腳步有些踉跄地往樹林裏彎彎曲曲地逃跑。

跑了一會,柳缇萦終于體力不支,速度越來越慢,氣喘籲籲地側過臉,“哎,我說那些人追殺我做什麽?我都不認識他們啊。”

只聽到面具男不冷不熱地答道:“誰說他們是追殺你?他們的目标是我。”

“哦……啊?”柳缇萦驚得站住腳步,手卻沒放開,“他們追殺你?那我豈不是被你牽累了?喂,你怎麽不早說啊?你知道我一個姑娘家這樣背着你跑有多累嗎?啊?”

面具男默然。

他也沒讓她救自己啊,是她突然強制背上他就撒腿跑的,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她能跑這麽快,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面具男瞅了幾眼柳缇萦滿臉的汗水,毫無愧疚之心,并且說了一句差點讓柳缇萦吐血身亡的話。

二百二十八、你是誰

“我自己會走,誰讓你背我了?”

“……”柳缇萦聞言,手一松,面具男果真兩只腳穩穩地站在地面上,那站姿,比泰山還要穩當。

柳缇萦雙手顫抖地指着他,“你、你既然自己會走會跑,剛才為何還坐在輪椅上?”

她有一種被人利用善良的感覺。

“那椅子坐着舒服。”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想殺人的沖動!

誰沒事會去坐輪椅啊?哪個正常人腦子抽了才會坐輪椅啊?

柳缇萦覺得自己完全沒法跟眼前這人正常溝通,她深呼吸幾口氣,伸出手,“行,你喜歡坐輪椅随便坐,從現在開始,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大道。咱兩就當今日的事沒發生過。”

說到這裏,柳缇萦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一直緊追在他們身後的那幾個黑衣人已經不見了。

柳缇萦驚吓之下不小心踢到輪椅,輪椅的把手似乎碰撞到什麽物件,發出啪叽的一聲,柳缇萦循聲看去,這一看,真把她驚呆了。

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古代男子都愛佩戴的飾品,玉佩。

只是那枚玉佩怎麽看怎麽眼熟。

尤其是那色澤,那特別的月牙形狀,那黻紋雙龍圖,還有……柳缇萦沖上前,搶過那枚玉佩,粗魯地翻轉過來,看到背後果然有一個“僭”字。

“你……你就是那個黑衣人?!”

那位在周管家手中将自己解救出來的,在熊熊焰火中将自己解救出來的黑衣人?

她以為他早已失了蹤跡,這輩子都不會再遇上他了,沒想到居然會在此情此景發現他的身份。

柳缇萦的腦子一下混亂起來。

一直保持面無表情的面具男聽到她這句問話,嘴角劃過淺淺的笑意。

他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曝光在她面前,她遲早會知道,并且她也有權利知道。

“是,我是那個黑衣人。”面具男索性承認。

“那你、你,我、我……”柳缇萦語無倫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麽。

“你不用感謝我或者有心理負擔,因為我救你那兩次,不過是順便而已。”面具男頓了頓,“而且你也太會闖禍了,被人救的幾率本身就比常人高一些。”

“……”柳缇萦內心慢慢的感激之情瞬間消失殆盡,只剩下滿臉尴尬的笑容。

四周安靜下來後,柳缇萦的思考能力漸漸回到腦中,“不對,你認識我的,你剛才都叫我柳姑娘,你到底是誰?”

面具男這時候發出低低的笑聲,“挺好的,總算會自己思考一件事了。”

柳缇萦蹙眉,這語氣,怎麽似曾相識?

“我是……”

面具男後面的話被遠處跑來的柳修元打斷了,“姐姐!姐姐!你跑哪裏去了?”

柳缇萦正期待面具男的答案,卻被人掐斷了,心裏不痛快,所以沒好氣答道:“我不一直都在這裏,打斷我的好事,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柳修元知道柳缇萦不過是虛張聲勢,對她做個鬼臉,這時看到柳缇萦背後的面具男,被他臉上的面具吓得連退兩步,還不忘将柳缇萦拉開,警惕地看着面具男,“姐姐,他是誰?”

“我也不認識他,剛在這裏碰到認識的。”柳缇萦随意找個答案,“祖母那邊結束了嗎?是不是準備回去了?”

柳修元點點頭,拉住柳缇萦的手,“快回去吧,大家都在找你,祖母要發脾氣了。”

柳缇萦撇撇嘴,“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她松開柳修元的手,蹭蹭跑到面具男面前,“我要走了,你怎麽回去?”

她還以為他是個殘疾人,等她反應過來,自嘲地笑道:“我忘了,你有手有腳,可以自己走回去。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面具男靜靜地看着她,他比她高出整整一個頭,所以頗有些俯視的視角,“我是誰不重要,如果有緣,你很快就會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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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走到佛殿,柳缇萦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文殊遠正背着手跟柳修宇說話。

柳修宇見到柳缇萦兩姐弟,忙上前,語氣頗為責怪,“上哪裏玩去了?你可知道大家為了找你,整個相國寺都要翻個遍,你倒好,玩到現在才回來。”

柳缇萦慚愧地撓撓頭發,低下腦袋,“我知道錯了。”

“跟我說有何用,趕緊跟祖母道歉吧,不然祖母真要生氣了。”柳修宇道。

柳缇萦點頭,轉身對柳修元說道:“你留在這裏,跟宇哥哥玩,姐姐去去就來。”

柳修元擔憂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免得祖母責罰你。”

“你去,她就不會責罰我?”

柳修元語塞,被柳缇萦這麽一說,貌似他跟去确實沒什麽用,于是柳修元乖乖地留在柳修宇身邊。

見到柳缇萦出現,杜氏道:“那倦鳥都知道歸巢了,萦姐兒這是上哪裏玩去,忘了時間?”

柳缇萦自知理虧,也沒多做辯駁,垂着頭等待柳老夫人責罵。

“今天難得帶你們出來拜佛,你們倒好,當這是出來玩呢,你不省心,靜兒也不讓人省心,一個兩個都玩失蹤,還好你們算有些羞恥心,自己最後都懂得回來找老夫人請罪!”

聽到杜氏一番話,柳缇萦驚訝地擡起眼,果真看到柳缇靜的眼眶紅紅的,分明是哭過一場。

發生了什麽事嗎?

柳缇靜雖然眼角挂淚,但臉上的表情未免也太平靜了些。

她才十四歲,就有這般心智,實在不得不佩服她。

柳缇萦的心思很快被柳老夫人的話拽回來。

“罷了罷了,時間晚了,回府吧。”

出乎衆人的意料,柳老夫人并沒有順着杜氏的話責罵她們,反而讓杜氏閉了嘴。柳缇萦一眼看去,發現柳老夫人的臉色似乎沒那麽好,說起話來也少了一些精神氣,情緒上也怏怏的。

見柳老夫人精神不佳,大家也不敢提出異議,紛紛準備好回程的東西,捐香火錢的捐錢,備車馬的備車馬,很快一行數人浩浩蕩蕩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今日出來一趟,大家都各懷心思地回了家。

二百二十九、才藝比試

太學院。

休息時間,柳缇萦正皺着眉頭捧着一本書對着裏頭的文字愁眉苦臉,過些日子就是太學院三年一度的才藝比試大會,但她對太學幾門學科還是一竅不通。

太學的比試分好幾種,第一門就是射策,太學學生必考,射策的考試內容側重于對經義的解釋、闡發,博士先将儒經中難問疑義書之于策 ,加以密封 ,由學生投射抽取題目,根據題目進行解答。最初的比試就只有射策一門考試,後來皇上覺得如此比試太過片面,又加入了男女适合的騎術、射箭、蹴鞠、琴藝、書畫五門,重新更名為才藝比試,每年才藝比試每門科目的魁首都能得到皇上的親自會見,即使沒有拿到魁首,比試當日也有數位高官達貴在場觀看,是以大家都争先恐後一展風采,一則給家族争光,二則給自己争取機會露個臉。

學堂裏的學生們正熱烈讨論該選哪個科目,文殊遠上一屆是書畫的魁首,今年大家都猜他會選擇書畫,于是都下意識避開這個科目。

“文殊遠,你今年會選哪個科?”

“騎術。”文殊遠臉上露出笑,“今年的騎術有所改革,騎術跟射箭結合到一起,還是兩人一組,頗有挑戰性,我想試試。”

“你還是老樣子,愛冒險。”

文殊遠笑而不語,低下頭,眼裏的堅毅愈發明顯。

騎術比賽那日,義陽公主也會在場。

他必拿下魁首,在義陽公主發光發熱一回!要讓她重新注意自己!

文殊遠聽到旁邊的人輕聲議論着。

“柳缇萦不知道是不是也會跟着文殊遠選騎術?”

“你傻啊,這還需要問嗎?肯定會的!夫唱婦随嘛。”

悶悶的竊笑聲好像匕首,一聲聲刺到文殊遠心口上。

他帶着恨意地瞅向柳缇萦那個方向,只見她正埋頭盯着桌上的書本,郁結的模樣讓人真以為她在鑽研書本,但文殊遠知道,一向不好學的她是不可能把心思放到書本上的。

說不定在動什麽壞腦筋,文殊遠想到三年前的才藝比試大會上,柳缇萦知道自己選了書畫後,也跟着報了書畫,結果字不會寫畫不會畫,呆呆站在臺上,夫子問她什麽都不會為何還要報名,她趾高氣揚道,“文殊遠選了,我也選。”此話一出,哄堂大笑,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自己選了騎術,沒有女子敢報名騎術,他就不信她這次也會跟着報!

柳缇萦呆呆地看着書,壓根不知道自己後面那個男生正用怨念的眼神瞪了自己良久,“哎,這下真的要完了,只能這幾天死記硬背,背多少算多少了。”

“柳缇萦,這次你會報什麽科目?”

柳缇萦聞言擡起頭,是同一個學堂的女學生,平日不怎麽說話,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她,柳缇萦歪着頭想了半天,“你是……”

“我是蘇姚雪,你不是忘記我了吧?”蘇姚雪頗有些受傷,“之前你跟我關系匪淺,經常一起玩兒呢!”

“呃,不好意思,我腦子不太好……我呸,我從綠水村回來後有些人記不太住。”柳缇萦歉意道。

“你這次會選什麽?”蘇姚雪湊近她,随手翻了翻她放在桌上的課本。

看樣子,兩人以前的關系是比較好的,不然蘇姚雪也不會在衆人都排擠她的時候還敢這般靠近她。

柳缇萦想了想,道:“應該是蹴鞠吧。”

她本來是可以不報名參加的,但是經不起落青和柳修元的糾纏,不得已只好從中選了一門,對比那幾門,也就蹴鞠她曾經玩過,也就是前世的足球嘛,她好歹也碰過足球,至于其他什麽琴棋書畫,她樣樣不精通,選了也是去出醜。

好就好在在大桑國,蹴鞠是男女皆宜的運動,也有不少女學生報了蹴鞠,是以柳缇萦說報蹴鞠,蘇姚雪也不出奇。

“那我也選蹴鞠吧。”蘇姚雪左右看看,低聲問她,“文殊遠選的騎術,你不跟着選嗎?”

柳缇萦奇怪道:“他選騎術跟我什麽關系?我又不會騎馬,選騎術是去被馬騎啊?”

蘇姚雪被她逗笑了,“看來你是真的放下文殊遠了。”

“我跟他本來就沒什麽,明明是你們沒放下。”柳缇萦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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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柳缇萦就聽到隔壁院子裏叮叮咚咚彈琴的聲音,柳缇瑤選的是琴藝,她從小就學習古筝,上一屆差點就奪得魁首,結果被一名女學生後來居上搶了風采,這一屆她誓要将魁首奪回來,所以早早就請了夫子每日上門指點琴藝。

柳修元因為是第一次參加才藝比試,心裏壓力沒那麽大,在院子裏練習一會射箭,就喊累等着吃晚飯了。

吃完飯,柳缇萦關上房門,從床鋪夾縫裏拿出一個小木筒,從裏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個畫軸,慢慢展開。

那是季木賢的畫。

水墨散發出來的香氣一下讓她回到當初留在季木賢身邊做小厮的日子,她怔怔地看着那畫,半晌才嘆口氣,卷回畫軸,重新放進木筒裏頭。

柳缇萦閉上眼,剛躺下床,就聽到窗戶外響起幾聲異動,她以為自己聽錯,聽了一會确定那聲響就是從自己這邊的窗戶傳來,忙起身靠近窗戶,才一打開窗戶,一顆石子啪叽一聲砸下來。

她想起以前在綠水村時,柳修元也做過這樣的惡作劇,好氣又好笑,伸出頭:“小元別鬧了啊,快睡覺!”

外頭安靜一會,柳缇萦以為柳修元收到告誡,回屋乖乖睡覺了,正想關窗,又是一顆石子砸進來。

嘿,這小子還來勁了!

“喂,你不是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吧?”

柳缇萦腳步一頓,猛地轉過頭,果然看到齊贏遠腳勾住屋檐,身子倒挂在窗戶外,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怎麽來了?”

齊贏遠輕輕一躍,跳進她房間裏,叉腰看着她,“我如果不來,你肯定把我的事給忘了。”

柳缇萦心虛地躲閃他的注視,“我哪裏有忘記?不過是最近太忙了嘛。”

齊贏遠不跟她計較,大喇喇地找了一張椅子坐下,“聽說你們太學院裏的才藝比試要開始了。”

“這個跟你有關系?”

“當然有關系。”齊贏遠突然俯身向前,看着她,“我要你報名騎術比賽,跟文殊遠一組!”

二百三十、再現

柳缇萦雲裏霧裏,“為什麽?”

“到時候你照做就是,故意拉低分數,最好能排到最後一名。”

柳缇萦斂容,正色拒絕道,“我這人最恨弄虛作假,為虎作伥。”

齊贏遠一時被氣笑了,他發現自己可能做了一件蠢事,怎麽會找了這麽一個非常難馴服的野馬當同伴?

“什麽叫為虎作伥,你忘了我們的買賣嗎,你收了我的錢,你替我做點事,合情合理合法。”

“那你告訴我,你這麽做的目的。”齊贏遠依言付給她五百兩銀子,她不想還給他,自然得幫他辦事。

但她也不是傻子,萬一不小心把自己搭進去怎麽辦?

齊贏遠沉吟半晌,眼睛閃亮亮的,“柳姑娘,我能信任你嗎?”

柳缇萦挑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齊贏遠勾唇一笑,“好個疑人不用。不過我如今不方便告訴你,以後再說吧。更何況,這個事對你來說也不難,文殊遠不是你的心上人嗎?”

柳缇萦捂臉哀嘆,這造孽的喲,什麽時候才能将文殊遠這個名字從她的标簽裏摘出來?

“哎,對了,你讓我幫忙,你也幫我個忙呗。”

齊贏遠眉眼一動,真是有意思,收了他的錢,還敢跟他談條件。不過沒關系,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只要她要他做的事能讓眼前的狀況越來越亂,他不介意被她利用。

“季木賢?他是誰?”

“他以前救過我,你幫我打聽一下他如今的狀況,估計他人現在在淮南。”柳缇萦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她真的太想季木賢,太想知道他如今過得怎麽樣,就算橋歸橋路歸路,也能打聽一下對方的近況吧?

可惜她如今能用的人只有落青,落青一個小丫鬟能做什麽?

“你能給我幾個人用嗎?”柳缇萦心裏一動,問齊贏遠。

“給你用?”齊贏遠皺起眉。

“是啊,反正我不夠人手,而且你把你的人安插進來,還能及時掌握柳家的動态。”

齊贏遠思索片刻,“容我考慮幾日。”

齊贏遠走後,柳缇萦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許多。

首先是齊贏遠,她至今都搞不清他的立場,他對柳家非敵非友。

平時他表現得很親近柳缇瑤,但是說他喜歡柳缇瑤吧,但是上次她跟他說出柳缇瑤打皇上主意的時候,他眼裏迸發出來的光芒絲毫不像是吃醋,擺明是樂見其成。

他要她配合他,将柳家發生的事都告訴他,仿佛在下一盤棋似的。

他到底有什麽計劃呢?

柳缇萦忽然有些不安和後悔,自古無情是帝王,他堂堂一個王爺,殺戮無情,萬一他對柳家起了殺心,她能逃得掉嗎?小元逃得掉嗎?

或許她應該跟他劃清界限,面具男不也說了麽?要她遠離齊贏遠。

只是面具男的身份不明,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不該聽。

還有,她的爹娘,到底去了哪裏?

齊贏遠知道些什麽?

柳缇萦發現自己至今都是被齊贏遠牽着鼻子走,而她想要知道的事,齊贏遠一個字都沒告訴她。

她撓撓頭,哎呀,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她腦子不夠用啊!

如果東家在就好了。

柳缇萦立馬想到季木賢,心裏頓時湧起淡淡的憂傷。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麽樣?會不會成親了?自己來裏京城了他知道麽?他會不會找她?

柳府的夜空中,靜谧的月亮高高懸挂在上,漫天星星閃啊閃,似乎在回應柳缇萦滿腔的疑問。

一道人影在黑暗中快速移動,腳步輕點,棱角分明的高聳屋頂對他來說宛如平地,他飛快朝城外的密林奔去。

密林那處,齊贏遠正悠然坐在亭子裏,亭子四周點着燭火,遠看過去,如同鬼火忽暗忽明,甚是吓人。

那道人影朝着燭火而去,手裏提着一把還在滴血的刀。

人未到,血腥味已彌漫空氣。

齊贏遠蹙眉煽了煽手,想将那股刺鼻的味道沖散,“怎麽不把刀擦幹淨?”

他話剛說完,只見那人手往上一揚,刀咻的一聲往上空飛去,在黑夜裏刀刃上的白光如同一盞燈火,半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線後,牢牢插入遠處的地面上。

“這樣就聞不到了。”一個沉沉的聲音道。

齊嬴遠一怔,無奈地搖頭,“百裏鶴,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板一眼的。”

百裏鶴并不介意,大步朝亭子走去,掀袍坐到齊嬴遠對面,“路上碰見幾個探子,若不是我警覺,怕是早已被發現蹤跡了。”

齊嬴遠哦了一聲,“可查出是誰家的?”

百裏鶴搖頭,“那幾個人發現打不過我,立馬咬舌自盡,我還來不及審問。”

“看來到底是按捺不住了啊。”

“柳時清提出要回裏京城。”百裏鶴一頓,“不過我沒答應。”

齊嬴遠頗是贊同他的做法,“不能讓他回來,如今他女兒柳缇萦也回了裏京城,如果他看到柳缇萦,鐵定露出馬腳,到時候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百裏鶴驚訝道:“柳缇萦?她回來了?”

齊嬴遠更是訝異,他側頭看去,“你認識她?”

百裏鶴皺眉嘀咕,“豈止是認識。她簡直是我見過最麻煩的姑娘。”

齊嬴遠耳尖地聽到百裏鶴說的話,仰頭大笑,“你這話總結得好。她确實很會給人制造麻煩。”

百裏鶴簡單地将自己在順平縣的經歷敘說一遍,聽得齊嬴遠津津有味,甚至很後悔當初自己沒有跟着去順平縣參與那些事,那些事聽起來多好玩啊,比在這邊跟一群老狐貍爾虞我詐有趣多了!

“她怎麽回來了?”百裏鶴不認為柳家會突然良心發現,将柳缇萦接回來。

齊嬴遠慢悠悠道:“柳缇萦的及笄禮快到了,自然得接回來隆重地舉辦一回,而後再風風光光地嫁入晉王府。”

“晉王府?”百裏鶴還是第一次聽聞這件事,皺起眉,“怎麽會嫁入晉王府?”

他記憶中的晉王是個不管事只愛煉丹的王爺,家裏烏煙瘴氣的。不過據說這兩年憑借長子,慢慢奪回皇上的青眼。

就算是這樣,百裏鶴依舊感覺柳缇萦嫁入晉王府有些委屈了。

二百三十一、改選

“柳老夫人打的主意,昭然若揭,咱們等着看好戲就是。本來我以為這位柳缇萦是個刁蠻任性一無是處的小姐作風,沒想到也是個有意思的人。也許嫁入晉王府,對三哥來說是件好事。”

百裏鶴沒吭聲,他在想是不是得找柳缇萦好好勸說她打消這個念頭,但嫁入晉王府八成是柳老夫人的主意,柳缇萦一個小丫頭能改變什麽?而且自己平白無故毀人家婚姻,有些損陰德。

這麽一想,百裏鶴又猶豫了。

齊嬴遠一眼就看出百裏鶴的心思,“我勸你別打壞主意,這樁親事我可是盼了好久,正等着好戲開場。”

“什麽好戲?”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你只管替我好好看着柳時清,省得他又做出什麽傻事。”

百裏鶴不滿地嘀咕,“師父怎麽就派給我這麽一個任務?”

齊嬴遠大笑,“因為你人夠老實,嘴巴夠緊。”

兩個人繼續低聲交流,靡靡之音在茫茫夜色中傳得越來越遠,直到地平線上升起一縷陽光,鳥兒吱吱喳喳叫醒城裏的人們,大桑國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柳缇萦伸個懶腰,跳上馬車,柳修元已經在馬車裏,看到她睡眼惺忪的模樣,“昨晚沒睡好?”

“有個蒼蠅一直嗡嗡嗡叫了半夜,吵死人。”

說的就是齊嬴遠!

柳缇萦心裏臭罵一頓,看到柳缇靜安靜地坐在馬車一側,一聲不吭的模樣都讓人難以察覺她的存在。

自從上次從相國寺回來後,柳缇靜就從柳缇瑤的馬車裏轉移到他們這輛馬車了。

柳修宇和幾個兄弟最後上了馬車,一輛車坐了滿滿的人,柳修宇是健談之人,一路上倒也歡聲笑語。柳缇萦眼困,所以打了一路的瞌睡,沒參與談話,倒是聽到柳缇靜偶爾插上幾句話。

“今日就要報名才藝比試大會,靜妹妹選的是什麽?”柳修宇向來懂得照顧大家的感受,見柳缇靜一個人坐着,主動上前攀談。

“我除了畫畫,其他都不會,所以就選書畫。”柳缇靜答道。

“我記得你的畫從小就被夫子誇贊,選書畫适合你。”柳修宇道,“我那裏有一本李宗仁大師的心得,回頭拿給你。”

“不用了,我那裏也有一本。”柳缇靜客客氣氣地拒絕了柳修宇的好意。

柳修宇也不尴尬,打個哈哈,轉頭對柳修元說道:“你可知你姐姐選的什麽?”

“她昨兒說想選蹴鞠,姐姐除了有一身蠻力,其他什麽都不懂,也只能選蹴鞠了。”

本來在沉睡的柳缇萦蹭地彈起身,給柳修元一個爆栗,“嘿,你這小子,趁你姐睡覺就說壞話,我白養你這麽久了!”

“我哪有說你壞話,我都說實話。”柳修元捂住腦袋無辜道。

“再說誰說我要選蹴鞠了?我選的是騎術!”

柳缇萦思考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聽齊嬴遠的話,改選騎術,她就要看看齊嬴遠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

知道柳缇萦選了騎術,反應最大的還是蘇姚雪。

“你瘋了,怎麽會選騎術!今年騎術改制了,幾個科目裏最難的就是騎術!”

柳缇萦撓撓頭,也許改制對她來說是好事,這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拿到最低分。

蘇姚雪突然恍悟,“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因為文殊遠才選騎術?啊哈,我就說嘛,你當初說不喜歡他的時候我就懷疑,沒想到你真的是在騙我!”

蘇姚雪氣呼呼地叉起腰,看着柳缇萦,“我對你太失望了!”

柳缇萦呃了一聲,如果按實情說,她确實也是因為文殊遠才改選了騎術,但原因并不是蘇姚雪想的那樣。

“哎呀,我跟你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反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蘇姚雪不肯善罷甘休的攔住柳缇萦。

柳缇萦奇怪地瞅着她,“你怎麽那麽緊張這件事?”

蘇姚雪有些心虛地避開她的眼神,“你才緊張這件事!”

前世的小學生都知道,重複別人的話就是心虛,蘇姚雪肯定有事瞞着她。

這麽一想,柳缇萦索性死死地拽住她的手,“姚雪,你跟我不是朋友嗎,你到底有什麽事沒跟我說?”

蘇姚雪被她抓得疼,想甩開她的手卻甩不掉,心裏一急,聲音帶哭腔,“我、我……是文殊遠要我打聽清楚你選了什麽,你說選了蹴鞠,我已經跟他說了,如今你又改,讓我怎麽再跟文殊遠說嘛!”

“哦,原來你才是喜歡文殊遠的人!”柳缇萦說道。

蘇姚雪吓得臉都發白,忙擺手,“我沒有!缇萦,你要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喜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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