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匆匆

清晨,陽光熹微,溫卿身着一身黑色長袍,手持拂塵,緩緩走到門前,推開門,就見葉娉婷正在門前的空地上舞劍。

晨光傾瀉在葉娉婷的白衣上,她目光專注,屏息凝神,右手揮動一柄長劍,時而招招迅猛,把周遭的冰雪刺入三分,時而輕盈靈動,身體在不同的方位快速轉換,如鬼魅般迅捷,如幻影般飄忽。

舞畢一招,再舞一招。她的口中吐出白氣,發間滲出汗來,渾身暢快,身輕如燕,在冰天雪地之中,劍影閃動,天地間更添了幾分寒氣。

看着徒兒日漸進益的劍法和武功,溫卿感嘆,時光真是匆匆。

距離上一次對徒弟說明期許,已過了兩年。

當時的他本想勸解徒弟不要過于執着成敗,不必做最優秀的那個,只要做她自己,一切順遂本心,喜樂無憂便夠了。

誰曾想,這一席話說出,徒兒不僅沒有絲毫的松懈,反而變得極為勤勉,對于練功的用心是往日的十倍,雖說對自己言笑晏晏如同往日,卻再也不見其貪睡晚起,胡玩亂鬧。

徒兒變了,卻似乎又沒變。

“師父!”

葉娉婷見師父正在看她,就收了劍,笑着走過去。

“師父,您看徒兒剛才的身法如何?力道如何?”葉娉婷拜了一拜,呼呼地喘着粗氣,兩頰紅彤彤的。

“不錯。身法尚可,力道還需更精準,刺時将所有力量集中于劍尖,手臂須得打直。”

“師父說得甚是,弟子功力尚淺,總覺發不出力,若功力深厚如您,必能出招快狠,一擊即中。”

葉娉婷眼中閃過一絲堅毅和不甘心,随後又恢複如常。

這兩年來,她日修夜練,雖然武功招式學了個□□成,可內力卻始終難以增強。每日打坐,輔以丹藥,雖說積攢內力的速度快于常人兩倍不止,卻依舊難敵當世武林高手,更不要提和師父相比了。

如果內力能有大漲,她的劍法将更為精妙,出招更加從容,必能招招斃敵。

溫卿早看出徒弟對自己的內力極為不滿。只不過他也無法,內力都是慢慢修來的,是一點一滴積累獲得的,打坐輔藥已經幫忙取得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再快也是不能了,除非吸別人內力,再化成自己的,只是這種招數陰毒狠辣,枉害人性命,絕不能啓用。

他從不去問葉娉婷為何如此熱心于武學,他只管做好身為師父的本分,傾囊相授,默默相助。

婷兒,一直都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婷兒,過幾日你随我去平東郡游歷一番,你年紀尚小,多些見識對你日後大有裨益。”

葉娉婷聞言一愣,随後答道:“是,師父!”

兩年來,師父帶她下山游歷了兩次,都是去祁國,有一次二人甚至來到了祁國最北的冰原之中,極為偶然地尋找到了一件稀世珍寶——冰石。

這種石頭常年散發着涼氣,閃着寒光,師父的書房的書籍之中,有一本《紫丹飛升志》,詳細記載了煉紫丹之法,以此冰石煉入丹藥之中,能夠達到使人容顏常駐,青春不老的效果。更重要的是,服用加了冰石的紫丹,身體狀态也會停留在服藥的那一刻,若是正值壯年,服後百年,不受致命傷,也仍舊孔武有力如初,若垂垂老矣,服了也只能延續衰老的時光。

百餘年前,師父便是服用了入了冰石的紫丹,故而師父容顏久駐,至今看來不過三十上下。而今,師徒二人又在因緣際會之下,找到了這味稀世珍材,雖只有雞蛋大小的一顆,卻已經足夠再煉一次紫丹。

溫卿回山後,直煉了九九八十一日,方才煉好。

他将丹藥收起,留待徒兒再長幾年,給她服用。

現下徒兒只有十六歲,還沒有長開,不宜服用。

葉娉婷知道此事,并沒有感動到淚流滿面。

相處這幾年,她太了解師父了。

面冷心慈。

師父不茍言笑,但對她的關心可謂細致入微。對她的一言一語無不是為她好。

她甚至懷疑,師父每年帶她下山游歷,也是以對她好為出發點。

師父其實很疼愛她。

當她開始這樣認為時,就更加肆無忌憚地朝着師父撒嬌,耍賴。

這種感覺其實很好。

葉娉婷的心中不僅有仇恨,還存有對師父無可比拟的敬愛之情。

她離開了師父,往山間谷地走去。

玉羅山其實很大,是一群東西向的連綿山峰,他們所居住的只是其中一座,山與山之間有谷地,山谷氣候要溫和一些,花草多些,鳥畜也有許多。

她的紅馬就放養在一片谷地之中。

“馬兒,馬兒,你在哪?”葉娉婷來到山谷,大聲地喊着。

不多一會,一束紅光閃現,她定睛一看,正是她的紅馬。

這匹馬似乎有了靈性,仿佛能聽懂她的話。這些年,馬兒長得更加健壯,比剛見它時要高大了許多。肌肉硬朗,身姿矯健,奔跑如閃電,實在是難得的良駒。

馬兒跑到葉娉婷跟前,黑亮的眼睛看着她,打着響鼻。

她摸了摸馬的臉頰,再摸摸馬背,毛皮光滑油亮,紅似火焰,真是威武。

她摸着它的頭,對它說:“我的好馬兒,俊馬兒,過兩天我和師父要出遠門了,你獨自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多吃草,多和動物朋友們玩,等我回來,咱們再在這山谷裏縱情地跑,你說好不好?。”

紅馬打了個響鼻,伸出舌頭舔了舔葉娉婷的臉。

葉娉婷咯咯一笑,知道紅馬聽懂了她的意思。

“再見啦!”葉娉婷和紅馬道了別,轉身離去。

紅馬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這片草地。

她和師父啓程了。

十六歲的葉娉婷出落得越發标致,眉目間英氣不減,嬌豔也添了幾分,身段更加婀娜,氣質更是卓然,既不像師父那樣出塵離世般清冷,也不像市井凡人般充滿煙火氣,她的氣質恰好處于兩者之間,并且在而這種達到了微妙的平衡。可俗可雅,可清可豔。

平東郡位于大順國正東,地勢平坦開闊,一望無際,土壤肥沃,東邊靠海,是整個國家最為富饒的一個郡。

他們二人一路行走,有時騎馬,有時乘船,走了一個半月才到達平東郡內。

又在郡城內走了一月,才到了海邊。

葉娉婷從來沒有見過大海,她從小在定京城長大,後來又去了四季冰冷的玉羅山,常與寒冷相伴,這一次倒是來了個新奇的地方。

她穿了一身清涼的紗衣,光着腳,站在海灘,大海平靜寬闊,比天還要藍,一陣陣海浪打在腳上,很舒服,風吹來,紗衣摩擦着細嫩的皮膚,吹揚她的秀發,渾身暢快無比。

溫卿站在不遠處,看着徒兒開心的樣子,自己似乎也變得高興了些。

“師父,你看!”葉娉婷跑跳着,給師父撿了一只大海螺,伸直了胳膊給師父看,露出了白皙的手臂。

“它好大呀,我找了半天,數它最大了。”

溫卿對海螺沒有絲毫的興趣,不過葉娉婷滿臉新奇地拿給他,他便接過了。

“師父,你喜歡麽?”葉娉婷的眼睛亮晶晶的,笑着問他。

“喜歡。”

溫卿面無表情地拿出空間寶盒,将海螺放進去。

葉娉婷笑得更加燦爛。正值妙齡的她,渾身散發着青春少女的美好氣息,一颦一笑都美得無可挑剔。

只不過在溫卿眼中,她還是那個小不點,即便是再高些,再成熟些,都只是那個愛哭愛撒嬌的小徒弟。

他們沐浴在海風的吹拂和陽光下。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打打殺殺的操戈聲響。

葉娉婷立刻警覺,跑到不遠處拾起她的劍,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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