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別怕別怕姐姐。”

見阿妧小小的,看着自己仿佛呆滞了,阿蘿急忙摸了摸妹妹的臉。

她的眼淚順着臉頰滴落在阿妧的臉上。

“不怕姐姐的。”阿妧突然覺得很心酸。

雖然知道樂陽郡主這件事是無辜的可是她卻并不覺得阿蘿做錯了。

她做的都是為了保護自己想要自己過得更好。

難道要她白蓮花地指責姐姐做錯了?

哪怕阿蘿做了壞事可阿妧還是會永遠站在阿蘿的身邊。

“小秘密我和姐姐的。”她趴在阿蘿柔軟帶着清香的懷抱裏,小聲兒說道。

這個時候阿妧心裏對寧國公夫妻說聲抱歉并不想将這件事是阿蘿做的對他們說清,哪怕這樣隐瞞很對不起寧國公夫妻對自己的愛,可是她真的不願阿蘿在寧國公夫妻眼裏還添上一個有心機小小年紀就能陷害別人的标簽。

她這一生都不會隐瞞寧國公夫妻更多的事,可是只有這一件,這一件

她抱着阿蘿忍不住眼淚落下來,緊緊抓着姐姐的衣襟,只覺得心裏又酸又暖和。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原來被這樣愛着,保護着。

她其實一直都過得很幸福,只不過是自己不知道。

“我聽父親說了日後你過繼給長房這也很好。”阿蘿當初陷害樂陽郡主的時候本不過是想着坑樂陽郡主一個大的若南陽侯夫人有手段抓住這個機會,那借着阿妧之事将樂陽郡主給打落塵埃,想必日後多少會善待對自己有用的阿妧一些。

只是沒有想到這世上的事兒真是這麽巧,阿妧竟然因可憐叫長房的林珩給帶回了國公府。此刻見阿妧胖嘟嘟眉眼兒安然,身上的小衣裳小首飾都很精致,阿蘿動了動嘴角,什麽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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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忍住了。

“六姐姐?”阿妧歪了歪小腦袋,圓滾滾的眼睛瞪圓了,看着自家姐姐。

“沒什麽。”阿蘿的眼角露出一個尚存淚意的笑,摸着阿妧白嫩的小臉兒柔聲問道,“在那府裏,你管夫人叫什麽?”

“母親。”阿妧兩只小爪子放在小肚皮上,老老實實地仰着頭說道。

她有些不安,唯恐阿蘿埋怨自己只知道攀高枝兒管寧國公夫人叫母親,卻忘記自己的生母阮姨娘,可是緊張的時候,卻見阿蘿輕松地笑了。

“叫的對。往後好好兒過日子,不要忘了我。可是一定要孝順夫人與國公爺,知道麽?”阿蘿幾縷青絲垂落在雪白的臉上,脆弱又美麗得驚心動魄。她見阿妧怔怔地看着自己,眼淚又慢慢地落下來,勉強笑着說道,“等往後,往後姐姐有出息了,一定把你接回來。”

她就算落淚的時候依舊很美,見阿妧下意識地點頭,她回頭匆匆地擦了臉上的眼淚,轉過臉來,目光變得嚴厲。

“不許在別人面前提到我,聽見沒有?!”

“姐姐”阿妧緊張地握着她面前的衣襟,搖了搖小腦袋。

見她執拗得依戀自己,阿蘿咬了咬牙,伸手用力地抽在了她的小身子上。

“不許給我說好話,聽見沒有?!”阿妧好不容易才在國公府站穩了腳跟,可是阿蘿卻明白,她能夠成為國公府的女兒,可是根基淺薄,一個小傻子,随時都可能失寵。

想到阿妧一向都呆呆的,阿蘿唯恐寧國公因阿妧得寸進尺厭惡了她,冷冷地說道,“我不是你,随便管別人認爹!這侯府裏是我的地方,除了父親身邊,我哪裏都不會去!”她知道阿妧聽不明白自己說的話,只好咬牙一把将阿妧的小身子推在地上。

“走吧,再也別回來!”

她見阿妧滾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急忙憋住了眼裏的眼淚,轉身就走。

纖細婀娜的身影匆匆地往外頭去,阿妧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就落了下來。

她初來乍到,不能并不應該對阿蘿有許多的感情,甚至她覺得自己對阿蘿都不及對靖王的感情,可是看見阿蘿那柔弱的背影,不知怎麽眼淚就湧出來,叫她嗚嗚哭着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跄跄地追着那少女的聲音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哭,一邊哭一邊搖搖擺擺地走着,抽抽搭搭地叫道,“姐姐,姐姐!”她就看見阿蘿的腳步似乎頓了頓,之後消失在了九曲十八彎的院子的回廊裏。

胖嘟嘟的小團子走路都不穩當,吧嗒摔在了地上,一邊滾一邊哭起來。

另一端腳步聲飛快地過來,一雙大手匆忙将她的小身子給抱起來。

熟悉的氣息叫阿妧一下子就轉身抱住了靖王的脖子,把全是眼淚的小臉都埋進了靖王的頸子裏。

“殿下。”她抽噎地叫了一聲。

原來她在無知無覺的時候,被這樣地愛着,可是她又能做什麽呢?

她如今過得好了,可是阿蘿的日子卻不知該如何。

她留在樂陽郡主的身邊,往後又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別哭了。”靖王抱着遠離軟乎乎暖烘烘,抽抽搭搭的小團子,只覺得狐貍毛兒在臉頰上蹭來蹭去,小東西把眼淚鼻涕的都蹭在他的脖子裏。

若換了別的女子,早八百年就叫靖王殿下給一腳踹到天上去,再回頭大卸八塊了,蓋因靖王殿下是最見不得女人哭的。換了皇帝陛下,見女子無助地在面前哭,必定萬般憐愛叫她展顏。可若靖王看見女子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只有一招兒。

踹飛了呀。

然而此刻抱着阿妧,靖王卻舍不得。

他寬大的手掌慢慢地順着阿妧軟乎乎的小身子,聽她抽抽搭搭,聽她喃喃地說一些傻話,不由眯着眼睛将目光投在方才驚鴻一瞥的那道美麗的身影上。

“我都聽見了。”見阿妧的臉色一僵,擡頭流着眼淚吸着鼻涕看着自己,大大的眼睛紅得叫人可憐,靖王此刻半點兒都不計較這團子在自己脖子裏留下的那點兒痕跡了,背靠在牆上,托着阿妧的小屁股叫她可以舒服地趴在自己的懷裏,眉目冷峻地說道,“她是對的,你該聽她的話。”

小小年紀就敢陷害樂陽郡主這親爹的愛妾,阿蘿是個聰明人,也是個伶俐人,這樣的女孩兒在南陽侯府就可以過得很好。

“國公府中沒有她的一席之地,她若是去了,還不如在侯府裏。”

“六姐姐也可以留在長房麽?”阿妧知道自己得寸進尺,可是卻忍不住問道。

“她和你不同,姨母不會喜歡她。”

寧國公夫人不會喜歡心機深沉的阿蘿,靖王真是門兒清,更何況,寧國公太夫人也不會容忍長房再三将南陽侯庶女給帶進國公府。

“可是六姐姐,六姐姐”

阿妧覺得自己真的沒有法子在阿蘿不知會不會吃苦的情況下,自己在國公府裏過快活幸福的日子。

“你放心。樂陽挨了打,在侯爺面前丢了臉,日後只會更賢惠。”

如何賢惠?當然是玩兒命對阿蘿這個別的女人生的女孩兒更好才是。只怕日後樂陽待阿蘿要越過她親生的阿妤,好來在南陽侯面前讨好。

畢竟,樂陽郡主拿的可是善解人意的人設,哪裏敢如同南陽侯夫人一般不把小傻子當回事兒呢?見阿妧惴惴不安,靖王垂了垂眼睛,摸着她的小腦袋輕聲說道,“你姐姐在外疏遠你,才是對你好,也是對她好。”

只要阿蘿在外表現與樂陽郡主親近,樂陽郡主才會安心善待阿蘿。

“真的麽?”阿妧什麽都不懂,可是她卻很信任靖王,看着靖王那黑沉可靠的眼睛許久,她抿了抿嘴角,一邊掉眼淚,一邊抽噎地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臉。

“相信殿下。”如果靖王的話都不能相信,她還能相信誰呢?

“別哭了,哭得本王心都碎了。”靖王就有些心疼地說道。

明明是一只圓滾滾天真可愛,喜歡打滾兒撒嬌的團子,這才是靖王殿下最喜歡的不是?誰知這團子哭得眼淚吧唧的,那叫靖王殿下瞧着,簡直天打雷劈了好麽?

這世上的團子們不都應該快快樂樂地做團子的麽?!

十姑娘突然覺得自己哭不出來了,嘴角抽搐地看着一臉認真的英俊少年。

她覺得有點兒懵。

心,心碎?

只是見靖王一臉沉穩地陳述,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誤會了靖王殿下對團子們發自肺腑的愛護,此刻怔怔地看着靖王,慢慢地點了點頭,卻還是低聲說道,“那六姐姐往後可怎麽辦呢?”

她并不像是傳聞中那樣癡傻什麽都不明白,靖王也一點都不懷疑,耐着性子安撫她,見她眼睛都紅了,便放低了聲音,伸手将一旁早春的花兒掐下來一朵放在她的手中說道,“女子一生,長于母家,生與夫家。她在侯府可以無憂,日後她的婚事,我也會為她斟酌。”

為了團子的快樂,都值得!

靖王軍中有的是青年武将,分一個給阿蘿,保證她後半輩子的幸福安樂,叫阿妧放心也是可以的。

小團子圓滾滾的大眼睛一下子就張大了。

這莫非是傳說中的三包?

“真的可以麽?”能被靖王認可的武将,一定會是個優秀的人,也一定會是人品值得被托付終身的人,阿妧就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落地了。

她扭着小身子好焦急的樣子,靖王見她胖嘟嘟一團,卻只在意阿蘿,心裏不由生出幾分對阿蘿的嫉妒,一邊在心裏給這個竟然敢用眼淚與可憐勾引自家團子的美貌少女畫個大叉叉,一邊義正言辭地說道,“你放心,必定是最好的人。”

往後給阿蘿挑一個最優秀的武将,回頭就叫這武将滾去戍邊,才不會叫狐貍精在團子的面前招搖呢。他心裏冷哼了一聲,見小團子抓着自己的衣襟無限依戀,大手就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抹了抹。

“日後,心裏有什麽過不去的只來告訴本王,不許一個人哭。”

團子們都需要愛惜。

“知道了。”阿妧垂頭扭了扭火紅精致的小衣裳,突然臉色一白,小手兒不動了。

“怎麽了?”靖王還是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她軟乎乎的小爪子。

“我穿了紅色。”想到阿蘿穿的月白,阿妧的臉是當真蒼白了。她終于明白阿蘿為何對自己欲言又止。那是因為,阮姨娘才死了,自己卻沒有如同阿蘿一般穿素淨的顏色。

想到這裏,阿妧就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想到自己這入了國公府的一日,看似歡快,實則輕狂得忘乎所以,就覺得渾身冰涼。她把自己急忙縮進靖王溫暖有力的懷裏,聲音嘶啞地說道,“姨娘我不該”

她并不埋怨寧國公夫人或是阿寧給自己穿了大紅的衣裳,因為對于寧國公夫人來說,一個姨娘的生死,本不是她在意的。

她只是自責自己,哪怕阮姨娘當年愛護的并不是自己,可是自己得到了這個身體,那就應該為阮姨娘守着這最後的孝道。

身上的紅色,叫她愧疚得沒法面對所有人。

更何況,若她去對寧國公夫人提起此事,或許寧國公夫人想到了,還會對她感到愧疚也說不定。

她不願因自己叫寧國公夫人對自己感到抱歉,或許還會自責沒有想到那些事兒。

因為那都是寧國公與阿寧的好意,自己得到了愛惜,又怎麽能挑三揀四呢?

“嗯。”靖王修長的手臂護着阿阮,許久,方才淡淡地應了一聲。

“只是,你如今是長房女,不好在姨母面前穿喪氣的衣裳。”不然豈不是克了寧國公夫人?見阿妧垂着小腦袋點頭,靖王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帶着幾分阿妧看不見的心機低聲說道,“只有一個辦法,叫你可以穿幾天素淨的顏色,也叫姨母不會因此自責。”

見阿阮擡頭期待地看着自己,靖王緊了緊懷裏軟乎乎的小團子,輕聲說道,“你只要對來本王的王府小住幾日。在本王府中,你想穿什麽就穿什麽,盡了心意,又不會沖撞姨母,更不會叫姨母為你擔心。”

阿妧呆呆地看着眼前一臉正義的靖王殿下。

“眼睛也紅了,不想叫父親擔心。”她垂着頭小聲兒說道,算是默認了靖王的提議。

她一答應,靖王的嘴角就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意。

他眼底充滿愉悅地摸了摸團子的小腦袋,慢吞吞地說道,“既然如此,本王現在就帶你回家,不必知會姨丈了。”

他說完,見胖嘟嘟的小東西低低地應了一聲在自己的懷裏縮成一顆球,只有一雙小耳朵紅了耳尖兒抖來抖去,越發心裏癢癢,無聲地穿出了南陽侯府,揚長而去。

直到前頭院子裏,寧國公大人心滿意足地批判了自家二弟一番,又見太夫人立逼着南陽侯将樂陽郡主那等同與正房規制的一切的裝飾擺件與陳設權威都給拆了,又将管家權從樂陽郡主的手中奪走,見樂陽郡主倒了血黴,這才點了點自己的頭,覺得自己為閨女出了一口氣。

只是他信手摸摸身邊,微微一怔竟沒有摸到軟乎乎的小團子,心中一凜,霍然看向對面,就見靖王的座位空無一人,一張平凡的臉頓時驚呆了。

“誰偷了我家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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